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打算告訴他們？”蔣林離開陸府後，湖心亭隨風飄蕩的輕紗后漸漸浮現出人影。

　　“既然連你在這都沒發現，”再次回到湖心亭的陸少游收起一臉狐魅：“那還是過段時間再說。”

　　“發現我？”那人影倒是不客氣地坐到了湖心亭的石桌上，坐在石桌上的人影倒是可以與坐在石椅上的陸少游平視：“陸少游，你是高估了蔣林還是看不起我？”

　　“不敢。”被坐着的人影阻擋，陸少游只好站起身，越過人影拿過白玉茶壺。

　　“你不敢什麼！”人影伸手就在陸少游腰間一戳。

　　陸少游手上一抖，白玉茶壺微微磕在石桌之上。

　　“你…”陸少游無奈搖頭，放下茶壺。

　　“弄疼你了？”人影嘟嘟嘴：“抱歉啊……我忍不住……”

　　“你沒有弄疼我。”陸少游揉揉人影的腦袋：“不過你一個姑娘家的，就這麼坐在桌子上真的好？”

　　“我不管！”人影又嘟嘴：“反正這裡是你家，又不會有人笑我。”盯着陸少游：“你敢笑我我就告訴玲瓏姐！”

　　“你玲瓏姐真寵你…”

　　“吃醋了？”

　　“很明顯？”

　　人影翻翻眼，表示懶得理陸少游。跳下桌子：“我找凜玩去。”

　　“他跟如安姐出去了。”陸少游將垂下的輕紗攏在一起，人工湖若被掀開面紗的女子，迷濛而安寧。

　　“我好像忽然知道為何你這麼執着於陸府了。”人影也不打算離開，走到陸少游身邊：“歷代陸府主人中，陸少游你是最為執着的。”

　　“我只有這個家。”陸少游淡淡地說。

　　“所以你甘願被禁錮？”

　　“禁錮？”陸少游看向身邊人影：“小小，你看這天下，是誰的天下？”

　　“聖上的天下啊。”面對陸少游莫名其妙的話，小小衝口而出。

　　“所以若我要謀反，天下都不會有我陸家的容身之地。”陸少游的目光如利箭，直刺小小眼中：“反之，若我輔助聖上，陸家也能蒙得恩澤。”遠目湖面，那湖面的粼粼波光，似乎映入陸少游那雙如吞噬一切的深淵般的眼眸：“對比于禁錮，更如甘之若飴。”

　　“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國，終定大事。若嗣子可輔，輔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小小的聲音冷冷的，與年紀不符。

　　陸少游垂下的雙手握緊了拳頭。

　　“臣敢竭股肱之力，效忠貞之節，繼之以死！”

　　“陸少游你也是熟讀古籍。”小小笑了起來：“看來你也是挺喜歡諸葛孔明了？”那笑意若明媚陽光，天真無邪。

　　“五丈原風吹蕭瑟，未知是否盡愚忠。”陸少游眼角看了看小小：“正是因為忠心耿耿，才會有受任於敗軍之際，奉命於危難之間的覺悟啊。”

　　“你這樣說我也不會誇你的。”小小嘟嘟嘴：“我要找玲瓏姐，讓她帶我買糖葫蘆。”說著，一溜煙地跑了開去。

　　陸少游一直聽着那噠噠噠的腳步聲，眼前水汽氤氳的人工湖面依舊波瀾不驚。

　　這個湖，連接着機關竹林，那片悄然飲血的機關竹林。

　　翠竹青青，君子有節。

　　“最近楚河多了很多人呢……”窗外，快要下雨的沉悶讓人無法呼吸。蜀羽微甩甩頭，現在是啥都不想做只想趴床上睡覺。

　　“楚河本是雲塵七玉中最為偏僻之地。”蔣林翻着書籍：“奇怪，最近怎麼這麼多人來楚河？”

　　“蔣林你知道楚河為什麼叫楚河？”趴在床上的蜀羽微一把把被子團成一團，摟在懷裡。

　　“我只知道是因為楚河被名為楚河的人工運河貫穿，所以得名。”蔣林挑眉，現在在他眼中的蜀羽微像一隻貓，一隻吃飽了困，睡醒了餓的貓！

　　“這是一個原因。”那隻“貓”豎起食指：“而另一個原因。”蜀羽微爬起來：“是引用楚河漢界「一分為二，互不干擾」的意思。”

　　蔣林低下頭，然後又抬起頭：“「一分為二，互不干擾」？”

　　“嗯。”蜀羽微點頭：“楚河並不是兵家必爭之地，也不是邊關要塞。這「一分為二，互不干擾」自然也並非對外敵。”抹抹嘴：“不過，某種意義上，他們也可算一種外敵。”

　　蔣林沒有說話，他了解蜀羽微。他不願意說的，如何問都不會有結果。他願意說的，只需靜靜聽下去便可。

　　果然，蜀羽微停了停便繼續說：“雲塵是小國，並沒有充足的人力物力去與其他國家抗衡。之所以雲塵能屹立在眾強國之中而不被吞噬，便是因為皇室得到了異人輔助。”把懷中的被子放到一邊：“這些異人可觀天象，可通神魔。”看着自己的雙手：“甚至，可錯亂時空。”

　　“這些異人與楚河有關？”蔣林合起桌上的古籍。

　　蜀羽微撓撓頭：“我這樣問你，你覺不覺得陸府屈居在楚河太可惜？”

　　“陸府只是忽然搬遷到楚河，並非一直屈居楚河。”蔣林從書籍中翻出一本書：“這裡還記載了陸府搬遷到楚河不久，楚河鬧了一場瘟疫。那場瘟疫中楚河陸府力挽狂瀾，懸壺濟世，可謂居功甚偉。”蔣林的語氣中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敬仰。

　　“所以你覺得這麼一個文武雙全的家族，楚河這方寸之地能留得住他們？”蜀羽微意味深長地看着蔣林。

　　蔣林放下書籍，看着蜀羽微，等待着下文。

　　蜀羽微聳聳肩，繼續說著：“輔助皇室的異人們尋到楚河有一處非常之地，隱藏無上力量。那時候的楚河並不叫楚河，只是從屬於聖城未央的一個偏遠地方。”伸了伸手，活動了下身子：“「一分為二，互不干擾。」這是異人們給皇室的警告，當時的皇室貴族們也答應了異人們的要求，設立雲塵第七玉，起名為楚河。也確實按照異人們的警告，荒廢了那塊地方。”

　　“只是，人的慾望是無止盡的。”蔣林一字一句地接上。

　　“而被慾望障眼的人是愚蠢而無所畏懼。”蜀羽微的眼中，若湖水波光般飄蕩着無可奈何。

　　“蜀羽微”蔣林看向蜀羽微：“這些跟我說，也沒關係？”知道越多，承擔的風險越大，蔣林再耿直，也是知道官場的風浪。

　　“因為我需要你幫我。”蜀羽微跳下床：“我不會武藝。”看着蔣林：“現在為止，我最熟悉的是你，會不留餘力幫我的也只有你。”走到桌子旁，倒出一杯茶：“只要我不是做傷天害理的事情。”將茶遞給蔣林。

　　“蜀羽微，你信任蔣林，蔣林自會感恩。但若你去做那傷天害理的勾當。”蔣林接過茶：“我會親手取下你項上人頭！”仰頭，將杯中茶一飲而盡。

　　世上人有千千萬萬，有的如白紙般純凈無暇，有的執意如白紙般純凈無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