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有灵力的神树所绽放的光芒映入了众人的视线里,仿佛树叶本身都会发光的般,在夜晚里它就如精灵们的灯塔,具有指引精灵的特征––––感觉到身体里的力量渐渐增加的哈特利等人加快了脚步。

「到了!人族!拖着它,妾身这就去吩咐丫头们准备陷阱!汝要撑着啊!」

没有回应的约翰由于耳膜都是血块,只能隐约听见刺猬虎的吼叫和自己的心跳声,但他知道的,目的地已经抵达了。

「长老!」

「全部人呢?」

「都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到神树去避难了。」

「很好,妾身的弹弓和箭矢呢?」

「在这里…请您别勉强…对手可是那个刺猬虎…」

从属下手里取下那弹弓和箭鞘的哈特利扔掉那把人族所使用的弩枪,并将箭鞘的锁扣固定在腰间的皮带上。

「就算是刺猬虎,吾等也要掩护那人族,汝等也看见了,他是现在唯一能够站在精灵前方战斗的人,是吾等应该去相信的人!全员,动作快!能够驱使树精的人都到树上去!」

「是…是!可是…具体上该怎么…」

哈特利知道的,自己先前就用了套技巧将刺猬虎一度逼入困境,想必它肯定不会再中计,精灵们和树精之间的攻击手段在那业火面前简直如同纸皮一样,只有被烧尽的结果––––但精灵们还有最后的手段。

「––––向神树祈祷。」

「…呃?神树…」

「传闻里,在神树体内栖息着一只曾经和精灵女神形影不离的树精,在它释放出来的灵力下,四周的树林就会像是授粉了般生出新的树精––––那也就是汝等经常使唤的树精们。」

「换言之…就是树精们的始祖…不,母亲那样的存在吗?」

「嗯,若说吾等是精灵女神的后裔,树精们就是神树的后裔,只要吾等能够唤醒它––––召唤出它,也许就有胜算了。」

「可…可是…那…又要怎样?普通的咏唱就行了吗…?」

「不,它和普通的树精不一样,普通的咏唱只能使唤它的后裔,无法直接对其下达命令,吾等需要的是拥有特殊的恩惠、并被所有树精所宠爱的善者––––也就是汝,琳奈。」

「…………呃?我…?」

被众人凝视着的小女孩不解地歪头,感觉有点害羞地退缩了一步––––特地指名她的哈特利很清楚这小小的丫头,现在对精灵们究竟有多么重要:

「丫头,汝之前被传话了吧…?」

「……传话……?」

「不是声音,而是某种意识,它直接把话传到了汝的脑海里,对吧?」

「!」

灵光一闪的琳奈回想起在森林里曾经发生过的奇异现象––––当时,它确实说过自己乃树精。

「那是『意念共享』的技能,和普通的树精所用的『语言共享』之间的差别在于,它不是透过语言直接进行沟通,也不是通过内心来通话––––而是将他人的意识和自己的意识连接在一起,是一种能够构成语言网络的独特技能,不管是多少人都好,只要受到技能的影响下就能够互相理解彼此的意识,虽说范围不会太广,但在战场上,这项技能乃我等后援和前卫之间的沟通桥梁,更重要的是––––能够使役那只树精的人,至今为止仅有获得『树精的使役者』这项技能的精灵女神一人而已。」

「…我…」

「琳奈…汝或许没有意识到……但汝正就是这项恩惠…这份善意的继承者。」

头一次感觉到自己背负的恩惠竟然如此沉重的琳奈,一直以来都没有将什么技能和恩惠的放在心上,更没有炫耀的意思或因此自满––––但这也正是她身为继承者的体现。

「可是…我…连弓箭都使不好…这哪…哪能和伟大的…精灵女神相提并论…」

「傻瓜…妾身不是在暗示汝就是精灵女神的转世,这也和弓术没有瓜葛––––自古以来我们精灵之所以善于使用弓箭,而不是魔法,汝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这个…是…因为精灵女神…流传给我们的…就是弓术…和技能…吗?」

「没错,就算精灵拥有魔力的使用权,精灵女神也不认为魔法是精灵们最佳的武器––––因为精灵的眼睛乃所有弓手必备的条件,而精灵的移动能力则能在森林里发挥出弓箭真正的价值,精灵女神认为精灵这种特化敏捷和天生就有远视的体质,比起使用魔法浪费灵力,弓箭和精灵之间的联系更加深厚,并就在她沉睡于那棵神树底下后,包含那些技能和恩惠的躯体,则与灵弓一同化为了巨大的神树––––可以说我等手里握着的每一把灵弓,都是精灵女神的力量所遗留的残片。」

「残片…」

「所以…汝不是一个没有用的傻丫头,汝只是一个获得恩惠的小精灵罢了,况且从梦魇出现到现在为止,汝一直都做出了相应的奉献…若不是汝召唤了那拥有知性的树精、赋予它实体化的灵力,那人族也不可能会知晓我等精灵遇难的事情,更不会来帮助我们––––这全都是因为汝的善意应有的报酬,汝得到了树精的忠诚心,同时也打动了那原本应该不可能会再来救助精灵们的人族––––难道这不够多吗?」

被众人注视的琳奈虽然不是一个强大无比的精灵弓手,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至今为止究竟做了多么伟大的事情––––仅仅是累积自己所坚信的善意、一点一滴也好、受到了挫折也好、感到自卑了也罢,到了最后的最后她都没有放弃––––这才是她强大的所在、这才是善意的力量带来的恩惠,如果没有善良的精灵少女付出的一切,精灵们根本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可是…我……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当时…也没有记忆…要是失败的话…」

稍微有点没有自信的琳奈低头看着地上,当时的感觉没有烙印在她内心和脑海里,留下的仅有灵力大量涌出体外形成膨大之物、和濒死的经历而已––––要鼓起勇气践踏在其上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放心…」

但哈特利仅将手心放到琳奈的掌心上,另一只手也放在她的掌背上包覆着她那柔滑又脆弱的小手:

「妾身知道的,凭汝现在的灵力肯定是不够的––––但这里是我们的部落,有大家陪着汝,有神树陪着汝,妾身也在汝这里,那人族也还在为了我们而战斗着––––将畏惧洗净吧,用汝的手将这场战斗画上句点。」

「……」

约翰那站在所有人面前而战的背影闪过脑海––––被前辈们的手搭着肩膀和小手的琳奈,感觉大家的意识就像是被自己而连接在一起了一样,提出勇气的精灵少女虽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做到,但现在只能去做了––––传入脑海里的意识再次与琳奈连接了意识:

『决定好了吗?丫头?吾的力量,随时都能借给汝,把那梦魇撕成碎片吧。』

「嗯…我知道了…如果…如果能够帮到…大哥哥…约翰哥哥…还有大家的话…嗯,我会试试…不…我一定会做到的。」

「就是这股气势,上吧,大家!准备好了吗?!」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噢噢噢噢哦哦哦哦哦哦噢噢噢噢哦!!」

「喔喔哦哦哦哦噢噢噢噢哦哦哦哦哦哦!!」

此时,从部落入口前冒出来的两者打滚在地上搏斗––––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

「噶嘎嘎嘎嘎嘎嘎嘎!」

––––劈开刺猬虎胸膛的约翰也被对方的爪子劈开了胸口,反过来将它的身体当做着地点的约翰一脚踹飞它拉开了距离,就在两者打算使用技能和魔法恢复伤势时––––感应到大气里的法力变得非常稀薄的约翰,比起没有知性可言的刺猬虎还要优先意识到魔力脉络里的魔力血液开始不再恢复消耗掉的部分––––

(果然…大气里的灵力很浓密,别说妖力,就连一丝法力都没有,那颗巨大的神树覆盖的地方几乎都是这样吗…倘若现在用尽体内的魔力就糟糕了呢…)

约翰知道的,像刚才那样的攻击方法已经失去了效率性,每一次攻击都要治疗伤口的话,以现在的魔力残留量计算,他可能在击倒刺猬虎之前就会耗尽魔力致死––––

(接下来必然是一场消耗战,关键在于能够节约多少力量、产生多少效果来决定优劣…除了匕首以外,武器还剩下两只虎爪,投掷刀几乎都在对付人贩子的时候用光了,含有金皮树粉末的土块还有一点,作用对刺猬虎的再生能力和业火而言应该不会起效果,能够指望的只有那个吗……不行,精灵们还在,冒然使用太冒险了…那也无法节约控制分寸…对这种大小的魔物真是棘手……)

「嘎嘎嘎……」

打算改变攻击模式的他移动眼眸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般,没有停滞任何一秒地收取视觉信息。

『呐,混账家伙…知道什么叫音爆吗?』

「嘎嘎嘎……?」

正在恢复伤口的刺猬虎仅扭转了一下脖子,不解地歪着头警戒着约翰––––好像能够听见没有张开嘴巴的约翰在对着自己说话而感到了好奇。

『就是刚才把你打飞出去的攻击啊,外人可能会那是蛮力使出来的拳击,或是什么将什么魔法附加在拳头上增幅了拳击的威力,那些胡乱的猜测我听多了,很遗憾全都是想象力不足的人瞎编的推测––––但普通的情况而言,瞬间引发音爆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瞬间达到马赫的物体,所以我就想––––如果藉由我的魔法干涉电子和质子产生磁场的情况下,将超高压缩的魔力粒子透过电磁加速投射出去,途中再改变分子排列来提升空气密度,使一部分的空气里的分子物质会因为魔法的效果而累积气流和声波之类的能量在穿透过它的物体上––––如此一来,一旦魔力粒子的速度成功突破音速达到马赫,累积在它表面旁的压力、声能、动能、各种物质的压缩体就会像是被刺穿的盾牌一样累积在末端的锥点上爆开,在空气动力学上这个现象叫做音障,而突破音障的现象––––就是所谓的音爆。』

「……」

如果是正常人听见这番话的话,下巴应该已经掉在地上了,可惜,听见的是刺猬虎,不是精灵也不是人族,没有语言机能便无法理解这番话的用意,哪怕听得见也无法处理信息就是这个意思––––可是,刺猬虎这时候却似乎理解了约翰的实力一样,仅将力量集中在恢复伤势上,没有再主动突击。

『可是就算如此…魔力粒子的射程在我掌心前不远就会突破音障,并和大气融合后瞬间蒸发,从中音爆不但会对身体的器官和肢体产生相当严重的伤害,鼓膜也会因此破裂,若不是我和你这种怪物的话,其他人早就死了,我也不怎么喜欢使用这样的双刃剑。』

「嘎嘎嘎……」

可能觉得约翰只是在虚张声势或自言自语的刺猬虎转了转那双眼眸,并又再次将业火释放出来披在身上准备好接下来的战斗––––与其说是为了尝试沟通,不如说是为了精灵们争取时间的约翰,将破烂不堪的黑袍扔弃、解开了斗篷的锁扣,仿佛将过去到现在为止累积下来的负担都扔到了后方,做出了和刺猬虎完全相反的行为,并从腋下拔出了那把表面已经被刮伤的匕首指着刺猬虎:

「好了,闲话到此为止…来进行最后的厮杀吧,梦魇,你的死期已经到了。」

「嘎嘎嘎吼噢噢噢噢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从远处看见动静的哈特利等人已经准备就绪,通过树精们的带动树根和蔓藤的布阵下,她们瞬间就将部落的中心制成了一个巨大的陷阱,并且还能看见琳奈的身影也在其中。

「长…长老…大哥哥…约翰…翰哥哥他没事吗…?」

「呃…没事的,他很强,比我们任何一个精灵都还要强,不会被轻易干掉的,等他一出现,将刺猬虎带到这里下方制造破绽,丫头你就和大家一起咏唱,明白吗?」

「嗯…我…我知道了…」

哈特利知道的,现在的琳奈拥有足够的灵力驱使那匹树精,只要有神树的保佑她便能够发挥出在外界无法发挥出来的力量。

「长老!他们来了!」

「全员!准备就绪!千万不要松懈!」

「了解!」

「知道了!」

和刺猬虎奋斗的约翰特意将战斗范围扩大,施展后空翻闪避的动作也好,接下尖刺后不进行投掷而是防御的动作也好––––消耗战的目的正是节约力量的使用方式,能够减少伤害就等于增加优势,拥有越多筹码的人就越是接近胜利。

「喝啊!」

「嘎嘎嘎!」

啪嚓!被尖刺刺入胸膛的约翰同时也将手里的尖刺割开刺猬虎的胸口,但在它胸膛上鼓起的气泡立即被业火烧得一干二净,并又再一次被再生技能补上了伤口––––完全不在意妖力会耗尽的刺猬虎依旧使用着在森林时的战斗方式,这样继续下去到最后的话,魔力枯竭的它肯定会无法再生,那麻烦的灵体化也无法再使用––––只要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喝啊啊啊啊啊!」

向约翰挥来的前爪被他手里的尖刺贯穿掌心,另一只前爪为了拔出掌心上的尖刺也被约翰夺来的尖刺贯穿––––顿时意识到自己被束缚的刺猬虎只见约翰的掌心随伴着强大的旋风袭来。

「咕…」

「?!」

忽然,嘴腔鼓起的它打算使出了刚才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看见过的技能––––轰隆!从那血盆大口里涌出的吐息随伴着热风和热浪般的轮廓袭来。

「不好!是吐息!人族快闪开!」

「唔!」

抵消掉一部分吐息的音爆瞬间消散,但持续使用吐息的刺猬虎却想要把约翰和部落一同烧尽般,只见约翰被吐息覆盖身影轮廓的琳奈发出了悲鸣:

「不要…!大哥哥!约翰!!」

「琳奈冷静点!太危险了!」

「!」

曝露踪迹的精灵们被刺猬虎的眼眸凝视着,嘴腔鼓起的它积蓄了下一波的吐息,并准备––––

「喂。」

「噶?!」

「这点程度的吐息可杀不死我哦?」

从业火里残骸里映现手影的约翰––––毫发无损地站在那边,仿佛用一只手就抵消了刚才的攻击般,那自信的笑容令刺猬虎转移了目标,再次发出了愤怒的咆哮––––轰隆!咆哮连同吐息一同袭来,嗤之以鼻一笑的约翰甚至连动都没动,依旧将掌心放在吐息的前方说道:

「说了没用的。」

「!?」

错愕的刺猬虎只见自己灼热的吐息就像是融入了一颗肉眼看不见边框的球体里在约翰的手心前,同时那球体还时不时闪烁着电弧般的电光在表面上,并就在它不知所措的这一刹那––––

『呐,你听过等离子体是什么吗?』

「!」

袭向刺猬虎的球体随伴着强光吞噬了它的轮廓––––碰轰!遮盖在树底下的烟雾使精灵们一时看不见双方的情况,不过随伴着夜风的吹拂下,映入众人眼帘里的画面只见––––

「噶…噶…噶啊啊嘎嘎嘎嘎……!!」

「…那…是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不知道…那人族…呢…?」

––––全身被烧伤的刺猬虎随伴着解除灵体化的瞬间单膝跪地,若不是如此,它现在应该已经变成了一团黑炭––––站在它眼前的约翰就像是魔术师一样,掌心上握着一颗巨大的火球问道它:

『怎么?第一次被自己的吐息烧伤有那么惊讶的吗?还是你觉得自己身上的业火仅有你能驾凌吗?可笑之极,你以为那业火是什么构成的?热能?瓦斯?光能?氧气?不是––––简单来说,你的业火只是一种含有等离子气体的妖力所形成的自然现象,在通过你体内里积蓄的魔力干涉大气里的原子和电子产生电离现象,藉此获得大量的自由电子和离子后,以你的嘴巴释放出来的妖力便会在大气里形成高温的等离子体––––炙热的吐息,和你身上的业火就只是这样的东西罢了。』

「嘎嘎嘎……」

『然而––––在我魔法的介入下,等离子体里的带电粒子会因为磁场的影响而受到第三方控制,因为带电粒子里具有负电离子和正电离子的缘故,从中我甚至能干涉电子和原子之间的关系,和你不同的地方在于,你可使原子产生电离化变成离子,但不能使离子们回到电离化前的状态––––我的话…将磁场内的带电粒子以自身体内的法力进一步增加浓度,并产生新的等离子体也不是问题,毕竟我的魔法––––和你们的技能有点小瓜葛呢。』

右手闪烁着电弧的约翰开始进一步干涉左手上的等离子体,业火里的电子和原子开始受到影响,从右手上产生的离子形成了一颗巨大的等离子体,而且那和业火的形态完全不同,交错着电弧的等离子体如同雷云间一样雷光一样闪烁着––––错愕的刺猬虎甚至还没从灼伤的状态下回复便被其光芒笼罩在底下:

『领悟一下人族吐息吧––––其名为『电浆体』/(Plasma)。』

卷起旋风的雷光闪烁在神树底下窜过刺猬虎的眼帘––––啪噼嘶嘶嘶嘶嘶!掀起土壤的能量体在部落的中心形成陨石坑,被打得体无完肤的刺猬虎陷入其中动弹不得,简直无法置信人族竟然能够驾凌那种力量的精灵们纷纷都陷入了沉静和感叹的状态下:

「好厉害…把…吐息给…」

「加倍奉还…还给了对方…」

「……那…难道是…」

「长老…?」

似乎对约翰的力量有所头绪的长老低头地回忆––––窜过脑海深处的画面映现出地狱三头犬对抗冒险者们的姿态;身披着虎皮虎首的人族战士挥动着手里的长剑斩断地狱犬的前爪––––那是,半神半人的人族英雄,海克力斯;在后方进行支援的精灵弓手释放出数百支长枪般大小的箭矢袭向地狱犬––––那是冰清玉洁的精灵女神,阿塔兰塔;飞翔于天际的鸟人则以极快的速度挥舞着手里的长枪在地狱犬的外皮上留下复数的切口––––那是兽人族里独一无二的大英雄,白翼的伊卡洛斯。

还有一名,就是站在前方为队伍中心里,负责吸收伤害、抵消攻击、并使用着强力魔法对抗地狱三头犬––––名为约翰的魔法使。

吸收吐息并加以还击的魔法、媲美再生的自愈能力、不逊于猛兽的近战技术、被他攻击后产生的异常状态、照成爆炸声的魔法攻击、暗杀人族的伎俩––––将讯息全部整理起来的哈特利,宛如看见了不应该存在于此地的人一样,不由自主念出了精灵女神曾经和自己说过有关于那个人的形容:

「……知性的…掠夺者…」

「…呃?」

不理解那句话的琳奈,感觉就像是听见了什么一生都不会忘记的话一样––––只见哈特利甩开了过去的思念和烦恼地吼道:

「…不…没…没什么…倒是机会来了,人族!喂!」

「干什么…?!」

「拖延时间到这里就够了!退下!换我们上了!」

大口喘气的约翰虽然勉强还能站着,但老实说体内的魔力已经剩下不到三成左右,再胡乱使用下去就糟糕了––––而且刺猬虎现在动弹不得在陨石坑里,要给予它致命一击仍然需要多一次强力的攻击,这还是交给精灵们比较妥当,毕竟这也是原本的计划。

「…啧…知道了!」

无可奈何的约翰退出战场,看见他进入安全范围后,拉满弦的精灵们以包含着虔诚心的话语念出了咏唱:

「神树的守护者呀…我等乃深知慈爱为何物的女神大人的后裔,曾与精灵女神共战的您想必已经疲惫了,但在此请您聆听吾等任性的请求,若您能答应的话,那吾等将为您奉上化作为躯体的灵力,这份祈愿也将成为今后吾等与您之间的联系––––从长眠里苏醒吧,树精的先驱者!」

解脱弓弦的精灵朝神树上方释放了含有灵力的箭矢,同时––––巨大的神树就像是被箭矢赋予了生命一样,开始藉由灵力组成巨大的躯体,眼看下模糊的虚体轮廓迅速渐渐成形––––大小起码也有刺猬虎五十倍左右的守护者映入众人的眼帘里,全身上下都包覆着树皮和树根的它不但拥有结实的四肢,甚至还拥有恢复伤势和构成新肢体的再生能力––––和一般的树精比起来,这就好比是在用巨大的盾牌当做自己的武器一样,就算没有锐利的切割能力和远距离攻击的手段,那重量级的身躯早就足以当做钝器来压扁敌人了。

『虔诚高尚的精灵子民呀,汝等的祈愿已传入了吾的心中,依照精灵女神曾经与吾签下的契约和共战的羁绊,吾将成为汝等的力量击退部落的仇敌。』

「声音…」

「不…是…意识吗…」

「这就是…」

被意识共享这项技能所影响的众人纷纷很新鲜一样,宛如心和心都连接在一起了般––––淋浴在灵力之雨下的琳奈感觉体内的灵力不断涌出涌入,形成了一种半永久的循环––––这是树精的补助技能之一『灵力共享』,可将使役者的魔力脉络和自身的魔力脉络连接在一起,共享彼此的灵力并也消耗同等量的灵力,在建立于拥有膨大的灵力量前,它便能使用这样的技能提升使役者提供自己的魔力量,从中增加自身保持躯体的时间。

「嘎……嘎嘎……」

从陨石坑里爬出来的刺猬虎仰望六十米高的守护者而垂下双手–––––无疑,眼前的敌人已经超越了它这种体型的魔物能够对应的范围。

『那么…汝就是精灵们的梦魇吗?』

「嘎嘎…嘎…」

『仗势欺人就到此为止了,低等的魔物哟,为自身的无知和无谋感到羞愧到死吧,在汝与精灵们为敌那瞬间––––就已经宣言了汝自身的命运注定迎来这般的终焉。』

「噶––––」

抬起脚的守护者甚至没有俯视对方,便一股气踩了下去––––碰轰!强大的一脚随伴着沉重声音和风压袭来,在陨石坑上留下多一道脚印的守护者体内流淌着浓厚的灵力和障碍物,就算刺猬虎打算灵体化也无法逃脱它那迅猛的一击。

「…………」

单膝跪地的约翰眯着眼睛不让灰尘进入眼里,虽然之前就已经拜见过这家伙的力量,但没想到主体比起分身的身躯还要巨大,这起码也有个两倍左右吧––––与精灵为敌,确实是个愚蠢的选择,他真心庆幸自己是站在她们这边的友军。

另一方面––––探知到刺猬虎的生命已经非常衰竭的理查,放下了手里的武器,不知他究竟在想什么的朵莉丝只见他刚才看见那道火光后,就好像决定了什么事情一样,当场就杀光了所有盖文的部下,现场除了朵莉丝这批精灵以外,就只剩下那些兽人的奴隶和他。

「唉…果然召唤出来了吗…森林的守护者…面对那种程度的敌人…确实不是刺猬虎这种级别的魔物能够对应的呢…」

「……呜…咕咕唔!」

「别担心,你的同伴没事哟,因为那家伙的关系,精灵几乎毫发无损,真是卖力呢…但––––我也还有最后的杀手锏还没用呢。」

「!」

「身披业火的妖物呀,汝肉身的极限已抵达界限,作为生命而言的身躯不过是灵魂的容器,汝无需犹豫,无需羞愧,无需懊悔,吾在此将作为眷属的使役者赋予汝憎恨的权利,以业火的化身重归战场卷起火海般的灾祸吧––––」

轮廓发生变化的刺猬虎感觉体内的力量就像是快把自己撕裂了一样涌出: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什…?!」

『那…是…』

从巨坑里喷出的业火宛如拥有生命的活物般,形成了灵体的形态站立于大地,狰狞的外形和巨大的轮廓所产生的热风甚至燃烧起了四周的树林,虎首形状的部分睁开了空无却锐利的眼眸––––与守护者同等高度的业火之魔物再次降临于约翰和精灵们面前。

「……这…是…」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退下!!』

挺身出来的守护者展开碧绿色的灵力障壁,随伴着热风袭来的业火魔物撞击在障壁上产生了涟漪,但即便如此也仍然能够感受到强力的冲击力拂过身体––––

「混账!那到底是什么!妾身从未看见过刺猬虎可以拥有如此的形态…!」

「那是…『献身』的技能…需要消耗自身的肉体为代价…便可将自己的魔力实体化的黑魔法…难道––––」

『诸君!无需慌张!这种程度的魔物就算变成了和吾等相似的体型––––』

碰轰!朝业火之魔物挥出一拳的守护者将对方击倒在地上,并藉由灵力组成的躯体二度撞飞对方后,竖起全身上下的树根刺穿对方的躯体,并再––––

「噶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喔噢噢噢噢哦哦哦哦哦哦!!」

碰!一记上勾拳命中魔物的下颚,而就在徒手抓住对方的守护者想要乘胜追击的刹那––––轰隆!从那魔物的首级吐出的吐息袭向守护者的障壁,灼烫的热浪拂过表面形成火焰的波浪,而且温度每分每秒都在增加,没有停歇吐息的魔物仿佛想要直接透过这个形式将她们完全烤熟。

「好热…」

「不…不行了…」

「可恶…这样下去…」

『诸君!撑着!吾现在就…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试图将障壁展开得更加宽广的守护者使障壁的边缘撞向业火的魔物,不得不以向后退去的它立即知晓了守护者的意图,便死死地站在原地,进一步释放更加强力的业火压制障壁扩展的范围––––从中这导致四周的灵力开始衰竭了起来,这样下去别说精灵们,守护者可能会因为灵力缺少的关系而无法保持实体化也说不定。

就在这令人束手无措的情况前,那个魔法使走向了众人的面前。

『…喂…你打算做什么…』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由我来…』

『不可!凭汝现在剩余的魔力根本没法完全消灭它…』

『那就把你的灵力借给我就行了,那是叫…灵力共享的技能对吧?快对我使用它。』

『汝…汝疯了吗?!吾的技能仅限于提供精灵们使用而已,若汝使用的话…汝会被吾的灵力杀死的啊––––』

『––––啊…我知道啊。』

『………………』

透过技能形成的网络所传达的讯息是共通的,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够听见约翰所说的话,并也能看见他正在缓缓地走向障壁的末端––––仿佛在跳进火海前的背影在地上留下他的影子。

「不行!大哥哥!不行!!快回来!」

「人族!喂!别做傻事了!!」

「我们没关系的!还能坚持下去!不要盲目送死啊!」

「人族先生!」

能够隐约听见后方呼唤自己的精灵个个都已经筋疲力竭了,被守护者吸取的灵力恐怕只要再多几分钟就会彻底用尽,等到那时候才做决定就迟了––––他知道的,自己总是能够事先预知到事情的发展,并最优先采取对他人有益的行动。

正因为如此,才会沦落成现在这般样子。

但他并不后悔。

『……琳奈…』

「…!」

『谢谢…』

「……」

『…我…总是…总是觉得付出那么多…没有回报…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

『但是现在…我感觉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呢,谢谢你…我…能再次被他人相信…真是太好了…』

「约翰哥哥!!」

没有回头的约翰步向守护者的躯体,并迅速地藉由强韧的腿力来到它的首级上,对着前方那业火的魔物伸出了手––––黟黑色的虹膜再次盈出靛蓝色的光芒,充满觉悟的双眸随伴着魔法的效果而睁开。

「就在这里挂上句点吧…业火的魔物,这里就是你的坟墓了,准备好了没!阿塔兰塔的眷属!」

『随时都能上!在你把体内剩余的魔力清空前,吾会为汝争取点时间!』

––––对于人族的魔脉来说,灵力这种东西就和剧毒没有两样,一旦渗入只能接纳法力的魔脉里就会产生血液凝固那样的副作用,因此必须将体内残留的魔力给用光––––这也是他在最低限度的情况下所能做的措施。

『噢噢哦哦哦!!』

从地面涌出的树根在接触到对方前便抵达了沸点而燃烧起来,但那是由守护者的本身所制成的树根,换言之就是精灵们的灵力的一部分,那可不是说燃烧就能燃烧掉的东西––––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然而,被束缚着的它依旧没有停下吐息,明明现在它也应该要耗尽了魔力才对,恐怕是想要在死之前也要烧掉这个部落的精灵们和约翰吧––––那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都会憎恨对方的执念真是令人骇惧。

「噶!?」

「唔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但,约翰也开始对其施展了魔法。

感觉业火制成的身体开始越来越沸腾的魔物,意识到自己的力量逐渐在暴乱着,那前兆就和约翰先前对自己照成的伤害一样,恐怕撑不了多久这个效果就会扩散到全身––––进一步加强攻势的它横蛮地挣脱了束缚,并扩展全身上下的业火,吞噬四周的树海,让业火笼罩整个部落的外缘,转眼间便将此地化作人间地狱––––不亏地狱的来访者这个名号,眼看下,精灵们的状态又一度恶化了。

『人族!它越来越发狂了!还没好吗?!』

『可恶…不管了!快用!现在再不制止它!那些丫头撑会不下去的!』

仅剩余一成法力的约翰虽然是知道的––––法力和灵力是绝对不能容忍彼此同在一个身体里的存在,就算他想要用光所有法力,那样导致自己失去意识的话,一切也无从说起––––这计划终究是在使用一把双刃剑,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的路可走了。

『那吾上了…汝要撑着啊!』

『…不用你来操心…唔…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技能启动,守护者与精灵们所聚集在一起的灵力涌入了约翰的魔力脉络里––––这刹那间,在体内暴动的灵力刺穿了他每一寸肌肤的内侧,超乎想象的排斥反应窜过魔脉里的每一处,呕出鲜血的身体甚至能感觉到心率在不断上升、胸口发闷到快窒息的程度、全身的毛孔也收缩了起来、约翰的肤色渐渐变得越来越苍白如白纸––––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相对之下,轮廓渐渐变得缭乱的业火魔物仿佛受不了约翰对身体的干涉而发出了悲鸣,若他能够操作吐息那样的攻击并加以利用,那想必要让刺猬虎那具等离子形成的身体重新回到电离化前的状态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现在它的轮廓比刚才的吐息还要广泛,要将它一口气彻底瓦解需要的是脉冲那样的攻击,约翰知道自己如果没有那种敌人的能力,就算具有那般的力量也不能完全发挥出来––––所谓遇弱则弱,遇强则强就是这个意思。

因此现在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个。

把刺猬虎放射出来的等离子体化全部回归电离化前––––那样的话,肯定能够要了这家伙的命,失去肉身的业火魔物终究只是一团特别巨大的等离子体罢了。

但约翰知道的––––做了那般耗费魔力事情的话,自己无疑会死得很难堪。

「………」

他能够听见的,网络还没切断,琳奈的呼唤声一直都回响在脑海里。

可是也正因为如此,他现在才能下决定。

『…对不起呢…琳奈…因为这才是…我的––––存在意义啊…』

仿佛体内的痛苦都消失了一样,约翰注入了所有能够获得的灵力在魔法上,窜过全身的剧痛随伴着再生效果而开始破裂了又恢复、撕裂了又愈合,发出悲鸣声的刺猬虎感觉身体一点一滴在瓦解中,那灼热的吐息也因此停歇了下来,以业火制成的身体就像是用尽燃料的蜡烛一样融化成一滩残骸。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喝…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伴着本体坠落于大地后,将剩余的业火收集起来的刺猬虎已经只剩下不到三米的大小,但却还是扑向障壁的外缘试图攻击精灵们,完全没有放弃也没有示弱,不灭的憎恨和敌意在临死前都不会消失––––相对之下,约翰也从障壁里脱颖而出,虽说已经用尽了所有守护者和精灵们给予自己的灵力…但他依旧拥有再获取魔力的手段。

「咕…!」

啪嚓!将匕首插入掌心里的他切开了包覆着魔力脉络的黏膜,涌入脉络里的灵力再次引起剧痛和反效果––––但同时,他也开始积蓄着四周残留的业火,闪烁在右手上的电浆体缠绕着电弧在滚滚欲动。

两者交织的视线已和最初的不一致,现在的约翰那对灰暗的双眸里充满的––––仅有一心想要保护那些精灵们的光泽。

「你想都别想…通过这里!!!」

与双眸仅剩余空洞和憎恨的刺猬虎相比起来,那是多么强烈的比对。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轰!业火和电浆体之间的冲突再次引发冲击波的涟漪,烈焰的漩涡和电弧的余光交错着同等质量的魔力————袖子完全化为灰烬的约翰重度被灼伤,毕竟身躯化作为业火的刺猬虎原本以这个姿态就是攻击形态的一种,不需要约翰那般的魔法就已经足够具有杀伤力了,可是在约翰注入全部力量的这一击面前,能够与之对抗的生物––––也许应该不存在吧,就算是他自己,也一样。

————他知道的,自己的躯体无法再继续承受更多的负担下去了。

————他知道的,在灌入这一击付出全部后,自己的身躯将四分五裂支离破碎。

————他知道的,全都知道的。

————但如果自己这一条命能够拯救一百倍以上的性命,能够换取那孩子的故乡,能够让她再次露出欢笑的话…

————即便一切可能都会化为乌有,即便一切都得不到意义和价值,即便这个世界里怎么去找都找不到正当化拯救其他生命的合理性,即便这个世界里唯一残留下来的只有客观才能合理化一切的道理——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吼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只要是为了回应那孩子给予自己的信任,那一切怎样都无所谓了。

就在约翰再一次灌入魔力渗入电浆体的刹那,受不了负荷的能量体所发出了悲鸣,从失控的轮廓中盈出的白光吞噬了两者的剪影轮廓,在第三者的视角下只能看见等离子体爆破后产生的余波随伴着黑雾扩展开来。

「––––约翰!!!!!」

最终留下的,仅有琳奈的悲鸣声响彻在四周的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