頂着已到正午的陽光又走了一段時間,按先前女孩所指,白樂天總覺得自己也差不多該見到各種旅店的影子才對,可走到現在完全沒有看到任何錶示旅店身份的門牌。

“抱歉打擾一下,您知道這附近哪有旅店嗎?”

由於一直沒能找到,白樂天便順勢攔住了一位正匆匆從身旁走過的男人。

“旅店基本上都在那邊,你要在往前走點,然後右拐走到旁邊那條路,再往回走一段路才能看到。”

男人用手大概指了一下方向,自己話音落定也不等白樂天再說什麼便再次往前趕路。因為從不久前身邊就已經有過好幾個行色匆匆的人走過,所以白樂天也出於好奇跟了上去。

“前面是發生什麼事嗎?怎麼這麼多人都在往那邊趕。”

“你不知道?柳府請來的方士正在那邊做法驅鬼,這不是都去看個熱鬧嘛。”

“驅鬼?這裡在鬧鬼?”

“這都有一段時間了,聽說那個鬼還挺厲害,把柳府上下弄得人心惶惶,不然柳府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還要花高價請方士。”

看着男人略顯興奮的表情,儘管就在這之前黑貓才告誡自己不要對這裡有太強的好奇,但白樂天還是決定在去旅店之前先跟着男人一起過去看一眼,畢竟這一路過來並未聽聞有什麼方士到這一帶來。

“您知道那個柳府鬧鬼的原因嗎?”

“這個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據說是幾年前戰亂的時候柳府那塊地死了不少人,當時倒是找了個方士作法壓住了,不過後來柳府的當家為了賺錢找人把那個壓着的鬼放了出來,結果現在控制不住那個鬼了。”

“還有這種事?人要控制鬼應該沒那麼容易吧,而且還用鬼賺錢。”

“你還別不信……”

見白樂天並不相信自己所說的話,男人的表情變得比先前認真不少,而他語調的改變也讓白樂天越發好奇。這麼多年白樂天見過、也挺多不少,但對於有人可以靠直接控制、利用鬼來賺錢這種事還從沒遇到過。

“我跟你說,那個柳家的大小姐就是被鬼給害死的。之前就有人說過,柳家靠控制鬼賺錢肯定要遭報應。你想那鬼多厲害啊,果不然後來就傳出柳家的大小姐坐馬車出鎮的時候摔下了山崖,連人帶馬當場摔的面目全非,只是可憐了那個車夫無辜被牽連,而且連個屍骨都沒找到。”

“這麼玄乎,馬車墜崖也可能是馬或者車夫的問題吧。”

“這怎麼可能!這個鎮上要是說誰家馬最好那就是柳家,而且他家的馬夫也是個頂個的厲害。再說了,那可是大白天。”

“可我來的路上也沒看到什麼危險的山崖……”

“所以說,肯定是那個鬼在作祟……別提了,反正都過去有段時間了。”

“有段時間了那個柳府怎麼現在才找方士來做法?”

因為男人的話,白樂天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男人見狀也是搖了搖頭。

“要不怎麼說這鬼厲害呢。柳家大小姐出事後他家柳老爺子就派人去找方士來作法,結果那天柳宅也起火了,還把那個方士的徒弟給燒傷了。”

“那不就是沒驅成鬼嗎?”

“可不,聽說是因為那個鬼吞噬了車夫的屍體所以變得更可怕,那個方士在柳宅連做了五天法事才將鬼重新封印起來。不過也不知怎麼的,幾天前柳家又傳出鬧鬼的事。唉!當年柳老爺子做的破事現在是把這家人坑慘了,也是活該。”

男人一副神秘兮兮的說著話,這次只是對他點點頭白樂天便將視線重新看向前面。如果真如身邊男人所說,那他口中的柳宅只怕凶多吉少,不過男人的話只怕是傳聞多過事實,幾分真假很難辨別了。

跟男人一起往前,之後沒多久便看到不遠處已經匯聚了不少人,似乎鎮上但凡出來的人都來看熱鬧一般。遠遠圍在周圍的人相互間交頭接耳但視線始終不會離開中間太久,白樂天和男人也加快了趕過去的腳步。

“就是那裡了,該不會是已經開始了吧。”

“看起來那個方士還在準備。”

回應着男人的話,白樂天總算找到一個視野相對不錯的位置。

身穿一身印象中沒有方士會穿的奇怪法衣,一個年紀大概不到四十的男人指揮着幾名像是家丁的男人往擺在宅院正門前的長桌上擺放着繁多的祭品。

家丁忙碌着,而在他們旁邊催促的另一名男人看上明顯要他們更加緊張。而在緊盯家丁的同時,男人還不時會到方士旁邊說幾句,只是和他年齡相仿的方士並沒怎樣理會他。

趁那位方士還沒開始作法白樂天留意起宅邸外圍的情況。沒有進入大宅因此不清楚裡面是否有異常,只是透過宅邸周圍看,這個被人傳出鬧鬼的柳府實在沒有散發出什麼稱得上奇怪或者是讓人在意的氣場。

在家丁們將祭品按照方士的要求逐一擺好之後,方士便讓他們遠遠退開。在方士的示意下,不止是柳府的家丁,就連周圍圍觀的人群也不自覺的向後慢慢退出數步。

“站在邊上的那個男人是誰?”

“哪個?”

“就是站在那群家丁身後穿藍色衣服的人,看上去應該不是一般人吧。”

“嗯,那就是柳府的大管家,據說柳老爺子最信任的就是他,柳府上下大大小小的事也都是他在管……看、看,那個方士要開始作法了。”

原本還打算再說點什麼的男人,在方士點燃桌上燭台後便不再說什麼。見狀白樂天也不再繼續問下去轉而將注意力移到準備開始的方士身上,儘管自己不認為他能做到什麼就是了。

將台案上的四盞白色蠟燭全部點燃後作為方士的男人鄭重的站到台案正後方,只見他閉起眼睛對着面前的各種祭品振振有詞的低聲不停說著什麼。

片刻之後男人睜開眼睛,抽出掛在腰間的木劍隨即對着周圍的空氣舞動起來。略顯浮誇的動作牢牢的吸引住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而周圍人的反應讓男人看上去也更加隨意的擺弄起手中的劍。

說來也巧,隨着男人動作變得誇張的同時原本平靜的周圍開始起風,明晃晃的太陽也被飄過的雲漸漸遮住。換做平時沒什麼人會在意的天氣此時卻引起圍觀人的躁動,不久前還能聽到的各種聲音逐漸變成了驚嘆。

舞劍的男人在這個時候突然停下手中的動作,從台案上拿起早已準備在那裡的一碗酒毫不猶豫的將木劍指入酒中,隨着木劍插入轉眼之間清澈見底的酒染上了血紅的顏色,在周圍人的驚嘆聲中男人二話不說直接將變了顏色的酒灑在不久前才被清理到旁邊的雪上。

淋上“血”酒的雪堆迅速變了色,略顯不安的顏色更是讓站在附近的柳府家丁變得不安起來,不過家丁們在大管家的注視下迅速又安靜下來。

作為方士的男人並沒有因為身後的各種情況而停下手中的動作,只見他又一次開始重複上一次的動作,並再次將“血”酒灑在自己的另一側。也不知是不是男人有意為之,灑在兩側的“血”酒流着流着流出了兩道相同的痕迹。

完成兩側的潑灑男人舉劍仰天,緊接着突然轉身面向柳府大開的大門,就在他剛將劍尖對準大門的時候那片遮擋了太陽的雲也正巧飄散了,吹起的風也逐漸變小了。

圍觀在周圍的人群中不知從哪裡開始發出感嘆聲,隨之越來越多的人發出了驚嘆於引論。在一片嘈雜聲中白樂天注意到動作完全停在那裡的男人事實上正打算繼續做點什麼才對,不過或許是經歷過很多這種事,他很快便氣定神閑的一邊輕聲念着什麼,一邊用沾了酒的木劍在空中再次隨便劃出一個大概連他本人也不知道是什麼的符號。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男人將木劍放到台案上,先是用已經提前放在桌上的白色綢布擦拭了木劍,而後用這塊沒有任何效果的綢布直接在一張紙符上隨意畫了幾下。

見男人做出收手的動作,先前一直呆在眾人之後的管家小心翼翼的靠近過去。

“大師,這……是好了嗎?”

“……”

“大師?”

“……”

任憑柳家的大管家怎麼叫他,站在原地的男人始終沒有開口。依舊閉着眼睛的男人只是抬起手示意那位管家不要發出聲音。看到男人的動作,柳宅的大管家立刻閉上嘴稍顯緊張的向後退了一步,動作幅度之小就像是生怕自己一點點舉動就會驚擾到男人一般。

任憑周圍如何,男人靜立片刻這才睜開眼睛,輕輕吐出口氣的他一副淡定的模樣看向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管家。

“已經沒事了,那個鬼已被我破了元魂,四散逃走了。”

“大師就是厲害,只是既然破了它的元——魂就可以了嗎?還是徹底消滅比較好吧。”

“哼!你可知那個鬼有多強?更何況剛剛上天告訴我它不能被消滅,至於原因你們柳家必然清楚,天意不可違。”

聽了男人的話儘管那位管家看上去還有些話想說,但看到用手指天的男人又將到口邊的話生生咽了回去。男人看了他一眼拿起先前畫好的畫符。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放心,這個符是用它的血所繪,裡面被我賦予了足夠的法力,你們只要按照我的指示放到宅中它便不會再來打擾貴府。”

“真是謝謝大師。我家老爺已經為大師準備了酒席,還請大師前往用餐,這裡我會叫下人整理乾淨。”

“嗯,知道了。你記得告訴他們這些東西不能亂移,要按照現在的樣子一模一樣的放到院子正中間,等燭火完全熄滅方可再做整理,不然會招引禍端。”

“一定,一定……你們幾個聽到大師說的了嗎?動作都小心點,知道沒。”

在管家的催促下,柳府的男丁們立刻跑上前極其小心的搬動起周圍每一樣東西,特別是拿着燭台的幾人,眼睛緊盯火苗,像是生怕蠟燭熄滅。看着他們的動作,白樂天倒是想上去告訴他們大膽去做就好。

“方士們的名聲大概怕是遲早要被這些人搞砸了,嘛說起來現在在有些地方也已經不怎麼好了。”

輕聲嘆着氣,雖說這些與自己沒什麼關係,不過白樂天還是略顯無奈的搖起頭。

見事情已經結束,周圍的人開始陸續散開,而白樂天也跟在其中準備趕往旅店投宿。就在自己剛邁開腿還沒來得及走遠就聽到身後有人大喊有隻黑貓。

回過頭正巧看到一條黑色的尾巴躲過幾名僕人從角落裡溜進柳宅大門,剛好站在門口附近等待方士過去的柳家大管家見到闖入府中的黑貓急忙招手叫附近的下人追進去。

黑貓的意外出現讓白樂天又一次停了下來,畢竟自己正好認識一隻就在九溪鎮上的黑貓,而且白樂天也不認為這個鎮上會有多隻黑貓同時存在。

“大師這黑貓跑進去該不會是要發生什麼晦事吧,會不會是還有什麼東西在這裡沒清理乾淨?我聽說黑貓這東西可是……”

管家看上去對這些事頗為敏感,停下腳步神色焦慮的看着一副沉穩姿態站在自己旁邊的男人。在他的注視下男人依舊氣定神閑的看着前方。

“叫人把它趕出去就行了,這玩意本身沒事,但它會吸引那些東西。你們這個地方很邪性,儘管我才將厲鬼趕走,不過它要是在,那厲鬼遲早又會被吸引過來,到那時候說不定會變得比現在還要難纏。”

聽完男人的話,管家臉色變得比先前還要慘白,連忙拉住從旁邊經過的一位男僕讓他去叫更多人去驅趕跑進宅子里的黑貓。和慌亂的柳府上下不同,說出此番內容的方士面不改色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打算繼續往裡走。

“大管家黑貓找到了!”

隨着一名僕人衝出門口的叫喊,正重新準備帶領男人走進柳府的管家與仍在搬運物品的家丁紛紛將視線移了過去。

“在哪?”

“那!已經被我們趕到那了。”

順着男人手指的方向,白樂天跟隨其他人一道看向靠近正門的圍牆,黑貓正站在上面用眼睛無趣的打量着站在下面的每一個人。

片刻之後黑貓的目光鎖定在了那位方士身上,被黑貓注視的男人原本向前的腳步突然遲疑起來,不過由於在場大多數人的注意力都在黑貓身上,因此沒人察覺到他的反應。

“這又是唱哪齣戲?”

認出站在不遠處的黑貓正是那隻讓自己感到驚奇的傢伙后白樂天越發好奇起它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而此時的黑貓同樣注意到這裡,在與它對視一眼之後,黑貓重新將視線移開。短暫的視線相會讓白樂天感覺它似乎對於自己會出現這個地方一點也不驚訝。

“你們幾個快上去把它趕走,動作麻利點,不能讓老爺知道,快!”

催促着已經搬來梯子的僕人,管家像是忘記要帶男人進入府中一般死死盯着站在上面的黑貓。

一名僕人登上梯子試圖用手中的棍子將黑貓驅趕離開宅邸,只可惜他們的動作總是被黑貓輕易躲開,以至於身為管家的男人對着那幾名僕人又一次大聲催促起來。

“黑貓交給這些人處理就行了,你還是快點帶我去找柳老先生吧,我這還有些話要與他老人家講。”

一直站在旁邊的男人聲音變得有些焦躁,見管家沒有要走的意思乾脆直接過去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被叫到的管家這時才重新看向男人,略帶歉意的低下頭。

“抱歉,讓您久等了,請跟我這邊走……你們幾個動作快點,一隻貓都要趕這麼長時間……您請。”

管家點着頭請男人與自己一同往裡走,不過他的視線或多或少還是會看向黑貓以及正在努力驅趕黑貓的僕人。

就在兩人邁步跨過門檻繼續往裡走的時候白樂天突然感受到一陣寒意,還沒來得及抬頭去找黑貓,宅邸大門前突然冒出兩團藍色火團將先去才被貼到門上的兩張符瞬間點燃,燃盡的紙灰還沒來得及飄落到地面就被一陣微風吹散。

“鬼火!是鬼火!”

不只是誰先叫了起來,伴隨這聲慌亂的喊聲周圍人群全都四散跑開。低下突然爆發出的騷動也讓原本在驅趕黑貓的幾名男僕被嚇到,在注意到火焰之後險些從梯子上摔下。

“大、大師,這是怎麼回事。”

“……”

慌了神的管家匆忙轉身想要尋求身旁男人的說明,只是與他相比那個男人也沒好到哪裡,如果不是被管家叫住,只怕他仍然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大師、大師……”

“鬼,一定是鬼,這破地方有鬼……有鬼——!”

在男人精神喪失的同時,握在手中的那張故弄虛玄的紙符也莫名其妙的燒了起來,連忙丟掉燒起來的紙符。男人不管那位管家的阻攔慌張的向外跑去,而太過慌張的動作讓他沒跑幾步就被門檻絆倒,連爬帶跑的衝起身結果沖的太猛,男人踉蹌幾步摔在白樂天面前。

從地上爬起來的男人看了白樂天一眼,大叫着有鬼便像是瘋了一樣繼續撒腿往遠處跑去。

“大師、大師……”

不再理會那個落荒而逃的傢伙,白樂天重新將視線轉向宅邸。自己先前並沒感受到這座大宅有什麼問題,思索着唯一的可能性,白樂天看向依舊站在上面的黑貓。黑貓像是對下面發生的事情完全沒有興趣,不急不慢的跳進大宅之中。

身為管家的男人顯然沒有預料到自家請來的方士會因為這種事情慌亂逃走,站在門口的他先是愣在那裡,而後回過神來的管家一面招呼附近的家丁去追趕方士,一面神色匆匆的帶着另外幾人向府內趕去。

“吶,看到了嗎?”

“那還用你說。”

“我說這麼看,外面關於柳家的傳聞應該是真的吧。”

“行了,行了,別說了,萬一招來什麼不好的東西怎麼辦,快點走吧。”

“幾位剛聽你們說這個柳家有什麼傳聞,能和我說說嗎?”

躲在附近並沒有和人群一同離開的幾名年輕人相互之間說著某些讓人感到在意的內容,注意到他們要走,白樂天連忙走過去叫住了他們。

轉過頭看向白樂天的年輕人中,有一人連連擺手並且一副急着要走的模樣。不過在他們之中還是有人點起了頭。

“這事你在鎮上隨便打聽打聽就能聽到,具體我也不是太清楚,只是聽人說這家人之前打仗的時候害死了不少人,而且各個都是死的很慘。這肯定是那些鬼找來尋仇了。”

“你瞎說什麼,什麼害死了人,我聽說是那個柳老爺子早年為了發財帶人故意破壞了對家的風水之地,後來那個對家沒幾年就家破人亡了,這明顯是那個對家的亡魂來報仇的。”

“真的假的?我可沒聽人這麼說過。”

“這能有假,我可是聽張大耳朵說的……這位小哥,反正就是這樣,這家人現在肯定是糟報應了,不然黑貓怎麼會跑過來。”

男人說完話便和幾名同伴匆匆離開。回頭看看大門已經緊閉的柳宅,沒想到這家會流傳出這麼多問題,不過對於白樂天來說還有一件事跟讓自己在意。

“那隻貓到底想做什麼?”

對着空氣低聲說著自己的疑問,剛才感受到的寒意以及那些突然燃燒起來的鬼火基本上可以確信是黑貓引起的,只是白樂天想不出它這樣做究竟是為了什麼,雖說確實有些傢伙偶爾會做出毫無意義的事情,但黑貓給人的感覺絕不是這樣。

跳進大宅中的黑貓沒有再出現,而在追趕方士的家丁離開后宅子的大門也沒再打開的跡象。看看周圍已經沒什麼圍觀的人,白樂天吐出口氣也打算就此離開。再怎麼說看看熱鬧行,但實在沒有必要把自己卷進其他事情中。

沿着大街走了一段路,在已經能看到各個旅店招牌的時候白樂天無意中遇見了從柳宅出來的幾名家丁。家丁們正抓着先前逃出來的假方士,被拽着往柳宅走的男人此刻不停掙扎着,只可惜都是徒勞。

“各位放了我吧!我是假的,我什麼都不會。你們要多少錢都行,求你們了!那個地方有鬼,會殺了我的,會死人的……”

“老實點,你個騙子。”

“放了我,放了我!”

面對不理會自己祈求的家丁們男人又一次試圖掙脫束縛自己的手,但奈何對方人多而且在力量上明顯佔據優勢任他怎麼扭動依舊被死死的拽住。

周圍人似乎都知道不久前在柳府門口發生過的事情,有人偷偷指着假方士相互說著什麼,有人只是一個人看着,不過也能從他眼中看出某種情緒。

家丁們帶着假方士快步通過人群,在經過白樂天身邊時由於男人仍在不停掙扎,一張疊成正方形的紙片從他口袋中掉了出來,男人沒有注意到,而拽着他的柳家家丁更是沒有注意,走在後面的人甚至直接從上面踩了過去。

目送幾人走過,白樂天彎腰撿起紙片。淡黃色的紙片與先前看到過的男人手中那些紙符不同,摸起來和方士們真正使用的紙符用紙一模一樣。

出於好奇,白樂天直接展開了這張疊的整整齊齊的紙片。打開紙片的瞬間白樂天忍不住露出一絲苦笑。

男人掉出來的確實是一張貨真價實的紙符,這些紙符上的東西在外人看來沒有任何差別,但事實上所有方士在繪製紙符時都會或多或少留下一點屬於自己個人的印記,特別是那些成名的傢伙。而這張上面的印記恰好出自一位跟自己有些孽緣的方士。

“總不會和那傢伙有關吧。”

儘管不覺得那個人會做出這種略顯低級的事情,但稍微想想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就自己所知平常狀況下那個男人確實還算是堅守方士的行動準則,只是如果喝了酒那就比較麻煩了,畢竟當初自己也是靠着兩瓶酒從他那裡拿到了不少有用的東西。

意外出現的熟悉紙符讓白樂天調頭重新跟在了柳家家丁們的身後,倒不是打算在發生什麼情況的時候幫自己熟悉的方士圓場,但如果真能看到些什麼以後說不定還能幫自己再問他要些好東西。

說起來在大部分人眼中方士們似乎並不在意外界所發生的事情,但實際上他們中的大多數人比人們所想的還要在意自己的風評,畢竟他們只是方士不已經置身事外的絕對聖人。

跟在他們身後又一次回到柳府門前,原本應該緊閉的大門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打開,那位管家面容焦慮的站在門口,不時會有丫鬟跑到他旁邊說幾句話而後又匆匆趕回去。儘管與管家之間的距離還有點遠,但白樂天還隱約察覺到他與自己離開前身上的氛圍發生了變化。

見到站在門口的大管家,一名走在最前面的家丁立刻跑上前。

“大管……”

“把他先帶到後面,其他人趕快到附近去找,看能不能打聽到哪有真方士的消息,動作都快點。”

不等家丁把話說完,身為管家的男人便催促起這些剛剛才回來的人家丁。家丁們來不及休息再次小跑着離開宅邸。

白樂天看着跑遠的家丁們剛回過頭正巧看到一位年長的醫生被帶着跑進了柳府。

“大管家,醫生來了!”

“快、快,趕快帶進去……先生,您應該已經聽說了,之後的事就麻煩您了。”

“我一定儘力。”

匆忙將大夫請進宅邸,管家這才稍稍舒了口氣,不過看起來他仍沒能徹底放鬆下來。在門前來回踱步的他時不時會停下來看向四周,大概是注意到從不久前就一直站在附近盯着自己的白樂天,男人走過來沖這邊擺了擺手。

“今天不舍粥……”

誤將白樂天當做領粥的人,管家還打算在說點什麼的時候一名略顯瘦弱的家丁從大門內跑了出來。

“大管家,整個宅子都找遍了,完全沒有黑貓的身影。”

“你們確定?在給我好好找找,一定不能讓黑貓留在府面……對了,那個剛抓進去的騙子也給我看好了,等下叫官衙的人來把他帶走。”

跟家丁說完話,男人示意他趕緊回去。

“那個……”

“你怎麼還在,我不是說了今天我們柳府今天有些事就不舍粥了。”

“不是,我是想問你們是在找一隻通體黑色的貓嗎?”

“……沒你什麼事,趕快走吧。”

或許是看白樂天一直沒有要走的意思,身為管家看上去有些不耐煩。面對男人帶有催促意味的表情,白樂天也只能是無奈的用手指向他的身後。

“我是想和你說一聲,那邊牆上從剛才起就站着一隻黑貓。”

“誒!”

管家順着白樂天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覆蓋白雪的圍牆上黑貓一動不動的正看着不遠處的兩人。注意到白樂天和管家都在看向自己,黑貓快速的眨了下眼。

“快來人,你們都在看什麼……搬梯子過來,快點!別讓它再給跑了。”

像是忘了白樂天的存在管家只管向著府內大聲呼喊,只可惜在家丁們搬來梯子之前,黑貓又一次從圍牆上跳了下去。

“一群人都在幹什麼,連只貓都抓不住,快點給我找,要是找不到今天都別想吃飯。”

黑貓的再一次消失讓管家沒能控制住情緒對着跑過來的家丁大聲怒罵起來,被訓斥的家丁都低着頭紛紛跑向黑貓跳下去的地方開始四下尋找。

“我說……你們要驅趕那隻貓做什麼?看起來它也沒打算做什麼事,而且就這麼隨它去過段時間它也會走。還是說你在擔心黑貓會招來厄運?”

“這是當然,它可是招來災禍的不祥之兆。”

“這種事我覺得它可做不到。”

“你在說什麼?”

“啊……我是說你可以安心了,黑貓招來厄運實際上是一種誤解,它們可沒這麼大的能力。”

看了眼黑貓先前站過的位置,白樂天這才重新面對管家。先前準備離開的管家此時正緊緊盯着這邊,以至於白樂天一度想要立刻離開。

“你是什麼人?”

“……”

“那隻黑貓和你有關?還是說它根本就是你帶過來的?”

“我到這裡才見到它,況且就算我很早就知道它也沒必要帶到這吧,我可是與這種富麗堂皇宅邸沒有任何關聯的人。”

“既然這樣,你又如何能斷言那隻黑貓沒有問題……你是方士?”

看着管家有些複雜的眼神,白樂天還是和往常一樣搖了搖頭。

“我只是對這些事情略有了解罷了,絕談不上是什麼方士。”

突然意識到再待下去可能會讓自己陷入某些麻煩事中,白樂天開始打算儘早離開這裡,只是看着對方的眼睛,總覺得他不會輕易放走自己。

就在白樂天找尋時機準備離開時,從身後跑來一名柳家的家丁。家丁見到白樂天先是停頓一下,很快跑到管家身邊。

“大管家,找不到,跑遍了各家旅店都沒有。”

“算了……這年關將近的時候鎮上怕是不會有方士出現了。你去告訴其他人今天先不用找了。”

“是。”

收到命令的家丁先一步走進大宅中,依然停在門前的管家側過頭上下仔細打量起白樂天。

“你說你對這些事情略知一二對吧?”

“確實知道點皮毛。”

“……”

繼續打量着白樂天,年紀略長的管家有些糾結的看起大宅裡面。

“你……”

話還沒能說出口,從大宅裡面又一次跑出一名丫鬟。神色慌張的丫鬟完全沒有注意到白樂天的身影,直接來到管家旁邊。

“大管家不好了,老爺他昏迷不醒了。”

“醫生呢?不是已經請醫生進去了。”

“醫生還在想辦法,只是……大太太讓您先趕快過去。”

“我知道了,你……跟我進去。”

讓丫鬟走在前面,管家轉過身看着白樂天招了招手。儘管有些不太情願但看着催促自己的管家以及站在他旁邊的丫鬟白樂天還是暗暗嘆口氣跟在他們身後走了進去。

跟在兩人身後走入柳府,白樂天不自覺得環顧起周圍。整座宅邸比從外面看上去還要大,宅內的園林和錯落有致的建築讓白樂天真切感受到自己此時真的置身於一戶富庶大家之中。只是隨着管家走的越久,白樂天越發覺得有種異樣在這大宅之中。

“不應該啊。”

注意着從眼見移過的每一樣東西,白樂天用前面來兩人聽不到的聲音告誡着自己必須小心才行。畢竟這裡僅僅是一道圍牆便將這種異樣分隔兩邊,而且周圍不停跑動尋找黑貓的家丁也讓白樂天時刻在意着黑貓的動向。

“聽好了,等下跟我進去后先老實的站在一邊不要隨便動,也不要亂講話。等我叫到你后再說話,到時候我會提醒你什麼可以說什麼不可以說。”

“我知道了。”

或許是快要到地方了,走在前面的管家轉過頭向白樂天簡短交代一番,在確認有聽到后再次回過頭。

很快在丫鬟的帶領下三人在一棟看上去應該是主屋的漂亮建筑前停了下來,管家看了眼停下來的丫鬟點點頭自己先一步走了進去。

“您請進。”

在猶豫自己是不是應該先在外面等待的時候停在門口的丫鬟來到旁邊輕聲提醒白樂天跟在管家身後一同走進去。只是儘管被提醒可以一同進去,白樂天還是再次看着她重新確認了一次這才進去。

比起外面,房間內顯現的更為奢華,只可惜房間內的人實在太多讓這裡看上去有些擁擠。按照先前說好的,白樂天默默站在離人群較遠的桌子旁。

走過去的管家沒有立刻到床邊而是在示意周圍看到自己的僕人們不要在意這邊,於此同時管家將站在一旁的大夫輕輕叫到了身邊。

“先生,我家老爺的情況怎麼樣?”

“柳老先生的情況有些奇怪。”

年老的大夫輕聲說著話,在他打算繼續說下去的時候管家看了眼坐在床邊的老婦人,隨即示意大夫跟自己走到稍微遠一點的地方。

“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周大管家,不是我不想治只是這病我實在治不了。我從醫也有三十多年,不說無所不能起碼大部分情況還是可以應對,但我從沒見過這種情況。先不說老先生突然昏迷不醒,僅是身體忽如冰雪冰冷又緊接如熱水滾燙就已是怪異,而且……”

大夫停頓了一下,而後身體向前稍稍傾靠過去。

“柳老先生的脈時有時無,說句不好聽的您別介意,柳老先生就像是反覆的在生與死。”

“……這話您暫時不要跟其他人說,另外還請您再想想辦法,錢不是問題,有什麼需要的葯我也會想辦法給您找來。”

“誒、誒,老夫自當儘力,不過也麻煩您讓家人先有個心理準備,這萬一……”

管家對着大夫點頭並示意他不要在說下去之後立刻走到床邊。

“夫人。”

“……老爺他……”

“夫人放心,老爺他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這幾日的事情您也累了,還請注意身體,不然老爺醒來若知道您身體垮了定會傷心。小玲,你先帶夫人去休息。”

“周全,老爺現在昏迷不醒你叫我如何休息。”

“夫人,這裡交給我周全就好,而且醫生也一直在旁。現在老爺昏迷這個家更需要您來掌控,若是您也積勞成疾我周全怎麼對得起老爺。”

坐在床榻邊的老婦人看着對自己深深低下頭的管家嘆了口氣,輕輕揮了揮手示意他抬起頭。

“周全,你跟在老爺身邊也差不多也三十多個年頭了吧。”

“過了年就整整三十一個年頭。”

“老爺要是醒了立刻來叫我,小玲,扶我先回去。”

回頭看了一眼仍昏迷不醒的老人,老婦人在一位小丫鬟的攙扶下站起身。離開床榻的老婦人對着圍在床邊的幾名小輩、女子掃了一眼,而後一臉正色的站到他們前面。

“你們幾個也都先回去,不要動不動就跑老爺這裡打擾他。”

“是。”

說完話,老婦人便讓身邊的丫鬟帶自己往外走。來到門前,直到這個時候她才注意到白樂天的存在。盯着白樂天,老婦人再一次停了下來。

“周全,這位是……?”

“他是先前那位方士介紹過來的朋友。”

“那位大師人呢?不是已經交給他處理了嗎?”

“大師因為有事必須離開所以特意讓這位先生來做最後的收尾。”

聽了管家的話,老婦人點點頭重新看向白樂天。

“既然是那位大師的朋友你一定要好好的招待人家。先生,我家的事情就麻煩您了。”

因為注意到站在老婦人身後管家的表情,所以白樂天便跟着點點頭。不多時,隨着老婦人的離開房間內僅剩幾人,管家讓一名丫鬟將門關上,自己來到白樂天身邊。

“你真的對方士的東西略知一二?”

“是。”

“既然這樣你認為我家老爺變成這樣是不是受到了宅子裡面的惡鬼侵害?”

“周管家……”

管家的話讓仍在一旁的醫生連忙回過頭,不過對於醫生的反應他只是搖搖頭。

“先生我並不是對您的醫術有所質疑,只是您剛才也說過我家老爺的情況特殊,既然這樣我只能多試幾種方法。”

看着叫人讓開床前位置的管家,白樂天第一次走了過去。

躺在床上的老人臉上沒有任何錶情,平靜的就像他只是睡著了。老人的呼吸很弱,但可以保證他還活着,不過就像先前醫生說的那樣,體溫異常波動,脈搏也是時有時無。

“我需要檢查一些地方……”

“請便,但還請不要太過粗暴。”

得到管家的同意,白樂天直接用手掰開了老人閉着的眼瞼。儘管周圍人看上去都有些吃驚,但因為白樂天事先已經告知並且得到管家的同意,因此並沒人上前阻攔。

老人眼睛上矇著一層並不正常的灰,讓人看不到任何神采。站起身白樂天走到桌旁,拿起放在上面的燭台將蠟燭直接拿掉。清理掉上面殘留的蠟,白樂天將背包中取出的一小段香放在上面。

“都先從床邊讓開。”

說著話白樂天重新回到床邊,將點燃的香連同燭台直接放在床頭。拉上紗制的床簾,沒過多時裡面便被白煙送籠罩。

“這是……”

“先不要說話。”

讓所有人安靜下來,白樂天蹲下身仔細看着裡面。很快原本飄在老人周圍的白煙匯聚起來,並且通過鼻子,耳朵,嘴巴湧入他的體內。伴隨煙的進入,老人身體開始輕微抖動。站在周圍的家僕們急忙向床邊走去,見狀,白樂天連忙抬起手臂將他們擋在身後。

“你這是做什麼!”

“在救人。如果你們想讓他活下來就不要過去。另外麻煩準備一盆清水,要冷水,越快越好。”

管家盯着白樂天的眼睛,不過很快便看向站在身後的丫鬟。

“照他說的去做,另外現在看到的都先不準告訴其他人。這邊請繼續,不過還請你多多注意一些。”

“我會的。”

讓丫鬟離開后管家依舊站在原地,眼睛緊緊盯着躺在床上的老人與停在旁邊的白樂天天,待白樂天重新站起身,周全這才迎了過去。

“現在能告訴我我家老爺到底是怎麼了嗎?”

“老先生確實病了,只不過這種病是由非人之物所引起,所有這位大夫很難醫治。”

“非人之物?難道是我家老爺真的被鬼附身了!”

管家的表情變得驚訝起來,不過為了不讓周圍人察覺,他還是儘可能壓低了聲音並且掩飾住了自己的表情。看了他一眼,白樂天輕輕擺了擺手。

“想讓鬼怪附身可不是什麼容易的事,而且要是真的被附身只會比現在還要麻煩。”

看了眼床上的老人,白樂天又一次將視線轉回到身旁管家身上。

“非人之物有很多,有些確實像傳說中的鬼怪一樣可怕,有些則是很奇怪的傢伙。當然了,不管是奇怪的傢伙還是可怕的東西對人來說都是危險的存在……”

白樂天的話還沒有說完,躺在床上的老人突然開始用力的呼氣起來,緊接着開始不停咳嗽起來,嘴角流出渾濁的液體。見狀白樂天急忙走了過去。

“水還沒來嗎?”

“來了,來了。”

說話間門被打開,先前出去的丫鬟端着一盆清水走了回來。

“水給我,你把門關上。”

管家快步走到門口一把接過裝水的盆子來到白樂天旁邊,看到端來的清水白樂天一邊示意他端着盆子放到床頭,一邊將戴在自己手腕上的一串珠子取下。

只見手環在老人面前放置片刻,一股青煙從他體內飄出。在手串的引導下飄出的青煙逐漸匯聚並湧入放在旁邊的水盆中。

隨着青煙逐漸進入水中原本無形的煙變得如同淤泥一樣沉澱在盆地,意想不到的變化讓周圍的氛圍瞬間發生了變化,只是僕人們礙於管家在場而沒有發出太過明顯的驚訝聲。

“這……”

“就是這個東西了,不用擔心,進到水裡它就不會到處亂跑。”

側過頭看向站在旁邊同樣是一臉震驚的管家,白樂天用手指了指已經全部進到水中的青煙。管家仍然有些不安的點點頭,立刻看向仍舊躺在床上沒有一絲清醒徵兆的老人。

“我家老爺這樣就會好嗎?”

“這就要看他的身體情況,畢竟也算是經歷了一場大病身體比起之前肯定是要虛弱很多,接下來就要請醫生幫忙調理才行了。”

聽到白樂天的話,一直坐在後面的大夫重新走上前開始替老人檢查身體,而趁着這個時候,白樂天也將收集好的水端到了桌子上。聚集在水中的漆黑物體仔細看就能發現它仍在不安分的緩慢蠕動。

“先生,這到底是什麼。”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管家對白樂天用起了尊稱,不去在意他態度的轉變,白樂天暫時將水盆放到桌子中間防止被人碰倒。

“這東西叫蠕,不過不是我們一般看到的那種蟲子,而是作為一種非人之物存在。蠕實際上很小,你現在看到的是成千上萬個蠕匯聚在一起的樣子。”

“那這些……”

“放在這水裡它不會跑掉,之後只要將這盆子放到太陽下曬,這些就會消除,而且到現在也只有柳老先生一個人受到影響,想必這裡的蠕也就是全部了。只不過……”

再次打量了房間,白樂天對着管家招招手,將他帶到房間內的另一側。

“這個蠕在現世確實不算稀少,但大多都是分散在各種避光陰暗的地方,像這個樣子出現我能想到最常見的緣由就是它們被某種大傢伙給吸引過來了,而且如果那個大傢伙還在這裡出現,生存在這附近的蠕便會繼續出現。”

“大傢伙?”

“就是人們常說的妖魔鬼怪之類的存在,至於這次它們具體是被什麼吸引過來的我也不好說。”

白樂天的話讓站在旁邊的管家變得不安起來,回頭看了眼身後,管家重新看向白樂天。

“您是說這座宅子里確實有鬼?”

“只能是這個可能性確實很大。嘛……不過不用我說,你們生活在這裡大概也能感受某些異常,不然也不會請什麼方士來門前做法了。”

管家先是略顯無奈的露出一絲苦笑,而後一臉正色的看向白樂天。

“先生,您是否願意幫我們將鬼驅除?當然,錢不是問題,只要能將那些東西從這裡消滅我們定會給您一個滿意的價格。”

“……我並不是方士,這面對一些非人之物帶來的病患還姑且能應付,可驅災辟邪實在不是我所能及的事情。”

“先生,這已經接近年關,若是您不願出手幫忙我們要從何處找來方士。您這次幫我家老爺驅除了這些怪物,可您也說了,只要那大傢伙還在這些個蠕就還會出現。”

面對管家一再的請求,儘管白樂天多次推辭,但最終還是沒能招架不住,而且自己確實也好奇這個地方為什麼能引起蠕大量聚集。輕輕嘆了口氣,白樂天點點頭。

“我不敢保證自己可能將侵入這裡的鬼怪驅除,不過我會幫你們先看一看,把我能做的都給做了。”

“您願意幫我們看就已經是值得感謝了,不知您這邊有什麼需要我們準備的?”

“還容我先檢查一下宅邸,看看究竟是什麼纏在這個地方。畢竟不同的傢伙實際應對起來也有些不同。”

“請您稍等一下,我這就去安排人帶您到宅邸各處檢查。”

“好的,那個……麻煩您先找人把這個放到外面能曬到太陽的地方吧,放好后千萬注意不要碰翻,以免這些東西再惹出什麼事端。”

“我知道了。”

管家點點頭從外面招呼進一名家僕進來將水盆端走,而後自己也立刻離開了房間,動作之快就像是擔心白樂天會反悔一般。

目送管家離開白樂天走回床邊恰好此時先前那位醫生完成了對老人的檢查,注意到走到旁邊的白樂天,年長的醫生立刻走了過去。

“小師傅,您是方士?”

“不、不,我只是對這些東西有些了解罷了。雖說因此認識一些方士,但絕談不上是方士。”

“哦、哦,這樣啊。”

醫生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隨後轉向站在附近的丫鬟開始交代她老人需要用的葯以及其他注意事項,看着醫生交代完一切,白樂天走了過去。

“那位柳老先生應該沒什麼問題了吧。”

“嗯,現在就是身體太虛弱了,只要調理一番就好。”

對於這個答案白樂天自然也是清楚,之所以這樣問只是想先找一個話題與他搭上話。將大夫往旁邊引出幾步白樂天自然的停了下來。

“您應該給那位柳老先生看過不少次,方便告訴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嗎?”

“誒!你是怎麼知道的?”

對於他的疑問白樂天僅是笑着帶過,醫生似乎也沒打算再追問,只是看看身後的老人和他的家丁們。

“大概有半年了,開始還好,直到一個月前病況突然加重,這要不是你今天過來,我到現在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唉!沒想到會是這鬼怪作祟。”

話音剛落房門便被人從外推開,兩人看過去正是管家走進來。見到站在桌邊的兩人,管家略微加快腳步走了過來。

“先生,我家老爺的情況還好嗎?”

“是的,已經沒什麼大礙,只是身體目前還在恢復有些虛弱,調養一段時間就沒問題了。藥方和需要注意的事情我已經交代給下人們,之後要有什麼事情您這邊隨時叫我就行。”

“有勞先生了。我送您。”

向對方表示感謝的同時,管家從懷中取出錢遞給了他。收到錢的男人來到門口對着準備送自己的管家連連擺手。

“不用勞煩,我自己走就可以了,有事您在叫我。”

“您請慢走,王良去送先生回去。”

“我告辭了。”

目送醫生在家丁帶領下離開,管家先是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老人而後回到白樂天旁邊。

“抱歉讓您久等了,請跟我來。”

說話間管家帶着白樂天退出房間。來到門外,一名僕人打扮的男人已經站在那邊等候。將兩人出來,男人立刻迎了過來。

“劉三,你帶先生到宅子里走走,記住先生要去哪就帶去哪,要是有人攔着就說是我同意的。”

“是……大管家,這要是去夫人那邊……”

“我已經和夫人說過,你只管聽這位先生的要求就是,另外你也告訴其他人,找到黑貓就來告訴先生,一切交由他來定奪……先生那邊就拜託給您了。”

沒想到管家會說這些讓白樂天先是愣了一下而後這才點點頭,誰讓自己說了會幫忙把能做的都做了,管家這是搶先一步。

“先生我們要先往哪裡走?”

“你來安排就好,畢竟我對這裡完全不熟,要是之後有想去的地方我會拜託你的。”

“好的。”

跟在劉三身後開始對柳宅的探查,即便先前在進入大宅的時候已經知道這裡規模很大,但隨着不斷走入白樂天對於這座大宅的規模也在一次次的刷新。

“這裡還真是不小。”

“畢竟我家老爺也算得上這九溪鎮最富的人,光是這個花園前後就擴建了三次。”

“還真是不得了。”

感嘆着柳宅的規模白樂天倒也沒忘自己要做什麼,只是任憑自己怎樣看連一點能引起人注意的地方都沒有。在感到遺憾的同時,白樂天也因為不用遭遇那些危險傢伙而感到一絲安心。

“先生,再往前……先生?”

“啊,抱歉,我在看其他地方,那邊那棟房子是誰住的?”

“那邊啊……是我家大小姐曾經住過的地方。”

手指着自己剛才無意中瞥見的一處屋檐角,領路的劉三看過去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閃躲,不過由於管家已經交代他要完全聽從白樂天的安排因此劉三也只能說才行。

“曾經住過的地方?”

“唉,先生您有所不知,我家大小姐早已經過世,自那后除了定期打掃我家老爺就不準任何人再接近。”

“先過去看一下吧,或許會有什麼發現。”

“……知道了。”

儘管劉三看上去還是有些猶豫,但在白樂天的注視下他還是點了點頭。

跟在劉三身後沿着花園中的石子路通過一道石門,先前只露出屋檐一角的建築開始逐漸顯露出它的全貌。

“站在那的幾位是要進去打掃嗎?”

“不……今天應該還沒到要打掃的日子才對。”

同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劉三搖着頭加快了自己腳下的步伐。正想跟上去的白樂天看着面前的房子重新放慢了腳步,毫無疑問從房子那邊確實感受到了某種異樣,只是僅憑這裡的異樣很難引來這麼多蠕。

來到房子前,圍在前面的幾名僕人見到走過去的劉三,其中一名看上去還是小孩的僕人立刻跑了過來。

“三叔,那隻黑貓跑進去了!”

“你確定它在裡面?”

“嗯,是阿海追到這裡的。”

男孩肯定點頭的同時伸手指向仍站在不遠處的另一名男僕。劉三看了那邊一眼,隨後轉過頭。

“先生,大管家說黑貓的事讓我們都聽您的,您看現在怎麼辦?”

“……”

“黑貓又出來了,快看就在門口。”

當白樂天還在考慮該怎麼做的時候,一直守在那邊的家僕們突然慌亂起來。順着他們目光所聚的方向看過去,確實有隻黑貓站在房子門口,而且正是自己認識的那個傢伙。

在劉三以及身後僕人們的注視下白樂天獨自走到房門前面看向黑貓。注意到白樂天的黑貓如無其事的起身重新往裡走去,不過在離開前它回過頭又看了眼身後的人群。

“這裡面有什麼東西嗎?”

“只有大小姐用過的東西。因為老爺有過交代,所以房子裡面仍保持着小姐生前住時的樣子。”

“嗯……進去看看吧。讓其他人先守在這裡,說不定黑貓在我們進去後會跑再跑出來。”

對着站在旁邊的劉三簡單的交代幾句,白樂天看看四周便準備進去。留在兩側的其他僕人似乎因為自己準備進去而想要阻攔,不過全都被劉三示意讓開。

在柳家僕人們的注視下,白樂天與劉三向著黑貓消失的方向走去。沿着黑貓走過的地方往裡走,自從走進這裡先前感受到的那股異常也變得越發明顯,雖然還是沒到讓人毛骨悚然的程度,但也足矣讓白樂天確信在不久前曾有東西出現在這裡。

下意識的看向兩側,儘管劉三有說過他們會定期打掃,但缺少人住讓這裡不再有什麼生的氣息。兩人謹慎的留意着周圍每一處,然而一圈下來連黑貓的影子都沒看到。

“先生,那隻黑貓不會真是鬼怪吧?這怎麼一轉眼就不在了。”

“或許是進去了。”

“從那麼小的縫隙?”

看着白樂天指着的窗口,劉三很難相信那隻黑貓會從僅是為了通風而打開一點點的窗口跑入房內。

“那個大小應該能讓它擠進去,我們也進去看看,它絕對不會憑空消失。”

聽了白樂天的話劉三掏出鑰匙打開了那道一直鎖在木門上的銅鎖,隨着雕刻精美的木門被推開,正對房門坐下的黑貓映入眼帘。黑貓就像是已經知道兩人會進來一樣直視着前面,並且隨着兩人的出現尾巴還悠哉的晃了晃。

黑貓的出現讓率先進門的劉三站在原地一時沒能再邁開腿,注意到他的反應,白樂天用手輕輕拍了一下劉三僵住的肩膀這才讓他重新回過神來。

“你先到門口等下就行,把門帶上不要讓其他人接近過來。”

“好,好的。”

聽見自己不用過去,劉三繃緊的臉上瞬間放鬆下來點着頭急急忙忙跑了出去,等到將門關上,白樂天這才往前走。

“小子,我記得我有說過讓你不要多管閑事吧。”

“這麼說話沒問題嗎?會被其他人聽到吧。”

走到距離黑貓還有幾步的位置白樂天便停了下來,只是對於這邊的小心謹慎黑貓顯得毫不在意,反倒悠閑的往前走了幾步。

“我說,你在這個地方難道是和那些出現在這裡的蠕有關,還是說是和這個房子原來的主人有關?”

說著話白樂天的視線落在不遠處桌子上的梳妝盒,不知道是不是打掃的僕人忘了,梳妝盒打開着,出現在裡面的飾品讓白樂天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直到想起先前在村子裡見到的那個逝去的女人。

“你的好奇心會不會比貓還嚴重?”

“千萬別這麼說,我可沒九條命可以用。這次實在是受人之託,再說我會到這個地方也有你的原因吧,難道不是嗎?”

“把責任推給一隻貓,還真有你的。”

“這怎麼能算是推責任呢,更何況一般的貓也不會說話吧。”

注意到黑貓還沒有要離開的打算,白樂天放心的探索起房間的每一處,倒不是想看這裡有沒有什麼危險的傢伙,在自己看來這隻黑貓就是整座宅邸最危險的傢伙。白樂天想要找的是這裡曾經主人的生活痕迹,畢竟只是單憑几個相似的飾品實在很難說明什麼。

“所以你真的認識這裡的主人?”

在找尋房間內每一處的同時白樂天回過頭看着在那裡蹲坐下去的黑貓,正舔着爪子的黑貓抬起頭瞥了白樂天一眼而後跳到了桌子上。

“只能說是知道而已。”

“她怎麼會和那個小女孩關係好起來,兩個人身份差距可不小啊。”

之前只是覺得應該是這樣,但在看到一張被收起來的畫像后總算確認了自己的想法。重新放好畫像,白樂天輕聲嘆了口氣,儘管自己一直以來不想參與太多這種事情,但不知道為什麼這些事又總會在身邊發生。

“那就是你們人類的事情了。”

“所以你來這不是為了人類的事……果然是因為把蠕引來的傢伙?”

“……”

“那傢伙是什麼來頭?怎麼能引來這麼多蠕。”

“你真想知道?”

看着站在桌子上的黑貓,白樂天聳聳肩。如果黑貓不想說自己自然不可能去問,但黑貓現在並沒有散發出那種可怕的氛圍,因此白樂天也放心下來。

“要是真想知道等太陽下山之後到這裡的倉庫前找我就行了,不過你可要想好再來,發生什麼意外我可不會去管。”

說完自己想說的黑貓頂開那扇已經打開部分的窗戶跳了出去。原本白樂天還想說可以帶它出去的,不過看它的樣子想想也就算了。

“明明就是想讓我過去。”

對着已經沒有任何東西的窗口無奈的露出一絲苦笑,白樂天走出了房門。

站在一旁略顯不安的劉三見到白樂天出現立刻迎了上來。

“先生那隻黑貓呢?”

“沒事,只是讓它跑了。”

“誒!那我現在就找人去追。”

“別急,別急。”

叫住已經打算跑到外面叫人的劉三,白樂天將他招呼到旁邊。

“那隻黑貓不用管它也行,什麼危險也沒有……這裡有倉庫嗎?”

“倉庫?”

“嗯。”

“在家丁們住的附近有一間,需要過去嗎。”

對於白樂天的話略顯疑惑的劉三用手指向右側的方向,看了看天,白樂天搖了搖頭。

“先去找周管家吧,也順便告訴其他人不用找黑貓了,它的事我之後會解決。”

“好的。”

點點頭劉三帶着白樂天往來時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