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 1月1日 上午 11:21 非洲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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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黑杰克先生的话,队长的腿肯定就保不住了。身为他的兄弟也是副队长,我代表全部的游击战士为您献上敬意!”

站在狭窄的房间门口处,穿着一身笔挺西装的短发黑肤男人微笑着,用有些蹩脚的英文恭敬朝对方开口说道。

一般来说,让游击队的副队长能够对其如此恭敬的,应该是组织的上层人物才是,但其实不然,对方连这个国家都只不过是第一次来罢了。

那是一个头发半白半黑泾渭分明,脸上也有着在缝合线两边分成一白一黑鲜明肤色的奇怪男人。他穿着一件长长的黑色风衣,裤子甚至皮鞋也是深邃的黑色,似乎对黑色有着某种狂热的执着。

他的身形在黑人副队长前不算高大魁梧,但从那脸部显著的东方人的轮廓这一点上看来,他其实也可以算是高大的男人了。

此刻他正提着一个颇有重量的手提箱,表情冷淡地看着送他到门口的黑人副队长。

“不过是收了钱公事公办罢了。”对方回答的语气也淡得像水一样,多少会让人觉得其充满傲慢,但黑人副队长却因为这样的回答而面露喜色起来。

“那就拜托了,黑杰克医生!”

黑人副队长重重地说道,又伸出手强拉起对方的手掌握了握,迫切地想表达自己的友好。

“这是什么意思?”黑杰克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有些不自在地抽回自己的右手,冷淡的口气微微松动,多上了几分困惑的意味。

“实际上,是这样的,黑杰克医生... ...”似乎一直在等待黑杰克医生的反问,黑人副队长猛然一个激灵站挺身子,口气沉重有力,本来蹩脚的单词发音都给他咬的更加用力。

“我拒绝!”

话还没听完,黑杰克便冷冷丢下了他的话语,转身往门外停放的车子走去。而车旁看哨的游击队员们也在看见黑杰克的时候纷纷让开了道路。

见到黑杰克我行我素的动作,黑人副队长急忙冲了过去,不顾黑杰克满脸的不耐烦,挡在了车门之前。

“搞清楚,我会来这里也只是为了结算手术费罢了。我是一个自由出行的密医,永远不会在任何地方安驻。如果有病患伤者,那就给我钱!大笔的钱!到时候不管是怎样的伤势都给你救回来!可是不要会错意了,我是不会停留在这种地方的。”

皱着眉头,黑杰克直白地说出拒绝的话语,全然不顾这是对方的分部所在。他面露厌烦,一把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黑人副队长,径直坐上了为自己准备的车辆。更是自顾自地把车窗直接摇上,完全不理会那些因为他那傲慢话语而愤怒起来的游击队员。

“副队长,为什么要对那个无照密医那么客气呢?”对黑杰克的行为完全看不过眼,旁边的魁梧黑人扛着步枪狠狠说道。他瞪着发动车辆扬长而去的黑杰克背影,抓着枪柄的指节都捏得有些发白。

“这也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尽管那个男人是那么傲慢无礼,但他也是我国境内唯一一个高明的医生。拉拢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给我们多一条命的机会。所以为了这个国家的未来,我们必须容忍这种俗人的恶德,毕竟我们的大计已到了快要展开的时刻了。而且... ...他也是唯一一个能够医治我们总队长的人了。”

黑人副队长那较为文雅的脸庞在汽车尾气中微微扭曲,他挥手驱去面前的废气,语气复杂地回答着部下的话语。

“那样的男人啊... ...确实难以拉拢。但是作为人类存在的话,就一定会有人心上的弱点。只要找到那个弱点的话,他高超的医术就会被我们牢牢握在手里,成为我们推翻这个罪恶政权的强大助力!”

副队长的话语低沉而深邃,引得部下用有些崇拜并向往的目光看向他。尽管他们大部分人都无法理解副队长以上的人们的伟大计划,但是能够从他们口中听到深远的为了这个国家而制定的美妙未来,就已非常之振奋人心。

毕竟,能够拯救这个国家的,果然只有理解了民众痛苦的游击队了吧!身为这些由渺小之民组合起来的人们的领袖,他们的生命是非常之重要的东西——那是超越了其存在本身,成为了群体精神信仰一般的伟大。

而那个怪医黑杰克,尽管他仍然无法理解游击队的伟大宏愿,但只要牢牢控制住他的话,也一定能成为革命的重要基石吧。

这样想着的游击队员们激动地握着武器,对即将来到的大日子,也对未来的美丽国度充满了热烈的期待。

看着部下们群情激昂的模样,副队长紧紧握住双拳,只要在这一刻他再说点什么,沸腾的士气就会变得更加强烈。而这些强烈的士气,在几天后就会成为更加有力的武器。

“副队长,哨兵传来了紧急电报,是遇上了敌人的小支部队,请您快进来!”

但就在黑人副队长刚放松双拳,想要开口即兴演讲的时候,屋内却传来了激动的传唤声。他脸上闪过难以压抑的愤怒与失望,但随即还是回复自然,转身走进了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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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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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发生在附近的剧烈爆炸让迈雅的听觉都静了下来,她被爆风震得瘫倒在地上,惊惧地看向四周。那个用枪指着她的男人跟他的同伙在爆炸中被震倒在地,而他们的反应更比迈雅激烈得多——直接倒在地上放声哭喊。

土拨鼠们再次被惊得四处乱窜,纷纷逃离这充满杀意的人类所造就的死亡地狱。

他们遭遇了炮火打击!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在场的所有人其实都心知肚明。

这个国家的正规军与游击队早已开始规模不等的摩擦,这是这个国家所有人都知道的一点。

但是为了平静的生活,他们也只能挡住眼睛拼命不去看血肉模糊的尸体,捂住耳朵拼命不去听骇人的枪炮声,闭上嘴巴拼命不去说起其中任何一方的任何事情来。

可小规模的战争是真实存在着的。

它一直存在着,在这个国家除了首都之外的任何地方。

而且,这个国家的正规军有着更好的武装,并且十分热衷于在小规模战斗中使用步兵炮进行炮火压制。

尽管是针对被击溃的几个游击队员,但是在占领了制高点后,他们仍然选择使用最为粗暴的办法,是全然不顾坡上坡下两条路道可能有的无辜人、只想着把所有反对者送入地狱的可怕做法。

而迈雅,恰好就被卷入其中。

这个大着肚子的孕妇,只能惊恐地看着四周不停被火炮卷起火焰,那是最为邪恶的地狱之蛇,猖狂地想把这一片地区全部吞入腹中。

必须做点什么,否则很可能就会死在这里,迈雅清楚知道这一点。更何况她还有着不少伤口,胸腹也痛得要命。再这样继续待在这里,尤其是旁边还有一辆报废汽车的情况下,她是不可能会有好的结果的吧。

想到肚子里的孩子,迈雅就充满了力量与勇气。只要想想那是自己丈夫留给自己的最后的爱与两人的延续,那是自己生而为女人将要履行的天职,她就充满了勇气。

一想到这里,迈雅就可以直起身子。

一想到这里,不停耳鸣作响的耳边也似乎安静下来。

一想到这里,血色的视野也似乎慢慢恢复了影像。

一想到这里,迈雅就能鼓起无限的勇气,开始思考逃命的计划。

但也正想到这里时,挺起身子、想要在炮火中找到自己带来的帆布、想用来滑下坡道求生的迈雅,其头顶却飞来了一团滚动的地狱之石。

那颗炮弹确切地在迈雅错愕的目光下,在旁边两个抱作一团的溃兵的惊恐与哀嚎中,坠在她身旁十来米处... ...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