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冷凝月要回青丘的時候,冷靜霜過來送她。

“小姑這一去,不知又要多久才能回來,”她從袖子里取出一串白玉手鏈,親手給冷凝月戴上,“這條手鏈有安魂養神之用,您記得貼身帶好。”

辭別了侄女,趙彪已經候在了宅子門前。

坐車到了車站,冷凝月讓趙彪先回去,隨後便進入車站到自動取票機面前取票。

掃了一下二維碼,車票從下面滑出來,她拿起來一看,頓時鬱悶了。

“舞陽?”

車票上目的地一欄寫着明晃晃兩個大字——舞陽。

“嘿嘿,買錯票啦?”熟悉的聲音從背後響起,與此同時,她感覺屁股上多了一雙手。

立即180°轉身再加一個飛踢,周圍其他人都看了過來。

“你你你、你怎麼還是這麼暴力!”張昊捂着臉趴在地上。

“你的皮又癢了?”

“嘁,不就是摸一下屁股嘛……”

張昊不忿地嘀咕。

冷凝月作勢欲踹。

他連忙爬起來,搖晃着手說:“誒誒誒——有話好說!我好歹是老天爺,你給點兒面子行不行!”

見他說話又瘋瘋癲癲的,冷凝月提着小箱子往櫃檯去換票。

“你要回青丘吧,我這剛好有一張多餘的,你要不要?”

張昊跟了上來。

為了證明自己不是開玩笑,他還掏出兩張車票。

冷凝月轉過身,這混蛋又想順勢撞進她懷裡,可惜被早有準備的她按住腦袋。

“可惡!你欺負我長得矮是吧!”

旁人都看着這邊的表演,被人盯着渾身不自在的冷凝月把他拽到一個人少的角落,將兩張票搶到自己手上。

“喂,你怎麼把我那張也拿走了!”

“閉嘴!”

狠狠瞪了一眼,冷凝月低頭看手上的票。

的確是目的地為青丘的高鐵票。

“你怎麼有兩張?”她懷疑地問。

可除非與趙彪串通好,這人又怎麼知道自己的票是錯的呢?

張昊沒好氣地說:“我來這裡是見一個網友的,結果被放鴿子了,提前訂好的車票剛準備來退呢……哼,現在的女生一點兒都不誠實!”

“我認為她是對的。”

“你!”被諷刺的張昊很氣憤,“票還來!不給你了!”

他要搶,冷凝月把捏着車票的手高高舉起。

“你是學長吧,怎麼可以生學妹的氣?”

“有你這樣的學妹嗎!”要不是夠不着……

張昊恨自己腿短。

“哦?那你要我怎樣?”

“嗯——”他聞言轉了轉眼睛,表情漸漸猥瑣,“讓我吧唧一口?”

“好的。”

冷凝月微微一笑。

幾分鐘后,小少年張昊頂着一雙熊貓眼和紅彤彤的鼻子與冷凝月站在月台邊等車。

“你的拳頭真夠勁兒!”他豎起大拇指。

“你的變態程度也遠超我的想象。”

冷凝月無奈。

子彈頭列車駛入站台,一大幫子人魚貫而入。憑票在位置上坐下,不出意外又是挨着張昊的,這讓想安安靜靜回青丘的冷凝月腦仁一陣陣疼。

“你知道嗎?鳳梁有很多好吃的,特別是那個桂花糕真是一絕!”

嘴裡噼里啪啦叨叨着他來鳳梁的所見所聞,一點兒也沒注意到旁邊冷凝月愈發冷漠的臉。

到了發車時間,列車準時駛出站台,一頭扎入到清晨的霧氣中。

“這段時間霧真多啊。”

張昊趴在車窗邊上,呵出口氣。

“又或許是霧霾?”

他嘴巴永遠不閑着,而冷凝月已經有點受不了了,往椅背上一躺就裝睡覺。

……

“拜拜,明天見!”

“嗯,明天見。”

微笑着與同學在校門口道了別,沈倩轉身往回家的方向走。

她穿着深黑色的制服,晚霞餘暉落在消瘦的肩膀上,彷彿罩了層金紗。

距離哥哥失蹤已經過去一周。

警方通過現場被燒毀衣物里的一些隨身物品聯繫到家裡。

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沈倩姑且這樣安慰自己。可隨着時間一直往後推移,她擔憂的心情愈發沉重,某種意義上,也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放心啦,我不會有事的。】

哥哥出發之前和往常一樣樂觀自信,她也相信沒有任何事情可以難倒厲害的哥哥。

可是……

長時間音信全無,這種近乎於盲目的信任也在逐漸垮塌。

【或許——】

嘟——!!!

汽車尖銳的喇叭聲忽然喚醒了沉思的沈倩,她往四周看了一眼才發現自己闖了紅燈,連忙小聲道歉然後退到邊上。

“呼……”

平息了一下劇烈跳動的心臟,提着書包的手緊緊捏着。

回到家,家裡沒人。

在玄關處換上拖鞋,她在客廳的桌上發現了父親留下的便條,上面寫着晚上要加班,讓她自己點外賣。

把書包放到沙發上,沈倩猶豫了一下去推開了哥哥的房門,可是裡面空落落的,仍維持着主人離開前的狀態。

“哥哥……”

抿了抿嘴唇,感受到這個家裡冷清的氣氛,她終於還是下定決心進入了哥哥的房間。

沈倩從小就和哥哥的關係很好,即使長大了兩人也常常互串房間。只不過在此時此刻,她進入哥哥房間的舉動存在着另一種含義,因此難免緊張。

在房間內走了一圈,她捋捋裙子坐在床上。

眼角餘光瞄到床頭柜上兩人的合照,那是她小學畢業時拍的照片,除了哥哥之外還有爸爸和媽媽,但是媽媽的地方被撕掉了,露出一塊空空的底框顏色。

——這是爸爸做的。

從那件事之後,“媽媽”就成了這個家庭里的禁忌。

發了會兒呆,沈倩終究還是反應過來該幹什麼。她從床上下來,蹲在地板上往床底張望,只見塞滿了各種雜物的床底深處,有一個棗紅色的木箱。

費了半天勁兒好不容易才把這個箱子拖出來,因為床底太久沒打掃,她手臂和鼻子上沾了不少灰塵,看上去像是一隻小花貓。

“就是這個吧。”

她過去只是聽哥哥提起過這個箱子,這個藏着媽媽秘密的箱子。

——記錄著一位天師的過去。

小時候沈倩很自豪自己的媽媽,因為她媽媽肚子里總有很多有趣的故事,那些關於天師與妖怪的故事。

後來她生了一場大病,媽媽也從那之後愈發虛弱,最終不幸逝世。

有人說她媽媽是撞了邪,沾上了不好的東西;也有人說她媽媽是被女兒的病逼瘋的,誤信了江湖術士的偏方迷信,才害了自己。

他們爸爸不信鬼神之說,尤其在妻子死後更對這些迷信深惡痛絕,於是把家裡有關這些的東西全都扔掉了,還搬了家。

這個棗紅色箱子是哥哥偷偷保存下來的,因為只有他相信媽媽說的都是真的。

——妹妹不是生病,是被妖怪纏上了。

彷彿是為了給媽媽正名,哥哥按照媽媽遺留下的物品,悄悄學習着識妖捉妖的知識。

她還記得有一天,哥哥興高采烈地把她拉到鏡子面前,指着鏡子里的自己說:

“看到了嗎!我終於開【天眼】了!”

不過在沈倩的眼中,哥哥的眼睛和平常沒什麼不同。

自那以後,哥哥對於妖怪之事的興趣愈發濃烈,常常幫同學去捉妖怪,還到過不少傳聞中的凶宅險地。

沈倩一開始很擔心他,後來發覺哥哥跟媽媽愈發的像了,莫名有種安心感。

只是沒想到一個意外的拜託,竟讓哥哥再也沒有回來。

【都怪我……都怪我……】

張飛飛。

一切,都要從她這位不幸的同學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