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和日麗的早晨,輪椅上的少女不甚熟悉地操控著搖捍,遊走在各個已經封裝好的箱子之間。

空氣中佈滿的塵埃讓她感到很不舒服,在一邊咳嗽的同時終於來到了兩個月前的她能夠輕鬆到達的目的地。

她伸手拉開窗簾,溫煦的陽光在瞬間充斥這不大不小的空間,也照亮了少女略微蒼白的臉蛋。

在稍短的頭髮下有著一張白皙的鵝蛋臉,有點下垂的眉毛配上右眼角下的淚痣多多少少給人嬌弱的形象,這也是少女從懂事起就討厭自己長相的原因,她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是那樣的人。

這裡是她的房間,對於這個兩個多月沒有回來的地方,少女迷茫地環顧一圈,記憶中的點點滴滴泉湧而出……她猛地搖頭,知道自己再怎麼感傷也回不到從前,對於這樣沒有用的事情她不想去做。

地上這些箱子當然不是她收拾的,而是父母親在她住院期間的所做所為,少女唯一的要求是不要動到自己的照片及獎盃,她並不是想要留下它們,而是想親手處置它們。

輪椅移動到一個玻璃櫃子旁,少女看向裡頭十來個銀、銅色的獎牌與獎盃,她不禁瞇起了眼睛,緊抿雙唇,臉上浮現出不甘的神色。

少女撕開一個上頭貼著回收字樣的紙箱,自己以前的衣服毫不意外地被分配在裡頭,她微微皺起眉頭,對於自己父母的果斷感到有些不滿,但是很快地就平息過去。

按下升起的按鈕,少女的輪椅如同雲梯般慢慢升起,直至一定高度後才停止。這個高度是一般年輕人的身高,在以前她只要墊起腳尖就可以到達,但是現在卻成為不可能的幻想,因為她從大腿根部以下的部份都因為截肢手術的關係而消失得無影無蹤……

「校內選拔、區內比賽、全國大賽……」

少女每念一句就將字義上代表的獎盃、獎牌扔進紙箱中,她曾經是一位時常能夠拿到佳績的長跑選手,曾經是。

接下來輪到你們了,少女望向書桌上的照片。

近十張照片都裱好了框,由她自己整理出來在各階段的年紀中與朋友最快樂的瞬間。

沙灘上的排球比賽、山頂上背對日出的紀念、第一次拿下獎牌的歡笑、在夜晚的校園裡偷偷放著煙火、畢業旅行最後一天的營火……這些都是她生命中難忘的時光,但是現在卻成了不得不割捨的過去,說什麼她都不願讓自己現在的模樣給照片上的任何人知道。

「最後是這一張嗎……」

這是她的母親所拍下的,照片上站在中間那一位男孩皮膚略黑,一副神采飛揚的模樣,若不是眼角下有顆同樣的淚痣,其實很難分辨得出這個孩子就是過去的她,但是少女知道這才是自己真正的面貌。

這個照片的場景就是在這個房間,裡頭加上她一共有三個人,當時的他們總愛玩勇者遊戲,扮演勇者一職的人向來都是她。

照片上頭披著白色被單的勇者正雄糾糾地高舉長劍望向鏡頭,左邊戴著眼鏡滿臉不願的偉成被她強迫穿上父親的深色長大衣以賢者命名,右邊圍著黑色桌巾打扮詭異的是正傑,班上最愛搞怪的傢伙扮演魔王是最合適的。

這兩個男孩在其他照片中也有他們不同年齡的身影,是她從小到大最要好的朋友。

還記得,那個時侯的他們總愛以某次自然課上各自選擇的花朵來互相命名,偉成叫作文竹,正傑叫黃玫瑰……雖然到了中學後就沒有再這樣稱呼了,不過還真是懷念呢。

少女拿起這張照片,正想要將其與前面幾張照片同樣丟置紙箱時,指尖上卻突然傳來奇異的觸感,她將這張照片翻至背面,木制相框上竟然有著一株秋海棠的壓花,底下還刻著一排歪七扭八的字體──生日快樂,秋海棠!文竹、黃玫瑰敬上。

「還敬上咧……傻瓜,我是你們的長輩嗎?」

少女嘴邊雖然吐嘈著,但是腦海中卻不由自主的回憶起當時的感動,這是她第一次從除了父母之外的人收到生日禮物……應該是身體還很虛弱的關係?不然她的眼睛周邊怎麼會是燒起來了一樣,就像是在醞釀著什麼東西似的……

「千涵,搬家公司來了喔,東西收拾好了嗎?」

母親的聲音從樓下傳來,將少女混亂的思緒拉了回來。

是啊,從那次事故開始,她就叫作這個名字了,雖然有點陌生,但在一個多月來的訓練下來也已經習慣了,甚至包括那些以前不會想去知道的事情。

「好了,現在就下去。」

千涵離開了房間,右手仔細操作著多功能輪椅下著樓梯的她,左手小心翼翼拿著的是那份勇者遊戲的陳舊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