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将一桶冰冷的泉水淋在身上,虽然这一带气候变化不大,但早晨的温度仍然让她不禁缩了一下身子。

这是她故乡的传统风俗,被称为「净身」的仪式,有些人会在瀑布底下任凭水流冲刷,也有是用天然的山泉水来进行。不过无论如何,这个仪式的目的很简单,就和字面上说的一样,要洗净身体的污秽。

所谓的污秽并不见得光是指人身上的脏污或灰尘,心理层面上的各种负面情绪也算在里面,他人给予的诅咒或侵害在这个传统仪式中也是得以净化的对象。

但无论如何,穹现在也面临了类似的处境,一种内心逐渐产生的黑暗情绪开始妨碍着她平常的冷静思维,而为了解除这种不幸的状态,透过这个传统,将心中的那些杂质去除,似乎是一个不错的方法。

于是穹又将另一桶泉水淋在身上,只是显然还远远不足,因为在她的脑海里还不断地浮现出她想消除的念头。

欲求不满。

这就是她在一大早就离开市街,跑到城外的森林独自一人的缘故,因为这几天下来累积的压力,使得她满脑子的想法都开始往相同的方向发展,如果不找个突破口,或是设法消弭,势必会影响到她正常的生活作息。

冰凉的泉水让她身上的薄衣湿黏的贴敷在她的肌肤上,虽然同样是让人不快的情绪,但是……

穹又将一桶水直接灌在自己的头上。

想痛扁某人的欲望不能得到满足,理所当然地可以称之为「欲求不满」吧?

当好不容易驱除掉了内心的烦躁和迷惘,她发现到以太阳上升位置来看,应该是要回去城内的时候了。

她将湿透的衣物褪下,简单地将身上的水滴用事先准备好的毛巾擦干。头发的状况相对之下则麻烦得多,长发可以称之为一种诅咒,因为保养上需要花费很大的功夫,即使是原先就乌黑亮丽的头发,也不代表清洁上可以马虎。不过这就是像必要的仪式一般,古老的传说常常把头发和与神祇交流连系起来,所以即使她再不愿意,身为神明的沟通者……不……前沟通者,还是得要尽力让她的秀发维持在最佳状态。

于是在花费了数倍于净身的时间之后,她踏上了归途。早晨的森林显得生气勃勃,鸟啭蝉鸣不断在她耳边响起,虽然她自觉自己对于世俗所谓的感性和艺术有着遥远的距离,但即使如此,生命的活力似乎像是有形的事物一样,在精神上赋予了她些许的力量。

某只振翅飞去的渡鸦将一片落叶沾上了她新换上的白色上衣,这是被她族人称为「无垢」的衣物,顾名思义洁白的材质上并没有任何纹饰或刺绣,即使如此却是她爱好的常服之一。

随着她将落叶拨下,就像是恶作剧一样,落叶在画了半个圈圈后又黏附上了她的红袴裙。在她内心产生一丝懊恼,然后用草鞋重重地踩着回归大地的落叶后,前方已经看到了城墙的一隅。

在大门旁,刚上哨的门罗全副武装地站着,一见到归来的穹,他似乎没有特别感到意外,可能是之前在卫兵交接时有提到穹在大门刚开时离开市区的事情。

「嗨?」不过门罗的表情似乎参杂了复杂的思绪。

「怎么了吗?」穹自己知道她并不是那种可以识破他人内心想法的个中高手,所以与其瞎猜,还不如直接请对方说出来算了。

「只是感觉妳好像怪怪的,」门罗的个性一直以来也算是有话直说,「该不会是在生什么气吧?」

当然没有……

不……等等……因为那片缠人的树叶,使她重新联想到某张让她心烦意乱的脸孔,这该不会表示她白白浪费了整个清晨吧?

当她感到一阵懊恼的同时,门罗耸了耸肩,貌似放弃去理解为什么她要做出失意体前屈的姿势。

「老爷子在找妳呢。」这应该才是门罗主要想说的事情,但和被交付的工作相比更在乎朋友的状况,这应该是在他同侪间能累积起相当人望的主因吧?

「另外……」门罗接下来劈哩趴啦说出了一堆人名和交办事项,看来穹似乎被认为太过清闲,所以大量的委托和工作在某人的运作之下,一股脑地丢了过来。

那个某人一定是眼睛被某种蛤肉给糊上了,否则怎么会认为这阵子一直忙到焦头烂额的人会有空去完成那么多事情啊?但门罗并没有注意到穹内心的吶喊声,只是催促着穹要把这些事情尽快做好。

于是穹在一大早,就踏上了以众人眼光来看,绝对会称之为「蹒跚」的脚步,走向了位在城市中心的大图书馆塔。

也许是托某人的缘故,在市街上有不少人亲切地对她打着招呼,有的甚至还客气地奉上了青菜水果或刚出炉的面包,然后……还有……呃……同情的目光?

她应该没有落魄的需要人资助的模样吧?不过大图书馆城的人们真的非常亲切耶!

图书馆塔的大门守卫并没有特别要她提出出入证明,守卫和「光塔卫士」都隶属在图书馆的管理之下,因为她所担负的工作之故,除了新进的人员外,应该大部分人对她的脸孔都不会陌生。

图书馆塔里的走道相当狭窄,主要原因应该是书架占住了走道四分之一的面积,再来就是因为原先设计这栋建物的建筑师们,在满足艺术与自身创意时,太过忽视这些走道使用上的实用性。正因为如此,走在这样的走道上,就算周围都是美轮美奂的石雕及摆饰,仍不免会有让人不适的压迫感。

穹来到大图书馆城这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虽然刚来到此时,有很多的规则和不同的生活习惯困扰着她,但现在的她已经可以完全融入了这里的新生活。

巴族人从很久以前就有着一个传统,「受人杯水之恩,必当泉涌以报」。所以当她的祖先受到当时大图书馆城的馆长的帮助,并得以在大图书馆城一带安身立命之时,巴族的族长便承诺会指派族中的精英,对大图书馆城的馆主大人献上自己的忠诚。

这个传统已经持续了将近两百年了,而如今她也是代表着族中精英的一份子。同样具有这个身份的族人还有十多人,其中大部份成为「光塔卫士」的一员,少数人则是担任大图书馆城中身份高贵者的护卫。而她目前则是担任大图书馆长的护卫,虽说是殊荣,但其实她对于自身本领也具有相当程度的自信。

不过如今她比较担心的是,自己的身份似乎大大偏离原本护卫的工作。大图书馆长的工作几乎都是在位于城镇中心的图书馆塔里,这里本来就有着定员的「光塔卫士」进行巡视。所以虽然说自己的身份是护卫,但大半的时间内,几乎都是无事可做。

而大图书馆长家里有着一个芳龄才十六岁的孙女,在大图书馆长忙于公务之时,穹常常被指派去陪伴那位孙女。一来是因为年龄和性别的问题,再者那位孙女对于大图书馆城而言也算是一个问题人物,所以她的身份虽说是护卫,但她自己想来,说不定更接近保姆一词的存在。

但即使如此,她也没有什么怨言和不满,巴族的教育让她和她的族人都体认到那是自己应尽的义务和责任,对于他们而言,就算是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也算是在奉献自己的忠诚。

可是那位某人,也就是大图书馆馆长的孙女实在是非常精通如何扩大自身造成的灾难规模,以及在穹她的身上施加压力。像上一次,使用停在路边某个行商人马车上演的街道追逐赛,就掀翻了半个市场的摊子,虽然她的说法只是「试驾」而已。

一想到这里,她又开始觉得胃痛,幸好是最近比较少看到某人的身影,抗议的纸片也不再像前阵子一样如雪片般飞来。虽然说百分之一百不可能,但穹内心还是有着某种期待感,希望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或者说至少收敛一点吧?

她一直走到图书馆塔的最上层,在轻轻敲了房门两下后,她默默地等待着……

「进来吧。」里面传来了虽然苍老,但却带有劲力的响应。

这个房间是大图书馆馆长办公的场所,身为护卫的她不只一次进入过这个房间。照理说以馆长日理万机的庞大工作量来看,她的眼前应该会被满坑满谷的卷宗和书本所掩盖;但无论她何时来,这里却总是整理得井然有序。据她所知,虽然的确有固定的工作人员负责清扫和整理,但即使如此,这里的秩序却来自于使用人的自律和个性。

「老爷子……您在找我吗?」穹对着厚实橡木制成的书桌后方询问着,这个书桌就如同字面上所说的宽大。

但馆长并没有停下他批阅卷宗的动作,也没有回应她的提问,或者该说她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被无视了。

虽然这样想,但她也真的不敢主动开口打扰这个城市的最高领导者。所以她只好默默地观察着大图书馆馆长一连串如同机械般的动作。

这只是一大早,但馆员送来等待批阅的文件和信函却相当地多,只是在她到达这个房间之前,已经有将近一半的工作已经放置在挂着「已处理」牌子的台车上。

馆长的动作看似缓慢--从堆满文件的台车上端取下一个卷宗,打开卷宗封面,阅读内容显然并非是随便地扫视而过,专注的眼神飞快地掌握住里面的重点,翻页然后再翻页,最后在文件的尾端写下回复的文字--但穹觉得那也许只是她的错觉,因为看似繁多的卷宗正不断地减少它的数量,虽然确实但却不会浪费到多余的时间,所以大图书馆塔的馆员们才会对馆长的能力表现出高度的肯定和信赖。

斑白的头发呈现出岁月侵蚀的痕迹,老人的年龄应该介于六十到七十岁之间,但以穹的观察来说,这显然只是表面上的状态,证据就是老人充满生命力的动作,以及毫不倦怠的活力。

一直到将最后一个卷宗批阅完毕,大图书馆馆长才抬起了头。

「小穹啊……」叫着昵称的老人露出了无奈表情,「到底帕比特丝那小妮子又干了什么事啊?」

「我也很想知道啊……」穹老实地回答,虽然在意义上有一段差距。馆长的疑问是出自于对孙女的关心,可是穹之所以会这样回答,是因为可能性实在太多,她多半搞不清楚到底是哪一个地方把抗议信直接丢来大图书馆塔了。

「这边的卷宗有三分之一都是向我抱怨的陈情书耶。」

这样啊?该不会是全部吧?前几天所引发的骚动果然压不住嘛?应该说竟然可以拖到现在才爆发,一定是因为大家都很习惯遇到这个状况了。

「我也不清楚详情耶……」穹只好选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虽然当事人本身不在乎被揭露的案件多寡,但她实在不愿意事情变成以她为主角的爆料大会。

「算了……我会去安抚一下他们……」老人的肩膀无力地垂了下来,「请稍微留心一下帕比特丝的举动吧……」

「不……唉……我想即使妳一直盯着她,也还是拿她没辙吧?」看来老爷子也蛮了解他的孙女嘛。

「但是……多少……抑制一下她的行为吧?」

抑制吗?穹心里想着,她可是好好地抑制了自己想要痛扁帕比特丝的冲动耶……这应该绝对可以要求一点奖赏吧?

「我知道了。」但是她实在说不出口,约束帕比特丝的行为,成功机会应该比裸身在雪地里睡觉的存活率还低吧?

在她离开房间前,老爷子的声音让她第一次感到老态。

「要和帕比特丝好好相处喔!」

接下来她的行程依然满档。老爷子交代了一些琐事要她去办,但她才刚踏出馆长的办公室没多久,副馆长就在楼梯口堵到她,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最近老是在图书馆塔外搭营盘据的流浪术士似乎让副馆长发自内心地感到不快,所以他希望穹可以通知大门警卫去处理一下。

尽管老是嘟嚷着要进图书馆塔内,但穹并没有很讨厌这群新访客,可是副馆长的命令虽然没有像馆长那样对巴族族人有约束力,对他们而言也只是程度问题而已,所以穹在内心里把这个工作的优先程度擅自地移到了了最后尾,姑且就算是不得已的折衷方案。

但这也只是代表今天繁重工作的小小插曲,书库的主管大叔也苦着脸找上她,这次和馆长的孙女有关,帕比特丝所借的书已经超过借阅期限好几天了,可是不只是书,连她本人似乎也消失了。

她想起了老爷子最后说的话,决定在内心的轻重顺位上打个象征重要的星号,只是即使如此,这些也比不上老爷子交代事项的优先性。

于是她花了一点点时间解决了老爷子托付给她的琐事,顺道向卫兵转达了副馆长的指示。但接下来才是重点,老爷子最烦心的事情就是她的孙女,她希望多少可以为他分忧解劳。

于是在图书馆塔的周边,穹被迫展开了一场超小规格的冒险。

最先的目击者似乎是在池塘边看到帕比特丝的身影,那时的她似乎正趴在地上,和一只鼓着腮帮子的蟾蜍对望,不过当穹到达池塘时,人跟蟾蜍都不在那边,只有两三个小孩往池塘扔着小石头。

小孩只说看到帕比特丝往炼金术士的帐篷走去,手上应该没有蟾蜍……

当她来到炼金术士的帐篷,炼金术士他们只愿意隔着门帘跟她说话。帕比特丝和他们借了几片金箔和一些珍珠,帐记在她爷爷的名下。他们干瘦的手从门帘缝隙伸出,的确抖着的那张借条有着帕比龙飞凤舞的笔迹。

她无奈地告知炼金术士们,钱明天会找人送来,然后再询问他们帕比特丝接下来的去向。虽然那只干瘦的手只有指出大概的方向,不过大概可以确定是塔内妇女们常用的缝纫间,于是她只好继续追踪着帕比特丝的脚步。

虽然看似不断得到新的情报,但帕比特丝的行动力却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即使脉络就像是溯溪寻源一样清楚,可是每到一处地方,却只能得到片断的情报,掌握不到帕比特丝的目的,这使得穹不得不期望至少他们的距离是真的有在缩短。

纫间里面有着十几位妇人在缝着几张床单和被褥,她们正七嘴八舌着谈论着彼此家里的趣事,还有邻家的八卦消息。尽管她很想趁着她们聊到「副图书馆长最近秃头引起的家庭革命」的空档中插话,但还是等了半刻钟才有机会询问帕比特丝地去向。

「她来和我们借蚕丝,」妇人甲这么说着。「虽然只有一点点啦,可是那在这一带也算是奢侈品吧?」

「反正妳给的也是从妳老公旧被子拆下来的蚕丝,没什么好抱怨的吧?」妇人乙这样说着。

「帕比特丝这丫头说不定终于想定下来,」妇人丙似乎只喜欢八卦,「所以想学学女工,缝纫而已我也可以教她啊……」

「就算是拆下来的,也可以拿来当作补丁,」妇人甲还是在唠叨着,「而且帕比特丝这丫头的女工比妳还好吧?」

「这倒是真的!」妇人乙嘻嘻笑着,她对着妇人丙说,「妳缝的衣服连打眼都歪七扭八的。」

穹不得不打断她们的对话。

「可以定下来的对象?她可是那个帕比特丝喔……」

真是再有效不过了。只见那几个妇人开始陷入苦思,显然连半个人选都提不出来,趁此机会穹问到了帕比特丝的去向。

她一面往地下室的楼梯方向走去,一面抬头看着天色,太阳热辣辣地灼烤着大地,看来时间已经到了正午时分,她依稀可以闻到某户邻近图书馆塔的人家正烹煮着炖菜,不只一户的烟囱缓缓飘起了炊烟,大概不消多久她就会在食欲和任务上开始天人交战了。

结果她整个上午几乎都都在追踪帕比特丝的去向,她的足迹遍布整个图书馆塔,只是不论穹再怎么找,总是比她慢上一步。帕比特丝显然到处借东西,不然就是在找着什么东西,只是那些东西再怎么排列组合,她也猜不出来是有什么用途。不过幸好她并没有离开图书馆塔的意图,所以大致上都能锁定她的下一个目的地。

然后,终于穹来到了往地下室的楼梯,无论再怎么说,这边往外的路线也只有这一千零一条,应该可以确定帕比特丝就在底下的某一处吧?只希望她不是刻意躲避,不然就很难找了。

图书馆塔的地下室由许多房间组成,但和一般想象的地底又有着微妙的差异。石制的墙面像是自地上建筑物延伸到地下,而且因为设计时的考虑,还让房间各处维持着干燥和温暖。虽然因为各种安全性上的评估,这里还是只能屯放杂物和用品,但其实视作是图书馆的一部分也是件合理的事情。

接下来,该往那里找呢?她左右张望,每个房间和走廊似乎都长得一模一样,在这里迷路似乎不是闹着玩的。这个图书馆塔太大了,还是有许多地方她不曾走过,这里也不会有人亲切的回答她该走的方向。

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奇怪的闷响,然后空间开始飘散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怪味。那显然省下了她寻找的功夫,会在这种地方,做出这种行为,除了她的大小姐以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人了。

所以她小跑步地往声音和异味的来源前进,途中还看到了几只硕大的老鼠因为爆炸的声音四处乱窜,不过要找到目标并不用什么时间。

黑烟熏黑了一部分的墙壁和天花板,幸好没有什么火势,似乎不至于烧了整座图书馆塔……

她进入了房间,房间满是散落的零乱杂物,房间中央放置着一个使用中的大釜,地面上似乎画着什么?该死!还真被说中了,这显然是某种实验的结果,虽然她一点也不想知道是成功还是失败了。

幸好,她的朋友,帕比特丝似乎安然无恙地在扑灭残火,这样至少算是不幸中的大幸,相对于以往类似的灾难来说。

「帕比特丝!」虽然她感觉到一肚子火,可是就姑且听听她朋友的说法吧,「妳应该可以解释一下现在的状况吧?」

「一场小火灾?」她的朋友歪着头,右手手指还无意识地卷着自己被烟熏得稍微褪色的金发。

「然后刚好把妳身上穿的衣服烧光?」这么说来她刚刚就柱意到,她的朋友全身几乎是赤裸的,从披风缝隙依稀可以看到形状美好的双峰,当然继续往底下看去,似乎也只有这件披风有遮蔽的效果。

她知道自己在生气,并不是因为帕比特丝的行为举止特立独行,或者她这次又造成了她爷爷多大的困扰。只是一次、两次,发生了无数次例子,帕比特丝对于自身的安全显然太过轻视了,那会使他们终有一天会失去她的。

所以就像是她姐姐的自己,必须负起指导纠正她的任务。穹的家里还有好几名弟弟妹妹,也许对于如何应付他们的暴走,还堪称驾轻就熟。而帕比特丝虽然可以说是她那些弟弟妹妹的混合加强版本,但某方面来看却还好处理的多。就算是行为乖张,但帕比特丝从来不曾背叛和朋友与亲人的承诺。

她看见帕比特丝的脸上似乎抹上一股潮红,然后将摊在地上的衣服拿起……

有种东西出现在帕比特丝衣服放置的地方,那种不规则的动作显然是某种生物,她瞇着眼看着,但实在很难判断那是什么东西。

然后那个物体将身子转了半圈,似乎和帕比特丝对望了半响,接着开始沿着房间乱窜,只见它最后开始朝向她的方向冲来。

本能的反应,或者说她从小教育所养成的习惯,她的手很快的移向自己配戴的长刀,只要半秒钟她就能拔出长刀,如果她能确定那个对象是什么东西的话……

「穹!赶快阻止它!」帕比特丝急促地喊着,言语中似乎有着焦虑感,但是即使她不说,穹也没什么时间考虑是否挥刀的问题。

她让血气上涌,手掌紧握刀柄,刀鞘的弧度让她轻松地将力量集中的刀刃上,这是被称为「居合」的一击,反向的力道和切入的角度强化了劈砍的力量,于是切开物体的沉重感开始麻痹着她的手掌,但那多半是被砍的生物挣扎造成的,画着半弧的长刀达到目的后,快速的回到了刀鞘里。一切的动作就像是艺术品般,充满着一气呵成的气魄。

然后她注意到帕比特丝在喊着些什么。当她感到血气回到了全身,才听到帕比说的应该是「别用刀」。但那实在已经太迟了,虽然巴族的祖训是「出刀必定要见血」,但除了反映了刀剑的无情以外,也代表着巴族的攻击总是快速而致命。

一刀两断。就像是字面上一样完美,辞典上的说明一样简洁,穹很确定这一击连她的师傅也会赞赏不已。被劈成两半的生物恐怕连一丝痛苦都没有,下刀的精准和时机是由千锤百炼的练习所构筑的,所以即使没有确认,她也很明确地知道那个生物铁定没救了。

虽然这之后,帕比特丝似乎只是一直哀怨地看着自己,可是穹还是不得不请她好好地觉悟。无论如何,接下来是漫长的说教时间。不管是和人借物的礼节,对于金钱观念的正确想法,甚至是「衣服」对一个淑女而言究竟有多重要,在未来的半个小时内,穹必须把这些规则好好地塞进这个小妮子的脑袋瓜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