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柳老先生仍在養病的房前周全在緊閉的房門前對身邊的家丁正交代些什麼,兩人靠近的腳步聲讓他暫時向身後瞥了一眼。

見到逐漸靠近過來的白樂天,周全對家丁擺擺手示意他們繼續忙后快步迎了過去。

“先生您回來了。”

“嗯。”

與離開前相比周全的樣子看上去疲倦了不少,但作為大戶人家的管家,這種情況還不至於讓他徹底失去精神。

“那個……府上的情況還好嗎?”

“我只是大致看了一下,姑且是沒發現什麼太大的問題。不過具體情況等下我還需要再去看看才能確定。”

“會很糟糕嗎?”

“還不能確定,現在我有些在意,說不定只是我多慮了。”

察覺到周全有些晃動的神情,白樂天擺擺手。畢竟就算事情真的會朝着最糟的方向發展,自己也沒必要在這個時候就引起其他人的恐慌。

“現在時間還有些早,等太陽落山後我希望能去府中的倉庫看一下。還請麻煩您告訴其他人從現在開始到我確認倉庫沒有問題之前請不要隨意接近那裡。”

“倉庫嗎……我知道了。”

周全點頭確認之後看了眼仍然站在附近的劉三,注意到管家的眼神劉三識趣的向後退了數步。

“先生,那隻闖進來的黑貓……”

“不久前找到了。”

已經猜到周全要說些什麼的白樂天沒有等他開口繼續說了下去。

“它跟府上發生的事情沒什麼關係,只是正巧進到這裡歇歇腳。不用去招惹它,想必過不了多久它就會自己離開。”

“這樣啊……”

看着周全的反應為了讓他放心,同時也避免有人會幹擾到自己晚上與黑貓的見面白樂天笑着擺擺手。

“您一定是聽了太多關於黑貓的傳聞,流傳在市井間的傳言多多少少都被誇大了,實際上那些傢伙並沒有傳言中那麼可怕。相反,不少方士認為黑貓可以幫人提前察覺危險、避免災禍。”

“那就好,那就好。先生,房間已經幫您準備好了,既然您晚些時候還要在府中觀察一下,那不妨今晚就在府上留宿一宿。”

說話的同時周全重新招呼劉三上前。

在周全與劉三交代事情的時候白樂天又一次環顧起四周,那盆裝滿蠕的水盆已經被放在庭院里。

或許是已經告誡過所有人,因此並沒有人靠近,但從附近經過的家丁們總會時不時向盆中瞥一眼。

“周管家,有件事還要和您說一下。”

“您說,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會做。”

回過頭叫住依然在旁邊與劉三說著話的周全,聽到白樂天的聲音,周全立刻看了過去。

“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晚上有一點點可能可以找出引起府中這些怪事的元兇,所以還請您告知府上的每一個人,今晚日落之後關好各自門窗並且不管外面發出什麼樣的聲音都不要離開房間半步。”

“整夜嗎?”

“最好是這樣,再怎麼說現在也說不準接下來究竟還會發生什麼樣的事。另外……”

說話間白樂天卸下自己的背包,從裡面拿出一個木盒。

“還有請把這個分到府上每個有人住的房間,每個房間一根,等太陽落山後就立刻點燃,這個煙有驅……邪的效果。”

“我這就讓人分發下去。……先生真的沒有問題嗎?需要我這邊幫您準備些什麼東西的話您直接告訴我就行。”

低頭看了看裝在盒子中的黑色香,周全若有所思的抬起頭。

提到方士,大多數人都會想到的場面大概都會先前那個江湖騙子差不多。事實上幾乎沒有方士需要用到那些東西,而且真正的做法比起那些江湖騙子看起來也要單調不少。不過這種事在白樂天看來也沒必要和周全說明。

“等下姑且只是去檢查還用不到什麼東西,而且真有什麼大的麻煩的話我能做的也有限,不過還是會幫您聯絡認識的方士過來幫忙。”

“有勞您了,我會讓府中上下都遵守您剛才提出的要求,之後若是還有什麼需要請儘管告訴我。”

“我會的。”

結束與周全的簡短對話,劉三適時的走到白樂天面前。在他的帶領下白樂天來到附近的一處空房,這也是自打進到柳府後第一次得以休息下來。

“先生,關於您先前提到的那個倉庫就是我們過來時看到的那棟個二層樓,倉庫鑰匙等下我會給您送來,如果沒有其他什麼事我就先離開了。”

“嗯。”

向劉三點點頭表示感謝之後白樂天轉身卸下背着的背包,不過就在劉三已經退到門口準備離開時白樂天轉身叫住了他。

“對了,之前那個被家丁們抓回來的那個假方士現在還在府中嗎?”

“您說那傢伙?我想應該還在的,不過要問一下周管家才能確定。”

“嗯……稍微有點事情想要問他一下,不知道能不能替我問一下周管家可不可以暫時先將他繼續留在府中等我問清之後再把他交官。”

“我知道了,這就去幫您問問看。”

“有勞了。”

目送劉三走出房間白樂天舒展了一下手臂回到背包旁邊,將背包放到桌上開始不停翻找着接下來或許能用到的東西。畢竟自己沒辦法在沒有十足把握的情況下完全相信黑貓。

日落之前晚餐與周全同意自己跟假方士見面的消息被一同帶了過來,心裡所念的事情得到答覆讓白樂天稍稍安心下來。

簡單的用過為自己準備好的豐富晚餐,白樂天起身整理好自己的所有物品。

沒坐回先前休息過的椅子,白樂天獨自站到門口望着不斷下沉中的橙色太陽等待與黑貓約定時間的到來。

不久前周全已經將自己交代給他的事情傳達到柳府上下每個人,與自己剛到府中的時候相比,此刻整座宅邸出奇的安靜。

“但願那傢伙只是想嚇唬我一下。”

隨着天空從琥珀色逐漸轉向昏暗,室外的溫度感覺變得更低。對着屋外吐出白色哈氣,白樂天回房拿起早就準備在旁邊的背包向著黑貓先前口中所指的倉庫走去。

儘管在這之前劉三已經將去倉庫的路告訴自己,不過天黑外加並不是自己所熟悉的地方讓獨自走在府中的白樂天到達倉庫的時間還是比預想的晚了一些。

握着鑰匙快步來到倉庫附近,本應緊閉的倉庫大門被打開一道縫隙,來回看向四周在確認周圍並沒有其他人後白樂天警惕着推開虛掩的木門。

倉庫里比預想的還要昏暗,靠着手中借來的燈籠姑且是可以看到裡面堆放着各種各樣的東西。

繼續往前走了幾步,沒有看到任何人也沒任何看上去不自然的東西,這反倒讓白樂天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往前。

將燈籠探向身前,暫時不再去管這些擺放在身邊的東西,白樂天不停望向四處希望可以看到黑貓的身影,只可惜在堆滿各種東西的倉庫中任憑怎麼看都沒能發現黑貓的蹤影。

“來晚了……還是說從一開始那傢伙就沒打算出現?”

“如果只看時間的話並不算晚,不過要是能更早一點過來我覺得對你來說會更好一些。”

“……!”

突然傳來的聲音讓低聲自語的白樂天嚇了一跳,好在很快意識到聲音的主人正是自己在尋找的黑貓這才安心的舒了口氣。

從黑暗中走出的黑貓瞄了眼白樂天而後輕盈的跳到旁邊的箱子上,箱子的高度讓它得以與這邊視線平行。

“小子沒想到你還真的敢過來。”

“畢竟被邀請了沒有不來的道理,還是說你從一開始就沒有把這事當真,叫我過來也只是一時心血來潮。”

稍稍環視周圍,白樂天重新看向黑貓。

“誰知道呢?說不定我就是想看你被困在這個地方。”

“那還真是麻煩了。”

“你的表情看上去並不像真的這樣想。”

“表情是可以騙人的不是嘛。”

白樂天笑着,不過盯着黑貓綠色的瞳孔心裡根本笑不出來,若不是努力剋制着雙腿只怕自己已經想要離開這個地方。

“你不是想知道關於這個地方到底發生了什麼嗎,走吧,既然來了就去看看吧。”

說著話黑貓從箱子上跳回地面,輕盈落在白樂天面前的它頭也沒回的優雅往前。儘管不清楚它究竟打算將自己帶到什麼地方,但既然都來了自然沒有停在這裡的打算。

藉助燈籠的光白樂天留意起走在身前的黑貓,幾次接觸之後可以肯定作為妖怪它的來頭絕對不小,只是除此之外對它再無了解。

或許是堆放了太多的東西,倉庫裡面給人的感覺要比從外面看上去小一些,跟隨黑貓沒用走幾步就來到牆壁前面,藉助燈籠的光亮可以看到牆邊擺放着三尊與倉庫氛圍不太相符的石像。

三尊不算太高的石像表情各異,但無疑都是面目兇狠猙獰,像極了羅剎。

動作兇狠誇張的石像呈三角形擺放在面前,第一眼看到的時候着實讓白樂天嚇了一跳。好在走在前面的黑貓並沒回頭,這讓白樂天輕輕舒了口氣。

“看見牆上貼着的那張紙了嗎?”

“……”

黑貓的話讓一直注意着石像的白樂天第一次將視線移向石像後面的牆壁上。

黑貓口中的紙就貼在三尊石像上方不到半米的地方,長方形的紙條上面用線條繪製出了奇異圖符。

舉起手中的燈籠白樂天不自覺的湊了上去,紙符上能看出些許舊痕,但上面的各種符號似乎並未受到時間侵蝕,筆觸依舊清晰可見。

仔細看着紙符上的每一個符號,雖說自己並不擅長使用這些,但長久以來的接觸讓白樂天也算認識了不少。最終看完每一處之後白樂天嘆着氣回頭看向蹲坐在身後正同樣看着自己的黑貓。

“你是從什麼時候知道這裡存在封印的,這個封印如果不是看到這些應該不容易被察覺到才對吧。”

“什麼時候啊……算是在他們尚且還殘存些許人性的時候。”

黑貓盯着白樂天的眼睛,它沒有直接說出具體的時間,不過這對於白樂天來說已經足夠,畢竟看着這紙符自己也已經猜到些許。

用手撓着後腦勺,白樂天有些無奈的撇了撇嘴。現在就算不想承認也已經不可能,這個地方比自己之前預計的還要麻煩。

“這種紙符在倉庫里應該不止一個吧?”

“四周都有,製作這個封印的傢伙將整座房子當成封印物,硬生生將本該去彼岸的傢伙們死死壓在了這個地方。”

“封印在這……總不會是……”

“利用他們來為住在這個地方的傢伙轉運。說真的,有時候我反倒覺得比起你們口中的妖怪,你們人才是可怕的傢伙。”

“……”

聽着黑貓說出自己沒能說出的話,白樂天無言的盯着距離自己不過一臂遠的紙符。

苦笑着轉過身,白樂天重新看向黑貓。

“去貼着另外幾張紙符的地方看一下吧,不管怎麼說先去確認一下這個封印的牢固程度,吸引了那麼多蠕只怕這封印已經開始鬆懈了。”

“確認之後又打算做些什麼?”

“嘛……其實也做不了什麼,畢竟我不是方士,他們那套東西實在是做不來。”

“既然如此你依舊打算仔細幫他們檢查?”

“怎麼說呢,我和這家的人曾經有過一些緣分,儘管只是那麼一瞬的緣分,但好歹那也是事實存在過的東西。如今正好有機會,就這樣給這段緣找個適當的結局也不錯。”

回想着那晚與自己在小屋中交談的男女,白樂天微微揚起自己的嘴角,不過只是那麼一瞬便讓自己恢復最初的表情。

一直看着白樂天的黑貓倒也沒問什麼,轉過身向著倉庫的另一邊走去。

“我現在姑且是在幫這家人的忙,你呢?早就了解這裡狀況的你如今這個時候出現總不會只是進來休息過夜吧。”

“我也確實是打算在這個地方過夜。”

“不準備帶他們去彼岸?即便成為妖怪彼岸應該也有容納他們的地方,而且如果是你的話帶他們走應該也不是不可能。”

“……”

盯着黑貓瘦小的身影,白樂天確實不相信它只是偶然出現在這裡,又偶然決定在這裡休息一夜。

在自己看來黑貓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柳府一定與被封印在這的傢伙們有關,只是僅憑目前所知還沒辦法判斷它究竟想要做什麼。

倉庫的另一邊一張與先前一模一樣的紙符貼在牆上相同的位置上,只不過與那邊不同的是這裡沒有那三尊有些嚇人的石像。

將燈籠靠近牆壁,為了看清紙符上的內容白樂天湊近過去。

“貼反了?”

反覆確認過新出現在眼前的紙符,就算看不到白樂天還是回過口望向對面貼着紙符的位置。

沒時間理會停在身邊的黑貓,白樂天匆忙轉身向著對面快步走去。

方士使用的紙符有很多種,其中自然是不乏一些無所謂張貼方向的。只是有些情況下出於封印效果考慮部分封印符會選擇一個統一的方向,並且為了防止貼反,方士們還會特意在上面留有明確的標示。

盯着這張已經被貼反的封印符,白樂天伸手碰向翹起的一角,然而在手指剛剛觸碰到的瞬間整張紙符便脫離牆壁向地面飄落。

從面前輕易掉落的紙符讓白樂天明顯慌了一下,好在身後傳來一聲黑貓的叫聲讓白樂天回過神來。

“看來所有問題就出在這個地方了。”

撿起掉落下來的紙符,白樂天對着它有些無奈的搖搖頭將它折好握在手中。

“剩下兩處沒問題吧?”

“至少這個地方的封印姑且還在發揮着作用。”

對於白樂天略顯擔心的自言自語,黑貓用它並沒太多起伏的聲音給出了肯定的答覆。低下頭看着來到附近的黑貓,白樂天蹲下了身。

“我說你對這個地方到底了解到什麼程度了?到現在這個時候也沒必要隱瞞什麼了不是嗎。還是說你跟這個地方有什麼瓜葛。”

“我可沒有你們人類那麼喜歡做一些複雜的事情,至於我是怎麼知道這裡情況的還要多虧你手中那張掉下的東西。”

“這個?”

對它晃了晃握在手裡的紙符,黑貓略顯無聊的對着白樂天擺了擺自己的尾巴。

“多虧你手裡的那張紙在之前失去了作用,導致這個地方的封印處在了不完整的狀態,也讓我有機會更輕鬆的注意到這下面究竟發生了什麼。當然那些被它鎖在下面的傢伙也同樣注意到對一直以來束縛它們的力量變小了,現在正想着怎麼從裡面掙脫出來。”

“就算這樣吸引來的蠕也會不會太多了一點……你應該知道封印的中心在哪裡吧。”

“真想去看?我勸你還是不要為好。嘛……不過這些都隨你便,對我來說是沒什麼差別。”

黑貓瞥了眼白樂天,輕輕哼了一聲轉過身向倉庫中間位置走去。

看着走在前面的黑貓,白樂天將手伸入口袋握了握準備好的護符,確認着護符在手中的觸感,快步跟了上去。

黑貓不急不慢的走在前面,輕巧的腳步在白樂天眼中總有那麼一絲愉快的模樣,完全看不出先前它有在勸自己不要過去的意思。

在逐漸靠近倉庫中心偏後的地方后黑貓在一處堆放着穀物的地方停了下來,注意到黑貓跳到旁邊箱子上坐下來,白樂天也留心起周圍。

與倉庫內其他地方相比黑貓停下的這裡看上去並沒什麼特別值得注意之處,擺放在附近的物品還能看出最近才被人移動過的痕迹,只不過這種痕迹在這個頻繁被使用到的倉庫中隨處可見。

事實上對於這種封印已經出現漏洞的場所,白樂天還是有自信可以感知到妖氣存在,但自從和黑貓走在一起后就連原先倉庫中能隱約察覺到的異樣也悄無蹤影。

“別找了,那些傢伙現在就在你腳下的位置。”

說著話黑貓直接從箱子上跳了過來,突然跳到身上帶來的衝擊讓白樂天向後微微一個踉蹌,低下頭看着被自己接住的黑貓正打算沖它抱怨幾句卻只見它用自己的尾巴指向地面。

意外獲知的消息讓白樂天在查看地面之前下意識的先向後退了兩步。

將黑貓放回地面,白樂天這才仔細留意起被黑貓指點出的地方。說實話如果只有自己很難發現這個地方會是封印的所在。

蹲下身隨着燈籠的下移越來越多的光線匯聚在地面,白樂天用手輕輕拂去上面的塵土,一個圓形石板出現在眼前。

石板因為人長期在上面走動而與周圍地面變得逐漸相似,只是本應完全埋於地面的石板現在已經能察覺到微微晃動,上面也出現了些許裂痕。

就在白樂天伸手繼續觸碰石板上的細紋時毫無預兆的從下面不斷湧上讓人感到寒意的妖氣。

妖氣的湧出讓白樂天迅速向後退去,而先前被放下的黑貓此時從後面又一次跳到白樂天的背上。

“看來是比之前還要嚴重了。”

“你做了什麼?”

“誒——就這麼直接質疑我?”

“難道不是你嗎?”

“只是收了收我的氣息。”

盯着被自己抱在身前的黑貓,它的皮毛摸起來柔軟的就像是家裡的家貓,不過它是只能將倉庫內這般妖氣壓制到無形的大妖怪。

“這封印還沒有脆弱到會被立刻打破吧。”

“你現在還這樣覺得?”

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白樂天的內心反應,黑貓自己從懷中跳到地面。如釋重負的白樂天在輕輕舒口氣的同時得以將自己的注意力全部放到出現裂痕的石板上。

用手再次試着觸碰石板,除了先前就已經注意到的細紋和仍在不斷湧出的妖氣,不過在白樂天看來這應該還算是在可控範圍內。然而黑貓的反問讓白樂天對於自己做出的結論也開始產生動搖。

“這應該還剩三道封印,儘管整體來說已經不完整,但以這個紙符的複雜程度就算再不濟也不至於由於缺少一道而瞬間崩塌才對。”

瞥了眼站在旁邊黑貓,白樂天將手默默深入口袋,又一次握住從下午就已經準備在那裡的東西。

在白樂天準備的同時已經蹲坐下來的黑貓又重新站起身。

“想封印他們?”

“……”

“如果是在之前的話應該沒什麼問題,不過現在可就不好說了。你還想試?”

“現在也沒別的辦法,只能祈望這個東西還能起點作用,至少要讓剩下的三道封印在方士趕來之前不能失去效力。”

盯着地上的石板,白樂天從口袋中取出為了防止意外情況發生而早就準備好的紙。

“你不是說自己不會方士那套東西嗎?”

“這只是為了能讓自己生存下去罷了,沒辦法和方士相提並論。”

走到身旁的黑貓饒有興趣的仰起頭看着認真起來的白樂天。注意到黑貓的視線,白樂天略顯無奈的揚起嘴角。

晃晃握在手中的紙,白樂天從背包中取出一支看上去再普通不過的筆。

“你手裡倒是有不少有趣的東西。”

“你是說這個……畢竟會接觸到這些事,而且也認識一些人,身邊會帶些東西也算正常吧。”

新出現的筆讓黑貓比起之前還要高興,以至於隨着它逐漸走近讓白樂天開始懷疑下一秒它就會撲到面前用它的兩個前爪將筆搶過去把玩。

好在黑貓只是圍在周圍看着並沒有真的要打算更靠近過來,見它也沒打算再做什麼白樂天重新面向石板。

將準備好的紙條直接放在地上,筆尖接觸到紙的瞬間原本只是白色的筆尖憑空染上了肉眼可見的墨色。

隨着筆尖在紙上迅速划動,一張臨時的紙符也隨之完成。還沒等白樂天將筆收起黑貓又從旁邊湊了過來,不過它的視線依舊停留在那支筆上。

“用妖抑妖。”

“畢竟沒有這支筆只憑我想要對付這些可做不了什麼。好在這傢伙用起來並不算困難,而且一般情況下對付些妖怪效果也還不錯。”

“耍小聰明的傢伙。”

“這應該算不上什麼小聰明吧,我只是選擇適合自己的方式而已。”

說話間白樂天將依然握在手中的紙符貼向面前的石板上,然而就在即將放下紙符的瞬間,先前一直站在旁邊像是看熱鬧的黑貓突然沖入身前。

在白樂天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什麼的時候,原本握在手中的紙符被它輕鬆奪走。被帶離石板的紙符轉瞬間在藍色火焰的作用下燃燒殆盡。

“你這是要幹什麼?”

黑貓意料之外的舉動讓白樂天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儘管自己明白退後這幾步對於想要避免黑貓可能的攻擊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與警惕起來的白樂天不同,黑貓依舊是一副與先前沒有任何差別的姿態悠閑的停在旁邊,就像剛才什麼也沒發生一般輕巧的跳到旁邊的木箱上。

盯着蹲坐下來的黑貓,白樂天從它身上感受不到哪怕一絲的敵意。

“不用這麼盯着我,我只是對下面那幾個傢伙感到好奇,畢竟被封了那麼久,不覺得也該讓它們出來活動活動嘛。”

“……”

自知就算跟黑貓繼續抱怨什麼也沒用,白樂天搖着頭打算從背包中重新找出一張可以用的紙,就在此時石板下面冒出的妖氣變得越發嚴重。

“就算剛才掉了一個,剩下三張紙符不是應該還沒有完全失效嗎?”

“不久前確實還算有點作用。”

“看來你是知道些什麼了。”

看着舒展着身體的黑貓,白樂天同時留意起四周。只可惜燈籠擴散出的光僅能照亮周圍幾步,再遠的地方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下面的傢伙們徹底失去理性後為了能脫離這裡一直在用透露出的妖氣蠱惑每一個進來的人試圖讓他們去揭下貼在四周的紙符,不過這個封印的力量要比他們勉強擠出的妖氣強太多,至始至終沒有一個人受到蠱惑,直到不久前有人無意中弄掉了一張。”

“……就是這張咯?”

取出不久前因為自己觸碰而再次掉落下來的紙符,白樂天苦笑着將其揉成一團。

“對下面的傢伙們而言這可是不可多得的機會,而且多虧了最初把這張紙碰掉的人又把它貼了回去,結果貼反的紙符讓這家人都沒注意到封印出現了變化。”

“所以你會出現在這個地方就是在等下面的傢伙們自己擺脫封印出來?”

與黑貓說話的間隙,作為封印最後一道枷鎖的石板出現更為明顯的龜裂,從下湧上的妖氣已經到了能讓人感受到明確寒意的程度。

意識到時間已經不多,白樂天顧不上更多的細節,匆忙中再次完成紙符的製作。和之前不同,這次黑貓並沒有上前搗亂,只不過在紙符重新貼上之前石板在一聲略顯沉悶的聲響中徹底碎裂。

隨着封印失去作用,一直以來深藏地下的妖氣毫無阻攔的直衝而上。比起之前更為可怕的妖氣讓白樂天冷汗無法控制的滲出,嘴角尷尬的擠出一絲苦笑。

“這下真的麻煩了,是有多少怨念的堆積才會變成這幅樣子。”

“過去問他們就知道了。”

“只怕是過去還沒清楚怎麼回事就會被他們吞下去。趁他們還沒完全出來前先離開倉庫再說吧,我可不想留在這等他們爬上來。”

“你來這不就是要幫他們解決這些傢伙,現在什麼都不做就打算走?”

“話是沒錯,但就算幫忙也要自己活下來才能幫。現在妖氣都已經成了瘴氣,待下去自己都要先去彼岸哪還有機會幫誰。”

瞥了眼站在腳邊抬頭看向自己的黑貓,白樂天沒有任何猶豫的直接將手中的東西塞回包中起身向倉庫門口走去。

“說起來你不留在這個地方看着嗎?現在封印已經徹底打開了,你接觸那些傢伙不是更方便了。”

“我有說過要接觸它們嗎?”

“嗯?既然沒有你又何必有意給他們衝破封印提供幫助。”

“他們能破掉這道封印是他們這麼久積累下的成果,我只是讓時間稍稍提前一點而已。另外……你現在最好還是停下來吧,繼續跑大概也沒什麼用了。”

“呃……”

黑貓說完話的同時,白樂天看向身前連忙停了下來。

厚重的瘴氣已經在前面形成霧層讓人無法看清,而且隨着瘴氣持續增加,繼續毫無遮掩的在倉庫中待下去只會讓自己徹底被污染。

“真是不應該這麼輕易進來。”

說著話白樂天迅速蹲下身,趁着瘴氣還沒完全侵佔整個倉庫從口袋中取出不久前從那個江湖騙子掉下的紙符。

“這倉庫應該有水之類的東西吧。”

四處張望的同時,白樂天無奈的暫時用紙符擋在鼻子前。手中的紙符確實有防護的作用,只是為了防止吸入瘴氣最好能將其用潔凈的水完全浸濕捂住口鼻才好。然而放眼周圍能看到的地方,別說潔凈的水,能找到液體就已經要謝天謝地了。

“水倒是有,就怕你不敢過去。”

與蹲在地方四處觀望的白樂天不同,黑貓明顯從容的多,悠哉的打着哈欠在白樂天面前坐了下來。

“在哪?”

“就那些傢伙現在往外爬的附近我記得有滿滿一缸水才對。”

“……我還是再想想別的辦法好了,出去更重要。”

“時間可不會等你慢慢來,馬上就會熱鬧起來哦。”

“……”

“那些傢伙都已經察覺到你在這,跑大概是不可能了。”

順着黑貓示意的方向看過去,在尚且未被瘴氣完全遮蔽的下方已經可以看到從封印中出來的妖怪們正向這邊走過來。隨着它們逐漸適應了身體的活動,移動的速度也變得越來越快。

眼見不斷向自己逼近來的傢伙氛圍變得越來越兇險,白樂天也顧不上要紙符捂住口鼻。展開的紙符被擋在身前,在希望紙符還能起效的同時從背包中重新取出筆。

注意到白樂天趴在地上又開始畫著什麼,黑貓頗感興趣的繞在周圍看了起來,似乎是將妖怪們正在逼近這件事完全忘記一般。

“我說你既然這麼悠閑就不能幫忙把那些傢伙解決了嗎?對你來說解決他們應該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才對。”

瞥了眼旁邊的黑貓,這傢伙完全沒有要理會的意思,依舊是自顧自的看着獨自忙碌的白樂天。

原本還想對它說些什麼,但距離這裡越來越近的妖怪們讓白樂天不得不放棄繼續搭理黑貓的想法。

帶着妖力的筆在紙符上來回飛舞,總算趕在妖怪們來到身前時順利完成最後一筆。

“但願還有效。”

輕聲嘆了口氣白樂天立刻將紙符放到身前,並在紙符周圍的地上畫了一個圈。隨着圓圈的完成圍繞在四周的瘴氣突然開始向紙符湧入,而紙符也隨着吸入越來越多的瘴氣顏色變得深暗。

瘴氣的逐漸消散,沒有讓白樂天徹底安心下來。

失去作為屏障的瘴氣,已經徹底被仇恨控制的妖怪們不斷靠近所帶來的衝擊變得更加直接,而紙符吸收瘴氣所帶來的效果讓白樂天徹底淪為它們注意的焦點。

為了不讓事情朝着更麻煩的地步發展白樂天匆忙撿起變成漆黑色的紙符,也不管黑貓是否還會跟上自己,白樂天儘可能用盡全力的向著倉庫外跑去。

“這張紙符還有用?”

“用是沒什麼用了,不過它現在的價值可比一張紙符要高的多,要是就那樣扔在地上實在是浪費了。”

對着還是跟上來的黑貓稍稍晃了晃攥在手中的紙符白樂天繼續往前跑,然而到了門口卻不得不停下來。

不久前進倉庫只是閉上的木門此時變得無法推開,任憑如何用力都沒有一絲一毫的移動。

“要死,門怎麼會變得這麼難開。”

對着緊閉的木門白樂天無奈的吐出肺中的空氣隨即轉過身用手將從口袋中取出的一把粉用力揮灑出去。已經追至身前的妖怪受到粉末的襲擊全都停了下來,然而剛想鬆口氣先前停下的妖怪們又一次動了起來。

“不會吧,這不是完全沒有效果嘛。”

苦笑着白樂天索性將口袋中剩下的粉末一次性全部拋向身前。

“自暴自棄了?”

“……”

沒理會黑貓說出的話,白樂天一邊慢慢向後退着一邊繼續緊盯着前方已經可以說是發狂了的妖怪。

“果然。吶!要跑了。”

妖怪在接觸到粉末之後再次停了下來,就在等這瞬間的白樂天見狀立刻滅掉手中的燈火,只管對着黑貓叫了一聲便自顧自向著附近堆放着不少箱子的地方迅速跑去。

不出意料,黑貓毫不猶豫的從一旁跟了上來。儘管看它模樣讓人覺得這傢伙根本沒必要與自己一起找地方躲起來,不過白樂天也沒打算這個時候多說些什麼。

靠着之前記下的路線總算是在黑暗中趕在身後重新傳出響動之前與黑貓一同躲到箱子後面的角落裡。

摸索着口袋白樂天取出一小段如同捲煙的東西,將它舉到面前,白樂天瞥了眼在旁邊無所事事的黑貓。

“既然過來了就幫忙點一下吧。”

“如果我說不幫呢?”

“那對你來說是不是太無趣了點。”

儘管說著讓人有些擔憂的話,但黑貓還是打着哈欠幫白樂天將火點燃。

燃燒起來的“捲煙”冒出一圈若隱若現的火光,很快一縷青煙從中冒出。快速揮動手腕讓煙擴散到周圍,隨着青煙完全將一周包裹白樂天這才稍稍安心下來。

“這樣一來那些傢伙應該暫時找不到這裡了。”

輕輕吐了口氣,白樂天往來時的方向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靠着逐漸適應黑暗環境的眼睛勉強可以看到那些妖怪們仍在原地並沒有發現自己的蹤跡。

“真虧你還能想到用這煙遮蔽自己的氣息。”

“既然出不去總要想辦法先活下去才好,好在他們的眼睛現在還不是太好,不過等這段燃盡就完了。這些傢伙被仇恨吞噬了太久,我身上這點東西就算全用上也不知道能不能順利脫身。”

壓低聲音和黑貓說話的同時白樂天再次向外面瞅了一眼,失去攻擊目標的妖怪們看上去對堆在周圍的東西完全不感興趣,不停的在周圍尋找白樂天的蹤跡。

“看起來這些傢伙真的只對人感興趣。”

“畢竟他們仇恨的目標也只是人,就算如今已經成了妖這一點也不會有變。”

“何止不變,我看還增強了不少。真是的,這家人到底做了什麼才會讓這樣的仇恨植根到他們靈魂這麼久。”

低頭與黑貓說話的間隙一直遊盪在附近的妖怪們突然放棄尋找開始試圖離開倉庫,好在尚存於四壁的封印效果讓他們沒能輕易離開。

“麻煩了,現在要是讓他們就這麼出去柳家人怕是要凶多吉少。”

殘破不堪的封印不可能再承受妖怪們的連續次衝擊,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並非所有妖怪都想要現在就衝出去,在部分妖怪眼中此時將白樂天殺死依舊顯得更為重要。

“又在找什麼?”

“能困住他們……至少也要能儘可能拖住他們的東西。”

瞥了眼蹲坐在旁邊好奇打量自己的黑貓,白樂天繼續在自己背包中翻找起來,只可惜不管怎麼看都已經沒有什麼可用的東西。

“看樣子事情要朝你最不願意看的方向發展了。”

“什麼意思?”

“繼續看着它們你就知道了。”

聽了黑貓的話,白樂天順着它前爪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沒過多久從緊閉的倉庫門外傳出動靜。

“今天誰關的門,怎麼這麼緊。”

“我說這麼做真的不要緊嗎?大管家可是交代過今晚所有人都要老實呆在房間里不能出門半步誒。”

“怕什麼,到現在都沒一點動靜總是沒事。再說我不是給你這個了嘛,等下拿上東西立刻就走就行了。”

“還是不要了吧,這安靜的有點嚇人。”

“你個膽小鬼,不敢進就在門口站着等我好了。”

兩人的說話聲音越來越清晰,甚至已經能感覺到其中一人將手搭在了倉庫門的把手上。

門外的動靜不僅是白樂天察覺到,妖怪們更是對突然出現的聲音產生反應,所有妖怪如同被吸引一般不管先前在做什麼全都向著門口涌去。

“完了。”

話音還沒落下緊閉的倉庫門被從外面打開,藉著照進來的月光可用看到站在門口的兩人。

“我說沒事……”

男人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他與同伴便被妖怪們完全吞沒,連呼喊聲都沒能發出兩個活生生的人就此倒在地上再也無法活動。

沒有了封印的束縛妖怪們似乎也將白樂天的存在拋之腦後。

眼見這群充滿殺氣的妖怪就要出處大門,白樂天也沒辦法讓自己繼續躲下去。為了確保不再往糟糕的方向發展白樂天熄滅了仍在燃燒的香,在暴露自己位置的同時朝門口擲出從一旁撿起的酒罈。

酒罈在砸中碎裂的同時裝在裡面的酒也隨之灑落,飛濺起來的酒如同白樂天所期待的那樣灑在妖怪們的身上。

被酒水打濕的妖怪們紛紛向著白樂天衝來,然而他們的動作緩慢臉上的表情更是因痛苦而變得的猙獰起來。

“只靠一張紙符效果果然有限。”

盯着地上已經濕透的紙符,白樂天有些遺憾的向後退了幾步。雖說效果是在預期之內,但在這之前自己也確實有在暗自期待可以更近一步。

重新躲會後面的白樂天為了能讓妖怪們能儘可能遠離大門,在確保自己不會被直接攻擊到的距離上不停挑釁妖怪們以便將他們往倉庫裡面引。

經過一次次的吸引總算將想要離開的妖怪們帶回距離門更遠一點的位置,而此時白樂天正好跨過最初封印着他們的倉庫中心。

盯着腳下破碎的石板在妖怪們還沒過來之前白樂天蹲了下來。

“行不行就是它了……”

對白樂天而言現在所能想到最有效的辦法只剩重新封印,然而面對這一片狼藉能不能封印成功自己也着實沒有把握。

伸手抓過出現在眼角的罈子,也不管罈子裡面裝的是什麼白樂天直接將裡面的東西倒出,握住空掉的陶壇白樂天向前瞥了一眼,妖怪們還沒從護符帶來的傷害中恢復過來。

呼出口氣,白樂天將陶壇放進簡單清理出的石板下。

“沒做準備就打算重新封印他們?”

“試試再說,不然也沒辦法了。”

也不看一眼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跟到旁邊的黑貓,白樂天匆忙的在蓋子上畫著什麼。

“來咯。”

隨着黑貓的提醒白樂天抬起頭,護符的效果已經不在,被激怒的妖怪們撲面沖向身前。

“行了。”

在陶壇口畫上最後一筆白樂天站起身雙眼直直的看着靠的越來越近的妖怪們。

逼近過來的妖怪變得越來越瘋狂,以至於白樂天也不得不用手掐了下大腿好讓自己能夠保持清醒。

“不跑嗎?”

看着站着不動的白樂天,黑貓沒有任何緊張感的遊走在旁邊。與它不同,白樂天不安的盯着前面。好在自己的期待總算是沒有落空,沖在最前面的一個男妖怪在觸碰到罈子的瞬間直接被吸了進去,在這之後緊跟而來的妖怪們也接二連三的捲入其中。

被捲入壇中的妖怪試圖從裡面掙脫出來,然而強大的引力讓它們根本無力擺脫。等到最後一個妖怪也被捲入壇中,白樂天飛身上前將手中的蓋子用最大力氣蓋了上去。

蓋子蓋上的瞬間,先前畫在上面的圓形符號迅速延伸出四條線並蔓延到整個壇身,牢牢封住罈子。直到這個時候白樂天才鬆了口氣,身體向失去力氣一般癱軟在地。

見白樂天嘆着氣垂頭坐在地上,先前一直在附近看熱鬧的黑貓優雅的跳到雙腿上面,被它尾巴掃到臉,白樂天讓身體稍稍向後靠了一下。

“哎呀,竟然這樣就被你全都封起來。”

“……沒機會把這些傢伙帶走失望了?”

試着用手將黑貓從腿上推開,只可惜黑貓全然沒有想要離開的念頭,任憑白樂天怎麼用手拍自己就是不動。幾下之後白樂天也放棄了,乾脆任憑它蹲在腿上。

對於這個結果十分滿意的黑貓悠閑的轉身看向被放置在地下的陶壇,看上去全然沒有因為白樂天封印成功而感到困惑或是不滿。

“只是感慨一下你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能完成封印。”

“運氣好罷了,沒想那些紙符還能起到作用,要是再來一次那就沒辦法了。”

“不過這個罈子能堅持多久呢?”

“誰知道,隨手從旁邊拿的,不過有這道封印總不會立刻破掉。等下再加固幾下,之後再讓這家人找個方士對這裡重新封印一下就行了。”

“要是這樣就好了。”

黑貓說著話從白樂天的腿上走了下去,盯着停在旁邊的黑貓,白樂天下意識的瞥向還沒完成填埋的陶壇。

昏暗中近乎深黑色的罈子一動不動的呆在原處,只是由於是匆忙完成的封印,因此還是能隱隱察覺到從有瘴氣從壇口滲出,不過這細微的瘴氣並不足矣對人造成什麼傷害。

姑且為了能儘快解決問題,白樂天重新爬起身準備再次對陶壇外面增加一層封印,然而剛起身就隱約聽到有些許碎裂的聲音。

缺少燈火的狀況下,白樂天一動不動的盯着陶壇。下一秒陶壇上出現了明顯裂痕,隨之便在一聲清脆響聲中碎裂開來。

“還有沒有完了。”

被封印住的妖怪重新獲得自由,再次被封印讓它們變得更加暴躁,以至於空氣中都能感覺到刺骨的危險。

在妖怪們找上自己之前白樂天已經向著身後跑去,不過這次沒能跑幾步便停了下來。通往倉庫二樓的樓梯在不經意間已經錯過,而身後的的路也被妖怪們完全堵死。意識到已經沒有可退之處的白樂天乾脆苦笑着坐在原地。

“不打算再跑了?”

“……”

一直跟在身後的黑貓走到了白樂天腿上悠閑的舔着自己的爪子。

“我可沒你那種神出鬼沒的能力,要是有地方可以跑的話我也想快點逃走。”

“是嗎?那還真是遺憾。”

黑貓的聲音聽上去沒有任何遺憾,反倒是充滿了對之後可能發生什麼的興趣。也就在與黑貓說話的間隙已經露出濃厚殺氣的妖怪們逼近到眼前。

沖在最前面的妖怪伸出瘦到僅剩骨頭的手臂,眼見就要觸碰到坐在白樂天腿上黑貓的瞬間手臂從它身上消失不見。失去手臂的妖怪驚慌的停在原處,而在下個瞬間,先後察覺到異常的妖怪們全都停了下來。

“你不是要帶它們回彼岸?”

看着身前散發出龐大妖氣的黑貓,白樂天將手伸進自己的口袋中。不理會妖怪們的反應,黑貓一副輕鬆姿態的轉過頭。

“我有說過要帶誰到彼岸?”

“……你對這些傢伙出手真的沒問題?雖說我是很歡迎你繼續這麼做下去,不過對你來說應該並沒必要吧。”

“我也會有心血來潮的時候,所以你就繼續握緊口袋裡的護身符,說不定等下我又會心血來潮的突然從這個地方消失。”

黑貓的話讓白樂天口袋中的手下意識鬆了一下,不過很快又無可奈何的聳聳肩,畢竟對於它這種級別的妖怪自己這點小動作想瞞過去也確實不太現實。

從黑貓龐大妖氣所帶來的震懾中恢復過來的妖怪們相互看了一眼,大概是對人類的仇恨讓它們開始無視黑貓所給予的警告重新向著白樂天衝過去。

“竟然連本能的可以忽略,那就讓你們稍微清醒一點。”

對前面發狂般靠近的妖怪們,黑貓的聲音突顯的更為平靜,不過也讓人覺得更為冰冷。

不理會黑貓的話,逼近的妖怪散發著危險的殺氣撲向黑貓,面對它們的襲擊黑貓輕鬆一躍便躲過那些鋒利的骨爪。

從空中優雅下落,黑貓輕盈的落在那個已經失去一隻手臂的妖怪身上。只是這看似輕盈的動作卻直接讓它被壓倒在地無法再動。

其餘妖怪看到身為同伴的傢伙瞬間死亡並沒受到任何影響依舊瘋狂的向黑貓襲擊,外形已經如同行屍走肉般的妖怪們像是要吃掉黑貓一樣踩踏着已經死去同伴的身體圍上去。

“看來是被困太久想要清醒有點難啊。”

盯着朝自己奔來妖怪們,圍繞在黑貓周圍的妖氣瞬間如同火焰爆發一般迅速膨脹。沖在前面的妖怪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被襲來的妖氣所壓倒。

黑貓也放過這個機會,從見面起第一次露出利爪的它直接將倒地的傢伙踩在腳下,讓它們從這個世界徹底消失。

接連目睹同伴接連毫無抵抗的被殺,妖怪們意識到兩者之間的差距紛紛開始退後,試圖拉開與黑貓之間的距離。

見到妖怪們失去攻擊慾望,依然坐在原地的白樂天肩膀向下一沉,深深的吐了口氣。

“總算,現在只要把這些傢伙重新找個東西封印一下就行了。”

“它們可不會這麼輕易放棄。”

“嗯?……喂,不是真的吧!你不管了嗎?”

放棄對黑貓攻擊的妖怪們正如黑貓所言並沒有真的放棄,它們只是將攻擊目標重新放在了身為人類的白樂天身上,而黑貓也如同放過它們一樣跳到它們身後。

“已經比之前清醒了不是嗎?”

“是……至少知道你比它們強。”

從地上爬起身,白樂天試圖找到一條可以繞過它們跑到黑貓旁邊的路以便再次將黑貓拉入其中,只可惜這樣的路已經不存在,剩餘的妖怪們圍成一圈逐漸靠近過來。

瞥了眼留在妖怪身後打着哈欠的黑貓,白樂天無奈嘆口氣儘可能讓自己站到最中間的位置。

掃視周圍一圈,白樂天直接將握在手中的護身符徹底拆開。拾起腳邊不知從哪蹦來的陶罐碎片毫不猶豫的劃破手指。

儘管只是從手指流出的血珠,但突然出現的血的味道還是讓妖怪們變得更加興奮。

顧不上理會變得狂躁起來的妖怪們,白樂天再次提起那隻曾讓黑貓頗感興趣的筆,讓筆尖靠近手指上的血珠,轉瞬間本是白色的筆尖染上緋紅。

緋紅的筆尖在紙上快速移動,總算趕在被妖怪們抓住之前完成。放棄護符本身的保護作用,白樂天在上面寫下一個“封”並在外面畫了個圈。

將完成的紙符重新放回地面,最先觸及的妖怪瞬間被從紙符中冒出的數條紅色線條所纏繞,任憑它如何掙扎依舊將它往紙符中拽。

在將一個妖怪封住之後,從紙符中冒出的紅線繼續狩獵着周圍剩下妖怪。只是妖怪數量太多,而且其中有不少強度遠超之前所預期,匆忙完成的紙符很難完全控制住它們。

紙符的效果在妖怪的圍攻下越來越弱,甚至已經有妖怪可以伸手抓到白樂天的胳膊。

“真沒想到你能堅持到現在。”

一直悠閑蹲在後面的黑貓從箱子上一躍而起,在藉助一名妖怪的頭再次跳躍向白樂天的時候一條紅線也察覺到它的闖入開始襲向黑貓。

黑貓對於襲向自己的紅線毫不在意直接用爪子將其扯斷,而後輕鬆的停到了白樂天的肩膀上。

只是即便已經和白樂天呆在一起護符仍然將黑貓視為威脅,繼續攻擊着黑貓並險些將白樂天也擊中。

“你還真是製作了個麻煩的東西出來。”

“剛才那種情況下能臨時做出這樣對我來說已經算很不錯。”

“這種程度的東西毀了比較好。”

再次將襲向自己的紅線銷毀,黑貓也不等白樂天開口直接將地上的紙符用火燒毀。

隨着藍色妖火不滅的燃燒,紙符一點點縮短,在最後一絲火焰消失后,留在原處的僅剩白色灰燼。

伴隨紙符的消失,阻擋妖怪們向前的紅線也一同消失。

重獲自由的妖怪們一擁而上,轉瞬間便將白樂天抓住。失去溫度與肌膚的手死死鉗住白樂天的雙腿、雙臂,甚至是脖子與腦袋。

“他還不能就這樣被你們殺了,所以各位滾回你們該去的地方。”

妖怪們的力量越來越強,不只是全身的疼痛,呼吸也變得越來越困難,以至於只是跳到自己上面不到半米的黑貓聲音聽上去就像來自更遙遠的地方。

黑貓下落到白樂天頭頂的同時從他身上發出一道耀眼光亮,受到白光的照射,圍在白樂天周圍的妖怪紛紛向四周退散。

被妖怪們扔下,白樂天直接癱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氣。落在頭頂的黑貓也從上面跳了下來,不過它並沒有就此停下身而是繼續向前走了幾步。

意識到危險的妖怪們徹底放棄了對白樂天的攻擊並且試圖通過已經敞開的倉庫門離開這裡。

“怎麼能這麼就離開呢。”

黑貓就像是藉助了黑暗般隱藏了身影,轉眼輕易來到妖怪們的身前。

為了可以出去,妖怪們不管不顧的向前繼續衝著。這一次黑貓再次迸發齣劇烈的光照,比之前更為明亮的光讓白樂天閉上了眼睛,隨即耳邊傳出一聲巨響。

伴隨強風衝擊過後白樂天睜開眼睛,周遭已經沒有任何妖怪的蹤跡只剩殘垣斷壁,看着眼前的一切很難相信這裡本是一座倉庫。

“那些妖怪呢?”

“去了他們該去的地方。”

“都消失了?”

走過來的黑貓沒有說話,白樂天也沒打算再問,雙手撐地從地上爬起身。看着與先前毫無異樣的黑貓,白樂天不忍再次環顧四周。

“這樣真的沒問題?”

“當然,不管對誰來說都沒有問題。”

“是嗎,不過這要怎麼辦?”

看着舔起自己前爪的黑貓,又看了看周圍,白樂天甚至開始思考要不要趁現在沒有人出來直接離開九溪鎮,並且以後都不再來這個地方。只可惜劇烈的聲響已經讓整座宅邸中的人全都察覺到了,透過不斷亮起的窗紙可以看到差不多每個房間中的人都已經站在窗前。

“算了,應該不會讓我賠償吧。”

嘆着氣,白樂天朝着周全所在的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