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V 平行宇宙——影响(3)

“所以?”我说道。

“所以,我知道你在我在这个世界的朋友刘枞身体里。”徐临道,“所以我进来看一看。”

“我看这个世界不是什么玄学世界啊?好像……”我摸着下巴,或者八成是下巴的我的某一部分,说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你自己也说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来着?法师?以及到底发生了啥?”

“天,我要怎么同时回答你这么多问题。”徐临摸着额头,或者大概是额头的某个地方,“这样说吧,首先这里不是一个你所谓的玄学世界,也就是魔法世界,灵力世界或者不管怎么说都好。然后我是一个法师,所以我知道你在徐临身体里面。这个世界不是灵力世界,所以没有本地的法师。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知道,那是我的要问的问题。”

“下一个问……”我说道。

“别下一个问题了,我好像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了。”徐临道,“你大概就是那个世界穿越者吧?或者宇宙穿越?或者什么什么玄学穿越之类的?”

“这难道不是上身吗?”我说道。

“好吧,你要这么说的话,其实一点错都没有。”徐临道,“现在的问题是,你为什么会进行世界穿越?”

“啥?”我说道,“什么穿越?”

“你不用管了,你就叫上身吧,怎么舒服怎么来。”徐临道,“我能想到的非主动的世界穿越方式,大概也就是世界影响这一种了。”

听到这里,我开始怀疑自己的神经。这个人怕不是脑子有点问题。看看他用的那些词汇,简直就是……怎么说……中二气息喷薄而出啊。这一切的一切是否是上位者的阴谋,或者干脆就是神经错乱?那样的话我起码应该排除神经错乱的可能性,于是我说道:“我的神经有没有问题?”

话一出口,我更加怀疑自己的神经有没有问题了,因为一般来说一个精神正常的人不会问一个看起来神经不太正常的人自己的神经正不正常,一般来说这就意味着我神经不太正常了。可是我怎么知道他的神经症不正常?如果我本身就不正常……

徐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如果我的神经还算正常,能够理解人的表情的话——看着我。不过就算我的神经是正常的,我恐怕也没法理解人类之外的表情。他为什么还不说话,如果他再不说话,我可能真的是要神经不正常了。

哦,感谢上苍他终于说话了,“一般来说,世界穿越者在一开始搞不清楚情况,误以为自己神经错乱是很正常的。”

啊,的确,这就说明我的精神是正常的?可是,如果他是我以为的存在,我以为的存在令我以为我神经没有错乱,我认为我没有神经不正常的原因没发被证明不是我神经不正常的产物?

大概是几天没看见活人了,我实在是有点兴奋,整理好思绪之后,我对徐临说:“那我该怎么办?”

“你可是给这个世界带来一场大灾难啊。”徐临道,“怎么就偏偏真有这么个世界啊。我也不知道你该怎么办,要不你自杀吧。”

“What?”我难以相信,这个人看起来还算正经啊?哦,我怎么可以相信一个玄学家,玄学家……

“开玩笑啦,这又不是你的错,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我就走啦。我个人认为你最好的办法就是啥也不干。”徐临道。

“天。”我说道,“你到底是谁?我好几天没见过活人了……”

“我?你理论上天天见得到活人啊……好吧,再说一遍,我叫徐临,是个风水师。”徐临道。

“好……吧?”

眼前突然一亮,徐临消失了。

天。

“天亮了。”波莫道,“你果然还是不行啊。”

“我睡了?”我说道,“天,所以你是一个人打通关的咯?”

“对。”波莫道,“没事,我单人模式通关了,双人的存档留着呢。”

“好吧。”我说道,“几点了?”

“大概六点半吧。”波莫道,“我说,你跟潮音在一块之后体质是真的差啊。”

“我对我自己的体质不作评论。”我说道,“有什么吃的吗?”

“你是猪吗?刚起来就想着吃?”波莫扔掉手柄站了起来,“我去冰箱看看。”

“有劳你了。”我说道。

“嗨,这么客气干嘛?”波莫道。

“我感觉现在有点,不太真实。”我说道,“明明昨天我们不是还在你们实验室……”

“你说什么?”波莫翻着冰箱,“我听不太清楚。”

“我说,你他妈什么时候找个女朋友?”我大声说道。

“啊?女朋友?”波莫继续翻箱倒柜,道,“我才二十六岁,还有大好的时光等着我浪费,找女朋友有什么好着急的?我可是科学家。科学家,科学家不到三十岁就结婚可能吗?”

“你这不是废话。”我说道,“这跟你找不找女朋友有关系吗?”

“有啊。”波莫拿着牛奶和三明治回来了,“应该是湖澜昨天下午买的,要热吗?”

“不用了,你不用转移话题。”我站起身来走到餐桌旁边,接过三明治,道,“你父母不在,我比你大,你可以把我当做你的父亲。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不找女朋友?”

“你他妈别想夹私货占我便宜。”波莫笑着捶了我一拳,“好啦,我找不到那不是正常的吗?这世界上有几个比湖澜好的女孩子?没几个的好吗?”

“你牛奶倒了。”我说道,“这也不是原因啊,虽然我没有关于她的记忆,凭第一印象来看,她不如潮音性格好,长得好看……”

“你是要吵架吗?湖澜哪一点比不上潮音了?”波莫道。

“你是科学家,咱不比那些不能量化的,比胸围怎么样?”我问道。

“胸不平,何以平天下?”波莫道。

“身高。”

“那叫娇小。”

“……算你会说。”

“身高这个东西,一米六八和一米六四的区别不大啊?”波莫道,“这叫各有所好。”

“好好好,湖澜哪都好,你能跟自己亲生妹妹结婚吗?”我说道,“这是不符合我国法律的。”

“我又没说要跟她结婚,我只是要找一个至少跟她差不多的嘛,比如潮音,但是她一直跟你是一对儿啊。”波莫道,“那你说说?还有谁?”

“陈安?”我说道,“现在你们不在一个单位了,你总没有借口了吧?”

“她去A国读博去了。”

“那……李玉笛?”

“她结婚了。”

“……”

“艹,牛奶怎么翻了?”

“我刚才跟你说了。”

“算了,无所谓,我过会擦。”波莫道,“今天我们研究所休息,我去解决一下湖澜的问题。”

“湖澜怎么了?”我问道。

“她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暂住证。”波莫道,“可是你姐有你那的户口,这就不大对了。”

“她的户口也在邵部长的本子上?”我问道。

“对啊,我的户口不是迁到我在B城的房子那去了嘛。”波莫道,“哦,我没跟你说过,我爸妈资产到时间解冻了。”

“可怕,你爸妈在B城有房子?”我说道。

“四……五套吧。”波莫道,“我反正不缺钱,就在那放着呗,我又不喜欢B城。”

“……四……五套?”我问道,“那现在房价跌成这样,你不是亏死了?”

“我又不缺钱。不过问题是,湖澜的户口也是有的,但是跟我一样是在B城,所以需要暂住证。”

“我估计出了这种事,社会上类似你们这样的骚动应该不小。”我说道。

“看看新闻吧。”波莫说着,把电视——哦不,现在叫多媒体放映屏幕,但是我还小的时候是叫电视的——打开了。

“唉,今天主持人换了啊。”我说道。

“是啊,怎么换成男人主持了。”波莫道,“算了,不重要。”

“昨日,在整个世界范围内出现了一次奇怪的现象,‘出现’了许多本来不存在的人。他们不仅仅在户籍上有着身份,而且与他们有关的人都有与他们相关的记忆。从昨天开始这件事就开始引起热议。这究竟是外星人入侵,还是世界末日的征兆?欢迎各位在本节目公众号下留言讨论。下面让我们把眼光投向J国。近日,一批狂热的自然教信徒在T市发动暴乱,他们赤身裸体走上街头,呼吁‘拯救人性,回归自然’。这本来是他们的自由,没有什么不对的。可他们不仅自己一丝不挂,还对无辜的路人展开了袭击……”

“啧啧,真是可怕啊。”我说道。

“是啊,我们那点事根本不算事嘛。”波莫道,“我比较在意的是,为什么这八万来人都跟这有限的十几个人有关系?这是否意味着这十几个人有什么相同之处?”

“大概没有吧,我实在想不到。毕竟这些人里面可是有我,潮音,湖澜,大山啊……要说我们有什么相同之处的话,那除了我们之外的那十几个人又没有了。反之亦然,如果我们都没有的相同之处,放大到十几个人就更没有了。”

“我当然知道,可是我抓破头也想不出来。难道你真是那个什么‘世界穿越者’不成?”波莫道。

“那我也不知道啊。这种问题连徐临那样的专家都不知道。”我说道。

“是啊,可是徐临真的不是江湖骗子吗?”波莫道,“我无数次怀疑过这一点。”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说道,“如果我们信他那一套,那就用他的方法解决。这种情况下,如果他不知道怎么解决,那我们也没有办法。如果我们不信,那就没必要管他。”

“好吧,你接下来怎么安排?”波莫问道。

“大概……跟潮音在一块看个电影什么的。毕竟我们两个的工作没有什么休息日之类的,所以今天是不是周末无所谓啦。如果不约会的话大概就是写写稿子?”我说道。“喂,你明明一脸羡慕的看着我,为什么不去找个女朋友啊?”

“找不到啊,哪里找得到?”波莫道。

“得得得,你也别跟我绕。你看看你的条件,啊?物质条件一点不差,外貌的话很帅啊,工作也不错,家庭背景也干净。你就是不想谈,以你的条件女孩子应该一大把的才对。”我说道,“你就别想着你妹妹了,你们真的不可能的。”

“莫要说人伤心事。”波莫道,“好了,我差不多该走了。”

“得,我也不该说这些。”我说道,“你去接湖澜的话,我跟你的车。”

“OK。”波莫道。

“早上好啊!”徐临远远地向我招手,“你找我什么事?”

“我找你当然有事。”我站在咖啡厅前面等了他大概有十分钟了,这货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守时。

“什么事啊?”

“你进来聊。”我帮他打开了门。

“你还是在为记忆的事烦恼啊。”徐临道,“不过我大概是有点眉目了。也难怪,你的记忆和这次的事情确实有一点关系。”

“我听着呢。”我啜了一口咖啡。

“我先再跟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世界穿越的影响会那么大,一是世界倾向于完美,所以世界的修正不容许多余的那些数据。而一整个世界的‘那些数据’可不只是一点点。那么,为什么世界要做出这种修正呢?很明显,无论它进不进行修正,结果是一样的,最终世界没有受到影响。”徐临喝了一口茶,“我说的话,因为我不是科学家,可能比较难以理解一些。之所以要修正,是因为世界的平衡被破坏了。你可能又要问了‘世界的平衡是什么鬼啊?’我原来的世界关于世界穿越的研究也不怎么成体系,所以我的了解来源于多部不成体系的书籍和案例,他们所使用的词汇和概念有时甚至完全不一样。毕竟世界穿越艰深复杂,作用有限而且后果严重,很少有人研究。当然,有些人不知运气好还是不好,意外地进入另外一个世界,这是完全可能的。这些人,不仅不像有目的的世界穿越那样有起码的止损,而且也不会选择自身不存在的另一个世界。所以他们一但‘被世界穿越’了,对于目标世界和自身的伤害都极其大。其中有一种情况,就是成为精神体。”

徐临一口喝完了剩下的茶:“服务员,麻烦续杯。接着说。精神体又分为几种情况,如果游离于体外,就是你们所说的鬼魂。如果在某人——注意某人不一定是其在那个世界的本人——的身体内,那就十分有意思了。如果这个精神体恰好较弱,那么就会仅仅影响那个世界的那个人,使那个人拥有一部分精神体的记忆。没错,也就是你的情况。”

“所以,我的体内,有另一个我?”

“没什么问题,差不多就是这样。但是,虽然他没有世界穿越的倾向,但不见得他的世界穿越是一场意外。我昨天冥想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大问题,我的记忆也受到过改动。这也意味着在这个世界里,谁都不能相信任何人了。”徐临道。

“有……那么严重?”我难以相信这一点。

“对。毕竟记忆是自我的唯一表现形式。如果你不记得什么事情,那这件事情发没发生过就与你无关了。除非这件事强制性的与你有关,但那是外部的力量。你自己只有你的记忆。比方说,要不是我发现我剩的那点魔力还在,我大概就认为自己是个中二青年了。”徐临道,“如果我的记忆被改动了,我还没有发现,那就太可怕了。那也就意味着,这个世界有比我还厉害的法师,那咱还谈个屁。”

“那么具体到我,我那个精神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说道。

“我前两天跟他谈了谈。就那一次我可是用掉了我大概二十分之一的魔力,你得赔我。”徐临道,“不然你也别想从我这搞到什么信息。”

“你他妈别开玩笑了,也就是没什么关系是吧?”我说道。

“嗯对。没什么关系。他肯定不是故意穿越的,也提供不了什么情报。”徐临道,“我得想想办法把他送走,这次的事情基本就解决了。”

“你不是没魔力了怎么送他?”我说道。

“我走之前是带了几十盒魔力胶囊什么的了,虽然在我原来那个世界什么都算不上,但是这个世界的话,当作毫无痕迹的毒药,或者炸药什么的来用恐怕得值个几个亿吧。”波莫道,“我是不会卖的啦。”

“毒药?”我问道。

“啊,对于没有修习御气之法的人,吃了恐怕就是一个爆体而亡吧。”波莫看了看表,道,“哎呀,我快到跟客户见面的时间了,你也快点走吧,你不是把潮音骗到什么地方去等着你吗,她要知道还不杀了你。”

“她哪里舍得。”我说道,“再见啦,改天请你吃饭。”

“我哪用你请我吃饭啊。”徐临披上外衣,“你快买房子去吧。”

“得得得。”

我是把潮音放到驾校来着。她的驾驶水平已经独步于天下,超脱于五行,原来那个驾校的老师已经教不了她了。有一个老师给我塞了条烟求我另请高明,虽然我不抽烟,但是为了不让那位老师因为业绩被罚钱,我还是英明的劝潮音来到了现在这个学校。当然这并没有什么用,只是换了另外一个老师怨声载道而已。我也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我花上一个月就能考出来的东西,潮音足足考了三年。

当然,这段话要是被潮音听到我恐怕就是要完了。毕竟潮音对于自己的驾驶水平完全没有概念,也从来没好好学过怎么开车。我都不知道她去驾校是干什么的。

等我到的时候,潮音还没有学完。我透过窗口看到潮音副驾驶上教练的苍白脸色,不禁在心中默默道一声抱歉。

等到潮音那边结束了,我赶快凑到教练旁边给他点烟:“您辛苦了啊,我们家潮音给您添麻烦了。”

“谁是你们家的了。”潮音轻轻捶了我一下,“不要整天贫嘴,咱们走吧。”

“好。”我和潮音慢慢向门外走去。

“妈的,我才缓过劲来。”教练狠狠吸了一口烟,道:“不行不行,我还是教不了,你说什么好话也没用,赶快另请高明吧。”

“拜托您了,我们走了啊。”我回头挥了挥手。

“我真是倒了血霉了。”教练道。

抱歉啦,我也拿我们家这位没办法。

“接下来去哪里?”潮音坐到副驾驶,说道。

“看电影怎么样啊?”我提议道,“听说《黄金流年》不错。”

“好啊好啊。”潮音回道。

“等等我接个电话。”我的手机铃声响了。

“我说啊,你们两个出去二人世界,我吃什么啊?”电话那头恐怕是刘婉,糟糕,完全忘记还有这么一个人了。

“那我们回去接你吧。”

“我已经叫了外卖了,天知道为什么我账户里有钱。”刘婉好像是喝了口什么,“哎呀,怎么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呀,完全忘记了。这就是你想说的吧?”刘婉好像又把杯子放下了,“我说啊,你和潮音什么时候给我搞个外甥出来?当然外甥女更好啦。”

不愧是我的姐姐。“你还想要什么?”

“我们刘家的血脉可就你这么一个独苗了。”刘婉语气沉重地说道,“要是我们老刘家的香火在你这一代……”

“姐,这都二十一世纪中叶了,世界上最后一位女皇都去世半个甲子了,您还怀揣着落后的封建思想?”

“你到还知道我是你姐哈。”刘婉道,“好了不开玩笑了你们两个快二人世界去吧。”

“得得得。”

“谁啊?”潮音问道。

“刘婉,就是昨天刚冒出来的我的姐姐。”我捋了捋头发,“我们完全把她忘记了。”

“那怎么办,这也快到饭点了……”

“她怎么说也是一个成年人了,自己总是会找个办法吃饭,不用我们喂她。”我系上安全带。

“那好,咱们走吧。”

“OK。今天驾校的情况怎么样?”我点上火,问道。

“马马虎虎吧。”潮音道。

她果然对自己的驾驶水平毫无概念。

“那好。”我说道,“过会吃什么?”

“谁知道,去了再说吧。”潮音道,“不过我听说那边新开的一家火锅店好像不错。”

那就吃火锅吧,八成潮音想吃了。等等,那家新开的火锅店好像不便宜啊……算了无所谓啦,没有必要那么斤斤计较。

“那就吃火锅吧。”我说道,“也好贴几斤秋膘,明年开春多卖些钱。”

“你养猪呐?”潮音在我头上敲了一下,“怎么还不开车?想什么呢?”

“忘记了……”我拉下手刹,踩下油门,车子缓缓启动了。

“不是我说,咱买台自动驾驶的车,我不就不用去驾校了吗?”潮音道。

“就算自动驾驶的也是要驾照的啊……”我回道,“哪有那么好的事?就算自动驾驶,为了避免安全问题有时也必须手动操纵。这也是汽车公司一旦出现事故的借口之一,要不然一旦出现事故岂不是不用判定直接汽车公司全责……”

“得得得,你别跟我说那些。”潮音道,“更重要的是自动驾驶的车啊,这辆车你大学毕业的时候买的,都多少年了……”

“咱们现在不是一切为了房子嘛。一切为了房子,房子既是一切不就是我们这两三年的宗旨吗?”我轻轻打了下方向盘,车子向左微微转向,走上匝道。即使过了6年,这辆车的操作感依旧很好。

“得得得,您快开您的车吧。”潮音道。

有人说,车是男人的第二个老婆。就我个人看来,不过是曾经工业生产力不足时,车辆这种大而复杂但可以理解的机械,所创造的工业神话以及对科技、工业的崇拜而已。这种车辆或者工业崇拜文化在如今已经衰微,这也正常,毕竟生产力在发展,车辆早就是司空见惯寻常之物。

但是事情总有例外。即使在如今的时代,潮音,作为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和女性,居然对车辆产生了异乎寻常的兴趣。但是她本人又完全不会开车……这就是矛盾所在:一个不会开车的人要怎样去热爱车呢?很明显地,她找到了我这一个既在她身边,有车,会开车,而且甚至与她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的人——也就是我,来释放她无处可释放的对车的热爱。

我能怎么办呢?毕竟这可是一个在驾校学了将近三年车都毫无成果的人啊。怀着悲悯的心情和人道主义的精神,我十分理智地遏制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自此一路插科打诨,自不必说。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我们抵达了那座商场。

这商场名为“金璐”,但是大部分人觉得这个名字并不是很好。而且由于地址的问题,即使如今是周末,行人也只是……等等,我开错地方了吗?

“唉?阿枞,这商场不是叫‘金璐’吗?怎么改名字叫‘辉星’了?”看来潮音也发现了问题。

“大概……所谓的‘世界修正’吧?”我说道,“管他呢,先去领票吧。”

“嗯,布置倒是没怎么变。”潮音道,“可是这个人流量……”

“是啊……这个世界不会变化太大吧……”我说道。

电影院倒是没变位置,谢天谢地。这个电影院是我和潮音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那是……19岁那年暑假,七月一日,一个挺凉快的晚上。潮音迟到了五分钟,不过我也就等了大概半个小时。之前时间安排没沟通好……那是我们两个人关系确定的一晚上,我们在那家如今已经倒闭的餐馆“Sorlanderia”吃了饭。吃罢饭,我和潮音在海边走着。

那时星星还不似如今这样多,但那晚天色很好。墨一样的海水翻卷着细小的白色浪花,自海上吹来的风吹散了她的头发。我们随意地聊着天。没人想让这情景早些结束,因此我们只是慢慢地走。

漆黑的夜空,一道光划过,烟花绽放。

“金属燃烧所产生的焰色反应而已。”潮音道,“如果没有某个人相伴,这烟花如何绚烂,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么你要什么人来陪伴你呢?”我说道,“如果没有人选的话,我就不嫌自己粗鄙,毛遂自荐了。”

“好啊,那我勉为其难地接受了。”潮音道,“你可要想清楚,不要只是说说而已。”

“我很确定。既然你同意了,我自然义无反顾。”我说道。

“傻瓜。”潮音道,“居然让女孩子先表白,真是懦弱啊。”

“你就问了一个问题,我回答了,仅此而已。”我说道,“这怎么能算正式的表白呢?”

“呵,好吧,再给你次机会。”潮音道。

“浪潮翩翩,回音绵绵。”我捋了捋头发,幸好事先准备了,“爱汝之心,永世不变。”

“唉……你的水平根本没有长进嘛。”潮音道,“这种时候拽什么古文啊,一般的女孩子哪里听得懂。”

“问题我不是对一般的女孩子说的啊。”我说道。

“是啊,所以我只能违背心意的接受了。”潮音道,“走吧。”说着,大踏步地走开了。

“我去A国你一点不想我吗?”我追上前去,“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啊。”

“是啊,我充分认识到你得寸进尺的本性了。”潮音道,“您老可是足足一年没回来一次啊,啊?电话没有几个,消息从来不回,我是多么的宽容才能接受你这样的男朋友啊。”

“我……消息我是回的……”

“隔上七八个小时才有回复,这叫……”

“那您能不能行行好,别在晚上一两点钟给我发……”

“我不都是下午……”潮音察觉到了什么不对,“额……等等,C国这边,消息发过去……”

“是有十二个小时的时差的。”我回道,“天哪,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不对劲。”

“那你为什么不回来……”

“机票很贵……非常贵……”

“得得得。”潮音摆了摆手,“电影什么时候开场来着?”

“大概……二十分钟之后。”我说道,“还来得及,这边到那边只剩五分钟左右了。”

“好。”潮音道,“看在你今天认错态度良好,安排的也不错。你的罪行呢就既往不咎了。”

“多谢不杀之恩。”我说道。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潮音道,“你自己好好想想清楚,到底你能不能冒这个险。”

“您说的这么神秘,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个罪行啊?”我说道。

“emmm,我好像说的前后矛盾啊。总之,既往不咎。”

“唉,您这么一惊一乍的我万一吓出心脏病可怎么办啊。”我说道。

“我会负责的。”潮音道。

说话间,我们两人就已经到了电影院。

“这个电影院还真是包含着满满的回忆啊。”我说道。

“想起来你向我表白的那个晚上啦?”潮音道,“那天天气不错来着。”

“是啊,月色正好,清风怡人。”我拿了爆米花,递给潮音,“那天时间不够,没买饮料,出来的时候口干舌燥的。”

“您还好意思说,出来到了栈道上你就强吻了我。”潮音拈起一粒爆米花送入口中,“我当时唯一的念头就是:什么时候结束,我要渴死了!”

“作为初吻确实不是好回忆啊。”我从服务生那里接过可乐,“干裂的嘴唇好像是在磨砂纸,甚至还有之前喝的蒜味浓汤的气息……”

“我到底为什么要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啊。”潮音道,“每次气氛好一点,你都能够完全让事情急转直下。”

“大概是你喜欢我吧。”我把取出来的电影票递给潮音,“三排四五座。”

“没脸没皮。”潮音接过电影票,“所以我之后学聪明了,每次跟你接吻之前之后一定都漱漱口。”

“那我不漱口不就没用了?”我和潮音走到四号厅门前,“我也没发觉啊。”

“心理安慰罢了。”潮音道,“其实到现在倒是什么都不在乎了。”

“老夫老妻了嘛。”我说道。

“没脸没皮。”潮音一边坐下一边道,“你但凡有一点羞耻心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种话。”

“我……”看潮音的表情有些不太对劲,我说道,“潮音我……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潮音道,“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误会。”

“你看起来完全没有改悔的意思啊。”我说道。

“你一贫嘴起来啊,脸皮厚的像长城。”潮音道,“你最好还是注意一点。”

今天潮音有点凶啊,我哪里惹到她了吗?

没有啊?

所以她是怎么了啊……

提到第一次约会的事情让她感觉不舒服了?

天哪,不是吧,我觉得那次虽说有不尽人意的地方,整体还是不错的啊。

我今天好像也没做错什么啊。

她不会突然出了什么问题吧,但她看着跟没事人似的。

Emmm,那说不定……

她例假来了?

也不对啊不是这几天。

那是感受到世态炎凉,风云变化,她感觉世事皆是悲凉·,想要一死了之?

哦我的天哪那可真是不妙但我也想得太多了吧。

总之先冷静,冷静。

“这次所谓的‘世界穿越’不会是你和波莫联手搞的鬼吧。”

原来不是我想多了是某人想多了。

“怎么可能呢?”我说道,“我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你闲的没事干倒是干不出来这样的事情,可波莫绝对干得出来。”潮音道,“你被他一撺掇,也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那……好吧,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绝对没干什么。”我说道,“开这么大的玩笑,如果现在还没告诉你那岂不是太过分了。你又不傻,发现之后还不把我削成人棍,挂到南城楼上示众啊?”

“我倒是信你,不过这事你要是敢撒谎的话,人棍岂不是便宜你了?”潮音道,“不过不光是这件事,还有一件事我也是很生气的。”

“哪一件?”

“你那个所谓的‘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潮音道。

哦我的天啊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我又完全忘记有这么一个人了。

“我完全没印象有这么一个人……”我说道。

“这就是问题。”潮音道,“如果你没有印象的话,那她不就相当于是陌生人?”

“应该是吧?”我感觉有些不妙。

“那也就是说,你让一个陌生的女孩子住在家里喽?”潮音道。

“啊,但是……”

“这有什么可但是的?”潮音道,“就算为了避嫌,让她去住旅馆不就好了吗?”

“可是,明明是她执意……”我辩解道。

“看着电影呢,吵什么吵。”后排有人提出了意见。

“回家再说。”潮音气鼓鼓地说。

明明是故地重游,气氛却如此的沉闷,我得想个办法才行。

可是,根本问题不解决的话……等等,我昨天晚上好像为了避嫌住到波莫家里了啊???

那根本问题其实是……潮音想跟我二人世界?

等等,最近好像有个什么纪念日来着……对,今天是第一次约会八周年好像……

所以才来了这里嘛,我差点忘了。

那这就说得通了,按潮音的脾性她八成准备了什么“惊喜”。

那刘婉可不是要避一下嫌……

“我明白了。”我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潮音吸了一口奶茶,“明白什么了?”

“您到底为什么不开心。”我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今天是第一次约会八周年纪念日,对吧?”

“啊,真的吗?”潮音道,“哦,我说为什么……那原来是我自个买的啊……”

“什么东西啊?”我问道。

“只要刘婉还在你绝对看不到的东西。”潮音道,“最近的事情真是……一团乱麻。”

“我都差点忘了这是八周年纪念。”我说道,“今天晚上刘婉还是出去住比较好吧?”

“嗯。”潮音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对了,刚刚波莫发消息来着。”我翻着手机,“明天他说还让我们去玩那个游戏。”

“明天应该没问题。”潮音道,“但是,这事情实在太过古怪……”

“是啊,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的记忆不一样?”我摸着下巴道,“的确,让人不得不怀疑那个游戏啊。”

“会不会有这种可能。”潮音道,“我们仍然在那个游戏里?”

“啊……这倒不是不可能。”我说道,“但是这种事没法证伪。”

“直到游戏结束的那一刻,那个游戏和真正经历没有什么区别啊……”潮音道,“让人不由得不去认为现实生活也可能只是游戏罢了。”

“不过没什么可担心的啊。”我说道,“无论是不是在游戏里,我和你在一起就好了嘛。”

“你可能不过是一个可攻略NPC哦。”潮音道,“凑巧我想攻略你罢了。”

“你也有可能是好不好。”我笑道,“有没有什么想逛的地方?烟火要到晚上,离晚饭也还有段时间。”

“去这边天台看看吧。”潮音喝干最后一口奶茶,“听说有花展。”

“好。”

虽然这商场改了名字,但是布局什么的变化不大,还是记忆中的老样子。天台上有一个玻璃温室,常年举办花展,水果特卖什么的。这次的花展规模不算太大,游人寥寥。

我慢慢的走着,这次花展的主题好像是“有型而无香,虽艳而不俗。”花似乎都是没有香味的,所以空气里主要是培植液的气味。

潮音停了下来,看着一丛低矮的蓝花出神。

“这是什么花?”我凑过去问道,“好像经常能在野地里看到的样子……”

“勿忘我。”潮音道,“花语是:永恒的爱。”

“永恒的爱啊。”我说道。

“走吧。”潮音轻轻挽着我的手,“你别忘了你的誓言。”

“浪潮翩翩,回音绵绵。”她居然还记得,“爱汝之心,永世不变。”

“这次的事情你一点头绪都没有?”潮音道。

“有是有一些的。”我说道,“但是不能确定啊。”

“我有些想法。”潮音道,“毫无疑问这次的事情和那个游戏有关系。”

“嗯。”我说道,“而且恐怕徐临是正确的。”

“到了如今,恐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潮音道,“毕竟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波莫的什么计划。”

“有电话……”我将手伸进口袋,拿起手机,“是波莫。”

“喂?”电话那边波莫周围好像很嘈杂,“能听见我说话吗?”

“听得见。”我说道,“什么事?”

“这次事件所涉及的87731人与你们的关联已经确定了。”波莫道,“确实与你们两个有关。”

“这是怎么确定的……”我说道。

“你要知道,”波莫道,“以现在政府对于居民隐私的掌控程度,基本上你在公共场所的一举一动都可以被记录。举个例子,你在饭馆吃饭,点的菜,出席的人,谁与谁结伴抵达,谁与谁结伴离开,这些内容政府都有权并且有能力知道。至于谈话内容之类,如果你是所谓‘重点对象’,估计也是知道的。那么就很简单了,一个人的圈子不会太大,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旧的人会离开,而新的人会加入,但圈子的规模有限。判断一个人是否在另一个人的圈子内,只需要看他们是否出现在同样的社交活动中,以及社交活动的密度即可。这87731人要么在你的圈子内,要么在潮音的圈子内。顺带一提,你和潮音的圈子重合的真是不少。”

“要是我关系还算近的泛泛之交,我周围出现个几万人不是应该很奇怪……”我说道,“但是我的感觉并不是很……”

“并不一定是周围,圈子随时间改变很大的。”波莫道,“就算是从一而终的好友也有分别的时候,更何况本来就不常见面的泛泛之交?如今这些人,恐怕散落在天涯海角,你见不到也正常。另外,你能确定你的记忆很准确?”

“也是,”我说道,“不过你打电话来,恐怕还有其他事情要说吧。”

“对,”波莫道,“你们现在需要跟我走。你可以向左看一看。”

我往左转了下头,波莫居然真的在我的左边。

事情果真很严重?

潮音还在那边呆呆地看着花,我拍了拍她的肩膀。

“什么事?”潮音转过头来,“啊,是波莫。”

“你也没必要装听不见吧。”波莫道,“我说话音量应该没那么小。”

“我的的确确没听见。”潮音道,“花儿要比你那些话有趣儿得多。”

“你这不还是听见了嘛。”波莫道,“我也不废话了,你很清楚你干了什么。”

“不,我并不清楚。”我说道,“这……”

波莫举起了手,手里是一把手枪:“我说的不是你。”

“那是?”我问道。

“要是‘他’不愿意现身的话,我就把你这个载体解决掉。”波莫道,“你脑子里的那个所谓世界穿越者。”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说道,“为啥要杀了我?”

“又不是真的要杀你。”波莫道,“你现在这个载体承载着两个人,两份记忆,因此如果这个载体死掉的话,就只要把你原来那份记忆移植到一个新的载体上就好了。”

“这怎么做得到呢?”我说道,“就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了?”

“有倒是有,但是不保险。”波莫道,“这是中央的命令,我来执行是因为你更信任我,不会逃跑。”

“他为什么要逃跑?”潮音道,“他又没做任何事。”

“要逃跑的不是这个世界的刘枞。”波莫道,“而是另一个世界的。”

“但是身体是同一个身体。”我说道,“不过没有其他解决的办法了吗?”

“本来是决定让你们再玩一次游戏,然后……”波莫道,“但是这种办法首先不一定有效,其次既然那个世界的刘枞是在玩游戏时穿越到这里来的,那么也有再次穿越的可能性。要是他穿回去了那最好,但是谁能保证没有别人可以穿越呢?”

“那么,如果我死掉的话,也仅仅不过是把那个世界的我杀掉了,麻烦还是没解决……”我说道。

“会解决的。”波莫道,“穿越者如果死去,世界会重新修正……”

“这是徐临的理论吗?”我说道。

“的确是。”波莫道,“你很奇怪我们为什么要信任他?”

“是的。”我说道。

“这很简单。”波莫道,“他验证了这一点。”

“怎么验证的?”

“他凭空消失了。”波莫道,“之前他用了什么魔法之类的,我们的记忆保存了下来。”

“然后呢?”我说道。

“他的所有记录,存在的痕迹,都不见了。”波莫道,“一个小时之后他又回来,记录又出现了。”

“有一个疑点。”潮音道,“如果那所谓的魔法是真的,那一切都不过有可能只是幻觉。”

“所以要是这个法子不成我们再试别的法子。”波莫道。

“这个法子要是不成怎么试别的法子?”我说道,“我不就死了?”

“我说了,我们有把握复活你。”波莫道,“不过记忆会损失一部分就是了。”

“我要是不愿意呢?”我说道。

“这是中央的命令。”波莫道。

“那是你们的事情,我不对中央负责。”我说道,“我只对我自己和潮音负责。”

“那没办法了。”波莫道,“那你们还是去玩那个游戏吧。”

一个人从天台的门走了出来。

那是徐临。

“果然,要‘客观服从’死亡是最难的事情。”徐临道,“又不能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