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啊……”
“你说啥？”声音灌在呼啸的风声里难以分辨，严魃俯在了小哥的脖子边。
“我说，你觉得这样也是碌碌无为吗？”
声音盖过了呼啸的风。
“这样爽快的在街上跑，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比起戴上禁魔环和身份卡，在笼子里像个机器人一样生活，服从不知道谁定的规矩，我这样也算碌碌无为吗？！”
“所以说羽千学院不一样啊，红灯啊！注意交通规则则……”
一抹银影从地表划过，远远跟来引擎的悲鸣，飞出绿茵的河堤，爆开一团巨大的火焰。
泥土飞溅，摩托车滑进了水里，一团人形滚在了一边。
刚刚这家伙是不是在踩我？严魃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心想。
“走哪边？”小哥面无表情。
“真，真方便！”严魃极其羡慕地张开嘴巴。
“我能请问一下吗，你原本是打算怎么去你们的学校？”小哥立好新的摩托车，一脸嫌弃地看着严魃。
“哈，哈哈，总会有办法的嘛，有车开最好的啦，还好你也会开车……”
“你该不会是想骑共享单车吧……”
“原来还有这种办法吗？！”
小哥对城市道路的熟悉远远超过了严魃，穿梭在各种偏僻隐藏的小道里，避开了一路上所有可能的检查。
“你对这儿很熟悉？”
“因为以前有点事来过几次。”小哥一句话说得风轻云淡，让严魃佩服得简直要五体投地。
“大哥，我们可以直接走小道去学园新区吗？”严魃把一句大哥叫得十分自然。
“你想得美，像这种小路只有老城区才会有，市区大路别限行就不错了。前面的大路口我是绕不过去了，就算我绕过去，也不知道前面还有几个路口……除非你现在会飞还能隐身……哦，还得认识路，不然就到此结束了。”
严魃无法反驳！
“快，假装在跟我说话，我们被人盯上了！”
严魃朝四周观察，因为他俩在居民道里乱钻，引人注目也是可以理解的。
“别看他们，假装跟我聊些什么！我们现在要慢慢地退回去。”
因为腿短，小哥转起车头来相当费劲，如果这时候有念动力的超能力就会方便很多。
“咋了？有啥危险吗？”严魃也开始紧张起来。
“没事，镇定点就好，随便跟我聊点什么就好。”
严魃看着他的紧张的侧脸，“你突然让我聊也没啥好说的啊，那你名字是什么？”
小哥的动作一滞，“我没有名字。”
“那怎么称呼？”
小哥突然没了回应。
严魃想起他的要求，赶紧补救聊天话题：“叫大哥怎么样？”
“不用！”
严魃默默地思考可靠的方法，一开始他想得很简单，无非是混进去，跟着混进去，还是主动制造混乱混进去。
“我们先去前面路口看有没有人检查，然后再找机会去新八重大厦那边……抱歉，我声音太小了吗？我们先……”
“我听见了！不用再说第二遍！”小哥心情貌似一般。
夜里，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推着摩托车来到了湖边，羽千市地理以湖多著名，这俩人正是白天找不到办法在大路走的严魃和神秘小哥。
“笨蛋！你就不能会念能力吗！”漆黑的湖边草地里藏起小声的怒骂。
“我当然也想啊！”严魃费劲地扶起差点陷进草地的车头，悲愤地回复。
月高星稀，深湛的湖水远离城市的光。严魃偷偷烧断天鹅的绳索，把它拖上岸，托着沉重的钢铁载具往鹅背上靠，累得俩人精疲力尽。再推下水倒是轻松。
“会翻的吧！”小哥怎么也不愿意挤进狭小的天鹅船，指着吃水线，“绝对会翻的吧！”
初春的一天夜里，前湖群里飘荡着瘆人脑髓的水鬼哀嚎，还有一条会飞的天鹅游船。
小哥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裤管湿透了。严魃在船底烧了个洞，把船推回了湖里。
“我不要你的钱了，我要回去……”
从之前开始小哥就一直在胡言乱语，严魃在脚边小心地为他烘烤着湿透的衣物，狠狠地亲了一口鞋底。
“你在干什什么！”
严魃抹了抹嘴上的泥水，“噗呸，帮你烘干一下水分啊。”
“不用了！”
“那不行，湿着多不舒服啊。”
严魃估摸着小哥的年纪只有初中生那么大。
“怎么样，有宵禁吗？”严魃躲在石头后面问着溜回来的小哥。
“奇怪，怎么是看起来是军队在宵禁。”
不得以，他们夜晚只能在这个湖边路下的小公园度过。
“大哥，请。”严魃燎过草坪，烘干了地面。
“谁是你大哥！”嘴上这么说着，小哥还是老实地坐下了。“你这能力原来还是有点用处的嘛。”
严魃源源不断地朝地底输送着魔力，让火焰在地下缝隙间燃烧，活脱脱一个人工大地炕床。严魃是无法被寒冷伤害的，这是自然的，有了新能力的人类当然能够更好地在自然中生存。
“那你岂不是不是随时都可以野炊？哇，真好！”
严魃只是笑了笑，说：“那要不要我给你烤条鱼？”
“不用不用，哪有鱼给我们烤？难道你想现在去抓？这么黑，我俩都没有念动力之类的能力……我能问一下你打算怎么抓吗？”小哥反撑起身子睁大眼睛看着他。
“煮了再说。”严魃不由地笑了。
“太……太暴力了！”小哥的称赞让严魃很适用，不过他们只是口头上说着玩，并不会真的去煮了，并不会。
风从头顶吹来，但是吹不动遮住星星的云幕，也许是严魃做的大地炕床效果很让人满意，小哥一点也没打算休息。
“这个世界好无聊啊。”
“这个世界有趣的事非常多，但要是你一个都不去寻找，当然就会无聊了。实际上，有很多有趣的事情我都没经历过，甚至听都没听说过。人又是欲望的动物，只要有需求有欲望得到满足，都不会觉得无聊，而人的欲望又是无穷无尽的。要是你觉得无聊，去羽千学院体验新生活就是个很棒的选择啊。”
“哼，没准去了之后会更无聊呢？你说人为什么要活着？”
“为了别人而活着。”严魃又补充到，“不是我说的，是爱因斯坦说的。”
“可是那样多不自由。那你是为了谁而活着？”
“当然是为了我自己了。”严魃不假思索地回答。
“哼，自私。不愧是城里人。”
“诶，不是，难道城里人和外面的人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了，”小哥当口咬定，“我说过了，首先城里城外长得就不一样，其次就是他们两者基因不一样。像你这种顶着一副小白脸的城里人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话题终结。
“我搞不懂你们啊，为什么你们城里人一辈子钻进城市里生活工作都不会无聊的？每天都过一样的生活有意思吗？每个月就为了账号上多那么几个零有意思吗？”
“零是有意义的，我们正在努力消灭财产……”要不要和我来一起建设社会主义？
“钱啊，那些有钱人到底要有多少钱才会满足？”
“不不不，他们当然不会满足。”
“人得到了进化但却变得更不自由了，你说神给我们进化出超能力是为了什么？”小哥抬起手臂举过头顶，手上坠着一副手环。“我觉得是为了让人类最终得到自由。”
“自由是相对的，我还听见有人说，死亡才是真正的自由。”
“是吗？所以你要回你的学校，过上束缚但是安全的生活？”小哥看过来。
严魃看着他的眼睛。
“自由，并不是人所须要的。我是说，适当的约束才是真正的自由。但是羽千学院是真的好啊，没有比它更好的学院了，天命之星你知道吧……”
“不感兴趣。”
严魃舔了舔嘴唇，“至少，你入学羽千学院，顺利毕业以后就可以获得特殊能力使用执照，这是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要的东西，更何况现在的局势越来越乱了，有这么一个特权要安全得多。要是真的打起仗来，从人有历史以来，人命都是不值钱的，但是身份它值钱……而羽千学院就能给你这个身份。要是你对上层社会感兴趣，从羽千学院毕业同样也是一个非常好的跳板……”
“好了好了你不用说了，我没说我不去。”小哥不经心地说。
“不过学校现在被恐怖分子盯上了也是事实……”
严魃说完悄悄去看小哥的表情。
“你的能力很强大，你的父母也很强大吗，还是你的基因被改造过？”
“我的父母都是领了限制证的普通人，不知道能力强不强，我家也是小县城的普通家庭也没印象有什么奇怪的事。”
“你该不是被抱养的吧？”小哥突然扭过头来。
“应该不是吧……”
“这样啊。”小哥又躺了回去。
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一边巨楼万厦还携着橘红的天幕，一边的湖天却已泛了白。
羽千大学羽千市前湖学院的大门广场中心是一尊现代雕像，迎风飞舞的女神像，普通又常见，象征着自由与和平。
严魃隐蔽在丛林中隔着树叶树林观察学院外湖堤上低矮的栅栏，向身后的人招手。
“怎么了？”严魃问。
“没什么，我还是不去了。”
“那你留给联系方式给我，我安排好了再叫你过来。”严魃马上说。
小哥摇了摇头。“不了，谢谢你的好意，我已经想好了。”
“那至少留一个电话给我，我答应你的钱都会给你。”严魃说。
小哥一下子露出了憨厚的笑容，“不用了。再见。”
严魃倏地抓住了他的手，吓了后者一跳。
“名字，把你的名字告诉我，我好报答你！”
小哥窘迫地微微挣扎，不说出名字严魃是不会松手了。
“顺女……我的名字是顺女。”
“顺女？”严魃重复。
小哥借机挣开严魃的手，又后悔了，“不，不算，这个不算是我的名字，我不叫这个……”
“那叫啥啊？”
严魃不知道，他越是一本正经盯着人看，人家越是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反正不叫顺女！”
严魃也不纠结这个了，但他还没忘记索要联系方式。
小哥突然笑道，“你就这么想报答我吗？你这个人真怪。那好吧，这个人情你就先欠着，你以后要无条件答应我三件事，行了吧？放心，不会提超过你能力范围太过分的要求。别担心找不我，到时候我自己会找你来的。”
“那就记住，三件事哦，不许忘了哦。”
小哥的浅蓝色的眼睛消失在了山丘的一头。“顺女。”严魃默默呼唤着这个名字。
“正确发音其实是孙吕吗？”
严魃独自抱着头懵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