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的夜晚很冷，我独自坐在一个木桩上，面前的篝火马上就要熄灭了，但是我并不想起身捡些柴火。
“那个谁，去添点柴。”
一个只穿着内衣的深蓝发色的女孩站起身来，动作机械地进入黑暗。
我不擅长记名字，这个女孩的名字也是，记了忘忘了记的，反正血肉魔像化的转换已经大致控制了她的全部肌肉组织，阻止她逃跑和命令她在同伴睡觉时溜走一样简单。
至于为什么她只穿着内衣，请各位不要乱想，一来我很烦这家伙衣服上的饰品，二来，即便是我这样伟大的法师，睡觉时也是需要毯子的。
不同于现界的人们需要鉴识类法术，我很简单就能透析个体的能力值，其实并没有方便多少，省了一个法术位而已。我眯起眼睛，再次尝试记住那个女孩的名字。
【莉法·迪洛特】女性 人类/血肉魔像
【守序】【中立】
职介：【巡林客】
等级LV：4
力量STR：9+4=13
敏捷DEX：14-1=13
体质CON：10
智力INT：10-99=0
感知WIS：9-8=1
魅力CHA：12
—【保有能力】—
无
相当普通的冒险者，正常来说人类的平均值都在10～11左右，达到20级就已经是顶尖高手，一些传说级的冒险者可以达到30级，但再提高就几乎不可能了，这是神代之后的规则。不像我和希利斯这样古老的存在，他们受到死亡的制约。
尽管这个小姑娘本身只有4级，做成血肉魔像之后毕竟有种族补正，倒也不是不能用。
“嗯……莉法…莉法……好，记住了！”
身后响起步伐不齐的脚步，看来完全魔像化还需要一点时间。我转过头去，看到她抱着干柴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啊，很显然我没有。
“那个谁，你，今晚负责守夜。”我多少有点难受，一个人来到这个低魔世界，陪伴你的却只有一个毫无智力的魔像。
我本来就有点话痨倾向，以前有希利斯陪着还好，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还真是有点孤独。最后我实在是忍不住给魔像灌了魔尝试加强它。
血肉魔像是个蛮有意思的品种，和其他魔像不同，想要回复智力还是很容易的，很少有人会愿意做这种东西。除非是出于恶趣味，或者像我一样，实在是闲得无聊。
“开化吧，愚臣。”
我抬抬指尖，豆大的一粒水银点进她的左眼，马上就经由泪腺一路钻探进内部。
“你叫什么名字？”我尝试性地询问她。
“莉，法。”声音木讷而机械，但总的来说效果比我想象的要好，我得给她时间。
随后我又逗弄她玩了一会，尝试锻炼锻炼她的语言能力，但是除了一些发音奇怪的简单单词之外，就没有什么其他反应了。很快我就失去了兴趣，躺在森林潮湿寒冷的泥土上准备过夜。
“不管是哪个时代，星星都是这么漂亮的啊…”我没头没脑地感叹了一句，尽管我不是专门学星象学的，也能看出现界的星空和神代的完全不一样。
我眯起眼睛，把注意力转向精神层面，尝试感受神代时世界特有的律动，但是没有，那个胸部很大的自然神不在了。
“嗯。”那个叫莉法的魔像应了一声，就算它根本不懂这些。
还好虫不是很多，我花了点时间才哄自己在这种环境里睡着。
【莉法】女性 血肉魔像
【守序】【中立】
职介：【巡林客-】
等级LV：4
力量STR：13
敏捷DEX：14
体质CON：12
智力INT：5+
感知WIS：1+
魅力CHA：12
—【保有能力】—
【记忆残渣】F
生前记忆的残渣。
走出森林的速度比我想象得要快，我一边沿着道路缓慢前进，一边尝试着开发莉法的智力，没错，我终于记住她的名字了。
开发出莉法的记忆是个好事，她很快就能正常对话了，我给她简单阐述了一下命令，现在我们的定位是落魄的法师贵族和曾经食客的便利关系。世世代代服侍主人的奇怪奴役感永远是那么好用，完美的掩饰，没有任何人会怀疑的。
总之，我们得先向南走好一段路才能到最近的城市。如果路上能遇到路过的商队的话，花点钱搭个便车可以在一天之内到达。
然而就在这个问题上，我犯了个超低级的错误。
神代大部分人都习惯使用空间袋，于是当一辆贵族马车经过的时候，我想也不想就抬手拦下了。恰巧又是碰见一个不是那么跋扈的小贵族。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马车已经稳稳地停在我面前了。
车门打开，是一名金发碧眼的男性，他很显然并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一对奇怪的组合会找上自己。是认识家父吗？能认出马车说明是很熟悉的人吧。
我才想起来我的袍子有嵌银丝，看起来是不能归为平民的，至于边上的莉法，她走起路来衣饰碰撞的声音不亚于一个重甲战士的响声。可能她生前有什么特殊的潜行技巧吧，我实在是看不透。
总之得找个方法摆脱现在的窘境，我瞥了一边身旁的莉法，准备好开口丢人。
“其实是这样的，我…”
“我们是拉蒂斯皇家公爵的人，请您立马下车，这辆马车已经被我的主人征用了。”莉法的成长令我感到无比惊喜，都会会意了，尽管我看她的那一眼没有任何意思啊！
我还没反应过来，车上的俊美青年就笑了，是那种让人如沐春风般优雅绅士地笑。一齿不露。
“好的，”他说，“我是本国—科尔基斯王国的大王子法兰·科尔基斯。”
“很荣幸能够认识您，拉蒂斯先生。”他的谦和有礼真有帝王风范。“不过恕我孤陋寡闻，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家族名呢？”
我还没开口，耳边就闪过一丝凉意，我被鉴识了。没想到昨晚的睡眠不足会这么严重，不，是我松懈了。
如果可能的话，我并不想和现界的人起冲突，特别是王公贵族。但眼下的情况并不允许我这样做，我没来得及制作假信息哄骗大王子的护卫，尽管我的等级肯定高过他们，不必担心被透析，但我身边的莉法就难缠了。应用血肉灵魂的法术并不被人们所承认。
我抖擞起精神，略微感知着周围的气息，稍后我大致数出了一个超过二十人的包围圈。最强的气息在科尔基斯王子的背后，我不打算鉴识对方，因为对方可能携带了预警法术。
大王子的身后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也是金发碧眼的女孩，十五六岁，但是和大王子不同，她很明显是经过苦修的战士。
想必试图鉴识我的就是这个小孩，眼神倒是很惹人怜爱，等级目测在十八级？真是不得了，不过毕竟还小，能力值应该不到十八级的水平。
啊呀，真是烦人。
如果偶然在大王子车驾边路过一个强大的法师尚且可以解释，但带着血肉魔像这样“邪恶”法术造物性质就不同了。虽然凭借我的能力，瞬间杀光在场所有人毫无困难，而且我本身也对现界的人类毫无亲切感——毕竟神代前后，即使外表结构相似，也不能算是同一等级的物种。但是俗话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尽管如此，我还是微微控制水银构成的内袍，让水银丝浸入我的身体各处，在魔力的管控和A级以上的天生水银亲和下，水银对我的身体没有损伤，我还能利用这些水银加强自己的身体能力。
既然那个小女孩能负责贴身保护大王子，说明她的反应和敏捷一定不低。我虽然自认身手不差，但如果她有强烈的职介偏向，敏捷超过我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在这么近的距离快一步发动进攻，战斗就相当于胜利了一半。
“请容许我随从的失礼，事实上，”我正视的大王子，用余光观察着他身后小姑娘的表情。“她是一座血肉魔像，从外表很难分辨吧。我的家族传统，会把每代家主的管家制作成魔像。”
“这样一个小姑娘？”
“是的。”我圆起谎来也是天才级的，强行圆。“没什么好隐瞒的，事关家族势力的巩固，的确有点不人道，她是我的仆人，也是我的盾。”
“真是失礼了，陛下，我们本想询问最近的城市在哪个方向。”
“喔……你们的车夫呢？”这个姓科尔基斯的王子真是魄力十足。“难不成路上遭到强盗袭击了？”我感觉到周围的气息正在靠近。
“陛下神算，但这是什么意思？”然而我洛伦兹·拉蒂斯公爵可不吃他这一套，说实话，我不介意抓个帝国王储当悬赏神代遗留物品的奖赏。
没错，我有点点生气。
不论是【老木舟】，还是那条不死的蠢龙。
在遥远的时间的开始之前，那个众神攒动的时代，不论是智慧（魔法）还是艺术，都达到巅峰的时代。
但是有“人”想要让这样平静的时代迎来终结，即是世界的意志。而恰巧是我出生、成长到壮年时，【老木舟】被制作了，还是幼龙的希利斯和我都被抛弃了。尔后，【老木舟】开往过去，并沉没在过去的冥河里，所有人的灵魂就此销亡。
我对【老木舟】很失望，对自己也很失望。
这也是为什么我出现在这里，忍受这么一个现界人类的侮辱。
说实话，我毫无追查【老木舟】的想法，有些事情，还是一辈子都不知道的好。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得到陛下指点最近的城市在何处。”
话不投机半句多，难不成这个国家首都边上的避暑山庄造的这么精致，还有放着千年前法师随手乱画的手稿的洞穴，治安却弱到让不知道那个穷村子出来的勇者肆意进出？
很显然没有这么蠢的事，至少据我所知没有。
“拉蒂斯先生没有意见的话，我可带上二位。”
“陛下？！”他身后的少女几乎是惊叫着说。“失礼了。”
大王子仍然自顾自地说着。“请各位从另一边上车吧，很抱歉，我稍后的行程路线安排好要从这一侧下车的。”
实话说，我很想变个小把戏让他毁容，然后一走了之，但我可是个有礼貌的法师，等他把我送到城里再下手也不迟。于是我绕到马车另一边的车门，按规矩我得先上车，莉法没法当我的肉盾了，很可惜。
马车上的空间比我预想得大，足以让三个成人，以及王子很小只的情人保镖挤在一起还稍有空余。马车缓缓启动，简直是乌龟拽，大王子笑盈盈地看着我，让我极度不适，他仿佛是话家常似地向我搭起话来。
“最近地下城魔物溢出现象变多，城里治安状况也下降了。”阳光透过门帘的间隙洒在科尔基斯王子的发梢上，闪闪发亮。“不太平，”他说，“有个冒险者女孩被搭档的野蛮人强暴了、野蛮人是他的职介。”
“哦，常有的事。”我常借学预言同僚的投影镜观察现界自娱自乐，临时组成的队伍同行探险过久常会发生这种事情，一对情侣加上两个单身汉尤其危险。
“似乎是很严重的争执，战士死在了冒险地，巡林客失踪了，野蛮人被元素法师召唤的魔物啃噬而死。”大王子试图整理他精致优雅到极点的礼服，但是遭到了意料之外的反击：他可能想松一松领口，但是他发现连他的小拇指都插不进那条小缝里。欲戴皇冠必承其重的典型例子。
“很奇怪啊，元素法师会学习召唤法术，被强暴之后才反击的么。还是说是延迟发动？不太可能吧。”
我大概猜到原委了，于是出生打断坏心眼王子的试探。“所以那个女孩死了？”“死了，”他的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嗓子哭坏了，故事讲得还行。”
保镖瞪了我一眼，看来水银探针被发现了，我只能悻悻继续陪着科尔基斯王子聊天。
“我可不是什么廉价劳动力。”
“当然，一分劳动一分收获嘛，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我有个弟弟太强势了。”大王子看起来很高兴我是可控的。目前而言我也的确有些想要的东西，希利斯当时很年轻，它不可能死，我想见它。这就需要钱和住处了。
“看出来了，”我有意讽刺他的保镖，“你这大王子当的够惨啊。”然后又接了一句表示诚意，“什么时候？”
“我们等他就好，”大王子像是在给小猫挠下巴似的搔着那个女孩的下巴，她金色的单马尾愉快地上下跳动着。“对了，这是我妹妹月兰。”
原来是这样，法兰·科尔基斯居然要靠着月兰·科尔基斯勉强保命，还滥用古代召唤卷轴（草稿纸）这样不稳定的办法，顺带栽上了几个可怜的雇佣兵。病急乱投医。
“你打算改宪法么。”很可惜妹控王子回避了这个问题，“两天后我会正式任命新城主，也就是我妹妹。”他指了指月兰。“我相信你可以的，报酬不必担心。”
畅想未来是个坏习惯，这就像是毒品。但对于我来说一切并非遥不可及，我有近乎无限的生命，希利斯也是。如果杀一两个人类能减少遇到希利斯之前的无聊日子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屠灭所有人类。
我摆摆手，套用一个虚假的信息，二十六级左右的半恶魔怎么样？“我首先得要个配得上我的住处，还有那个四人组二十倍的佣金。”
遥远的地平线露出了哨塔的尖顶，被人为改道汇入护城河的溪流越发靠近，欢愉的水声也逐渐清晰。
就当是四处游览玩玩吧，我从来不缺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