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啊,完全忘了這件事的惡劣性質。

具嶼生無可戀地想着,瞥眼看着一動不動立於旁邊的顧淵,他卻是依舊一副面癱臉,開口回答,聲音都是死氣沉沉的:“我是。”

聽聞如此沉靜不似犯事之人的聲音,少女立刻將視線投了過去,只見少年一副面癱臉,也與聲音一樣,完全不似會是那桌面上一堆某讀物的主人,眼球一轉,便看向站在他邊上,表情正一臉微妙的那人。

具嶼被她看得心驚肉跳,用腳指頭想都知道這是被她懷疑了,然實在也不好意思做一個將剛認識的一位室友推向“深淵”的人,便也鎮定地看了回去,也不像是一副心虛的樣子,直直讓遲榆有那麼一瞬間懷疑是不是會長把這兩個人都抓錯了。

“總之這件事情性質惡劣,還影響了其他學生。”萬般無奈下,她也只好理好情緒,走到辦公桌前,邊從筆筒里拿出了一支筆,接着隨手抽了張白紙出來,邊質問道,“說出你是哪間宿舍的,顧淵。”

面露死氣的少年撓了撓頭,盡顯老實地回答:“三樓,三零三。”

話落,遲榆立刻將這三個數字寫在了紙上,還劃了一個圈圈住,而瞧着這一幕,一旁的具嶼卻是並不怎麼冷靜了,反而還顯出了那麼一絲心虛來——他想他沒記錯的話,按照楊岩給他的那張紙上,安排的那間奇怪的宿舍,絕不會錯的,而白紙黑字寫着的門牌號,是二零一沒錯,並非三零三。

也就是說……美少女被一臉面癱的老流氓騙了呢……

“三零三……”遲榆念着這幾個數字,筆尾戳了戳自己臉,似是思考,“我記得確實是……啊!你在秋瀾的宿舍嗎?”

具嶼已經不想再深究這是顧淵故意的,還是只是隨口說出的一間宿舍罷了,恰好還是不久前自己剛用執念能力探索到名字的那個少年的宿舍……但他現在只想離開這裡,最好永遠不和這些人扯上關係,可以的話,也絕對不要住進這樣的公寓里。

絕對!

“我不認識這個人。”然後便聽顧淵如此說道。

“誒是嗎?”少女立刻顯露出了那麼一絲慌亂來,“可、可能是我記錯了吧……但絕對不是我記住了秋瀾在哪間宿舍哦,我也絕對不是想讓他室友成為我接觸他的因果而這麼問你的哦,絕對不是哦!”

……具嶼終於知道了何為“不打自招”,顧淵的臉上也有那麼一絲動容來。

“我知道了,我會幫忙製造機會讓你接觸他的。”他突然堅定了語氣,“其實我認識他。”

不,怎麼看你也是一副完全不認識的樣子吧?

“真的嗎?”遲榆抬頭,眼神毅然,語氣期待,“那就拜託你了!”

不,等等,你都不打算繼續隱瞞假裝那麼一下就這麼坦然地承認了嗎??還有你就不懷疑一下嗎??他不是剛說過不認識嗎??

——以上是不久前還打算追這位美少女的具嶼,此刻心裡的想法。

他覺得再待下去自己的表情就要綳不住了,於是打了聲招呼,轉身就準備走,恰好遲榆也只覺得現在礙事的人走了才好,便極其敷衍地揮了揮手以示放人,立刻就劃掉了剛剛寫下的宿舍牌號,準備好好跟顧淵商量計劃。

“等一下。”但是他突然回頭,提高音量,突兀道,“祝好運。”

還尚且不明白顧淵這句究竟是何意思的具嶼對着他笑了笑,以作感謝,接着就拉開門走了出去。

當然,下一秒就知道了。

學生會長正倚靠在旁邊的牆上,對着他打招呼,笑得陰冷,直讓他後背發涼,也來不及反應,撒腿就往樓下跑。

楊岩也並不打算輕易放跑人,扶着樓梯旁邊的欄杆一個乾脆利落的跳躍,便擋在了具嶼前方,一轉身揉了揉手骨,竟是咔咔作響,嚇得他也是一個轉身,又往上跑去。

“……卧槽你不是食堂去了么?”具嶼邊喊道,“我發誓我再也不踹你了,饒命!”

“站住。”楊岩即刻也追上去,語氣還似是無辜,“你跑什麼跑?”

“就算你問為什麼……”他迅速跑到了連着的另一棟大樓,找到了下去的樓梯,學着剛剛楊岩的方法,手撐護欄往下一躍,直接省下了跑樓梯的時間,甚至是省下了體力。也不管有沒有被追上來,落地瞬間,一個回頭接着道,“你這樣子怎麼看也不是要跟我做朋友,而是想滅我口吧?”

回頭並沒有見到學生會長,具嶼起身,準備老實好好地下樓,於是他也想不到的便是楊岩竟是直接從樓上陽台,抓着牆壁盪了下來,剛好穩穩地落在這層樓的走廊上。

具嶼終於知道了何為“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於是當場就有人被嚇得叫出了聲。

——這棟樓剛好是教學樓。

“會、會長……?”有成員愣愣地看着眼前,愣愣地開口,弱弱發問,“您是……對這位學弟有什麼特殊的感情嗎?……從上午追到下午……”

具嶼心想某種意義上還真是有點特殊的感情,畢竟自己趁他醉酒時一膝肘踢醒了他,人家正記仇記頭上呢。

旁人有被剛剛會長那從樓上翻下來這一幕嚇到的,也有被具嶼從上面越過半層樓梯跳下來嚇到的,也有中二病覺得這個動作超帥的,也有想知道會長與這位剛轉過身來的學生是什麼關係的……當然更多的,都只想知道轉學生因為什麼一天之內便得罪了學生會長,現在被他滿學校追,都還沒追上的。

畢竟誰都知道的是,楊岩是怎樣一個狠戾角色。

趁着圍上來的學生正將會長困住的這一瞬間,具嶼轉身扶住欄杆,正準備再次展現一下身手然後逃離這眾目睽睽之下時,下一秒,欄杆便垮了。

垮了……

對!垮了!!!

“你這傢伙究竟不惜怎麼樣都要逮住我啊?”親眼瞧見楊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掌劈向欄杆,使其瞬間崩塌的具嶼滿是不可置信,雙眼大睜,眉頭緊鎖,狠狠問道,“你可是個學生會長吧?本該樹立榜樣現在你都在學生面前幹了什麼啊?”

——這到底是個什麼來頭的會長啊?官二代嗎?富二代嗎?還是說是當地黑社會嗎?

“當然是覺得有意思啦。”接着只見楊岩無事一般揉了揉手腕,眯了眯眼,眼神極其認真地看向他,正色答話,“已經好久沒有人進入季北所屬的宿舍樓了,還是這個時候。”

“誒?真的假的?”隨着會長話音一落,旁人立刻有人說話,語氣里透出的儘是驚奇,“季北這個人真的存在嗎?這不是學院的傳說嗎?”

“等等,‘季北的宿舍樓’難道就是第七棟公寓嗎?”

“誒——?”

“我只知道安然的宿舍就在第七棟……確實好像他沒有先前活躍了,我養的兔子就是拜託他宿舍的幾位,才繞過了學生會的檢查。”

“……等等,學生會長現在就在你面前哦……?”

“卧槽????”

“……你才反應過來嗎!”

“我靠!我不認識會長啊!我先走了再見!”

看着那位在宿舍養兔子的少女以一種奇行種的跑步姿勢跑走,具嶼眼神死沉,也不打算跑了,輕嘆一聲,便重新抬眼看向楊岩,也不再充滿敵意或抗拒。

他突然就明白了,要了解季北的事情,還是從無關的旁人開始比較現實,現在去接觸第七棟的任何一個人,都不一定會老老實實地回答自己的問題,但普通學生不一樣,他們對那一處,同樣是充滿好奇的……雖然並不知道眼前這位學生會主席究竟是旁人,還是局內人就是了。

“我知道了。”具嶼再次一聲嘆息,對楊岩道,“我不管你逮我是要做什麼,但是相對的,我也可以問你一些事情的吧?”

“當然可以。”會長一攤手,大氣凜然,“不只是我,在場人你都可以問,要是他們解不了,我甚至可以全院通告,讓全學院的人來回答你的問題——所以各位,你們記得好好力所能及地解決轉學生的問題哦。”

立刻便得到人群回話,具嶼已經見怪不怪這種一邊倒的場面了,心想這到底是怎麼一個團體啊?他們難道都是你的小弟嗎?老師呢?你們學院的老師呢?難道就只有那個時候的體育老師嗎?

當然,這些他都沒有說出口。

盡數吞回了這些吐槽后,具嶼表情煞是難看,但還是勉強開口:“那還真是謝謝……”

“不用謝不用謝。”楊岩笑得開心,一臉愜意,“那麼我們就去食堂慢慢說吧……你應該也還沒吃東西吧?”

——拜託了,你可是學生會長,那麼至少別在人群中說你要違紀在課間去食堂解餓好嗎?

這麼想着,具嶼也立刻一瞥旁人,只見他們好像習慣了一般,也沒什麼多大反應,有人見沒什麼看頭,轉了個身就走,瞬間也不剩什麼人了。

他想起之前問過那幾位打遊戲的少年,關於這所學院學生會的來頭,蘇訶回答那是楊岩的地盤,而並非回答是學院自身創立的自治組織——

等等,季北說過在他手下的執念者名單要上交學生會,而他立刻也說過最終是要將人員告知景沖的,那不就是等於楊岩是景沖的人嗎?而說到底,景沖投資這所學院的條件,不就是在學院設立一處可以代理他的機構嗎?

想到此,具嶼不由地嗤笑自己一聲。

竟到了此種地步才發現,簡直是已經比顧淵還遲鈍了好么。

“文承你這傢伙……”荊子皙狠狠咬牙,壓着他膝窩處的雙腿也繼續施力,反折文承的手也以一種扭曲的角度繼續拉折,暴怒開口,“你可清楚你做了什麼!”

——你殺了舒傲!

“我說過了,”文承同樣也是疼得咬牙,艱難開口,“她與季北共享的,不是疼痛,而是在這更高層面上的。”

荊子皙眉頭緊皺,再次一回頭,卻見舒傲睜着眼,低頭看着自己心臟正中的那一刀,顫巍巍地伸出手,似是試圖拔出匕首。

那眼神中並非有了死氣,而是有光彩的,是活着的。

“小傲你……”他立刻慌亂了起來,立刻止住對身下文承的動作,起身半跪在舒傲坐在的椅子前,輕輕地扶住她,顫聲問,“你……你沒事嗎?”

“當然沒事了。”即刻答話的是文承,他翻身就地坐起,拍了拍上身的灰塵,眼神一沉,盯着已經渾身浴血的少女,森森吐字,“舒傲與季北共享的,是死亡。”

——他們不再相互彌補或者制約,他們共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