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原來是認識朝槿的嗎?”

凌悅盯着許諾半天,都要把他盯得不好意思了,才最終問出這句話。

許諾將碗一放,咔嚓一聲,夾了一筷子苦瓜直往他碗里丟,邊回答又邊問道:“不認識,是誰?”

聽這平淡的語氣怎麼也不太像在開玩笑,夏傾抬眼,視線投過去,似是在用眼神發問。

“……難道是剛才的女生么?”心想他們出去的理由可能就是因為認識那個少女,那麼他們說的人是她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了,許諾問道,“你們認識她嗎?”

——能讓他們以秒速離開消失,難道是什麼不良……?

“你也認識的吧?”凌悅將苦瓜又夾往他碗里,還順帶着將那一盤都推了過去遠遠的,“你不是逛過了學院的論壇么,應該看到了那個帖子吧,看啊,就那個關於‘一位天才翹課’的……”

……

接下來他還說了什麼許諾已經聽不進去了,隨着後面這句話,上午那會看到的帖子內容也隨之浮現在他腦內——

“CJ”……朝槿!

許諾近乎驚恐地偏頭,小心翼翼地看向四周,直到找到了少女所在之處,匆匆看了幾眼,才又立刻偏了回來,一下就失了神。

他正拚命將因那個帖子得到的對於“CJ”的印象,往朝槿身上套,但是怎麼也套不上。

據說學院有一位少女先以“入學測驗全科滿分”出名,后又以“神出鬼沒”被人公開找茬……僅僅只是因為極少來班級正常上課而已。

——至少許諾認為人家還是有“為所欲為”的資本的,所以覺得“而已”。

而從後面的很多評價來看,與她有過較多接觸的同學對她的評價還是非常好的,但是現在問題也就來了:

如果合成現在對朝槿的印象,就會變成這個樣子——

[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回到班上來,在上課之餘與朋友同學交談甚歡,表面與任何人都合得來的朝槿,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家裡蹲”?]

[……還是個百合?]

他現在只想知道後面那兩點大家究竟知不知道。

但仔細一想,如果知道的話,大家對於“天才”的缺陷絕不會只抓着“不上課”這一點來黑了。

“卧槽!她來了!”凌悅用餘光看到了少女的接近,立刻小聲說著,一個緊張,也沒看夾了什麼,直接塞了一筷子苦瓜在嘴裡。

許諾回過神來時,映入眼帘的是朝槿善意的微笑。

“可以借學院發的餐券一用嗎?”她開門見山就說道理由,“我們一桌子人都忘記帶了。”

“……”

——這難道是什麼新的整蠱遊戲嗎?

許諾雖然清楚這可能是少女故意的,但還是從錢包里拿出餐券,起身遞給了她,邊還柔聲問道:“所以這可不可以也算作是你跟我一起吃了飯呢?”

凌悅直直感嘆這層沒有一點脾氣、沒有一絲懷疑要什麼給什麼的境界學不來學不來,不知不覺又吃了一筷子苦瓜,被苦得說不出來,但美少女就在眼前,也不好做出吐出來這種不優雅的行為。

朝槿接過餐券后,又是微微一笑,幾聲道謝后便轉身離去。

許諾坐回座位上,看着對面的周擇越那一臉的難受表情,輕嘆一聲,無奈道:“不如你想問什麼就問吧。”

——反正我也沒什麼可以回答的。

“你這傢伙是真的不認識她嗎?……可是我怎麼也只能感覺到你簡直變成了她的……忠犬?”說著,凌悅喝了口水,再道,“都能讓你做到這個份上,然後你跟我說不認識她?”

許諾依舊無奈:“我確實不認識。”

“那你這舉止算什麼?”

他問出這句話后,氣氛頓時沉默,甚至過了好一會,都沒有再得到回答。

許諾想,如果一開始對她的只有同情,那麼隨即知道她一點點真實為人後,至少自己的心情上是釋懷的,但一旦如此念想生出,唯此,便已經在心理上對不起她了。

畢竟,讓人家一時之間難堪,可能到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走出這個圈的,也許一直將纏繞着她,影響她的——這種事情的罪魁禍首是自己。

撞見那麼尷尬的一幕也大可作罷,但還發現了也許除此之外再無人發現的秘密,這本身就已經與她脫不開干係了。

已經不論有意無意了。

“怎麼說呢……”許諾輕聲回答,“這是……這大概是,先示好……?然後我想再找機會說清楚……。”

“……”

完了,就這麼直接說出原因的話,不管怎麼說都會變得很奇怪……不過這都無所謂了,因為現在眼前的這人,感覺已經開始誤會了!

——這句話的意思,一旦外人去試着解讀,不都會變成“我喜歡她”,這個意思嗎?

不妙啊。

這非常的不妙啊。

而易柏遠壓根也沒想過朝槿能借到餐券。

但她還真能借到。

“……謝謝。”憋了半天,直到那一張小小的能打四折的券遞到自己眼前,他才反應過來,僵硬着開口道謝,吞吐道,“按照剛剛說的,我們欠你一個人情……”

少女滿意地點點頭,乖巧地端正坐姿,開始搖搖晃晃。

蘇藝清想也許這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吧,幾乎下意識地就伸手想去揪她背部,卻沒料,剛一碰到,朝槿就一個激靈,竟是下意識地尖叫着站起身,觸電般地遠遠離開了那隻手。

——糟糕,忘記了這傢伙極度怕癢。

眾多視線因為那一聲尖叫而投了過來,意識到了此的蘇藝清立刻起身道歉,朝槿還尚且氣息不勻,腦袋嗡嗡響,卻還是回過神來,對着周圍鞠了一躬,然後以極速跑走了。

易柏遠愣愣地看着這不過短短一瞬間的事,梳理了半晌,才反應過來。

——在大庭廣眾之下得到極大的矚目這種事,朝槿從來都是極度害怕的,是避而遠之的。

只是跑開之前,還不忘對因自己造成影響這一行為給大家道歉,這傢伙在某種方面,還真是膽小怕生啊。

他輕嘆一聲,看着對面那個罪魁禍首,無奈吐息道:“那麼就還請負起責任來哦……她可能這一個月都不會願意離開宿舍一步了。”

雖然清楚知道朝槿恐懼這種事,但一個月着實還是誇張了點……吧?

這麼想着,蘇藝清尷尬一笑,以示自己會盡量做到,得此回復,易柏遠便也放心地拿着餐券去結賬了。

至此,葉連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憋着的一聲笑,這才從喉間發了出來。

“若是有存在一件事,能夠讓那個朝槿如此失態的話,就只有可能是你們誰在撓她的癢了……”他眉眼也彎下,盯着蘇藝清,嘴角微揚,語氣里也夾帶了一絲調笑的意味來,“雖然這樣不太好,但能見到那傢伙這麼有意思的一面,還真是謝謝。”

少女只覺得心跳加速,血流加快,整個人都彷彿處於水中,只需再來一個海浪,就能被淹沒得不知所蹤。

她支支吾吾地開口道:“不、不不不不……才不是,是我忘忘忘記了她怕癢這回事……我我我去跟她道歉!”

隨意扯了個借口就要離開,話落,她也便以光速消失在了葉連眼前,甚至還沒等他再說點別的什麼轉移話題,詢問她是不是討厭自己。

一旁的夏慕和藍理對視一眼,然後不約而同地點點頭,一個起身。

“我們也該走了。”少年音低沉繞耳,傳到葉連耳中,“等會你們記得去跟那位同學道謝,然後歸還餐券。”

……你們這是顯然不想與他們周旋吧!

但葉連及時將這句吐槽給憋了回來,笑了笑答好,便目送二位離去。

至此,易柏遠才結賬回來,看見本該滿人的坐席已經空無一人,無奈聳聳肩,這才示意徒留下來的葉連也回去好了。

“他們那邊……發生什麼了?”凌悅一臉茫然地問着,不過也深知是得不到回答的。

一看對面,許諾同樣是滿頭問號,至於夏傾,依舊是不似常人的面癱臉,並沒表現出來有那麼一絲毫地在意那方,儼然一副“沒什麼可以動搖老子”的樣子。

“吵架了?”許諾愣愣道,“可是看着也不像……還有我沒聽錯的話,剛剛應該是那個朝槿的叫聲吧……?”

“如果你都不確定的話,我就更不可能知道了。”凌悅拿起飲料,邊咬住吸管邊模糊不清地說道,“我可從沒跟那號大人物說過話,就連剛剛她過來了兩次也沒能搭上話,可惡!”

“……那不是第一次的時候你直接跑了嗎?”

“你懂什麼,就算是我,也會有點私事需要找夏傾那傢伙處理的嘛。”也不好意思說是那會誤以為他兩有一腿,凌悅只好隨口扯了個理由,“比如說借根煙。”

“……那這還真是不得了的私事。”

“先別管這個,他們一伙人都跑了,你餐券可沒人還了。”他抽出吸管,直接將灌裝飲料拿在了手裡,邊搖晃着邊悠悠道,“該不會是他們做戲吧。”

“……鬧到這個份上只為一張學院發放的免費餐券,除了你,我可不認為再會有人這麼無聊。”許諾竟是毫不客氣地將話鋒給丟了回去,“趕緊吃你的飯吧,我還想趕緊回去睡一覺的。”

難得被友人懟一次,凌悅不禁心情煩悶,就連話音也悶悶的:“那你別想了,現在差不多快一點了……不過下午第一節體育,好像是跟七班一起上,你可以試試翹課,兩個班一起,人多或許難被發現。”

“……喂,你知不知道,一旦抱有這種僥倖后,結果就一定會被發現?”

“沒事沒事,不出意外衍文當定了委員長,你安心睡就好,他不會點你名的。”凌悅語氣篤定地說著,“他還欠我一個人情。”

許諾只覺得更不可靠了,再次提出質疑:“這是Flag吧,說出‘一定’、‘絕對’這種話來,一般都會事與願違的你不知道嗎?說起來,為了讓我好好睡覺你就願意用掉那個人賣給你的人情,讓我不懷疑你不想從我這裡拿到什麼都不可能好嗎?”

“三重否定,現在是你比較強。”被他後面那句話給差點繞進去的凌悅也不想去找語病了,直接誇讚道,“不愧是你,一眼就能發現我有事找你幫忙。”

“……所以是什麼事?”

索性問出口的許諾看着他放下手中飲料,手撐桌面,身子前傾,壓低聲音神秘說道:“我想知道那個穿裙子的女孩名字,當然聯繫方式就更好了……希望你幫忙!”

“……哈?”

許諾只覺得腦子裡一團糟,心想再如何想認識一個人,也不應該找自己幫忙吧……說到底,才剛轉來在這所學院,怎麼可能就知道她的名……

等等!雖然自己不認識!但是朝槿認識啊!

……

他這是想要自己去接觸朝槿,既然一起吃飯,毫無疑問她是認識那個女孩的……

果然這個假不正經的友人打的不是什麼好算盤!

“這你還是別想了。”一下就頓悟過來的許諾悠悠喝了口茶,“我可不覺得朝槿會跟我交好……更別說會告訴我這些事情了。”

——不僅如此,而且相反,她甚至想讓我離開這所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