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大饥,人相食,饥民暴乱,大明政权岌岌可危。泰山之东尸横遍野,腐尸满地,又有两脚羊现于市集,人伦不再,纲常溃崩。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朝中乱党林立,阉狗当道。霜封夜疲于勾心斗角,前日辞去锦衣卫一职,卸甲回乡。虽对这万年饥荒早有听闻,但亲眼所见远比耳闻更为骇人心魄。旧时街巷已不再,残砖破瓦堆田间。刺鼻的腐臭气息,令霜封夜眉头蹙皱,一手将肩上的行囊紧了紧,一手遮在口鼻前。

寻着田间小径前行,霜封夜的步伐紧促了起来。自十年前离家后,碍于身份他再未踏入那间茅草屋。待到这万年不遇的大饥荒横扫大江南北,霜封夜终日心神不宁,与好友炼百烈双双辞官还乡,寻一双妻儿。

稻田枯黄,水渠干涸,野草横生,枯败不堪。

“这田间,我离去时尚有麦浪翻滚,一片澄黄,而今竟落得如此这般。”霜封夜两鬓微霜,眉宇间忧愁重重,双目四下环视,将这残败废景尽收眼底。

越过沟壑纵生的田间,一幢幢茅草屋自地平线探出头来。霜封夜抽了抽鼻子,腐败之息更甚。他双眉紧锁,心中愁云渐生,嘴中喃喃低语着妻儿的名字。行过三两步,田埂上突兀地出现一具腐烂的尸身,霜封夜心中一凛,三步并作两步,箭步上前,矮下身来,将这面朝下的腐尸横翻过来,待到看清面容,悬着心才落了下来。

“还好,还好,不是她。”霜封夜静下心神,细细翻看尸体,他见过的死人太多,但却未见过如此凄惨之状,“这腐尸似是被飞禽猛兽啃食,但这枯骨上的齿印,却又不像禽兽的尖牙利齿……”手指在那露出寸许的白骨上轻轻拂过,那凹陷的齿痕,令他想起那令人不寒而栗的传闻,“这人相食,莫不是真的……”。

念及此处,霜封夜面色更加阴郁。饥荒程度远远超出他的想象,朝廷内的锦衣玉食掩盖了天下森森白骨,也盖住了惨败荒芜。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霜封夜功体运转,轻功踏出,几个起落,已落至一处茅屋前。屋门早已不在,土墙也已塌陷半边,屋内桌椅横七竖八,哪还有活人的气息。

眼见此景,霜封夜只恨当年抛弃妻子,独自赴京,若是当年带上家眷,又岂会出现今日之景。

“该死!该死!我霜某人当真罪该万死!”霜封夜连扇自己数计耳光,悔恨之心令他恨不得立时掌毙自己。阴风肆虐,愁云当空,屋旁杂草窸窸窣窣,霜封夜双耳微动,超人的听觉让他立刻发现了屋后的异状,绕到屋后,他看到的是血溅七尺,是惨绝人寰的人间悲剧。

一似人非人的物怪蜷缩成一团蹲在草地上,他的身前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这人手里摩挲着圆形肉球,晶莹剔透,黑白混杂,霜封夜双目如炬,登时看出那是何物。他跨步上前,右手食、中二指探出,配合拇指死死钳住那人的手腕。

“疼疼疼!!!”这蓬头垢面的食人者连声求饶,“大爷大爷……你要是也想吃,没问题啊,反正还有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别动手,别动手成么……我昨天刚跟一群乞丐抢张员外尸体吃,被他们揍了一顿,现在身上还疼呢……”

霜封夜看清这人面容,他目光呆滞,印堂发黑,满面的鲜血分不清是他的,还是这尸身的。食人者舔了舔嘴角的鲜血,谄媚地将手中的黑白目珠朝霜封夜面前送去:“大爷,这个给您,小的知道,这目珠是全身上下口感最好的物件,小的已经吃了一个了,这个孝敬给您!”

霜封夜熟视无睹,转而将视线投向那句无名尸首。这是一名妇女的尸身,只是现在已经面目全非,无从辨认。一副面孔已被啃的七七八八,头骨外露。此等惨状霜封夜不忍再看,急忙将目光收回,而最后一瞥,却让他心神一颤,嘴角渗出一丝鲜血。他睚眦欲裂,双目充血。这女尸脖颈处的蝴蝶胎记,正是自己爱妻身上的标志。

“呀啊啊啊啊啊!!!!!”霜封夜内力翻涌,寒霜决运转,引得枯树残叶噼啪作响,衣襟袖口上下翻飞,森寒真气翻转腾飞,汇于右手掌心,化指为掌,自这人百会穴拍下。

掌劲凌冽,寒气逼人。食人者混身抽搐不止,一层寒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其包裹。霜封夜低喝一声,稍一发力,将这冰人撵为齑粉,冰屑粒粒洒在亡妻的骸骨上,却难平霜封夜心中的恨意。

“明儿……明儿……”霜封夜催动真气,将亡妻残缺不全的尸身冰封后,便开始四下找寻独子霜易明的身影。此地只有一具尸骸,或许自己的孩子仍然在世,还未遭毒手。

阴风怒号,惊雷当空,霜封夜抬头望天,却觉得层层黑云犹如滚滚浊浪,几欲倾覆而下。

“哈哈哈哈哈哈!”

狂笑声乍起,似男似女,似老似少,诡谲异常。这笑声仿佛自四面八方汹涌而来,摄人心魄,令人胆下生寒。

霜封夜双手背身而立,收敛心神,真气凝于掌心,定睛望向那人:“来者何人。”

“哈哈哈,霜大人,我给你准备的礼物,你可喜欢?”来者戴一漆黑面具,双手负于身后,着一身粗布麻衣,似市井之徒,又如隐士高人,深不可测。

“礼物?”霜封夜目如鹰隼,只要这人妄动一步,便要他灰飞烟灭。

“就是这个啊。”面具人伸手指向地上的那具尸体,笑道,“霜大人,你与爱妻就别数年,今日重逢,可还满意?”

“纳命来!”霜封夜内力自双掌喷涌而出,飞身跃起,直取对方面门。

面具人衣襟猎猎,霜封夜双掌未至,气劲先到。他不慌不忙,负手立于原地,道:“锦衣卫两大高手之一,霜封夜的‘霜冽掌’,老夫早就想见识见识了!”

霜封夜掌风如刀,内功运转至极致。双掌如雷击雨打,森寒之气盎然,似乎连空气都被凝结,霎时间,周遭寒气丛生,烟雾缭绕,如梦似幻。霜封夜掌掌直取面具人周身大穴,每一掌似慢实快,自四面八方同时击向面具人,又如万掌齐出,夹带着寒彻骨髓的寒霜真气,一发不可收拾,一双寒掌变幻无穷,实有荡退千军之势。

“好!好!好!再来!再来!”

面具人双脚如入地生根,未挪分寸。狂风暴雨般的掌劲,如满天星辰不留一丝间隙地将视线填满。面具人气定神闲,吐息之间没有一丝紊乱。他扭动腰身,驱动两膝,双臂仍背在身后,在密不透风的威压下,如游鱼潜水,自在非常。霜封夜拳掌齐出,竟没有一招落在这怪人身上。

百招已过,霜封夜收势后撤,眉宇间已蒙上一层冰霜,嘴唇略微泛紫,这是长时间运转寒霜决的后遗症。数十年来,从未有人能将他逼至如此地步,这面具人武功高深莫测,内力更是深不见底,双脚未移动分毫,竟能仅凭关节扭动,将自己打出的双掌尽数避开。

“很好!很好!霜冽掌果然名不虚传!”面具人双手轻拍,表露着心中的喜悦,“霜封夜,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么,现在就告诉你,听好,我叫伊——邪——那——岐。”

“伊邪那岐?八重明宫!”霜封夜对此名并不陌生,当今圣上时刻留意着武林各大帮派的动向。近些年来,江湖上突然冒出一名唤“八重明宫”的隐秘势力,据传其宫主自在老人神功力压江湖群雄,手下第一护法伊邪那岐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错。”伊邪那岐颔首道。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害我妻儿!”霜封夜深知此人不能力敌,剑指直指伊邪那岐,强压心中愤恨,低吼道。

“没错,你我无冤无仇,所以我也并未害你妻儿。倒不如说,我们还想请你帮个忙,若是杀了你的妻儿,对我有何好处?”伊邪那岐低头看向那具被冰封的尸身,开口道,“朝廷昏庸,民间哀鸿遍野,这万年不遇的大饥荒已非一朝一夕,我只不过是给你杀死的那人指了一条明路,告诉他这边有点吃的,也当是行善积德了。”

“你莫要狡辩!你们要我帮忙,找我便是!”霜封夜咬牙切齿道,“你害我妻儿,我定要你拿命来尝!”

伊邪那岐摆摆手,摇头晃脑道:“你莫不是蒙了双眼,害你妻儿的,是你效忠的朝廷,若那昏君治世有道,这苍生又岂会沦落到这步田地。”停顿片刻又道,“我不想与你逞口舌之快,今天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便可,我需要你为我八重明宫铸一件神兵,你可愿为我效力。”

“做梦!”

盏茶的调息时间,让霜封夜的内力恢复了七七八八。语毕,双脚踏地,地面霎时结上一层厚冰,二人不过丈许距离,霜封夜如狂风掠境,所过之处,草木皆冰,寒霜决运转不息,皮肤表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冰霜覆盖,瞬息之间,已逼至伊邪那岐面门。

“倒是快了不少……嗯?”

伊邪那岐并未将霜封夜放在眼里,正欲抽身退避还击,却发现脚底已被寒冰冻住,难动分毫,刹那间的走神,给了霜封夜钳住伊邪那岐双臂的机会。

“我要你为我妻儿陪葬!”

钳住伊邪那岐后,霜封夜大半边身子完全化为冰晶,这霜冰似是能够传染,在二人接触的同时,伊邪那岐的身体也开始冰封。伊邪那岐定睛看去,那层精冰中隐隐流露着淡淡血色,正是霜封夜周身精血凝练而成。霜封夜的血冰大法将全身精血融入到寒冰真气当中,以冰血裹覆敌人全身,借真气将冰血打入对方体内,由内而外侵蚀对手奇经八脉,破坏五脏六腑。

“你不要命了?”短暂的惊诧后,伊邪那岐不徐不疾地问道。

“霜某人贱命一条,虽连妻儿都护不住……”霜封夜眼神迷离涣散,口吐寒气,生气渐泯,“但至少在临死之前,要为这天下苍生,为江山社稷除此一害!”催动全身最后一丝真气,将眼前的伊邪那岐冻成冰雕。精血尽失的霜封夜如狂风中的枯木断枝,耗尽最后的气力,终是油尽灯枯,窝入春泥故土,弥留之际,眼前只余伊人,与一生所爱随风而逝。

乌云散去,荒芜野地只余一尊冰雕。

咔嚓——

龟裂声响起,冰雕表层像蜘蛛网般裂开去。伊邪那岐逐渐活动起手脚,将身上的冰片一一抖落。

伊邪那岐轻叹一口气,惋惜道:“可惜!可惜啊!既然如此,只好要你儿子为我所用了。”

“妖人莫走!”

伊邪那岐正欲离去,却听耳边暴喝声炸响,循声望去,不禁喜上眉梢,大笑道:“好好好!送走一个,又来一个!倒是省去老夫找你的功夫了!”说完,迎上前去,“‘凤炎手’炼百烈,你兄弟先你一步,若还想留下这条贱命,就老实点束手就擒!”

“妖人!你杀我兄弟,今日我若放过你,他日哪还有脸面再去见他!”炼百烈两颊虬髯犹如浴火凤凰,朱红似火,双目似铜铃,恶狠狠地瞪向伊邪那岐。

炼百烈与霜封夜先后辞去锦衣卫之职,在安顿好自己的妻儿后,炼百烈听闻霜封夜故里饥荒尤为严重,便立刻动身来此,本想提前安顿好兄弟的一双妻儿,却没想到竟然目睹此等惨状。

“你二人若能为我所用,必定能振兴大明,可惜你们兄弟有眼无珠,不识好歹啊!”伊邪那岐闪转腾挪,未让炼百烈侵入周身寸许。

炼百烈双手似钢铁浇铸,又如熔岩般炙热,仿佛能够熔化世间万物。灼热真气外放,将空气融化,扭曲了视线。炼百烈双手左右开弓,一手擒向伊邪那岐右肩,一手直取左肋。只见伊邪那岐左手猛一探出,在炼百烈抓到自己前,率先锁住其手腕,紧接着纵其前臂,击向炼百烈左臂。后者连忙侧身收势,内力涌动,荡开伊邪那岐扣在自己手腕上的左手。

噗嗤——

正待运气调息,重整态势,炼百烈突然感觉胸口一紧,一股钻心剧痛自胸口传来。低头一看,伊邪那岐的右手已经探入自己心房,潺潺鲜血自血洞流出,只需稍一发力,便能让自己形神俱灭。

“老夫再问你最后一次,你降还是不降。”伊邪那岐语气冰冷,像是在命令炼百烈。

“今日是我技不如人,取不了你狗命……但他日,你多行不义,必有人来收你!”炼百烈面色惨白,口吐鲜血,“霜兄我这就来陪你!龟孙子,这是爷爷送给你的礼物,拿好了!”

弥留之际,炼百烈如回光返照,双手似铁钳死死握住伊邪那岐的右臂,周身热浪逼人,让人感觉如置身火炉不得抽身。炼百烈视死如归,将全身真气汇于心房,伊邪那岐只觉右手仿佛浸入熔岩池中,炽热难耐。

“喝啊——”

砰——

热浪血雾翻滚喷薄,伊邪那岐闷哼一声,全身上下多处被灼伤,其中以右前臂为甚,从指尖到手肘处,皮肤全被烧尽,血淋淋的肉骨暴露在空气中,疼痛感与灼烧感交替折磨着每一寸神经。

“嘶——”伊邪那岐倒吸一口凉气,声音略微颤抖着,“这炼百烈果然棘手,竟然不惜爆体而亡也要伤老夫一分……早听说这凤炎手练成之日,周身血液会如岩浆般滚烫,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伊邪那岐当即原地打坐调息,心道:“你二人宁死不从,但我手里却还有你二人的嫡子,等我带这两个幼童回去,定要让他们助我成就大业!”面具应声碎裂,露出一张枯槁不堪的面容,就像树皮剥落的枯木,干瘪毫无生气。两撇髭须微微泛黄,半阖的双目精光犹在,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伊邪那岐浑身上下被灼伤的部位全部恢复如初,只是容貌似乎又苍老了几分。

拂去衣上的灰尘,伊邪那岐来到茅屋一旁的草垛旁,伸手从中略一摸索,像拎兔子般,将一孩童从中拽出。孩童脸色苍白,嘴唇皲裂,胸腹干瘪,显然已许久未进食。从袖口滑落出的手臂干瘦羸弱,只剩皮包骨头,若不是那若有若无的鼻息,这孩童与死人别无二致。

“霜——易——明——”伊邪那岐抓着孩童的手臂,将其提在半空,没有丝毫怜悯之心,“你爹既然不愿帮我,那就由你这个作儿子的来替他吧。”旋即望向东南方,“炼百烈,你临死都不忘狠咬老夫一口,老夫定会好好关照你的妻儿!”

……

莱州府官道,一辆马车缓缓向南驶去。车内坐着一名妇女,她的身侧横卧着一名孩童,孩童鹰鼻高挺,一头红发异常扎眼,他双眼紧闭,嘴唇微张,胸前轻微起伏,酣睡正甜。马车四周五骑护卫随车而行,这五人目光如炬,留意着任何一丝风吹草动。大饥荒波及范围愈演愈烈,唯有南下或能谋取一线生机。

自离开府邸已行了三个时辰有余,马车东摇西晃,孩童已不堪重负,前路崎岖蜿蜒,不知还要颠簸多久。妇女一遍轻抚着熟睡中的儿子,一面从窗中探出头来,遥望着漫漫无尽的前路。

正值晌午,烈日当空,妇女拭去额头的汗珠,突然她的眼角余光瞥见地上滚过一物,定睛一看,连忙将自己的嘴堵住。她面色惊恐,双瞳圆睁,那自车旁滚过的,竟是一颗人头。她认得那人,正是五骑护卫中的一人!

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下,妇女心中虽惊恐万分,但还是壮着胆子将半个身体探出车外。眼前的一幕却让她险些失去理智,算上车夫,再加上五骑护卫,除去母子二人,其他六人全部身首异处。五匹无主的马儿溜达到路边,低着脑袋吃着沾满鲜血的嫩草。

“炼夫人,别来无恙啊。”这声音似从幽冥传来,寒彻骨髓,令人连反抗、尖叫的欲望都一并抹消。

“你是何人……”炼夫人勉强稳住心神,抑制着颤抖的声音,抬头望向从顶棚探下半截身子的面具人。

“告诉你一个好玩的消息,炼百烈已经被我杀了。”伊邪那岐一字一句轻声说道。

炼夫人愣神片刻,下一瞬,已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反手朝伊邪那岐刺去。

“很好!不愧是炼百烈的女人。”伊邪那岐轻松躲开匕首,一手扣住炼夫人手腕,一手按在她的后颈处,“既然你俩如此恩爱,我现在就送你去见他。放心,你们的孩子我会负责养大的。”

“唔……”炼夫人闷哼一声,意识逐渐模糊,她扭动脖颈朝车内回望,只想再最后看一眼自己的骨肉,却终究敌不过眼前那一抹黑暗。

伊邪那岐将炼夫人的尸体推下马车,躬身探进车内,孩童仍在熟睡,对车外的惨状浑然不知。伊邪那岐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上扬,他从衣服里掏出半块双鱼玉佩,这玉佩是从炼百烈的尸骸中找到的。而后轻轻摇醒熟睡中的孩童。

“嗯……”孩童睡眼惺忪,轻轻揉着眼睛,嘟着嘴,奶声奶气道:“娘,到了吗?”待到看清眼前人的模样,猛地向后一缩,又惊又怕道,“你、你是谁,我娘呢……”

伊邪那岐摘下面具,轻叹一口气,面沉似水,几番挣扎后,开口道:“你可是炼百烈之子,炼赤劫。”

孩童轻轻颔首,以作回应。

“这是你爹临终前交给我的。”伊邪那岐双眉紧锁,自责道,“我与你爹是久相识了,却不想他辞官不多时日,便遭奸人毒手,带我赶到时你爹仅有一息尚存,我临危受命,得此玉佩,想要完成你爹的遗愿,护你娘亲与你周全,却不想最后还是迟到一步,你娘亲也遭奸人毒手,不过好在你还没事,否则百年之后,我还有什么颜面去见你爹。”

“什么,爹爹死了!你骗人!”炼赤劫看了眼玉佩,旋即双手堵住耳朵,脑袋像拨浪鼓般左右摇摆,而后一把推开伊邪那岐,猫着腰身朝车外跑去。

“娘!”刚一探出身来,炼赤劫便看到了横俯在轸框上的娘亲,“娘!!!!”顾不得许多,立刻失声痛哭起来。随着炼赤劫哭声欲烈,他的红发也愈加红艳,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照亮周身万物。

伊邪那岐暗道:“炼家人的赤发果真可随情绪变幻色彩。”而后一手轻抚在炼赤劫背心,安慰道:“孩子,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要怪就怪我,是我无能没能救下你爹娘,害得你落到如此田地……唉……苍天无眼啊。”

“呜唔——呜唔——”炼赤劫双眼猩红,泪水映得眼中血丝妖艳异常,“老爷爷,是谁干的……他为什么要杀我爹娘!”

伊邪那岐眼中精光闪烁,沉声道:“那人名唤九皇云,正是当世被誉为‘天下第一’的武林神话。他觊觎你爹炼百烈的凤炎手秘籍已久,只因先前碍于你爹在朝中任职不方便动手,这次辞官还乡正是千载难逢的机遇,便以你爹兄弟霜封夜一家性命相要挟,逼你爹交出秘籍,岂料你爹与霜封夜宁死不屈,竟不惜以命相搏,最终二人重创九皇云,却也双双殒命。”伊邪那岐刻意观察了一下炼赤劫的神色,接着道,“那九皇云心高气傲,神功冠绝天下,此一番不仅没能得到想要之物,还被你爹他们震伤经脉,他二人虽已身死,但这仇他却记下了,于是才有了今天的惨剧……”说到最后暗自神伤,摇头叹息。

“啊啊啊啊啊!!!!!!”炼赤劫仰天长啸,完全不似垂髫应有之声,锐利的尖啸声划破苍穹,赤发在空中翻飞,“爹!娘!孩儿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见得此情此景,伊邪那岐欣慰的拍了拍炼赤劫的肩头,哽咽道:“很好孩子,不愧是炼百烈的儿子!如果你不嫌弃,老夫可授你护身之术,已保你自身周全,至于这报仇……九皇云武功深不可测,我已经失去了这位忘年之交,又未能护住其妻,至少不能再让你冒险了。”

炼赤劫神情决绝,用稚嫩的嗓音说道:“我一定要为爹爹和娘亲报仇!不除那魔头我誓不为人!”

“好好好!男子汉顶天立地,杀父弑母之仇不共戴天,既然你心意已决老夫也不便多说,只再多问你一句,你可愿拜我为师。”伊邪那岐道。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说着跳下马车,双膝跪地,拱手低头,冲着伊邪那岐连磕三个响头。

伊邪那岐连忙上前将其扶起,双手自炼赤劫肩头开始由上而下拍捏一通,接着开口说道:“我的好徒儿,你果真是块习武的好料子啊!用不了十年,你的功夫定能比你爹青出于蓝!”回身一一扫过伏在地上的尸身,最后视线落在炼夫人身上,“炼夫人,老夫今日虽未能及时保你二人周全,但我可以保证,从今往后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再伤你爱子分毫!炼兄!望你泉下有知,安息往生吧。”

炼赤劫跪在母亲身旁,强忍着泪水,声泪俱下道:“娘,孩儿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等孩儿跟师父学有所成后,定会手刃仇人,为爹娘雪恨!”

“来,劫儿,咱们一块先把你娘和这些壮士们安葬了,然后再去我下榻的客栈,在那还有你的朋友等着你。”

“朋友?”炼赤劫擦干眼角泪水,不解道。

“霜易明,老夫虽未能救下你二人的父母,但能保住他二人的子嗣,也算是无憾了。”说完,伊邪那岐数掌拍出,一阵尘土飞扬,地面露出数个坑洞,“此诚危机存亡之际,那九皇云不知何时会再来追杀你我二人,劫儿,咱们一切从简,就在这里安葬你娘亲他们吧。”

“嗯。”

“对了,这半边玉佩还是交还到你手里。”伊邪那岐将那半块双鱼玉佩放到炼赤劫手中。

炼赤劫将两瓣玉佩合二为一握在掌心,待将娘亲的尸身放入坑中后,将这双鱼玉佩也一并下葬。亲手将一抔抔黄土洒在自己娘亲身上,伊邪那岐没有多言,只是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

……

是夜,明月高悬,凄冷非常。

伊邪那岐带着炼赤劫来到一间客栈,小二面带微笑的将二人引到二楼客房。推门而入,炼赤劫一眼便发现了躺在床上的霜易明。

“易明!”炼赤劫小跑着来到床边,却发现霜易明面色惨淡,脸颊凹陷,十分虚弱。双亲已逝,现在对自己来说最亲的人,就是这从小便相识的霜易明了。见得此状,连忙转身望向师父,神色焦急道:“师父,他怎么了?”

伊邪那岐慈爱地摸了摸炼赤劫的脑袋,缓缓开口道:“他被九皇云打成重伤,奇经八脉全部紊乱,现在生死未卜,我们今日先在此处下榻休整一夜,明日便启程回为师住处,到时为师再辅以丹药为其疗伤,相信定能将其救回。”

“多谢师父!”炼赤劫闻言喜上眉梢,脸上阴云这才消去。

“好了,劫儿你随为师住在隔壁厢房,这间就单独留给明儿,咱们都别打搅他了。”伊邪那岐带着炼赤劫双双退出屋来,轻轻关上房门,“劫儿,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为师便带着你二人远离这是非之地。”

洗去一身尘土,炼赤劫耷拉着眼皮,爬上床铺,伊邪那岐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轻轻一摆手,屋内的烛台便一齐熄灭了。炼赤劫眼见此景又精神了起来,兴奋道:“师父,刚才那招好厉害,一挥手蜡烛就灭了!”

伊邪那岐轻声笑道:“哈哈,劫儿,这不过是小打小闹,等安顿下来,师父会把毕生绝学倾囊传授于你,到时别说灭蜡烛了,就是上天入地又有何难。”起身朝门外走去,“好了,你快些睡吧,我去看看明儿。”

“好的,师父。”

夜黑月明,星光扑朔又迷离,街头巷尾,万籁俱寂。

微风拂面颊,皓月照玲珑。一个白影悄无声息地自窗间落入屋内,与此同时,屋门自动敞开,伊邪那岐带着漆黑的面具,自黑夜中剥离,抽身踏来。

白衣人似未察觉,又似不屑注目,不言不语,只是来到床边,静静注视着熟睡中的霜易明。

“阁下要来坏老夫好事?”伊邪那岐语气冰冷,不含一丝感情。

“我虽非正义之士,但却也容不得他人借我名号,干此等鸡鸣狗盗,丧尽天良之事。”白衣人转过身来,月光照清他的面容。鹤发童颜,双目黑如珍珠,鼻头圆润,双唇细腻,声音琴声般悠扬,仅凭外貌来看,不过总角少年之姿。

伊邪那岐似是看出他的身份,朗声笑道:“老夫当是何人,原来是‘天下第一’的九皇云。没想到传说中的武林神话,竟生的如兔儿爷般水嫩,不知你来此有何贵干!”

九皇云面色平淡如水,一手指向躺在床上的霜易明,道:“带他们走。”

伊邪那岐嗤之以鼻:“笑话!老夫的人你也敢动?怕不是这天下第一的虚名,让你认不清自己的斤两了!”

“你与那自在老人皆是‘已死’之人,为何还要留在人间,为祸苍生。”九皇云睥睨道。

“黄毛小儿不知天高地厚,别说带走他二人了,今天老夫要你也将这性命留下!”伊邪那岐心道:“此子果然留不得,这九皇云多活一天,都会对八重明宫造成极大的阻碍。”

九皇云衣衫飘动,一手伸出已将霜易明揽入怀中,飞身自窗户飞出,伊邪那岐踏地腾空,紧跟而来。二人借着月色在飞檐斗角间穿梭自如,九皇云回头瞥向客栈,看来今日实难两全,只能救出其中一子了。

“哈哈,名动天下的九皇云居然只会逃跑,传出去岂不是笑掉天下人大牙!”伊邪那岐几个起落已出现在九皇云身后一丈处,神色游刃有余,丝毫没将这“天下第一”放在眼里。

九皇云任其嘲讽,丝毫不为所动。左手抱着霜易明,右手食中二指并立,陡然反身朝追赶的伊邪那岐击去。

指气如剑,划破夜空,如万剑齐出,断绝所有生路。伊邪那岐双拳并用,将剑气尽数击碎。与此同时双脚蹬地腾空而起,待跃至九皇云头顶时,双腿似绞绳般,锁向其脖颈。九皇云右手变指为拳,右拳如千斤铁锤轰向伊邪那岐双腿。

锵——

拳腿相击,竟对碰出兵刃交击之声。二人收势各退一步,收住冲势,立于屋檐之上。

“毛头小儿,老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把那孩童交于老夫,我便给你个痛快,若还敢负隅顽抗,老夫定叫你生不如死。”伊邪那岐一掌横于身前,五指缓缓收拢,似要将天地万物握如手中,揑为齑粉。

九皇云立掌为刀,周身真气流转,磅礴的内力喷涌而出,覆盖全身,以此回应伊邪那岐的挑衅。刀掌横向挥出,真气激荡,气流翻腾,这一掌刚烈迅猛,比之玄铁铸造的兵刃还要锐利三分,卷带着腾腾杀意杀将而来。只见伊邪那岐掌心阴邪之息沸扬而上,如拨撩珠帘般,轻描淡写地将那掌劲卸去,下一瞬,伊邪那岐如鬼魅般掠入九皇云身后,一掌自其后心摁下。

九皇云躬身低腰堪堪躲过,右腿横扫而出,逼得伊邪那岐腾空挪移。随后,又单手撑地,颠倒而立,双腿似两杆贯天长枪,直指空中的伊邪那岐。伊邪那岐两掌齐出,与九皇云双腿碰撞在一起,二人内力对撞,天地为之色变。倏地,惊雷炸响,电蛇乱窜,天空仿佛被巨掌撕裂开来,似有洪荒巨兽欲破天而出。

天地有变,伊邪那岐和九皇云双双收功,寻得一处落脚之地,站定后齐齐望向雷电翻涌的夜空。

“哈哈哈!!!”伊邪那岐望天狂笑,早已将九皇云撇到一边,自言自语道,“‘天雨石落动九州,霜锋赤炼助龙成’!批命已下,天意难违!九皇云,就凭你,也想跟天斗?可笑不自量!”

九皇云低声默念这句批言,双目自伊邪那岐身上移到紫电蜿蜒的星空,炸雷狂电肆虐,如天龙飞舞,俨然一副末日之景。一道亮光划过夜空,光芒刺目,犹如白昼,纵使二人神功盖世,难免以手遮目,不敢直视。

“九皇云,素闻你指如剑,掌如刀,拳如锤,腿如枪,又有人间第一奇兵之称,不过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伊邪那岐怪笑道,“这天雨石乃是不世奇铁,若以此石铸就兵刃,于我大业可谓如虎添翼!这神兵出世之日,便是我等雄霸天下之时!”

九皇云余光瞥见伊邪那岐一脸狂热地注视着星光流转的夜空,顾不得天下第一的名号,自知眼下是最佳脱身时机,暗运内力汇于掌心,将脚下瓦片击碎,掀起一阵烟尘。伊邪那岐闻声侧目,目之所及只余断瓦残片,哪还有九皇云的身影。

“哈哈,毛头小儿,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伊邪那岐立在原地,注意力已被星流婉转的夜空深深吸引住。双手举过头顶,似要将万千星辰拥入怀中,“老夫千年的夙愿,终于要实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朝阳初升,柔光撒入屋中。炼赤劫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身来,朝窗外望去。恍惚间,他以为已随娘亲来到避难之所,免于饥荒之苦,但当看到坐在一旁调息的伊邪那岐时,炼赤劫才被拖回到冰冷的现实,眼下自己父母双亡,举目无亲,只能跟着师父四处流浪。

“咳咳咳……劫儿,醒了么。”伊邪那岐轻咳两声,自座椅上下来。

炼赤劫见师父面色有恙,关心道:“师父,你怎么了?”

“唉……”伊邪那岐面色凝重,沉吟许久,深吸一口气后,开口道,“劫儿,我希望你能静静听完为师接下来要说的话,千万不要激动。”

炼赤劫见师父如此郑重其事,乖巧的点了点头。

伊邪那岐闭目思忖片刻,缓缓说道:“为师昨日跟你说过,我定会保你和明儿周全……却没想到,一日未过,为师竟食言了……”

炼赤劫不解道:“师父,徒儿不解师父所言何意。”

“昨日深夜,那九皇云竟寻至此处,虽然老夫及时发现,但却终究让他劫走了明儿。为师与他交手百招,最终却为他暗器所伤,好在最终保下了你,否则我这老骨头只能以死谢罪,以谢炼兄在天之灵了……”言及此处,伊邪那岐痛心疾首之色溢于言表。

“师父您说什么……易明居然也遭那贼人毒手!”炼赤劫情绪激动,双目充血,赤发似火,“那人为何如此狠毒,非要将我们置于死地!”双拳紧攥,指甲嵌入肉中,隐隐有血色渗出。

伊邪那岐将炼赤劫的举动尽收眼底,面上依旧古井不波,轻声安慰道:“别伤心了劫儿,未免夜长梦多,咱们立刻启程回为师隐居之处。明儿虽被掳走,但那九皇云似乎并无伤他性命之意,为师向你保证,待到时机成熟,我必定将那贼子手刃当场,救出明儿。”

“师父,徒儿日后定会奋发图强,早日为父母报仇,救出易明!”炼赤劫接连遭遇此等惨事,急火攻心,嘴角竟渗出一丝鲜血。

伊邪那岐以袖口拭去炼赤劫嘴角鲜血,蹲下身来,双手放在他的肩头,道:“好徒儿,咱们立刻启程!”

“是!师父!”炼赤劫目光坚定,一团火焰在双瞳中熊熊燃烧。

……

竹间小屋,鸟声和鸣,蜂蝶飞舞,清风拂面。竹床上,霜易明微微睁开双眼,刺目的阳光从窗外斜洒下来,照亮这名孩童粉嫩的面庞。

“嗯……”霜易明嗔叫一声,努力扭动身子,想要坐起身来。但却发现全身无力,手脚无半点知觉。

“醒了?”

霜易明侧目循声望去,有气无力地问道:“先生……是谁?”

“救你的人。”

“谢谢,先生……”

“哦?”九皇云将稀粥放到一旁桌上,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个孩童,“我随口一说,你也当真?”

“先生慈眉善目,不像坏人,若真是坏人,我也只能认命待宰……”霜易明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虚弱至极的说道。

九皇云用瓷勺缓缓搅动着热气腾腾的白粥,道:“有意思,看来选择救你没有选错。”

“先生所言何意?”

“你与另一赤发孩童皆落入歹人手中,我见你气若游丝,于是便先救了你。”

“赤发……难道是赤劫?”霜易明皱眉道,“先生,我现在记忆模糊,我为何会在这里,我的爹娘呢,难道有人要害我?”

九皇云不徐不疾,先将霜易明从床上扶起,靠在床头,另一手端着白粥,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股脑往霜易明嘴里灌去。

“噗——咳咳咳……咳咳咳……”九皇云此番粗鲁的举动,让霜易明措手不及,四肢无力的他,即便想要推开这碗夺命粥,也是有心无力。活生生被呛了个半死,好一会才缓过来,“咳咳……先生,晚辈不知……到底说错了什么……咳咳……”

九皇云好似无事发生,将剩下的半碗粥放在桌上后,自顾自地说道:“你可知道八重明宫。”

“不曾听过。”霜易明喘匀气息,回道。

“八重明宫在十年前突然出现在武林当中,先灭南少林,后屠点苍山。不过十年时间,除去像北少林、武当、华山这些屈指可数的几大派外,中原武林几乎已被他们蚕食殆尽。”九皇云接着道,“就在几日前,流星飞坠,九州动荡,有稀世奇铁落于天山之北,引得武林群雄并出,更有传言,若以此铁铸就兵刃,天下无人可与其争锋。但这奇铁若想熔炼锻造,非寻常之法不可为之。而这八重明宫意在称霸中原武林,对这奇铁志在必得,为了能将这奇铁运用到极致,便需要你父亲霜封夜的霜冽掌和炼百烈的凤炎手相助,他们二人不愿助纣为虐,在与那伊邪那岐交手后,不幸陨命。”

霜易明面色愈加沉重,但始终没有打断九皇云,眼睑微闭,细细聆听着。

“你父亲死后,他们并不甘心,父已死,子来偿。那伊邪那岐便想要掳走你,让你为他所用,替你爹完成他们的野心。”九皇云将来龙去脉一一道出。

“我从未习过武,也不想加入武林纷争,他们为何要将我们赶尽杀绝。”霜易明眼眶微红,变故来的太突然,他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

“武林就是如此,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八重明宫对你爹和你如此执着,不是没有道理。你爹年少成名,靠的便是那自创的霜冽掌和寒霜决,即使得不到你爹的助力,至少也要得到这两本功法。”九皇云看向霜易明,接着说道,“而这两本秘籍,就写在你的身上。”

霜易明满面诧异,他扯开衣衫,看向自己胸口,却什么都没发现。

九皇云解释道:“你爹生前以寒霜决辅之,又以精血为墨,内力为笔,在你全身书写全篇心法招式,只是字迹极淡,常人难以察觉,你若修习十年,或可看清自己身上的文字。”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霜易明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半坐着的身子突然向前爬去,原本想跪拜,但因四肢无力,倒是成了五体投地之姿。

九皇云显然没料到此等情景,开口道:“我何时说过要收你为徒。”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霜易明没有作答,只是重复着这句话。

“可笑,我虽救了你,却不想再与你有其他瓜葛,等身体恢复了就给我滚吧。”说完拂袖而去。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霜易明只是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师父在上,受徒儿……

“师父在上……”

“师父……”

夜已深,竹林中时有呜咽声传出。霜易明虚弱无力的声音,随着初升的朝阳变得越加细不可闻,最后变成含糊不清的杂音,只剩两片嘴唇开开合合,不知所言。

“我只教你防身之术,若想学杀伐复仇之道,你趁早滚蛋便是。”

九皇云的声音直入霜易明脑海深处,虽不知其身在何处,但传音入密而来的这句话,让神经麻木的霜易明一个激灵弹起身来。

“多谢师父……弟子定当谨遵教诲……不让……不让师父失望……”话音未落,便一头张倒在地,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