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诺森特先生,你一向起得这么早的吗?”

清晨,伊诺森特正站在文森伯爵领的城堡露台上沐浴着初升的阳光,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哦,是戴兰妮小姐呀,你也起得这么早吗?”

伊诺森特发现身后那人是文森伯爵的女儿戴兰妮•卡斯特兰,一个个性鲜明的姑娘。

此时的戴兰妮穿着一件略带蓬松质感的淡蓝色裙子,可能是在家的缘故,裙子上并没有过多的装饰,领口、袖口上有着简单的蕾丝装饰,整体上显得简洁朴素,远没有那日在小镇的复杂精致,却给人以轻松柔和的感觉。

“我一向起这么早。”戴兰妮微笑着走到伊诺森特的身边,“这里的早晨很美。”

“是的,这一点我深为赞同。”伊诺森特对着戴兰妮点了点头,又把视线抛向远方,在那天地间,初升的太阳照进还弥漫着薄薄雾气的森林,树叶上的露珠反射着璀璨的光芒,晶莹透亮,不时传来的鸟叫,一切都是如此的梦幻,仿佛身处仙境,直抓人心,让人神往。

“再过一段时间可能就会看不到了。”

戴兰妮遗憾地说着。

“北方已经入冬了,这里的气温也在不断下降。”伊诺森特对戴兰妮的话表示了肯定,“不过这南方还是让人不怎么感觉明显呀。”

“怎么,有兴趣来帝国的南方定居吗?”戴兰妮开玩笑地问着伊诺森特,“我可以叫父亲去帮你安排一下呀。”

“不了,我本家还有一大堆事情呢,容不得我逍遥自在。”伊诺森特苦笑着回应。

“那种事情随它去吧,人活着开心不是最重要的吗?”

戴兰妮摆了摆手,面上的表情告诉着伊诺森特她不喜欢他的说法。

伊诺森特明白戴兰妮的意思,这位贵族世家的小姑娘并不怎么喜欢传统意义上的家族传承,待在文森伯爵领的这几日,文森伯爵偶尔也会抱怨将来没人来接管领地,用文森伯爵的话来说,那个姑娘是无法被束缚的,任何东西都不能。为此,文森伯爵还调侃不如让伊诺森特来管理这块土地,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戴兰妮小姐,你的父亲今日是外出了吧?”

伊诺森特注意到了什么,随口向身边的戴兰妮问道。

“嗯,说是什么开什么会。”戴兰妮有点惊讶又有点疑惑,她不知道为何伊诺森特会知道她父亲行动,有时她这个女儿也不清楚,“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卡瑟夫说他很早就走了,我也是今早起来才知道。”

“嗯嗯,看来伯爵大人平日里也是公务繁忙呀。”伊诺森特看了一眼城堡正门道路上的车辙印,装作不在意地调侃着。

伊诺森特是几日前来到文森伯爵的领地的,主要目的是来向文森伯爵道谢。而在此之前,他已经拜访了拜扎伊伯爵,硬要说的话就在隔壁,不过还是和预期中的一样,拜扎伊伯爵的招待依旧让伊诺森特感到不怎么舒服。

拜扎伊伯爵是非常老派的南方贵族,重视土地,看重等级,手上有着霍姆斯附近面积最大的地产,也掌管着数目庞大的奴隶,一切就如戴兰妮说过的一样,那是一个贪虐无度,自大狂妄的男人。在拜扎伊伯爵的招待宴会上,那位大人仅仅是因为上的菜味道不合他的口味便把上菜的侍女,或者说是一名奴隶,因为脚上带着镣铐,的头按在装菜的碟子里,猛烈的撞击下,碟子直接被撞碎,无数残片插进了那位侍女的脸庞,一时桌上和地上流满了鲜血。

伊诺森特当时被这样的景象吓到了,自己也一时愣住,直到拜扎伊伯爵轻描淡写地吩咐其他奴隶侍从把那个侍女带下去他才缓过神来。

如果说当时他不想去救下那个侍女是不可能的,但基于自己的身份和来访的目的还是不要有不必要的干涉为好,毕竟自己身上还肩负着与拜扎伊伯爵谈下生意的重任。

其实伊诺森特后来也明白过来,拜扎伊伯爵的举动并非心血来潮,那个男人不过是想在他面前展现一下自己的权威,以便在贸易谈判中获得一个有利的地位,这一点在他回想起当时拜扎伊伯爵看到他一脸震惊的表情后露出的满意微笑时便再清楚不过了,不得不说,拜扎伊伯爵的目的达到了。

“相比之下,这里的景色比起拜扎伊伯爵领地的景色真的美多了。”回想着不久前的经历,伊诺森特开始庆幸自己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别和他比,我不喜欢他。”戴兰妮对于自己家的领地被拿来比较有些生气,这样直率的性格在伊诺森特看来反倒让人感觉相处起来不那么费力。

“我知道了,戴兰妮小姐不喜欢拜扎伊伯爵。”伊诺森特转过身,以一种恍然大悟地姿态故意说道,“那戴兰妮大小姐一定也很讨厌我这个与他做生意的商人了。”

“哼,谁知道呢。”戴兰妮知道这是伊诺森特在故意挑逗她,自然她也不能接招,不过她也明白这没有恶意,只是两人间的玩笑。

戴兰妮的年龄比起伊诺森特来小上那么一两岁,本质上来看,两人还是属于同一代人,不过一位一直过着大小姐般的轻松生活,一位早早的被推入商场经历各种磨炼。对于戴兰妮来说,伊诺森特并没有让她感到厌恶,反倒有那么一些好感。商人,总归是到处游历见多识广的,光这一点便对于戴兰妮而言便有着极大的吸引力,这只被束缚着的鸟儿无时无刻不想摆脱这些无聊规矩,去看看这丰富多彩的世界,再加上同年龄段的关系,戴兰妮认为伊诺森特身上有着不同于其他贵族的浪漫主义的气息,当然,这一点与伊诺森特长期与他人来往,知道如何说话的分寸与讨好他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总而言之,在伊诺森特在文森伯爵领拜访的几日,戴兰妮总会找机会与伊诺森特待在一起,听他讲述各种各样的见闻,而伊诺森特也并没有反感,这位同样是新时代的青年也乐于分享自己的经历。就这样,两人间的关系在彼此的互动间逐渐亲密,说两位已经成为关系不错的朋友那是可以肯定的。

“好了,伊诺先生,有兴趣和我去周围逛逛吗?”

戴兰妮轻轻转了一圈,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俏皮地摆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伊诺森特知道此时的拒绝是没有礼貌的,况且现在这样悠闲的日子是极其难得的,趁着现在的机会好好享受一下也不失为一种合理的选择。

看到伊诺森特欣然接受,戴兰妮表现出别样的高兴,她让伊诺森特稍等,自己去换一件衣服,卡瑟夫也根据大小姐的指示去准备一些吃的东西。

“看来会是令人期待的一天呀。”

伊诺森特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不免由衷地感叹这岁月的美好,让他暂时不必去考虑家族事业的问题。

……

“文森,你是怎么看这个事情的?”

文森推开会客厅的大门,首先迎接他的便是安内特伯爵的询问。

“我想陛下是真的打算对我们这批地方势力动手了。”文森伯爵接过侍女递过的酒杯,站在安内特伯爵面前讲出了自己的想法,“一直以来霍姆斯都是自治城市,虽有中央任命的官员,核心城市议会还是在我们手上,现在陛下突然调兵,我不认为是什么好的迹象。”

“早就预料到了。”安内特点了点头,便示意一旁的侍女走到身侧,在耳旁嘀咕了几句后便让其下去了。

“我之前去过了一趟自治领,见过了那位总督,他的意思如果条件成熟,会进行必要的干涉。”安内特微微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你看,这是那位总督最近的来信。”

安内特站起,接过侍女递来的信件,在手中折出了应该是最重要的部分,又交给了文森。

“艾瑞卡帝国有新的作战计划,我想这会是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文森伯爵看着信的内容,一脸凝重地反问。

“你还想龟缩在那位皇帝陛下手下当一个小伯爵吗?”安内特突然脸色一变,握住了文森伯爵的手,开始质问,语气中充满了对他的不满。

“这不是最重要的。”文森推开安内特的手,示意他不要这么急躁,“伯爵也罢,或是别的封号也罢,不要忘记我们只是不愿抛弃那些我们沿用了上千年的传统,他终究是皇帝陛下,不是别人。”

“帝国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被推翻的领主。”

安内特的话语让文森十分与简单地就知道了他正在考虑东西,即用武力作为维持南方秩序的手段。

“撤销终审,削减领地,缴纳税赋,还要放跑那些下等的奴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我们都拥有着高贵的血统,传承着伟大的血脉,我们天生就注定是统治者,我们天生肩负着保卫我们领地内臣民的责任,一切的秩序都是为使我们走向繁荣,而今他却想摧毁一切,让那些愚蠢的人与我们平起平坐,让那些拥有土地的臣民放弃土地,进入所谓的工厂,让土地荒芜,让麦穗枯萎。”安内特握紧了拳头,在空中用力地一挥,“你看看他在北方得到了什么,更加贫困的子民,随意混乱的社会,还有那些投机分子,没有什么比他所带来的更加糟糕的了,我们没有别的选择,我们在这片南方的土地上生存了上千年,如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巨树,我们比谁都清楚这块土地需要的是什么。”

“先下手吗?”文森试探性问道。

“是的。”安内特那不容置疑的语气让文森知道了他的决心,“你也看到了副院长送来的消息,陛下会增加霍姆斯的驻军,那会成为一把尖刺,插进我们的心脏。”

“没有别的方法了?”

文森显得有些犹豫,他不满于一些政策做法,但也不想爆发战争。

“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畏首畏尾了!”安内特手轻轻一抬,屋内的几位女侍从便退出了房间,接着,数位身材魁梧的男侍从走了进来,在进入房间的同时,他们将客厅的房门顺手关上。

“你这是要做什么?”

文森大声地质问安内特这样做的原因,身子向后挪了挪靠近了房间的那扇落地窗,却未想到,早有一位男侍从站在了他的身后。

“我调查过了,你去了一趟四公主领。”安内特鄙夷的神情让文森感到不妙,“我想知道你去那儿做什么?”

“无论是出于礼节还是别的任何其他的原因。”文森将随身的佩剑拿到身前,微微拔出以应对可能的不测,“臣子拜访皇室成员没什么不妥吧。”

“没什么不妥,只是我们现在开始怀疑你是否还站在我们这边了!”

安内特冷笑着,恐怖的表情如同一只盯着猎物的野兽。

“你想从我这儿拿走什么?”

文森警惕地看着眼前的那个男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我想我可能要暂时接管一下你的领地了!”

安内特一挥手,那几个男侍从便围了上去,文森立马拔出了自己的佩剑朝着他们挥舞了几下,那佩剑的冷光晃得那几位侍从不敢靠近。

“你大可以抵抗,只不过你每抵抗一下,我就越不能保证你女儿的安全。”

安内特在屋内的沙发上坐下,半闭着眼,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只是上扬的嘴角让人作呕。

“放过我的女儿。”

文森咬着牙把佩剑丢到了地上,举起了自己双手,这对他来说是人生中最为屈辱的一个时刻,可他别无他法,他没有想到安内特会对自己下手,更没有想到他会卑劣到拿自己的女儿做筹码。

“我想你们父女今晚就可以相见了。”

安内特走到被侍从们控制住的文森面前,从他身上取走了代表领地统治的印信,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脸颊,一脸愉悦的神情。

“你现在可以休息一下了!”

说完,安内特便转身向房间外走去,他身后,他的几位侍从拿出了布袋套住了文森的脑袋,在一阵剧痛之后,文森一晕,失去了知觉……

……

下午,文森伯爵领下的一个小湖边,戴兰妮正和伊诺森特愉快地闲聊着,这位久居帝国的大小姐对于帝国外的一切都展现别样的好奇。

“我有两个姐姐,年纪较大叫雅尼,是位非常出色的女性,一度还被认为是我们家族的接班人。”伊诺森特一边笑着跟戴兰妮讲述着自己家族的情况一边勒了勒自己所骑的马,让马行走的步子稍微降下那么来一些,以便和戴兰妮保持大致相等的行进速度,“不过她非常任性地了家族里的安排,让那个不讨好的差事落到了我的头上。”

“只怕你别做了什么坏事吧?”

戴兰妮开玩笑地说道,还不失时机地向伊诺森特抛出了一个“我懂的”的表情。

“我怕她还来不及呢,哪敢有什么想法呀!”

伊诺森特赶忙摆了摆手解释道,对于他来说,自己的姐姐是绝对威严的象征,是他永远敬重与敬爱的对象。

“这个谁知道呢?”戴兰妮手一摊,还是满脸怀疑的表情,不过她还是有所分寸地转换了话题,她知道自己那是在开玩笑,适可而止便好,“你还有一位姐姐呢?”

“哦,她叫史黛芬妮,和我关系比较好,是个非常温柔非常善良的人。”伊诺森特继续着回答戴兰妮的提问,只是眼神变得有些不同。

“她没有参与到你们家族的生意中吧?”戴兰妮感觉到伊诺森特的异样,觉察到什么的她试探性地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是的。”伊诺森特点了点头,没有隐瞒,“父亲有其他的安排。”

戴兰妮听出了其中的意味,如果家族中有一位性格如此的女性,那么对于家族而言,其无疑是最好拿来做交易的工具,而进行交易的方式便是联姻。

“抱歉,我多言了。”

戴兰妮低下头,为自己的多嘴感到惭愧。

“没事的,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伊诺森特赶忙安慰起戴兰妮起来,“我现在一直都在尝试着改变那些决定,如果我顺利的话,应该能有一个不错的结果。”

“真是讽刺呀!”戴兰妮转过头,看了看泛着粼粼波光的湖面,又抬头看了看天空,意味深长地感叹道,“我们分明能够自由地呼吸,自由地行走,终究不过是笼中鸟,绕不出那一片天地呀!”

伊诺森特听着戴兰妮的话语,没有多言,他知道这位大小姐的话是对的,他也想改变一些东西,但等待他的终究是那绝望的无力感,他自己明白,自己很多时候,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怎么这么消沉啦!”戴兰妮拍了一下伊诺森特的后背,这才把他从消极的情绪中打醒,“命运未知,前途未卜,这么早就放弃抗争了?”

“哈哈哈,你说得对,我们还有改变的机会!”

伊诺森特看着戴兰妮那张灿烂的笑脸,感觉自身也受到了这份积极乐观的感染,不免也大笑起来。

“这才对嘛!”戴兰妮继续笑着,“我还不经常顶撞我父亲,说我不想继承这块土地呢。”

“那多可惜呀!”伊诺森特往四周看了看,湖的一侧是刚刚在城堡露台上看到的森林,另一侧则是大片大片的农田,地里庄稼已经收割,只有一些稻杆还对堆在地里,感叹道,“这可是多少人羡慕的事情呀。”

“庸俗!”戴兰妮撅起了嘴,显得有些生气,“我不想要的东西再好也与我无关……”

伊诺森特看着戴兰妮一本正经地讲述着自己的人生价值理念的模样,不禁觉得有些可爱,更觉得有那么一丝好笑,没撑过一会,他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戴兰妮看到伊诺森特的这份表情,这才知道自己这是被捉弄了,脸颊羞得通红,头也扭到一边,不再搭理伊诺森特。

伊诺森特自知有些过分,便马上去和戴兰妮道歉,恳求这位大小姐的原谅。

然就一瞬间,伊诺森特眼睛的余光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就在湖的一侧树林中,有着几个奇怪的身影,灰绿色的制服,手上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

伊诺森特敏锐地意识到大事不妙,他一挥马鞭,抽打在戴兰妮所骑的那匹马上,那匹马飞快地向前跑去,伊诺森特也驱使自己的马向前追去。

“伊诺森特!”被这么突然一下吓到的戴兰妮慌忙转身向伊诺森特呼喊,她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到底怎么了?”

“趴下身子,别回头看。”

伊诺森特抬起头朝戴兰妮吼道,身子则紧紧贴着马背,神情严肃,眼里充斥着惊恐。

伊诺森特知道,如果他没猜错,那几个树林里的身影是不知从哪儿来的士兵,文森伯爵领下的驻军根本不可能在这儿出现。

“砰——!”

“砰——!”

“砰——砰——!”

戴兰妮被这突然而来的枪响吓得惊声尖叫,身子也因为害怕而不住地发抖,好在她认真地执行了伊诺森特给她的指令,这才让她暂时没有受伤。

湖边森林的植被不是十分地密集,马儿载着两位很快就窜入了树林的深处,而那几位埋伏的枪手显然没有料到自己的行动会被发现,自然也没有预备马匹,在几次射击没有命中之后便停止了继续这种无用的行为。

暂时躲了危机的两人正在树林深处休息,伊诺森特把戴兰妮扶下马,将她搀到一棵树下休息,自己则挥着马鞭将两匹马赶着向不同的方向跑去。伊诺森特观察了一下周围,确定那些士兵没有追上来之后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走到戴兰妮的身边坐下,安慰了一下一脸惊恐,身子还在微微颤抖的大小姐,自己也开始整理起自己的思绪起来。

伊诺森特注意到,湖的一侧大概有七到九个身影,他们分作两组交替向自己和戴兰妮射击,其中一个士兵好像在做观察,在其他人还在射击的时候,那个士兵便匆匆离开了他的同伴。

还有士兵!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伊诺森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他的脑中迅速闪过一个结论,那就是这恐怕是一此蓄谋已久的袭击行动,而且这个行动的规模可能还会更加庞大,说不定已经有士兵开始包围整片森林进行搜查了。

目标是谁?

我还戴兰妮?

伊诺森特看了一眼身边在低声抽泣的戴兰妮,陷入了混乱,确实,他和戴兰妮都有可能成为被袭击的目标,一位是异国商会的继承人,且深刻参与到帝国政治的博弈中,另一位则是南方大领主的女儿,是任谁都想争取或者摧毁的对象,而现在两人奇迹般地聚在了一起,怕是没人会放弃这个机会了。

伊诺森特和戴兰妮在湖边散步的时候本就是黄昏,经过了那一段时间的逃命,现在太阳正一点点地落下,树林里也变得昏暗起来,这对于两位来说正是最好的事情。

“还能站起来吗?”

伊诺森特撑着膝盖缓缓地站起,他现在必须要带着戴兰妮离开这儿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嗯。”

戴兰妮擦了擦眼泪,拉着伊诺森特的手站起,虽然刚才自己确实是被那突然的袭击吓住了,但戴兰妮知道磨蹭与哭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好,我们利用夜色穿过这片森林,那儿有一个我熟悉的村庄,我们家族在那儿有一个贸易站,在那儿我们是安全的。”

伊诺森特向戴兰妮解释起自己的想法。

“我的父亲他应该回来了,他现在也一定十分危险!”

戴兰妮说出了自己担忧,确实,无论她自己再怎么渴望自由,她终究是她父亲的女儿。

“这个……”

伊诺森特一时语塞,他想劝说戴兰妮先行离开,因为靠他们两人的力量不可能去和那些士兵正面对抗,可是他看着戴兰妮那忧心忡忡的表情却又无法忍心说出口。

正当两人犹豫该不该回城堡一趟时,几个声音伴随着火把的光亮在他们视野的边缘出现。

“你们去那边,每个人散开!”

一个声音在高喊着,显然是那些士兵的指挥官在下达着搜索的指令。

不好!

伊诺森特在内心咒骂着,看来现在他们两人别无选择了。

“我们必须得走了!”

伊诺森特拉起戴兰妮,两人开始小心地穿越树林。

借着夜色的掩护,两人与那些前来搜查他们的士兵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伊诺森特和戴兰妮一刻不停地向前走着,从那从火把亮光处不时传来的声音判断,那些士兵还没有发现他们。

戴兰妮紧紧地握住了伊诺森特的手,不时地回头看看,她极力地拖着发软的双腿迈着步子,哪怕被熟知、石头绊倒也迅速地起身,不再顾及脸上的划伤和衣服的破损,活下去是她和伊诺森特的最大目标。

“蹲下!”

伊诺森特突然小声地叫了一句,之后便马上把戴兰妮拉到一颗大树旁蹲下,周围的低矮灌木遮挡住了两人,这时戴兰妮才透过植物枝叶间的缝隙明白了情况。

在他们两人的右前方视野的边缘出现了几个同样举着火把的身影,而且不断地向他们所在的位置靠拢。

这下完了!

伊诺森特死死地盯着前方,脑子里飞快地滑过一个又一个的方案,他必须找到一个安全可靠的办法把她和戴兰妮带出这片森林。

正当伊诺森特一筹莫展的时候,前方的那几个举着火把的身影却改变了方向,远远地朝着他们身后追兵的方向走去,刚好绕开了他们躲藏的位置。

“砰——!”

又是一声枪响,伊诺森特立刻把目光移向了那发出声音的位置,黑夜中森林看得不那么清楚,但他可以确定的是是那些原本在他们前方的人开的枪。

“砰——!砰——!”

又是几声枪响,伊诺森特旋即按着身边戴兰妮的头在地上趴下,戴兰妮也紧紧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的声音。

那绝对不是同一批人,伊诺森特注意到了这个事实。

混蛋,这又是谁?

伊诺森特几乎要崩溃,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坏事让他彻底绝望,怒火中烧的他现在只想教训一下那群混蛋,把他们抓起来丢到帝国西部的矿山里去挖矿。

没过多久,枪声停止了,两边的交锋已经有了结果,不过胜利者好像并没有打算离开,可能是没了顾忌,他们交谈的声音变得大了起来,这给了伊诺森特一个收集信息的机会。

“报告,已确认对面死亡十四人,没有发现伯爵女儿和那个商人。”

“我们这边伤亡如何?”

“六人受伤,五人死亡。”

“这可不太妙呀,剩下的搜查工作看来没办法进行了。”

“队长,接下来怎么办?”

“我们收队,向特别评议官申请增援,如果他们都没找到的话,我们在这儿也是白费力气,那两个人估计早就不在这片森林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去完成。”

“是!”

“所有人听令,尽可能地收拾好行动的痕迹,把那些尸体换成我们的制服,不够的话就挖个坑埋了。”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两人听到刚刚那群人逐渐远去的声音,他们才从地上爬起,两人都大口喘着粗气,死里逃生的他们正为自己的幸运感到无比高兴。

“伊诺森特,接下来怎么办?”

“穿过森林,或许我们暂时不能待在帝国了!”

“那我的父亲……”

“你也听到了,他们就是针对而来的,而且看那架势,恐怕不是简单的领主之间的矛盾。”

“帝都……”

戴兰妮和伊诺森特都陷入了沉默,直觉告诉他们帝国或许已经不再安全。

“那就走吧!”戴兰妮起来,语气坚定地说道,“我想我的父亲也会要求我这么做的。”

“嗯。”

伊诺森特也扶着树站了起来,两人一同向树林的另一侧走去,此时他们还不知道,这对于他们来说,逃亡才刚刚开始。

……

处理完一堆的事务,安内特伯爵回到了自己的书房,此时,一个人早已在那等候。

“伯爵大人,叛徒处理完毕了?”

说话的人是个年轻的男人,看他的穿着就可以知道他绝不是一般人,至少也是有着不逊于安内特伯爵的地位和身份,亦或是被他人所重用。

“哼,文森伯爵他是不是叛徒我不想判断,我只要他不阻碍我实现我的目标就可以了。”

安内特坐回他书桌后的椅子上,一脸不屑地回答着那个男人的提问。

“这任由您判断处理吧,我也只是奉我主人的命令来向您传达这个消息的。”

那个男人耸了耸肩,笑着说道。

“我是真不明白你的那位主人为什么会想告诉我这个消息,难道对你们来说不是损失吗?”

“这该怎么说呢。”那个男人一拍手,像是恍然大悟道,“哦,可能是利用完了吧。”

“真是群卑鄙的家伙!”

安内特冷笑着讽刺道。

“没那么夸张,不过是你我都在用的手段而已。”

那个男人摇了摇手,装模作样地辩解着。

“行了,既然你还在这儿,就一定还想告诉我些什么吧。”

安内特伯让那个男人不要再废话。

“伯爵大人真是好眼力,我想我带来的这个消息您一定非常感兴趣。”

那个男人走上前,拿出一张已经泛黄,带着些微褶皱的纸张放到安内特面前的桌上。

“大战争期间,那时尚年轻的皇帝陛下就已经带领部队东征西战,抵御外敌了。”那个男人故意卖了一个关子,好引起安内特的注意,“不过在乌拉格布战役过程中,我们的皇帝陛下好像受了重伤,我记得官方宣称至少是在一周的时间内吧,皇帝陛下不能亲自指挥……”

“你想要表达什么?”

安内特有些不耐烦的回应道,对他来说,这本就是公开的消息,并没有什么价值。

“这是当时军医的留下的治疗记录。”那个男人没有在意安内特的态度,依旧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话,“我说如果,只是如果,我们的陛下其实早在那场战役之后就死了会怎么样呢?”

“哼,这根本就不可能。”安内特有些生气,他觉得这个男人给出的推测就是天方夜谭,“假扮皇帝又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这么多年来怎么就没人提出质疑呀,不要开这种无聊的玩笑,浪费时间。”

“难道不是因为那些质疑的人都不存在了吗?”

安内特看着那个男人诡异的笑容,不由得背脊一凉,他接过那份所谓的记录,直接放进了书桌的抽屉,之后便赶紧挥手让那个男人赶紧离开。

那个男人看着安内特所做的一切,满意地点了点头,行了个礼便离开了房间。

……

“陛下,我已经派人前往霍姆斯了,我想行动应该可以开始了。”

帝都,皇宫内,贝利亚其正在向辛格朗基陛下汇报着工作,此时屋内只有他和陛下两人,连侍女都被撤下。

“嗯,交给你了,副院长那边怎么样了?”

辛格朗基随意看了一眼贝利亚其递上来的计划书便把它放在了一边,他相信贝利亚其的工作能力,这种计划书还需要他亲自审核那就真的出大问题了,所以比起正在执行的计划,他更关心行政院的动向。

“有接近一半的高级官员对于副院长的免职调查表示了异议,他们已经向议会提出议案,要求将案件交由议会成立的调查小组进行调查。”

“不过是小打小闹,不用多在意,你那边把握着分寸处理一下便行,院长他会协助你的。”

“嗯,我明白了。”贝利亚其拿出另一份文件,接着报告道,“另外,副院长的家遭受到了袭击,他的女儿已经向治安部门报案了,这个该如何处理?”

“谁做的?”

“应该是留在帝都的激进派。”

贝利亚其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让科艾葛出面吧,我们需要一个羸弱中央的印象。”辛格朗基拿出一张纸,在上面简单写了几句话便递给了贝利亚其,“我们需要民众来支持我们行为的合法性与合理性。”

“是要让军事委员会那边帮助她离开帝都吗?”贝利亚其问道。

“最好让她去艾特丽丝那儿,一位国民尊重的公主和一个揭发勋爵悲剧的英雄。”辛格朗基笑了笑,“这个搭配你不觉得十分美好吗?”

“陛下您真的打算……”

“你不用多说了,我清楚我的身份。”

辛格朗基闭上眼,抬了抬手示意贝利亚其不要再说下去了。

“那陛下,我就先退下了。”

“你去忙吧。”

贝利亚其在恭敬地行礼后便退出了房间,在屋外,他从怀中的文件堆中取出了一份分件,他面色凝重地看着那份文件。

“贝利亚其大人,您是还有什么事情找陛下吗?”

此时,一位侍女打破了贝利亚其的深思,他连忙摆手退到一边,为侍女让开进入房间的路。

“没有没有,我已经和陛下说过了。”

侍女听后,没再多问,在向贝利亚其行了一个礼后就走进了房间。

贝利亚其收好文件,看了看表,便向着皇宫外的方向走去,对于他来说,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去解决,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