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凝月回到家脫下身上的外套,順便把外套口袋裡的錄音筆放在桌上。

這間屋子的構造是一室一廳,客廳里擺着睡覺的床和吃飯的桌子,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台老舊的電視。

彎腰拾起床鋪上的遙控器將電視機打開,一段矯揉造作的表白響了起來。

她皺了皺眉,換了另一個頻道。

最後畫面定格在動畫頻道。

一邊聽着裡面熱血的吶喊,一邊將餘下的衣服脫下,很快冷凝月身上就只剩下白色的內衣褲。

“還得洗個澡,真麻煩啊……”

抬起胳膊把頭髮紮起來,她赤着腳走入衛生間,沒一會兒就響起淅淅瀝瀝的水聲。

大約半個小時之後,洗乾淨身子的冷凝月回到客廳,將牆壁上掛着的一件黃底黑框的道袍套在身上,又用一根玉簪將綰起來的髮髻定型。

不多時,一個乾乾淨淨的漂亮道姑就出現了。

做完這些,她拿起桌上的錄音筆走到屋子唯一的一間“卧室”門口,輕輕把門推開。

裡面有個小小的法壇。

供奉着三清祖師和冷家第一代天師的靈牌。

踱步到紅布鋪就的法壇前,冷凝月先將錄音筆放在一邊,取出三根香用指尖【道力】點燃,對着三清與先祖虔誠祭拜之後插入香爐中。

禱告完,她正式開始【請靈】。

在法壇上、香爐前邊有一尊泥土捏成的小人,這個小人是冷凝月很久之前取了陽光小區的泥土,又混雜了張飛飛貼身衣物焚燒后的灰燼做成,在法壇上供養一周,期間每日用一滴孫香蓮的血液餵養,到現在已初具靈氣。

她將泥土小人捧在手中,跪坐在蒲團上,播放了錄音筆。

沈倩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

“張飛飛她啊……”

人生而有靈,冷家最擅長的就是與【靈】相關的術法。

她早先已經錄過包括孫香蓮在內許多人對張飛飛生活細節的描述,現在再加上沈倩,當錄音完整播完,那尊泥人陡然睜開眼睛。

眼睛黑白分明,與人眼別無二致。

但這時候的【靈偶】還不完整,冷凝月耐心地用【道力】為它洗去雜質,給它“靈慧”。漸漸的,這尊泥人表面的泥土開始剝落,露出白皙嬌嫩的肌膚,頭髮也茂密的長出來,很快垂到了腰上。

隨着泥人貪婪的吞噬【道力】,冷凝月臉蛋緋紅一顆顆汗珠從額頭滲出。

她不敢大喘氣,默默念着晦澀的咒語。

從晚霞到滿天星辰,冷凝月持續不斷給這尊泥人注入【道力】,待到第一縷陽光從窗戶外照進來,落在“泥人”狹長的睫毛上,她忽然渾身一震。

感覺到懷裡沉寂的軀殼中猛地爆發出一股旺盛的靈氣。

袖子被拽了拽。

冷凝月低下頭,看着與她對視的小人,喉嚨乾澀地問:

“你,是誰?”

聽到這個帶有【道力】的詢問,小人趴在冷凝月懷裡,粉嘟嘟的嘴唇一張一合,眼睛迸發出與人無異的靈性:

“我是……張飛飛。”

冷凝月欣慰的笑了。

這是她第一次成功完成這個術法。

……

明月當空,矗立在黑夜中的老舊居民樓顯得陰森又孤獨。

鴟梟站在距離居民樓不遠處的山坡上,望着不設防的居民樓,持續不斷向外釋放着龐大的妖力。

自從識破了冷凝月的窺視后,她就一直按兵不動,不過那個天師挺讓她失望的,居然到現在還沒有找過來。

“這樣會把那個小天師招惹過來吧……”站在她身邊的張飛飛有些膽怯地問。

“我不喜歡躲躲藏藏,就在這裡解決吧。”

身為一個活了三百多年的大妖怪,鴟梟並沒有將冷凝月放在眼裡。

她早就聽王猛說過了,之前對方之所以取勝是因為耍了小聰明,打了個王猛措手不及。這其中或許有敗犬的狡辯,但鴟梟不認為冷凝月能強到哪裡去。

畢竟只是個還沒有成年的人類少女。

冷風做事向來謹慎,把張飛飛交給她的時候也叮囑不要惹是生非。鴟梟一開始也懶得管,後來張飛飛躲在結界望着外面可憐巴巴的樣子讓她不悅,正巧冷凝月又離開了青丘,於是她便把這個浪漫主義的小妖怪帶了出來。

既然帶都帶出來了,也不必再回去了吧?

如果是以前,鴟梟也許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張飛飛天真又愚蠢的樣子觸動了她——反正這份純真遲早會墮落,讓她多快樂一些時候又何樂不為呢?

她很久沒見過這麼單純的小妖怪了,哪怕再否定張飛飛的想法,她也不否認自己並不討厭。

甚至有點兒喜歡。

【一個年輕的天師而已。】

初出茅廬不知天高地厚,空有一腔熱血又沒多大本事,殺死這種人甚至不需要多少花招,找個適合處理屍體的地方釋放妖力就行了,那個人一定會像聞到血腥味的蒼蠅一樣跑過來。

鴟梟刻意讓自己的妖力一波一波擴散到整個青丘市,在這種情況下,天師不可能注意不到。

她並不擔心惹來其他人,經驗老道的天師見到這場面就會明白這是挑釁,更會明白她的實力,不會輕舉妄動。

而萬一惹來其他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年輕天師……

殺一個是殺,殺兩個也是殺,又有什麼分別?

與外表的冷靜不同,鴟梟實際上是一個嗜血的戰鬥狂。

張飛飛畢竟是剛誕生的小妖怪,光是站在妖力全開的鴟梟身邊就很吃力了,蒼白的臉上不斷冒出汗水。

鴟梟看了她一眼,讓她躲遠點。

張飛飛走後,鴟梟負手站在山坡上,遠處的枯枝突然晃動一下,她便知道有人來了。

對方也不隱藏,大大方方從正面走過來。

一輪明月映在來人的臉上,不是冷凝月,矮矮的個子或許還達不到鴟梟的胸口。

她顯然是認識這個人的,記憶里還有印象:

“是你?”

前不久,她還在公園裡見過這個人。

“嗯——另一個大姐姐呢?”小女孩背着一個兩人高的黑漆棺木,歪着頭問,“應該是兩隻妖怪才對啊?”

隨即又嘟着嘴說:

“算了,你比較強一點,先把你做成玩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