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游!”忽然,一道聲音傳來。

  

  “蜀大人啊。”聲音充滿了驚喜,但面對着陸少游的糖葫蘆卻沒有在那冷若冰霜的臉上找到一絲一毫的歡喜。隨着陸少游轉身,那寒冷的氣息似乎才散去了一點。

  

  “你們在幹什麼?”蜀羽微喘着氣。

  

  “這小兄弟在變戲法呢。”陸少游笑得溫文爾雅。

  

  看着陸少游,蜀羽微閉眼搖了搖頭。

  

  “這麼晚了,糖葫蘆該跟我回去了。”蜀羽微向糖葫蘆招招手。

  

  糖葫蘆眼含深意地望了一眼陸少游,心念急轉:“這般糾纏下去只怕惹得楚河動蕩,不如就此退去,另謀出路。”

  

  糖葫蘆笑哈哈道:“變啥戲法呢,只是行走江湖的雕蟲小技,不足掛齒。我好睏了蜀大哥,快帶我回去睡覺吧。”

  

  “我不知道你因什麼而來到楚河。”正泡在澡盆里的糖葫蘆一個激靈,楚河的人都喜歡忽然開口說話?

  

  “啊?”糖葫蘆趕緊拉過來衣服。這聲音,好像是蔣林?

  

  “我沒別的意思。”那道聲音繼續說:“但陸府,並不是你可以趟的混水。”

  

  糖葫蘆緊忙穿好衣服,紅着臉道:“即使陸府是龍潭虎穴,我也得走一遭,我有拼上性命也要完成任務的使命。”

  

  “拼上命也要完成的任務…”隔着木門,聲音並不清晰:“不早了,趕緊洗了睡。”這句話之後,門外再沒聲音。

  

  糖葫蘆回房之後,輾轉反側,那陸少游一定知道些什麼。

  

  有很多問題糖葫蘆都想不通,比如在他的時代,「龍聖」龍翊已經死了,可他因何復活,又現於楚河,還揚言要殺了自己和「山鬼」。

  

  最重要的,自己竟是喚醒「山鬼」的重要人物。

  

  “啊啊啊啊啊啊!”糖葫蘆仰天長嘆,越想越覺得腦袋疼,索性穿好衣服,來到蜀羽微門前。

  

  糖葫蘆心想:“陸少游定是破解種種謎團的關鍵,蜀大哥貴為七令之尊,或可在他身上尋到突破口。”

  

  “咚咚咚。”糖葫蘆敲響了蜀羽微的房門,這個殺千刀的二貨才不管深夜造訪,會給憂國憂民的七令大人造成多大的困擾。

  

  “陸府?”夜已深,但蜀羽微並沒有睡。放下手中的書籍:“好奇心有時候會葬送了性命。”看了看糖葫蘆:“這也無所謂?”

  

  “無所謂啊。”糖葫蘆聳聳肩。

  

  蜀羽微點點頭:“那我也不多作阻攔。”在床榻上坐下,示意糖葫蘆也坐在旁邊。

  

  “陸府的先輩是跟隨着雲塵開國將軍上官若的醫者。後來將軍歸田卸甲,陸府先輩也就帶着自己家人消去了蹤影。”頓了頓:“直到數年前,陸府上一個家主陸思凡單槍匹馬直搗盤龍寨,陸府才又重新被提起。”

  

  糖葫蘆奇道:“咦,那中間那段歷史被狗吃了嗎,怎麼不見啦?”

  

  蜀羽微心裡咯噔一聲:“這二愣子的腦迴路總是如此清奇。”

  

  “傳說之所以是傳說,很多時候便是由於對於不了解的猜測。”蜀羽微挑了挑燭芯,看着糖葫蘆:“我並不清楚你來自何處,也不知道你懷有何種目的。”擺擺手,止住開口欲言的糖葫蘆:“我並不信任你。”

  

  “咦?”糖葫蘆的眼睛瞪得銅鈴般大,“好啊你,不信任我還幫我這麼多幹啥?我還以為你已經接納我了,我都準備對你袒胸露乳……啊呸,是坦誠以待了!”

  

  “哈哈哈。”蜀羽微坦然一笑:“大智若愚,大概就是你的樣子。”停了停:“我查過陸府,就如同陸府查過我。”看看糖葫蘆:“我跟少游確實也是朋友。”

  

  糖葫蘆攤了攤手:“什麼大智若愚,你直接說我笨不就好了,我可不像你們這些聰明人,整天勾心鬥角,累不累啊。”

  

  “既然你們是朋友。”糖葫蘆瞬間兩眼放光,“不如用你的男色去勾引陸少游呀……啊呸,我怎麼老是把陸少游看成陸美人呢……”

  

  蜀羽微終於抽了抽嘴角。

  

  “糖葫蘆,我問你。”蜀羽微撐着腦袋:“一個可以把自己當作「死棋」的博弈者,要如何才能誘惑?”

  

  “什麼死棋活棋的,說人話!”糖葫蘆只覺腦袋成了一團漿糊。

  

  蜀羽微又笑了起來,看着眼前有點抓狂的少年:“你果然不屬於這個世界。”站起身:“如你這般的性格,大概很快便會屍骨無存。”走到桌邊,倒出一杯茶:“關於陸府的事情在哪兒都是禁忌。”轉身,將茶遞給糖葫蘆:“你啊。”蜀羽微又坐回糖葫蘆身邊:“我這小小七令府,可經不住你這折騰啊。”

  

  “剛才蔣林蔣大人也說過陸府不簡單。”糖葫蘆咂咂嘴:“所以你跟蔣林都在勸我不要查了?”

  

  “蔣林?”

  

  “是啊。”

  

  “糖葫蘆。”蜀羽微忽然嚴肅了起來:“蔣林現在還在北山。”

  

  夜未央,有什麼在夜色中潛行,趁着東方未亮。

  

  “啪!”陸少游抬起來,看着那扇一開一合的門上,隨着門搖擺的□□。

  

  木玲瓏看看陸少游,站起身準備再次關上門。

  

  “別過去。”陸少游的聲音很柔和。木玲瓏點點頭,停住了腳步。

  

  “聖上的耐心是有限的。”忽然,一道聲音如同從四面八方傳來,一時讓人捉摸不到方向。

  

  “我知道。”陸少游回答,目光經過打開的房門,落在圍牆之上。

  

  “我不想你死。”站在圍牆上的人遠遠地看着陸少游:“但若聖上沒了耐心,不止你,陸府上下都難以逃脫。”

  

  “你做了許多事情。”陸少游緩緩地說著:“包括楚河又一次流傳起的「九歌·山鬼」。”

  

  站在圍牆上的人低了低頭。

  

  “謝謝。”陸少游的聲音傳入耳中。

  

  “你只有三支羽箭的機會。”圍牆上的人一扭頭:“現在第一支已經沒有了,你,好自為之。”轉身,躍下圍牆。

  

  夜如凝墨,濃重得化不開般凝固了一切,只有陸府內跳躍的燭光,宣示着這是活着的世間而並非死去的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