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每每流逝总是让人叹惋的一件事,因为假期总在觉得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时候便结束了。

8月11日一天的确都没发生什么值得称道的事,除了费尽心机完善了一篇可入老师法眼的作文。

空气依旧火辣,下午四点的烈阳炙烤着路面。在这样的天气,我不得不骑上自行车出发了。

提前到校时间三个小时出发并非因为普通自行车的机动性太差,虽然我很想以此为理由教唆母亲也换我一辆与妹妹同规格的山地自行车,但我到学校的路程只需要骑15分钟。

出了门径向早已定好的目的地骑行,以普通自行车的速度,再怎么骑也只有热浪扑面而来。如果换成山地车疾行会不会有不同的感受呢,应该可以以此为理由向妈妈索要新的自行车。

车头一拐,骑到了沿河的路上,时不时泛起的微风让人颇为清爽,但这段路程也只持续了十分钟就转弯了。

这次出行之前,我准备好了丰富的食物,打包带在车上。

拐过弯后很快就到了预定地点,我找到一个偏僻角落,开始今天的活动。

喂猫。

寻求城市中的各个角落,对野猫施以一饭之恩,纯粹是出自我的私念。

我的活动还未停止。

就像人类追求新奇事物的脚步从古至今从未停止,我追寻妖怪的脚步也没有休止。

人与妖,自古就是两个互相追逐的群体,人才不该与人互相追逐。

我喜欢妖怪,自然就不会倾心于她的对立面。熟知此事的廖姐针对我的作文还大做文章要求重写肯定是故意的,但我还老老实实地写了。不提废话,喂猫这项活动持续了一年,我也将市区中自己分割的各个区域的猫基本喂了个遍。这项活动花费斐然,每周攒起来的自己的伙食费一次两次就花得一干二净。何况,最近我母亲还在筹划策动两个妹妹一起同意削减我每日伙食费(也就是母亲观念中的零用钱)的提议。鉴于民主投票原则,我的母亲十有八九会成功了,何况昨晚还和她结仇了。

至于我的两个妹妹,她们一定举双手赞成,克扣我的财产有一部分会流入她们的腰包。这种惨剧日复一日的上演,以至于我两个妹妹都换上山地自行车而我还骑着普通的自行车奋斗。依旧生活在这母系掌权、阴盛阳衰的环境,我的日子就不会好过。

前途多舛,多希望有个妖怪救我逃离其中。

所以我寄希望于它们。

用食物吸引猫的套路我已轻车熟路,结束各项操作后坐在自行车后座看着享受大餐的猫们我暗中祈求。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帮我实现愿望。”

猫是灵感的动物,野猫尤甚。靠这种方法,哪天哪只认识哪位妖怪的猫一定会介绍他认识的妖怪给我。

对妖怪的崇尚我虽已至极,但街头巷尾、空穴来风的传闻我早已识破,深信需要自力更生的我亲自践行这一点。

因为还得按时赶到学校,今天也就没有悠闲地欣赏猫儿抢食的时间了。可是回到学校,就势必要看到廖姐。

昨天与廖姐交谈的一幕幕依旧挥之不去。

廖姐想让我回归社会,而我留恋于妖怪。虽说如此,但我并非是在理解人与人相交的险恶后才寄情妖怪的。我对妖怪的感情自始至终,并且从小我就很讨厌荧屏上的孙悟空。

讨厌伪善。

可能因此,我对他的对立面妖怪情有独钟。

说来说去,这些都是我自小传袭的任性。

廖姐很了解我这点,但她的做法自有她的意义。

我的任性持续不了多久。

与妖相见,同心共事。不相信任何神秘事件的我深知自己的荒谬。

虽然离做到像廖姐这样规划好未来,有自己独立事业的程度还为时尚早。但两年后的高考也算是迫在眉睫了,高二的学生已没啥退路了。

廖姐是为我考虑,希望我早点儿适应现实。

说什么享受青春,其实根本不可能有青春那样无忧无虑的东西。

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探险了。

骑上车子,向学校进发。途中我专门计了时,原来回程中沿河岸要骑行二十分钟左右呢,现在已经快六点了,从河面上吹来的风都凉飕飕了。

再次把车子停在校门口,这可是个相当便利的地方。如果放在学校里面,每次放学都必定会因为拥挤而吃尽苦头。

锁好车子,现在才六点多,正是学生前往学校最集中的时期。我抬头看向马路对面的大门,不料提前一步瞥到了路这边走来的黄夷霄同学。

难得在上学过程中碰到了她,可因为昨天和廖姐聊天的内容,倒不怎么想和她打招呼。

如昨天所说,黄夷霄是个大家闺秀,处事待人可以让每个人都满意。

但这其中,又有多少是出自礼貌呢?

在这个理由上,黄夷霄其实一直与人处在不温不火的境地。至于每个人都与她关系亲密,那只是她手段高明之极。看似关系牢靠,实则她不会深入任何人的生活。

夷霄者,高远超然,与世不属。

她像神一样俯视人间的交际,却又像天使一样混迹其间,巧妙处理着这些。

既然这样,廖姐又为什么自信地认为黄夷霄会与我为伴。这些问题扰乱着我,让我没有想法暂时和黄夷霄打个招呼。

既然亵玩不可,就远观罢。千金一笑,这个称号可非浪得虚名。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黄夷霄和身边的人谈笑风生。

与黄夷霄一同前行的那个个子不高,戴副黑边眼镜,同样扎马尾的女生,似乎是我们班的同学。叫什么名字我却印象不深了,反正只是配角,就叫她路人配角同学吧。

我又将眼光游至黄夷霄,而此时,黄夷霄似也正好瞅到了我。

尴尬的移开目光,转向了旁边的路人配角。

不巧的是,路人配角同学也看向这边,正好四目相对。

慌张的我盯着她冷静的眼眸。

“嗨!笑笑。”

“嗨。”

因为逃不掉了,就只好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和她们二人汇合。对着走来的我,黄夷霄招一招手,而路人配角也冲我点了下头。

不妙,路人配角都和我打招呼了,我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总不能称其为路人配角吧,而且这个代号听起来就存在感薄弱。

“你不必纠结怎么称呼我。”

路人配角发出了如此善解人意的答复,感谢你的包容。

“因为我也记不住你名字。”

“即使你的名字好像很简单而且刚还听到耳边喊起,可我还是记不住。”

这根本不是包容,而是完完全全记仇了,真不知道你这样的配角是怎样养成的。

“他叫林笑笑了。”

黄夷霄插入这场对话并向路人配角介绍我,可路人配角一副没想继续搭理我的样子,扭过头去。

反正我也没想记住你的名字,就算接下来黄夷霄介绍了我也会记不住。

出人意料的是,黄夷霄没介绍路人配角的名字。

“我们正好聊着妖怪的事呢!”

“妖怪?”

“就是昨天向你提过的嘛。”

我回忆起昨日和廖姐见面前的内容,的确有聊过妖怪。可那只是空穴来风的传言,我实在不认为有什么好聊的。

“她也很感兴趣呢!”

黄夷霄推出她身旁的路人配角同学,看样子,她是想借此凑近我俩的关系。仔细回忆一下这位路人配角同学,倒不是在我脑中完全无印象。在学校无亲无伴,还因为不想暴露所以从不在学校从事有关妖怪的事情,拜这样的性格与处世态度所赐,无所事事的我每天有大量时间观察周围。估计也是因为旁观的多了,我对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判断相当敏锐。

在我观察中,这个路人配角同学,学习似乎非常认真,晚自习间也经常伏案而作,只是成绩似乎并非优异。

想必她是个没什么天赋的笨蛋吧。

连这种笨蛋也会喜欢妖怪,我倒为我的爱好之廉价叹息起来。不过估计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笨蛋,才会对这种谣言感兴趣吧。所以到头来并不是我的爱好廉价,而是她的脑子该让我替她感到悲哀。看到这种笨笨的人我开始心生同情,你记不住我的名字的事情我也原谅你了。

同时也希望读者原谅我对一个女生这种态度,因为我也对她刚才的态度很不爽。

同样了解到黄夷霄想法的路人配角回过头来,顺带看了一眼黄夷霄。因为个子小,她还需略微昂起下巴。

之后,她用冷漠的眼神瞅了我一眼并应答到。

“哦。”

“我听那个传言又出后续了呢!”

黄夷霄还想炒热气氛。

可那种显而易见的谎话还有后续,我真的很佩服这个谣言的始作者,也很佩服热衷于此的你们。

说前,黄夷霄看了一眼路人配角,像是讲鬼故事前一样邪魅一笑,

“刚开始,第一个见到妖怪的人其实还不敢确定。因为她说见到的并非一般我们所熟知的妖怪,而是一团朦朦胧胧的东西。”

如果是朦朦胧胧的东西,那可能是没睡醒粘在眼前的分泌物。

“这两天,她又发现,这个妖怪越来越像一样有实体的东西。”

“也就是说,它在进化。”

“妖怪进化,听起来真够奇怪的。”

“不过听乞丐说,这其实是另一个在召唤妖怪的人正让她显现。”

没想到这个乞丐又出现了,听到这儿,倒觉得这个有头有尾的故事有点儿像模像样了。

“而且听说她显现就在这两日了。”

讲完,黄夷霄略有深意地看着我。

“怎样,有兴趣了吗?”

“老实说,你怎么会相信这种无凭无据的消息。”

听到我的问题,黄夷霄冲我一笑。

这个笑,不是虚假的笑。

我一直以为,黄夷霄是为了配合周围的同学才演出同样很相信这个谣言的样子。但她的笑,是了解了事情内幕后,还心甘情愿、无可奈何的笑。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

黄夷霄交往手段高超,掩饰手法巧妙。其实平时我是很难分清她的哪些行动是出自真心,哪些行动是出自礼法。

但最后一句话,我听出了虚假。

因为最后一句话的表意和前面的笑完全相反,说的话表明自己并不了解真相,而她的笑则说明自己好像知悉一切。

我倾向于相信后者,因为黄夷霄就是这样向我暗示的。

正因为她想向我传达些什么,所以才故意这样表演,打破了平日完美的演技,我才能看出她到底是不是表演。

“你对妖怪怎么看呢,笑笑,你不是深谙此道吗?”

黄夷霄若无其事地说了这句话。

为了平复自己的震惊,我把手深入口袋,攥紧手机。

对此提问,我只能干笑两声。

“我怎么会了解这些呢。”

“啧。”

路人配角也咂一咂嘴。

“那好吧。”

我们已走过马路,来到学校大门前。

“我俩要去买点儿东西。”

黄夷霄看着我,用眼神征求我的回答。

“哦,那我先进去了。”

她的眼神,是不希望跟来的眼神。正好,我也有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明天聊。”

随意地招呼过后,我离开了。

高二语文组办公室,廖姐的办公桌前。

我从来没有向别人宣扬过我的爱好,也没有公布过我的联系方式。

那为什么,黄夷霄既会知道了我从未发布的QQ号,又会了解了我从未宣扬的爱好。

虽然廖姐对她曾参与此事矢口否认,但我还是无法排解,除此之外更无其他解释。

看着我扔上桌的作文本,廖姐偏了偏头。

“哦——,写完了。”

放下手中的活,她拿过我的本子翻看。

“辛苦你重写了一遍,实话实说,你替换前的那篇作文写的相当不错。”

似乎是意识到我的眼神有点儿凶狠,廖姐略带赔罪地微微一笑。

“还在为昨天戏耍你一下而生气吗?”

“没有。”

之后,我俩稍稍僵持了片刻。

“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宽了吗?”

因为我的无名火,廖姐稍稍歪了下头。

“何不好好去做副班主任的本职工作呢?”

因为在教师办公室,而且我的声音还很低。廖姐依旧保持着镇定,环视一圈后又用冷静的眼光打量我。

这一打量让我有些发毛,之前说过,我和她有一种天生的上对下的关系。

“聊天得因果齐全,不然我听不懂。”

出人意料的是,廖姐还相当理智,没有因为我的冲撞而发火。

看来不是在克制自己,而是在用心听我说话。

“有人知道我喜欢妖怪的事了。”

廖姐沉默了几秒,问道:

“黄夷霄?”

你果然知道。

看我没有否认,廖姐接着说:“我也说过吧,不要老是按照所谓的最大可能的逻辑思维思考,这样你会落入既定思维。”

“我的信任在你这儿崩塌了吗?”

我一无所获的离开教师办公室。

廖姐还是未承认。

也许不是廖姐不承认。

我又唐突了廖姐,但她还是一直保持着端庄。

走向教室的路上,我在思考廖姐给我的忠告。

其实我以前自己泄露过联系方式,还有自己的爱好。

三年前,我发过一个贴。

在初二,我最后玩儿贴吧的时候。

“呐,你们有谁见过妖怪吗

介绍给我认识吧!”

这个贴子,后来为我留下了伤疤。直到现在,仍未揭下。

面对天真地少年,当时这篇贴子中充满嘲笑、讥讽。

而这些话,说的极是动听,在当年的我看来,是善意的援助。

在那之后的我以第三者的角度,冷眼旁观这相互敷衍、彼此嘲笑的人际关系。

这就是被廖姐言中,我所经历的令我改变的事。

但这也不是重点,如果不是廖姐泄露了我的隐私,那我所能想到的就只有这里了。只是这个贴子早已堙没数年,近来不可能被再翻出来。黄夷霄想要了解,只有一个契机。

三年前。

也就是说,这些信息,黄夷霄早已得到,而她今日方才吐出。

况且,即使不是匿名,当时发贴的ID也并非我本人的姓名,我想不到她又是如何联系起来的。

以及,由此及深的很多问题。

现在想来,我不愿提及我喜欢妖这件事,只是不愿触及这道伤疤吧,却要以讨厌与人交际作为自己恐惧的幌子。

是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