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熟悉的感觉由我的心底发端,然后飞快地变得清晰起来。

我绝对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东西!脑海中的零星记忆汇聚起来,终于凑成了一幅完整的图景——

散发着银白色光芒的朗月,深邃的外空,漂浮在虚无中的自己,还有,那自光芒中出现的吊坠。吊坠上的精美浮雕,宝石镶嵌的位置,都和我眼前的这一枚一般无二。

是了,就是在这个地方,在这个有些奇怪的梦中所见!

大概是我脸上的惊疑之色把奥莉安娜吓到了,她轻声问我:“郑?你怎么了?脸色有点奇怪啊?”

“啊?老郑,你是不是身体还是不舒服啊,快躺下好好休息!”

小词说着,朝我这边伸出双手,要扶我躺下。

我摇摇头,将小词的手推开:“你们俩误会了,我没有不舒服,只是觉得······有些困惑而已。”

奥莉安娜听完,抿抿嘴唇:“困惑?为什么?难道是因为这吊坠吗?”

“嗯,安娜,我要是说我在之前就曾见过这吊坠的话,你相信我吗?”

“······你,见过?可这不可能啊,这吊坠从七百年前开始,就一直保存在布拉斯通,直到最近才由我带到这个地方,除了小词她昨晚见过一眼,根本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它的模样。”

我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偏过头,凝视着客厅的窗户,整理这纷乱的思绪。

透过窗帘的太阳光变得强烈了一些,颜色也更灿烂,空气里的扬尘反射出点点光华。

“是一个梦。我是在梦中,见过这枚吊坠的。”

“梦?嗯······是什么样的梦呢?”

奥莉安娜眯眯眼睛,透露出她有些怀疑我回答的真实性,但还是没有直接否认,而是继续追问。

我苦笑了一下,也怪不得别人不相信,毕竟梦这东西实在是太虚无缥缈了。好些个古代的故事里,但凡有什么说不清楚的事情,就假托一个稀奇古怪的梦来自圆其说——因为这东西没人解释得清楚,刚好解决这种解释不清楚的难题。

我简单向另外两人描述了一下我梦中所见的一切后,解释道:“起初我也没有多想什么,可是安娜你拿出这吊坠之后,我才想起这事来,而这梦里的内容我竟记得分毫不差,一点模糊的感觉都没有,这本身就已经是件不正常的事情了。”

奥莉安娜露出沉思的表情,低声嘀咕着:“月亮,星空,吊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郑,你做这个梦,是在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就在我跟你在这里谈话之后,我不知怎么地睡过去了,就在那个时候做了这个梦。之后我醒过来,这才有后面我和小词去寻找你的事。

啊,说起这个,我想问问你,我当时并不觉得困倦,可是却不知不觉间睡着了,安娜,这是你的手段吗?”

“昨晚······和你的猜想一样,同你交谈的时候,我用了催眠类的法术。

可我有一点搞不明白,那法子虽然效力没有多强,但也足够你死死睡上上好几个小时了,为什么你会那么快就醒过来呢?”

“我不清楚,我只记得在那个梦的最后,这个吊坠散发出强烈的光线,接着我就惊醒了。

也许,这并不是一个巧合,而真的是这吊坠里的力量影响到了我的梦境,并且接触了安娜你的催眠?”

奥莉安娜将吊坠收回手中,放在手掌心仔细地端详:“这吊坠在卢娜恩的地库里待了七百年,从未显露出什么异常的力量,家族成员也只当它是个纪念意义重于实际价值的摆设。

可昨晚发生的事情,让我明白了,这里头有着一般人根本无法理解的东西,即使它真的像郑你猜想的那样做了,我觉得也不无可能。”

说完,她沉默不语,我也一时无言,气氛变得沉默而僵硬起来。

小词她的性子跳脱,最受不了这样的感觉,出声道:“如果现在搞不明白的话,就先把这事放到一边去吧。而且不管怎么样,至少这件事的结果是好的,如果不是这吊坠的话,也许我们三个人都要交代在那里了。

从这点来想的话,不论这吊坠里的力量是什么,至少现阶段不会伤害我们,这就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嗯,你说的对,安娜,咱们继续?”

“我明白,你问吧。”

“第三个问题:你说是为了将这吊坠送交给这城市里某个人,可却又不知道这人是谁?你们怎么知道一定会有这个人存在?他和你们卢娜恩一族,和这枚吊坠又有什么联系?”

我一次问出的问题很多,但是究其根本,我心中最大的疑问只有一个:地处欧洲腹地,和中国相隔甚远的布拉斯通,生活在那里的卢娜恩一族究竟是怎么和这里扯上关系的?

“我是受命而来,而家族领导者的命令则是根据家族一直流传的祖训下达的。”

“祖训?”

奥莉安娜点头:“是的,据说是由第一任的家主开始,代代相传,一直延绵到现今的祖训。那祖训的原文究竟是何种形式依然不可考证,到那时内容想来和当初是没有太大差错的,它是这样说的:

凡是卢娜恩的后人皆不可忘记此事,此事事关一族之存亡安危。

第一任家主依文洁琳·德·卢娜恩所持之吊坠,为卢娜恩一族无上之宝物,务必妥善保管。

并且,在以圣子诞生为起点的纪年法的第两千一十九年的四月第二个七天之时,如若家族仍然有幸延续,须将此吊坠交还于原主人之手。

此物原主为遥远东方国度之来客,唤作‘中夏共和国’,其所处之城市名为‘月潭’,原主人之名号为······

祖训的这里,原主人名字的表述很不清楚,只有一个很模糊的发音,这么多年传下来,读起来像是‘赞恩’,又像是‘主恩’的,我也不清楚是否是第一任家主的原意了。

最后,第一任家主多次强调,如果没有做到这件事情的话,整个家族都会遭逢大难,有倾覆的危险,后来者切记不可以懈怠。”

“······安娜,你真的不是在骗我,随口胡说的吧?”

奥莉安娜对于我的反应报以理解的微笑:“虽然听起来确实离奇,可这则训诫,自打我从懂事起就一直听在耳里。不仅仅是我,我的父亲,我的祖父,他们全部都是听着这训诫长大的,它的真实性你不必怀疑。”

她的表情严肃,是那种没有伪装和生硬的严肃,这让我明白她绝不是在说谎——何况,退一万步来讲,事情都到了这种地步,她说谎瞒着我们又有什么意义?

“那么,也就是说,一切都是真的?安娜,你们家族的第一任家主,是七百年前的人不错吧?”

“是的,据家族的记录所说,她是公元十三世纪末期出生,并在十四世纪中叶辞世,大约活了五十岁。”

“可这根本不可能啊,说不通啊,那个时候中国还处在元朝统治之下,哪来的‘共和国’?而‘月潭市’是明朝中叶才逐步发展起来的,中间差了将近两百年,就算那个人真的神通广大,能隔着万水千山跑到欧洲去,他又怎么可能说出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国家和一个同样不存在的地名呢?”

“还不止这些!老郑,你仔细想想,这个‘原主人’为什么能准确地说出今时今日的日期?四月的第三个七天,可不就是今天嘛!”小词在我说完之后紧接着补充道,“如果安娜你所说的全部是真事,那我想根本就不能把这种东西叫作‘祖训’,这根本就是个预言!”

“我的祖先们一开始根本就不明白这祖训到底意味着什么,也不明白它有什么作用,只是按照第一任家主的指示一直传来下来。可——”她说到这儿,话锋一转,“随着祖训中所说的日子逐渐临近,我们也发现它的‘超前性’,发现出现在这祖训中的很多东西,都是和它出现的时代根本不相符的。

这让我们意识到了这东西不寻常的地方,如果真的如这东西所言,那么卢娜恩岂不真的会覆灭?你们这儿不是有句话嘛?叫什么——”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词接腔。

“对,对,就是这个,为了避免最糟糕的情况,家族做好了很多准备。郑,你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的中文会很好嘛?这是因为家族的担忧,从我父亲那一代开始,年轻人都必须会一点儿中文才行。

此外,家族曾经多次派人前来这里打探情报,可是最终结果都是无功而返,根本找不到和这吊坠有关的线索。我们猜想,也许必须要临近祖训中所说的日子,这一切才会有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