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兔懷疑的冷凝月也曾想過。

當時那棟居民樓內除了張飛飛之外沒有其他異常,墨子也從未提到過有其他天師插手這件事,那麼那個張昊為什麼會出現?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她還從沒聽說過天師里有這種“俠客”精神的人。

與妖怪狼狽為奸沆瀣一氣?

冷凝月不否認天師中可能有這種敗類,但在這件事情里,張昊能得到什麼好處?

更重要的是,張飛飛不是孤立事件,她很可能與青丘市某個暗地裡業已成型的妖怪組織有所關聯。當天那兩隻來救援的妖怪就是明證,而張昊明顯與它們不認識……

【難道是演戲?】

冷凝月懷疑過,但她依然想不到這樣做的理由。

那些妖怪的目標應該是張飛飛,自己只不過是與它們利益衝突才引起注意,如此一來,又何必專門迷惑她而安排一個天師?

冷凝月通過理智的判斷剔除了張昊的嫌疑,在她看來這個小少年模樣的天師不過是個腦子不太正常的傢伙,雖不清楚他那天到居民樓的目的為何,但肯定和那些妖怪無關。

【只是一個笨蛋罷了。】

“比起那個,我昨天晚上又遭到了妖怪的襲擊,”冷凝月說著,把一個金屬吊墜擺在桌上。

這也是她讓夜兔進家門的主要原因。

夜兔拿起那個金屬吊墜,對冷凝月問:“哦——?”

她似乎很驚訝冷凝月被襲擊的事。

“這個吊墜的造型很獨特,我在張飛飛的脖子上也看到過類似的吊墜,”冷凝月說,“毫無疑問,它們肯定來自於同一個勢力。”

“看來,它們真的盯上你了。”

“這是好事,我就怕它們不出來。”

“好吧,那你自己小心,”夜兔說著,把吊墜收入懷中,“這個吊墜就由我先收着,我會派傀儡在市內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線索。”

“留意一下青丘市內有沒有什麼邪教組織。”冷凝月提醒。

“你有什麼發現嗎?”

“張飛飛逃走後,我曾和她母親了解過情況,”她說,“據她母親說,張飛飛在變成這樣之前常常早出晚歸,有時家裡還會接到一些古古怪怪的電話,她懷疑女兒可能是被下了什麼邪術。”

“煉妖?”夜兔表情凝重的問。

如果是煉妖,這裡面牽扯的問題就大了。

但冷凝月輕輕搖頭。

“所謂‘邪術’不過是她母親的一面之詞,與其說有天師在這裡煉妖,我更相信是她在接觸邪教組織的過程中遭遇了什麼,才加劇了精神層面的崩潰。”

“明白了,”夜兔點頭,“你給我提供的這些情報很有幫助,不論是煉妖還是邪教團伙,都有必要徹查一遍。”

“那就拜託你了。”

“哪裡,我正一籌莫展呢,來找你真是找對了。”

夜兔說罷站起身,對冷凝月微微一笑。

“有什麼問題我會再來找你的。”

“隨時歡迎。”

親自把夜兔送出門,看着走廊里她漸行漸遠的背影,冷凝月心中莫名有了種安定感。

這還是她第一次與人合作。

雖說天師向來獨來獨往,但她畢竟初入除妖這一行,而且這次的事件並不簡單,能有個經驗豐富的天師從旁協助是再好不過。

【這大概也是冷家人才會有的想法吧。】

自嘲的笑笑,冷凝月轉身回到房間。

冷家向來是另類,若換作其他天師,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絕不會與其他人合作,而且即便合作了內心也往往糾結得不行,一邊提防妖怪,另一邊也要提防天師。

【天師】是一個天然缺乏合作精神的族群,即使是靈虎山那些道士也不例外。

“這個‘夜兔’倒是有些特別。”

墨子明明說過上面派過來的人只是調查張飛飛背後那個神秘的妖怪組織,也告誡過她不要再隨便插手,但夜兔卻沒什麼顧及,反而主動來找她合作。

這正迎合了冷凝月的想法。

“【操偶師夜兔】么……的確是個特別的人。”

穿着西方古典風格的服裝,乍一看更像是清爽的少年而不是少女,這樣矛盾於一體的天師本身就頗有點兒“離經叛道”,因此持有和冷凝月相同的想法似乎也不足為奇了。

“‘夜兔’啊……的確,很多人評價她不守常規,搜索目標的手段也花樣百出,算是一個有特殊才能的怪人。”

許久沒和墨子聯繫,墨子一開口就給出了符合冷凝月印象的評價。

“不過她雖然業績很好,性格卻着實令人頭疼。”墨子宛如公式一般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除了剛來青丘市和我聯繫過一次,她就再也沒找過我了。”

“你是她的臨時中間人吧?呵,難得見你向我訴苦。”

“的確讓人難堪……下次遇到她記得代為轉達一下,讓她儘早與我聯繫,畢竟我這邊也要掌握調查的進度跟情況。”

“好的,不過這要看她什麼時候再想起我了。”

冷凝月又調侃了一下自己的中間人,便把電話掛斷了。

她是在初三的時候才加入了【瑤光】這個組織,第一個中間人就是墨子。長久以來墨子給她的印象就是精準到秒的算計和永遠猜不到情緒的殭屍臉,這次難得看到他吃癟,於是不負責任的小小愉悅了一會兒。

可一想到自己的情報被泄露,她的心情又陰沉下來。

因為夜兔拜訪的關係,她回來之後還沒有休息。簡單的洗了個澡又換了件乾淨的衣服,冷凝月盤坐在床上看了會兒從冷家帶回來的手抄本,見時間差不多了,就起身提着小箱子去了張家所在的居民樓。

——她之前在這棟居民樓內布置了陣法,並召喚了四個強大的靈體來護陣。

一到居民樓下,她就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打了個響指,漂浮在樓頂上正北方位的一個靈體隨之降落到她面前,銀白的眼眸中不帶任何感情。

食指指尖抵在這個靈體額頭上,冷凝月快速閱讀了它這段時間的記憶。

很快,一張熟悉的面孔浮現在眼前。

“張飛飛……”

她果然回來過。

張飛飛身上的妖氣愈發濃郁了,即將瀕臨臨界點。

而隨着她出現的那個短髮女人明顯也是只妖怪,冷凝月通過【靈】的眼睛在她身上隱隱看見一隻收攏翅膀的淡淡鳥影。

她身上的妖氣比張飛飛淡得多,幾乎看不見,然而冷凝月沒有掉以輕心,反而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因為這說明她不是張飛飛這種任憑妖氣肆意外露的小妖,而是一隻收放自如的資深妖怪。

“又是一隻深不可測的妖怪么……”

當冷凝月透過【靈】的眼睛觀察這兩人的時候,【記憶】中與張飛飛說著話的短髮女性猛地抬起頭,銳利的視線一下子對上了冷凝月的眼睛。

嘶——

下意識鬆開手指,眼前只有面容模糊的【靈】靜靜看着她。

被發現了?

正想着,面前的【靈】臉部驟然扭曲,沒有實體的身體如同麻花一般扭曲變形,接着便張大嘴巴空洞的哀嚎一聲從內而外爆裂開來,化為虛無……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讓人根本來不及反應。

【靈】炸裂之後產生的勁風撲在冷凝月臉上,陰冷的氣息透過毛孔滲入她五臟六腑。

——僅僅只是一段記憶內殘留的妖氣就殺掉了她最強的靈體。

這是警告。

是那隻妖怪通過【靈】傳達給她這個天師的警告——不要多管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