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碧,解除灵弓的魔力输出限制。」

『灵弓的限制已经解除,推荐长弓形态进行大规模的扫射减少敌军的数目。』

「正好,我们都想到一块去了。」

––––仿佛足以照亮这个世界的光积蓄于少女所持的长弓前,缓缓地拉开弓弦的她进入放箭前的蓄力状态,靛蓝色的眼眸染上碧绿色的光芒––––

「––––骤雨之枪。」

随伴着樱桃般娇小的嘴唇念出技能名的刹那–––––嗖轰轰轰轰轰轰!!犹如流星雨般落下的光点在高空绽开,一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众人只见那每一颗每一滴的光芒渐渐化为了巨大的箭矢落下,使这片被傀儡们污染的大地立即受到光之雨的净化,唯有淋浴于其中的生者不受其干涉––––仿佛神圣的仪式一样歌颂着救济的制裁从天而降。

「噶?!」

「噶!」

「噶!?」

每一支每一箭都准确贯穿头颅的长枪之箭在一转眼就内便减少了傀儡的数量,灵力制成的箭矢在那之后也被潜伏于村庄各处的树精们吸收后,一批得到魔力补充的傀儡讨伐部队就此诞生––––啪嗒!由树木轮廓组成的拳头一击便把一批傀儡打成了肉饼,各自开始主动驱逐傀儡的战斗型树精介入了战场。

「那道光是…」

「树精们…全都醒来了…」

「是吧?我说对了吧?」

「是琳奈小姐!琳奈小姐回来了!!」

「呀啊!得救了啊!真是谢天谢地!」

滑行于斜波的黑影身披着被火烧过的黑袍降下村庄,遮盖在斗篷及刘海底下若隐若现的那双碧蓝色的眼眸率直地观察着下方的情况:

「话说回来…这什么情况…那么多令人作呕的傀儡究竟是从哪来的…小碧,残党的数量和方向?」

『准确数字还不确定,但分身们都在处理中,现在最靠近左边的木屋还有七只,右边的木屋还有十只,先去处理它们了再说。』

从腋下的刀鞘拔出匕首的黑影藉由受身技术降落于村庄的前方,经过抛光处理的刀身反映着她那张曾经相似某个人的表情及眼神:

「…倒也是––––那么,谁…活腻了呢?」

「噶…!?」

嗖!啪嚓––––一刀贯穿傀儡脑袋的投掷刀反映着第二只傀儡的头颅被黑影手持的匕首贯穿的画面,践踏于尸体上进行前空翻的她在悬空状态下从大腿上的刀鞘拔出了两把投掷刀,并利用熟透投掷伎俩的左手进行连续投掷––––啪嚓啪嚓!两名傀儡在走出室内的刹那便立即毙命,步入室内便受到另一只傀儡袭击的黑影将刀身直笔刺穿它的下颚,并一脚踹飞那具尸体的同时拔出匕首及刀鞘里的投掷刀––––嗖啪嚓!

「噶?!」

满口都是唾液及血丝的傀儡在打算攻击前便被投掷刀刺穿了首级,第二只女性傀儡则被黑影抓住长发后甩向圆木制成的墙壁––––啪嚓!自在操纵植物的她使圆木的表面盈出一根尖锐的树枝刺穿她的后脑勺,又再将那双反映着碧绿色光芒的眼眸瞪向另两只傀儡的方向:

「––––死吧。」

释放出灵力的黑影使地板受到相应的影响,尖锐的荆棘随之缠绕在它们的身上,仿佛她那只握紧的拳头一样捏碎了傀儡的躯体。

「––––藤蔓箭矢。」

解决这一批傀儡后,黑影藉由灵力制成的箭矢从迷你弩枪的矢道释放出去,尾随着箭矢末端的丝线在半途中因弹力而卷成了弹簧的轮廓––––嗖!左手抓紧藤蔓的黑影利用其弹力飞跃于空中,遮盖于斗篷底下的靛蓝色眼眸反映着傀儡们那张可笑的脸孔––––嗖啪嚓!从腋下的刀鞘里拔出匕首的她利用傀儡的尸体当做暖冲物坠下,同时也将刀身插入了对方的头颅里给予致命一击后,拔出投掷刀投掷向眼前第二只傀儡的首级。

「噶!?」

「…」

啪嚓!正面倒向黑影的傀儡被她的双脚当做后空翻的立足点踹飞,以为自己被看漏的傀儡以仰望的视线盯着黑影绕到了自己的身后–––––嗖啪嚓!骑坐在傀儡肩膀上的她一刀便贯穿了对方的头顶,又扭转刀身扩大伤口好让刀身可被拔出后,重新站回到沙地上以一大一小的双眸瞪着剩余的傀儡。

「嘎嘎嘎!!」

「嘎嘎嘎!!」

「…吵死了,这就了结了你们这帮畜生。」

一瞬间便杀死两名傀儡的黑影从尸体上取回投掷刀,另一手则握着匕首直笔蹦向傀儡们的方向,飞驰于战场的黑色轮廓随伴着靛蓝色的虹膜留下的残迹而去––––

「噶?!」

「噶!?」

「稍微借用一下你的身体吧––––藤蔓箭矢。」

嗖啪嚓!释放出箭矢刺穿傀儡脑袋的黑影在使用这技能的状态下可任意形成藤本植物的轮廓附加于箭矢上,其强度和长度只要不超过十米,甚至能将一个人直接拉到黑影的面前去––––嗖啪嗒!将傀儡的尸体往自己的方向回收的她,藉由尸体撞向另一只傀儡,又趁着对方把体重压在尸体上时,反过来利用离心力把自己弹向前方扑向那只倒在地上的傀儡––––啪嚓!刺穿眼眸的匕首几乎是一刀插入到了底,丝毫不给于她任何机会拔出武器的第六只傀儡狰狞地向她睁开了血盆大口:

「嘎嘎嘎嘎––––」

「––––脏死了,闭嘴。」

动作和反应速度完全没有任何破绽的黑影藉凭傀儡蹦跑的速度及突进的力道加以利用,掌心握紧着它那只脏手的同时也将膝盖狠狠的砸在对方的脸蛋上,接着又把肘部砸在傀儡的后脑勺,使它翻倒在地上后一脚用长筒靴踩碎它的头颅––––啪啦!染红靴子的血滴从傀儡的头盖骨里溅出,即便没有使用武器也能战斗的她,如今已经茁壮成长为一名善于任何距离都能战斗的弓手。

『丫头,还有四只从后门跑出去了,快追上去!』

「啧…老老实实给我宰了不就好了吗…」

『狠话待会再听汝说,快走。』

不得不以追上去的黑影绕过倒塌的房屋,即便践踏在燃烧的木条上也若无其事地蹦跑,映入眼帘底下的傀儡们以难堪的姿势在蹦跑着––––嗖啪嚓!尖锐娇小的短箭从高空落下,被刺穿头颅的一名傀儡立即倒地不起,而剩余的傀儡则在意识到黑影的存在前––––啪嚓!其中一只便已经被她当做踏脚板踩碎了脑袋,第二只在发动攻击前则正面受到匕首的投掷攻击当场毙命,剩下最后一只傀儡,她则拔出了长筒靴上的虎爪,打算刺穿它的眼眸了结一切…

『嗯…?等等!丫头––––』

「?!」

嗖!就在黑影打算给予对方最后一击时,向后闪避虎爪攻击的傀儡忽然做出了傀儡不可能会有的动作––––嗖哼!从袖子下拔出一根伸缩式刺刀的它使刀身掠过黑影的鼻梁前,若不是小碧及时提醒她的话,那傀儡的奇袭计划恐怕已经瞬间成功了。

「什…!」

『拉开距离先!这家伙有点不对劲!』

还是头一次看见傀儡会使用武器的黑影,自然没有大意或轻敌的打算,如果对方想来一对一的近身战她也有自信取胜––––重点是那把犹如长枪般可伸缩自如的刺刀,让黑影回想起了那个人的背影。

「…那把武器…你是从哪得到的…?」

「噶…噶…噶!」

「––––回答我!!!」

啪嚓!拔出第二把虎爪的黑影以怒视的表情冲向傀儡的方向––––啪啷啪啷!闪烁于刀器间的火花掠过生者与死者的眼帘,准确地挡下攻击的傀儡很明显拥有着不逊于人的技巧及逻辑性的思考––––啪啷!从左下袭来的刺刀被黑影左手持握的虎爪弹开,由右侧袭向傀儡的虎爪再一次被刺刀的刀柄挡下,反握武器的它藉由伸缩式的刀身自在控制武器挥舞的时间,使黑影的攻击一次又一次无法奏效。

「啧…真是难缠…!」

「噶?!」

咚!一脚踹飞傀儡的黑影收起了虎爪,拔出了尸体上那把自己更加惯用匕首,反映于刀身表面上的双眸随伴着靛蓝色的光芒袭向傀儡––––啪噹!垂直砍向傀儡的匕首窜来沉重的力道,和娇小的虎爪完全不一样的攻击力使长枪的表面出现了缺口––––啪噹啪噹啪噹!!水平砍、劈砍、斜砍、每一击每一砍都抱着杀意攻击对方的黑影使傀儡所能防御的武器渐渐变得破烂不已,就在她挥出的最后一刀粉碎那把武器之时––––啪啷!伺机用左手抓紧刀刃碎片的傀儡从正面刺向了黑影:

「噶!」

「––––太慢了。」

然而,一眼早看破这个攻击的她已经伸出了手,交错于彼此间的前臂因前进的力道而互撞,反过来抓住傀儡那只手的内侧的黑影,顺着自己有利的方向翻转了手腕,凡是肢体受到如此束缚的人都将陷入无法动弹的状态––––那个人曾经所教导自己的武艺、那个人曾经所告知自己的技巧,那个人曾经残留于这双手上的温度––––她全都还牢记在内心的深处。

『听好…这个技巧讲究的是利用敌人出其不意的力道,给予对方致命一击的招式,但前提你必须拥有敏锐的洞察力和迅速的判断能力,每一秒每一个动作都不可有忽略,要就比对方还要迅猛,不行就要比对方还要灵敏,我们所追求的正是在刹那间便能够夺走对方生命的结果,这个步骤是没有回头的路可走的,要么是你死,要么就是他亡,你得好好牢记在心…知道吗?琳奈––––』

『啊…我明白––––』

「––––去死吧。」

「噶?!」

无情又冰冷的双眸映现刀身反射的光泽––––啪嚓!扑进对方怀里的少女所持握的匕首刺穿了傀儡的心脏,因风压掀开的斗篷随伴着她那头浅棕色的短发而飘荡在日落的夕阳之下,正面被致命一击命中的傀儡,嘴里好像还在嘀嘀咕咕念着什么地说:

「哈…哈…哈,一点犹豫…都没有吗…真是冷酷啊…精彩,我完败了。」

「什…说…话…了…」

「但是…你…和那个时候…不一样了…你,变了,证据,就是,你那双失去光泽的眼眸里,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憎恨、绝望,就像是––––那个可怜的魔法使一样。」

「!」

内心忽然涌上一股杀意的少女,仔细一看对方的容貌––––才回想起了当初那个曾经蒙骗所有精灵的白袍男子,正站在自己眼前被那个人的刀所刺穿了心脏。

「怎么,忘了我吗…?要不要,顺便,让我告诉你,是谁召唤了––––那头业火的魔物,呢?」

「你这家伙…!」

『丫头!冷静点!吾等还需要他所知的情报!』

扭转刀身扩大伤口的少女几乎连表情都扭曲了––––因为她知道的,眼前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间接杀死那个人的凶手。

「哈,哈,哈,真是,讽刺,可笑啊,善良闻名的精灵,竟然露出,如此骇人的表情,真是,杰作––––」

「––––给我闭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丫头!!』

就在少女打算拔出匕首直接把他那颗头颅切下的瞬间––––从斗篷底下冒出的藤蔓立即束缚了她的动作,身为隶属她的眷属,小碧很清楚现在绝对不能让她杀了这个曾经被称作为『理查』的魔法师。

「放开我!!小碧!!是他啊啊!!骗走了朵莉丝姐姐她们!!召唤刺猬虎!差点就烧死全部人的那个家伙!!是他害死了哥––––」

『吾知道!吾当然知道!!但要下手也不是现在!冷静点!!等吾等得到了情报再把他给碎尸万段也不迟啊!!』

气喘喘地放下刀的少女,被一时涌上脑的怒气染红了思考,不得不说自己还是很天真的她甩甩了一下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了一点后––––嗖啪嚓!将匕首投掷刺穿了理查的脚腕。

「咕噶?!」

「…我知道了…那么快说吧––––朵莉丝姐姐她们,现在到底在哪里?」

践踏在刀柄上的她以骇人的眼神俯视着理查那张不为所动的表情,真不知道他到底明不明白眼前所站着的精灵拥有着足以踏平这一带的力量––––若她有意,要把理查这天杀的混账王八蛋五马分尸都不是问题。

「哬…告诉你,也无妨––––毕竟她们,早已经不是,你所认识的精灵,了。」

「!」

啪嗒啪嗒啪嗒!捆绑于理查四肢上的藤蔓立即束缚了他的动作,比少女还要愤怒的小碧自然也想要把这个人渣的四肢都给扯下来。

『汝敢对那些孩子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吾可绝不会心软,汝就做好被分尸的心理准备吧。』

「哬,尽管得意吧,再过不久,那位大人,将会得到这个世界,人族大陆,兽人之国,最后––––精灵女神最后的庇护,也将在那位大人,的力量之下,彻,底,粉,碎,就像是那悲剧的主角、那个可怜的魔法使,一样,走向终焉。」

「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派遣刺猬虎袭击我们…难道…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杀死哥哥而已吗!」

「哈,哈哈,字面上,的意思,我等,一开始就已经,计划好了,如今的世界,正如我等期望的结果一致,你们,已经失去了,那位魔法使,曾经守护过这个世界的他,已经,不复在了、曾照耀这个世界的光,已经消失殃尽了––––绝望吧,放弃吧,永恒的黑暗,将就要,降临了,仅凭如此茫然的光,你们根本无法守护这个世界的未来。」

「说什么…?」

「你们…就连人贪婪的本性,都无法根除,大量的恶意,基本上,都是由你们这些守护生命的使者产生,难道,你们就没有,自觉吗?由善意守护的恶意,不过是邪道中的,邪道,罢了,你们的所作所为,打从一开始就毫无,任何,意义,可言––––就像是,那愚蠢的魔法使,一样,若一开始,能对你们这些,精灵,见死不救的话,也许,还能活久多一些。」

「!」

–––无法忍受对方那发言的黑影,几乎是用尽了全力在克制自己的杀意。

––––明明那个人的付出,是如此的伟大又壮烈的才对。

––––在精灵少女的眼帘里,他的存在就像是英雄…不,真要说更接近她现在所崇拜的『救世主』一样才对。

––––而自己憧憬的他竟然被说成那样,不论是谁都不可能忍下这口气才对。

「没有意义可言…?对我们…见死不救…也许还能活久一些?别开玩笑了!」

「…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废话!那个人…那个人每一天每一日活着…都被委屈和痛苦所折磨,在孤独的时候也没有人安慰过他,在煎熬的时候也没有人对他说一些能够感到欣慰的话语…你们以为是谁害得他变得如此愚蠢了…?如此睿智的他是在知晓一切的前提下,才站出来为了我们而战!唯有他一个人挺身而出与如此众多的恶意战斗!就算是再怎么绝望的情况下!他仍然站在我们的面前与梦魇奋斗!一次又一次倒下!一次又一次站起来!正因为有他的牺牲!我们才有了新的未来––––」

––––然而,那个代价却是温柔的魔法使的性命。

––––她说不出口,但她心里知道的。

––––那个人奋斗的背影,是为了回应自己的信任而存在。

––––他是个强大的战士,同时也是个孤独的人。

––––这样的他觉得,若能够得到那么一丁点的回报,那也值得了。

––––他渴望得到对等的理解。

––––他渴望得到对等的回报。

––––他渴望得到对等的关系。

––––如果是为了守护这对他而言是无价之宝的自己,那就算是支付这条性命作为代价也无妨。

––––他,真是个大蠢蛋,大大大大大大大蠢蛋。

「所以––––我绝不容许你们说这种风凉话侮辱他,更不能原谅你们这些把他的善意当做计划的一部分利用的恶行者!!」

「…哬…哈哈…哈,恶行者吗…真正的恶行者到底谁,你恐怕还没搞清楚吧?让我,告诉你,一些,有关于一名魔法使,的历史吧。」

「!」

「曾经,在遥远的过去,有一名魔法使,背叛了所有的种族,导致人族大陆,陷入了毁灭状态,是不折不扣的大恶人,他间接杀死的人族,用你这辈子吃下去的饭粒,都数不清,甚至有传言说,他利用魔法强迫大量的女性生下他的–––––」

咔擦!更加用力践踏刀柄的长筒靴使刀身再次陷入伤口及地面,精灵少女那双坚定的眼神里丝毫没有任何的质疑。

「––––如果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些废话的话那我劝你还是闭嘴然后去吃点泥巴装满了那张烂嘴巴后再和我说话比较好––––因为不管你说什么都无法让我对那人的信任产生一丝的动摇。」

––––即便他已经离开人世已久,那份信任至今为止仍然紧紧地联系着她与那个人之间的回忆––––这可不是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可以轻易破坏的东西。

「你可以夺走我最珍视的人,你可以夺走我最珍视的前辈,你可以夺走我对这个世界的信任––––但不管你绞尽脑汁费尽心思想要做什么,你们都无法切断我与那个人之间的羁绊,即便世界上的每个人都不相信他,我也相信他所说的话才是真正的事实。」

「…可笑之极的笑话,那种羁绊,那种虚伪的事实,不过是那个魔法使,为了得到你的信任,才编出来的谎言,你要相信下去,也无妨,反正––––崭新的世界即将来临,世界变革的一日即将到来,不论你们,再怎么抵抗,都无法改变这个结果。」

「变革?凭你这个狼狈的姿态?舍弃了人的身份,作为傀儡活在这个世上难道就是你所渴望的未来吗?真是荒唐。」

「这副姿态是那位大人赐予我等的恩惠,是生命,应有的,正确的姿态,比起被欲望所束缚的肉体,我等追求的,应该是一具能够依据本能的容姿,绝不应该,被价值观和金钱观所束缚,我渴望纯粹的世界到来,渴望能够用正确的姿态,活在这个世界上,依据法则和规律前进…」

「––––人是依据感情和社会性才能进步的知性生命体,你所说的正确的姿态只能适用于野兽和一些害虫身上,客观而言或许人们确实被价值观所束缚了思考,但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懂得去珍惜、保护那些迟早有一天会消失的东西,你们所渴望的世界不过是想要逃避这个责任和痛苦罢了,这种丝毫不再理会他人的感受才得以被正当化的言论––––就由我来代替那个人否定它的合理性。」

「就凭你?也想要取代这个,被客观的合理性,所束缚的世界?真是妄想––––正因为主观形式的合理性,无法取代逻辑及,现实的残酷,生命这一存在才会依据法则所前进,人们所造的社会,办得到吗?在那种,无法促使知性及自主性成长的世界里、在那种充斥着感情和道理的时代,早已经证实了必然走向终焉的结果––––」

「––––就算如此我也要否定它,就算没有合理性也罢,就算没有未来也罢,就算没有道理和逻辑也罢––––人的价值绝不是能够用道理去定义的存在,能够定义人这一存在的只有当事者本人自己所走的道路,而你们所指引的道路不过是让所有的生命走向自相残杀的终焉罢了,这种扭曲的世界又会剩下什么––––」

「人们的社会,难道就不是如此吗?大量的人,为了利益而互相残杀,买卖奴隶,贬低生命的价值,模糊化生命的存在意义,要不然就是为了拯救一个生命不惜牺牲掉大量的生命,你们的所作所为,才让我感到不解,为了实践自己的目的,不惜践踏在规律和法则的头上,扭曲价值观及意义的到底是谁––––」

「––––人的感情原本就无法被规律和法则所正当化,能够正当化感情的只有人的良知及理性,像你们这种只能用本能和欲望去思考逻辑的野兽是不可能能够明白的。」

「哬…如果我们是野兽的话,你们就是禽兽都不如的,怪物,真是遗憾…遗憾啊…但你迟早有一天,定会明白的,以绝望的形式下,在身处噩梦的环境下,啊啊…可惜…可惜啊…没能看到,那个世界的诞生,真是…我一生的,悔恨啊––––倘若,这是那位大人所期望的结果,我,将很乐意,接受,这样的…末…路…赫……大……人……」

「––––那种世界既不会诞生也不会出现,你就在地狱等着瞧吧,我会代替那个人的背影,再一次把你们的野望彻底摧毁。」

早已经受到致死伤的理查吞下了最后一口气,倒在地上失去了生命活动的迹象––––俯视着他的黑影缓缓地拉上了斗篷盖起自己的容貌,反映于她那身轮廓后的背影仿佛重叠着两个人结合的意志。

「呐…小碧…」

『…嗯…?』

「…你觉得…我…真的做得到吗…」

『…说什么丧气话…刚才的气势全都是装的吗…?』

「…我…不是他。」

『…因为汝就是汝,这不是废话吗?』

「…不是这个意思…我…很害怕啊…无法像他一样勇猛…哥哥他…面对着如此庞大的黑暗…即不退缩…也不屈服…拼死地对抗我等精灵的梦魇…哥哥他…就像是我的光一样…而我却…没能成为和他一样的人…这样的我…」

『…所以吾才说啊,汝就是汝,会害怕是自然的,不晓得害怕和恐惧的人乃汝的敌人,他们不会对任何人心软,不会对任何人抱有慈悲的心,仅仅是一群利己主义者的集团罢了––––汝通过恐惧知晓慈悲的价值,汝通过慈悲抚育了同理心,汝通过那个人的事产生了憧憬心––––对那魔法使而言,汝是他的光,赤也是这个世界新生的光。』

「……」

她应该很清楚的才对––––那个人绝不是无所畏惧的怪物。

正因为有她的信任––––那个人才能再一次站起来,面对那无穷无尽的业火也不退缩,哪怕是全身五脏六腑支离破碎也在所不惜––––这才是他能够战斗的理由。

少女追随的光虽然是来自于他的背影,但反过来也可以说他的影子其实是来自于少女的身上而产生––––交织在两人之间的背影所联系着他们的,正是名为善行的光芒。

『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前进吧,为了不辜负他的牺牲,汝应该明白现在已经没有回头的路可走了对吧?吾等所能做的,只有准备好这最后的一战,找出能够战胜它们的方法。』

「…嗯…我知道了…」

对自己的做法无法感到成就感也无法感到满足感的黑影,眼底下那对靛蓝色的双眸如今只能以寂寞的眼神注视着自己这双被血脂染红的双手––––但即便如此,她还是选择了前进。

––––为了不辜负那个人寄托于自己手里的希望。

––––为了不辜负那个人所遗留给自己的世界。

––––只要是为了那个人的话…

––––要我做什么都行,哪怕是要越过那一线,觉悟什么的早就做好了。

「还有傀儡在村庄里吗?」

『…对自己的技能那么没有自信吗…?已经没有了。』

「你确定…?」

『在外面的敌人都给你一个人处理掉了,剩下的都是一些躲在室内的漏网之鱼,而就在刚才也解决了––––唯一还残留的问题就是…』

「……那家伙对吧…」

能够透过分身的眼睛探查整个村庄的小碧很清楚现在杰克的情况,黑影则因为四周残留着的尸体并非被自己释放出来的箭矢所杀而感到了疑惑––––真要说,这更像是被某种野兽的爪子残留的切口,使她差不多也意识到了四周蔓延着的气氛为何残留着如此浓厚的杀意。

『丫头,情况有点不妙…汝要冷静点判断,知道吗?』

「…他杀的是傀儡还是人我不在乎,重要的是如果他再一次这样失去理智,我可没有那个耐心再留他一命。」

『都说了…冷静点判断的意思是,要汝明确的理解现况后…』

「做出有合理性的分析和决断?对一个连敌我都不分的人,还有什么…」

与此同时还没说完话就目视杰克正在缓缓地向自己走来的黑影,只见全身都是血的他被树精们所警戒而包围着,不用计算也知道这家伙在刚才究竟杀了多少傀儡––––但更重要的是,他的双手上还抱着一名无首少女的遗体。

「…这算什么…」

『那孩子身上有咬伤和刀器的伤口,估计他应该是没法救下对方,才不得不以下手…这证明了他在这个状态下仍然能保有理性…』

「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的可能性…也不是零…』

「啊…确实不是零,但还是低到我都看不下去了––––你们,下手。」

「唔,唔。」

隶属于黑影的树精们虽然是小碧的分身体,但基本上都会听令使役者的指示采取行动––––嗖啪嗒啪嗒啪嗒!在杰克暴走前便用藤本植物束缚他的树精们紧紧地勒紧了藤蔓,这样一来就算无法伤及他分毫,他也没法伤及任何人一根汗毛。

「我只问你一次,要么给我醒醒仔细听好,要不然就给我去死吧––––作为一个人去拯救其他的生命绝对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世界可没有那么温柔到会让你自豪的展现英雄的精神,该让你绝望的时候它就会让你绝望到彻底,该让你死得透底的时候它就会让你死得凄惨无比,这道理不论是对谁都能套用––––但如果仅仅一次就对这样的世界认输的话,你当初又是为何而战?」

「…!」

「是为了展现自己的强大吗?还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你那双被血染红的手是为了自己才越过了那一线吗?变得如此的狼狈不堪,仅仅是为了炫耀和自我满足,这代价也太不划算了––––醒醒吧,然后抹掉那些因为罪恶感才流出的泪珠,『希望』才不会因为一个大男人的眼泪而降临,在这片荒芜的沙漠前等待着你的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而已,不管你怎么呐喊、哭闹、发狂–––––会回应你那番任性的也只有这批饥饿的怪物,它们会追随着生者的呐喊声,因你的悲鸣而感到亢奋,就算你喊破喉咙它们也只会把你吃得更加津津有味。」

身上的毛皮盔甲渐渐剥落的杰克,渐渐恢复了理性的思考及正常的情绪,即便充斥在内心里的愧恨及罪恶感仍然不会消失––––

「––––如果你想要让更多这样的牺牲者出现的话,那你就尽管绝望到满意为止吧,在那之前你将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守护的人死它们的嘴口下,再一次,一次又一次,反复不断直到轮到你为止––––发狂的你又要再一次把她们给杀死,亲手勒死她们、斩下她们的首级,反正在那之后你又会孤零零一人留在原地绝望所以没什么差别吧,因为这份廉价的善意产生的罪恶感而痛苦不堪,因为自己的无力而懊悔不已––––沉溺于这份保护欲里自以为是守护者的你,不过是个谁都没法保护好的伪善者罢了。」

将匕首抵在杰克眼帘前的黑影,明确地说述了所有事实和现实的情况,告知他现在应该去做的事情不是,绝对不是对现实低头,或是绝望,发狂––––人在失去后所能够做到的事情,应该仍然还存在的才对。

「我再说一次,保持你的理性战斗下去,我需要的是能够提供战力的战士,不是一只会随时会暴走发狂咬主人的疯狗,你如果没法排上用场的话,我会很果断的赐予你安息的权利,在那之后把你的尸体喂给傀儡们当做诱饵也许还能发挥你这份廉价的善意最后的用途。」

「……」

将刀刃从杰克眼帘前移开的黑影,目视一名被傀儡咬破脖子的半兽人刚刚才化作为傀儡而觉醒,现在正向着他们的方向缓缓地走来––––嗖啪嚓!不用说,当场便被黑影投掷的匕首刺穿了头颅倒地,连一个人都没有伤害就安息了。

「你……亲手…杀死自己曾经珍视的人…难道就不会犹豫…或是感到痛苦吗––––」

「––––别小瞧我了,你根本不知道何谓『痛苦』。」

在场除了小碧以外,杰克根本不知道她所指的痛苦在背后究竟含蓄着什么样的故事––––比起那个人曾经所承受的痛苦,自己现在所承受的痛苦根本不痛不痒,她内心里是那么想的,这份建立于他的痛苦之上才得到的生命,本应该在那片和平的森林里就被熄灭了才对。

––––但自己活下来了,一次又一次。

––––杰克的心情,她自然不是不能理解。

「痛苦对人而言不是毒药也不是良药,而是经历过程中所习得教训时的感受,唯有接受这份痛苦,人才会得到前进的力量,曾经有个温柔的人对我说过这句话。」

「……前进的…力量…」

「一个人能够前进的速度将依据那个人所能承受的痛苦来判断,速度越慢,过程就越是煎熬,但速度越快也不尽是好事,过程中所承受的痛苦将被速度积蓄起来,一口气超越人所能承受的范围释放出来––––你输给了痛苦,陷入了发疯的状态,想要赢得战斗,却一次又一次输给了自己。」

「……我…输给了…我…吗…」

「唯有能够战胜自己的人,才能成为人们心中所拥戴的光,这是无庸置疑的事实,曾有一个人就是如此,和你完全不一样,恐怕你用尽数百年都追不上他的背影吧––––而我则能为了追上那道光,就算是要越过那一线我也会去做。」

没有对方那么坚强的杰克,根本没有头绪自己刚才究竟做了什么蠢事––––但现在萌生于他内心里的并不是绝望、也不是痛苦,更不是罪恶感––––而是足以颠覆这一切负面情绪的『憧憬』。

「不过…在那之前你还是睡多一会吧…小碧,给他治疗,其他的树精去扑灭火源,我去看其他人的状况。」

『了解。』

渐渐在树精们的包围下失去意识的杰克闭上了眼眸,感觉这还是头一次能够那么安然地入眠的他嘴上还挂着柔和的笑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