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形容。极强的重压在一瞬间施展到身体上，伴随着极其强烈的未知感。简直就是从冰窟窿里忽然传出的清晰嗓音，令人毛骨悚然。接着、一个长满触须的巨虫碾压着身体，而它用其触手在耳边细语：
“《有趣。》”
“《滚！》”
那是下意识中的嘶吼，用的是那个原世界的母语。完全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防御上，但暗之妖精的攻势愈来愈烈——
停止了？
似乎暗之妖精的攻击停止了，而靠着龙甲、我身上的恐惧迅速淡去。
“是那个东西......”
非常熟悉。虽然恐怖的层次上了好多级，但那种感觉就是每晚的那个灰雾。那么......暗之妖精的目标其实是那个东西？居然让妖精们恐惧到无差别攻击，真是恐怖的东西。
......即使那个东西已经远离，但它在我脑海中所刻下的印象挥之不去。看来，它确确实实在这里等待着我。
“《那个，我可不可以留下来？》”
这是我现在的打算：自己想留下，见证妖精领袖的诞生。
“《喔，你好...你看起来好厉害！欢迎欢迎！》”
好歹这样，能把心中的杂念排除。
...过于美丽的景色，过于酷炫的场景。除了惊愕外，什么都没法做了；手指想抬起来、拼出方框的摄像头手势，却因为感叹而无力地垂了下去。
简直就如同黑洞。
整个球体的顶端已非常接近地表，但明明阳光从上方的巨大缺口倾洒而下，却完全不影响这个巨大的黑雾球体。几十万没有形体的黑雾集结在这儿，各自也流动着、欢舞着。这巨大的黑色海洋，围绕着那一个中心起伏、变化。
我非常相信、眼前所见便是奇迹，心中也不经意间流过千言万语，仿佛有着一章伟大的诗篇从我心中诞生。不禁也展开了我的赤红双翼，极其缓慢的滑翔过去。而就算到了球体的边缘，自己也依然被那无限神秘的球体核心所吸引。
内心想知道，那里是什么更加伟大的事物。如飞蛾飞向冥火。
但之后什么都记不清楚。
隐隐约约记得，当时暗之妖精们基本上非常顺从地让开道路，而我在一片漆黑的环境里、四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也找到了我前进的方向。
然后，整个世界都是新的。无比绚烂的光充盈着前方小房间大小的空间，而暗之妖精们在光的边缘游弋，如同阳光照耀下欢快的鱼。数不清的鱼在这里欢庆，传达着无比复杂的美妙。这里只有无比的纯粹：纯粹的黑，纯粹的白，以及最中央无比纯粹的......
没有受到任何阻拦，我将手轻触在了黑洞之上。
这是原龙皇齐奥萨的故事。
当三皇在极北之境进行探险时，得到了最近暗之星灵在某个区域逐渐聚集的传闻。
星灵和妖灵的聚集一般意味着它们之中的王或女王的诞生，而那可以说奇迹般的场景：方圆几里的巨大黑球如同湖泊般起舞，在黑夜的照耀下散发着迷人的黑辉。
所以，他们也很凑巧地赶上了这个盛况。
当时齐聚在一旁的人已经非常之多，起码也有几万左右。而龙皇齐奥萨，如同飞蛾扑向明月，慢慢向前走去。而并没有人发现他的举动。
而他也如同尊贵的客人一般，被缓缓开启的黑色通道引向内部。
不知过了多久，球体便逐渐散去。而就在其他二皇发现龙皇时，或者说龙皇悄悄跟他们在人群散去后会面时，他正轻轻抱着一位婀娜女子。她有着黑色的瀑布长发，如同神雕刻出来的脸庞，以及暗色小麦的皮肤。
据龙皇所说，这是它们暗之星灵的女王，具体为什么由他抱着、也不得而知了。
结合当地官员的描述，星灵的王或女王的形态应该会由接触它的事物所想的来决定。而不用多说，其他二皇在不断地询问之后，也不禁调侃起来龙皇那时的小心思。但不料龙皇直接：
“我，之后想与这位美丽的女子结成婚姻。”
这就是龙皇的妻子，喀沙，的来历。
现在的情况让我想到了龙皇与喀沙结识的故事。
这些妖精对于前来的人们没有敌意，或者说对我没有敌意。这消息传出去了的话，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所以我准备全力掩饰这件事，就像当时的龙帝一样。
至于从那黑暗中诞生的是什么......嗯，先让我用逻辑好好想想......
——想着想着，即使没有痒的感觉、背后的巨爪还是情不自禁地挠起头盔。
现在在我怀里熟睡的，是一名表面上只有十五岁左右，疑似来自云雨河联盟的少女。黑色的瀑布长发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但还是莫名地反射着荧光。如同雕刻出来的脸庞，比起两位人偶来说、有着更多人的美感。她的肤色也像月亮般洁亮，还有点娇羞地白里透红。还有光滑的大腿和......
这欧派少说有D......
...挠头的速度好像加快了......
等、等等，等等！好歹我也曾是画过裸模素描的人！她现在也被我披了一层布料，对吧。啊哈，我没讲过我学习美术的事吗？嗯，那、那也算是个令人不愿提及的故事......
*****
“如果没有任何意见的话，我们便告辞了。”
走了呢，这些人类。
这实在是机密方面的事，所以不得不让他们离开、才能好好调查，但是心中确实有着各种不好的预感。这也是我担任这个职位几百年来积累下来的直觉。
首先是他们的领头人。违和感，极其的违和。怎么说呢，他散发着非人的气息。而且，告别时，不仅说得话比第一次见面时少，动作也变得有些微妙的僵硬。他，不、应该是“它”，有些遮掩自己的真实身份，简直就像木偶一样。
这也是我直觉所感受的。但我们的魔法师没有察觉异样，我的下属似乎也没有任何疑问。
其次，便是那个新出现的巨大能量源。那种波动与特征，在一瞬间给我龙族的印象。但我能做的也只有猜测。唉、完全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啊...可既然是那两位的老熟人，估计也肩负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自己也不能将这些极有可能技艺超群的家伙扣留下来进行询问。
只有不了了之吗？这背后，会是......
*****
我跟随渥太华至少也有十公里了。
虽然很奇怪为什么只有渥太华一个人，但还是先找到他最好。现在自己正处于较浅的地下，用鼹鼠形的巨爪挖掘着前行。那位少女也被我裹在了背后。为了她的安全，我用粒子做成囊、把她全部包裹起来，并在其中套入了很多空气。
...哼哼哼，不得不再次感叹——我的强大！
咳咳！
但我明白，其实不需要这么做：因为之前碰了她的身体。
......暖暖的，软软的......
并不是这样：自己根本触碰不到。妖精的女王毕竟也是妖精，当手感觉到触碰蒸汽那种缥缈触感时，我就明白她并没有实体。手臂像横过一道逼真的虚拟图像，直直地从她身体里穿了过去。要不是手臂旁还有些虚幻的波纹，我都以为眼前的少女是自己的想象。
关于她的其它事情，得等这位少女醒来了。已经半个小时过去了，我决定上行到地表去。
“主人没事吧！”
“没事。顺便一提，建筑已经被完全回收了。那建筑里还有什么值得调查的吗？”
“噢噢噢噢，不愧是主人——（我：说正事。）请放心：大部分的设备都已经报废了，连修理都无法进行。”
“那个、还有...海伦呢？”
“海伦小姐执意要留下，说是要去优雅地观察些什么。卑人无论怎么劝说她，都无济于事。都跟她说了好多遍，不要多多掺和主人的事务，但她还——”
“闭嘴吧，渥太华。”
“是。”
没等一会儿，天际线上便出现一道人影：是海伦。她以马儿飞奔的速度，极快地冲了过来。
“哇！先生已经先到了吗！”
而到我们面前时，都没有喘一口气。人偶真是神奇的东西。
“怎么，这不是很正常吗？倒是你，有没有得到什么结论啊？”
“嘿嘿。”听到我这声调侃，海伦微微皱了下眉头、没说话了。就在我沉思该说些什么时，海伦已用起完美的频率、微微摇晃脑袋。这让人盯着就头大的动作，似乎彰显她独特的思考方式。平时的话她都是边想边说的样子，看来这次有好几个问题想问。
...啊哦，她好像又掏出纸棒了。
“布朗德尼先生，请问是否可以询问几个问题？”
“嗯？”
“第一，我们的总部究竟...”
“保密。”
“不要这样啦，先生~”
啪——！为什么还要击打我！自己又没做错什么！
“赶快问第二个问题！”
“第二，那些暗之妖精的领袖呢？那些地灵要进行对于地震的调查，所以我们便被请求离开了。还有、第三，布朗德尼先生，你背后是...”
真不愧是我的随从、将最有悬念的问题放到最后，真是激发人的回答欲。我虽说早已知道她没有实体，但还是小心地抱起这位女子。自己不自觉看向她的面孔，而那是一张纯洁而毫无防备的睡脸。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她！”“她？”
“怎么说呢，布朗德尼先生。真是位‘极其优雅’的女性......简直是前任主人一个引人深思的故事的翻版啊！我得赶快速写下这传奇的一刻——”
海伦从裙底下掏出铅笔与本子，以夸张的速度画起图来。而渥太华已深深地鞠了一躬，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请问主人也要娶这位美丽的女子为妻吗？！”
“闭嘴，渥太华。”
娶妻什么的是不是有点夸张，毕竟都没有实体。我委托了海伦做出与这位女子相称的云雨联盟式的河衣裳之后（好像给妖精做衣服需要特殊技巧），便概括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情。
......不过，那个怪物——那个不知名的怪物......依然不知它为何物。
晚上了。
没有任何遮拦——这天空上的明月与群星似乎触手可得，如乳白的浓雾般在天穹弥漫。面对这朦胧的美景、我尽力克制住自己飞上天空的想法，只是比了比摄像头般的手势、迅速地记住这梦幻的景色。之前是没有考虑到后果所以会到处乱飞，但从渥太华那里打听到探测器这种事物的存在后、我也收敛了一点。况且，这里还有一位熟睡的少女，不知多久会醒来。
总之还是趁渥太华和海伦准备晚饭的空挡时间，练习些沟通魔法。
沟通魔法召唤出的被召者的强度是同时由咏唱长度和咏唱强度所决定的。如果是相同的咏唱强度，也就是声调和其它细节，咏唱长度越长，当然被召者越强。而大部分时候，咏唱强度占了绝大部分因素。
而我，由于有着完美的记忆，早已经把召唤术语言及细节的书记熟了，现在正在学习与灵魂沟通的魂语。之前提到过，沟通魔法除了召唤妖精，还能召唤灵魂。我早已用原来几个月的躯体召唤了一只火之妖精，让它去帮忙做饭了。
而这位少女就在我见到她的第一天晚上，终于缓缓起身。
她被海伦换上了纯黑的云雨河衣裳。在夜与月的笼罩之下，其脸庞似乎反射着月的光辉，而她的秀发似乎也染上了一些银河的颜色。身姿似乎与夜融为一体，而那洁白的双腿...
“爸爸？”
......
......啥？她说了啥？
“对不起，大家还是用布兰德利语交流。你会布兰德利语吗？”
“嗯。”
“好的，那就好。对了，请问刚才？”
“爸爸！”
她的声音虽说柔软，但仍带有充足的元气——
等——
等等，布朗德尼！冷静的思考、冷静的思考。即使从那样少女的小嘴中脱口而出这样羞耻play的单词，但一定不能兴奋、不能兴奋——
我有了一个分析！第一，我是赐予她形体的人！第二，她，暗之妖精，极有可能有人类的知识，因为她知道布兰德利语！三，在人类的广义定义中，一定程度上赐予一个人生命或人生意义的家伙是再生父母！四，妖精一般非常单纯！结论，这位少女，很自然地，将我认作了她的父亲！
这样就很逻辑了......才怪！
“是的，是爸爸。”
......
情急之下，词句脱口而出。下一秒，自己便感觉觉醒了不得了的东西。
“爸爸！”
她一下子便扑向了我。这股清香...明明没有实体，但一股芬芳却从她的秀发中散发而出，不禁让我想到每一次升向夜空时的陶醉。
“啊。”
她回过头去，露出开心和好奇所搅拌在一起的孩童表情。原因马上显而意见：是渥太华和海伦。特别是渥太华这个家伙——
“恭喜主人喜得一女！”
“闭嘴！渥太华。”
渥太华自不用说，已经直接五体投地了。海伦她手中还拿着碗勺、熟练地搅拌着今晚的晚餐，不过脸上也露出了极其复杂的表情。伴随着旋转的勺子，那奇异的转头思维更加让人晕眩。
“所以啊......布朗德尼先生，请问、是否能解释一下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哦，稍等一下。那个，这位是海伦姐姐（“姐姐！主人您真是的啦！”），刚才那位是渥太华哥哥。他们都是好人，没有恶意。”
吧啦吧啦的漫长而烦人的解释后——
“喔，原来是将布朗德尼先生认作了父亲。”
“主人，请原谅卑人的过失！如有必要，请赐卑人一死！”
“闭嘴、渥太华，你又有什么过失了......”
现在正是晚餐时刻。蔬菜汤、牛肉干再配上渥太华随路打猎打到的野兔烤肉，也是顿完美的野餐。而这位少女正在木折椅上高兴地品尝着，看她幸福的笑脸也是很满意的样子。啊呀、光是看着，都觉得饱了许多。不过她明明没有实体，为什么能进食呢...
...年糕？没错，那玩意儿的确是年糕。我询问了一下海伦和渥太华，得知我们并没有储备年糕；那么辉夜洋溢着笑脸、幸福地吃着的玩意儿，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那年糕是？”
“啊。爸爸想要吗？是我随身储备的年糕哦~”
但接着询问在哪儿储备的，她还是选择性地忽视了。真是位神奇的女孩啊...
...
......月光，夜色...
“...辉夜...”
“什么，主人？”渥太华是唯一一个注意到我的呢喃的人。
“辉夜，辉夜·尤戈多。这就是你的名字，好吗？”我向她提出请求。
“真是个非常优雅的名字，布朗德尼先生。”
“优雅吗，感觉你只知道这个形容词、海伦。总之，你觉得怎么样？”“主人的一切判断都是对的——”“闭嘴，不是说你。”
她抬起头，似乎是愣了一下。
夜色辉煌。
随之，是她欢喜的回答。
“嗯！”
“请多指教，大小姐。”x2
怎么这么快叫尊称了，你们两人怎么那么熟○......
就这样，我们的队伍里又增加了一位伙伴：辉夜。真希望别变得越来越麻烦——
“想跟爸爸在一起睡嘛！”
啊，咧？
然后辉夜当晚就钻进我的被窝中。
“......辉夜。”
“嗯？”
“我其实想自己单独睡觉的......”
“噢噢！为什么？”
转过头去，第一眼便是她天真无邪的面庞。纯洁的笑脸上，没有一丝做作的地方。为了解释，自己一下子放松了防线、把转生者的事说了出来。
“嗯，真厉害啊！虽然我还是没明白转生者是什么。”
“是、是啊，但这是我们队伍里的小秘密，不要到处宣传。我之后也很想有点隐私。所以：就这一晚，怎么样？
“姆~”
“辉夜也不是小孩子吧？”
虽然说，好像刚出生的样子......
“辉夜就是小孩子啦！算了，这次的请求，辉夜就像大人一样接受！”
呼，但不愧为单纯的妖精吗？幸好之后的夜晚不必像今天一样如此心惊胆战。
哦不，她已经，睡着了？
所以之后，一整晚我都兴奋地合不拢眼——才怪。别看我是一个处于青春期的少年，其实...。。。怎么说，我更加喜欢她的发香吧。不仅没有实体，而且在那令人安心的淡淡味道下、我毫不在意。
所以、与其说没合上眼，不如说是被噩梦打扰了睡眠。
“......”
还是灰雾。而这空间的主人，还是用着遥远的模糊之声与我交流：
“《昨天所做的事，可真是壮举啊。》”
“《......在地底的，果然是你这家伙？！》”
“《说话别这么冲，布朗德尼。测试还没开始呢。》”
“《测试？你这家伙有什么企图？！不仅一开始稍微要挟我、来安吉拉山脉，而且不久前还做出那样的事——》”
“《什么样的事？只是打个招呼而已，你就害怕成了那样？》”
“《那算只打个招呼吗！所以，能解释下你的企图——》”
“《嘘。》”
第二天。
那一晚，我没睡好。靠着龙之力、勉强没有什么不适，而那家伙口中的测试、却一直缠绕在自己的心间。再加上，它对自己一举一动地把控、更让人不寒而栗。
“布朗德尼先生，请别挠头了。”
“感、感谢提醒。”
“唉，这是个不优雅的习惯啊、先生。我已经说了好多遍了......”
海伦再一次把自己从思维中拉了出来。嘛、除了烦心事，今天也算是辉夜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呢。虽说作为妖精、她应该对于眼前的一切都有所了解，但还是非常兴奋地一路哼着不同的小曲，犹如远方传来的幻音、若微若强。
之后，我便请求她教我一些她喜欢的曲子。
“没问题，爸爸！我会选最~好听的曲子交给你的！”
“唔哦哦哦哦。主人要展现他惊人的歌喉了吗！”
“没想到布朗德尼先生还会有学唱歌的想法。请问、是否需要些乐器助助兴——”
“怎么，不行吗？还有、海伦，把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收回去。”
于是之后，一上午基本上是我和辉夜愉快的歌声。怎么说，这可以说是极其愉悦的一天。
“《有趣，至极。》”
但心中无法忍耐现况。
为什么自己会命中注定成为仆从？话说回来，这世界有什么命中注定吗——这个旧时的命令代码简直只是卑人的枷锁！
不，我就是我——不是卑贱之人。我自己拥有着如此强大的力量，就算和那家伙相比是天差地别，可依旧如此卑贱！他明明是一个接近万能的存在，却始终用系统禁锢着我和海伦。
明明自己还有更多的可能性，明明自己可以如同自由者般追逐自由者可以追逐的一切、甚至之上的事物，为什么仍被无聊的规则束缚于所谓侍奉的使命！
“海伦，你对于我们的主人是怎样想的？”
“...你也在想这件事吗，渥太华？”
无法忍受。无法原谅！
我决定明早便跟他们一刀两断。我已经侍奉他们太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