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禁忌的传说（三）
说完，他便从摇椅上站起，大跨步向着小屋走去，他的动作轻快而又迅捷，我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
我跟随着莫林，一路向着房子的深处走去，屋子虽然不大，其中的摆设也没有太过华贵，不过房间的布置还是让人觉得十分顺眼。至少，以我的评价标准看来，找不到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无论是家具的摆放，还是那些装饰的放置，甚至是那些无关紧要的杂物的存储，都显得有条有理，严谨而又有序。
不过，相对来说，今天的晚餐，就显得要逊色不少了。
野蛮而又粗糙，这是周围国家，对鄂图曼帝国的一致评价，在我看来，用这两个词来评价今天的的菜肴，也可以说是恰如其分。
大块大块的烤肉，堆积在桌上，香气倒是十分的浓郁，可偏偏尚未完全熟透，切开来看，还带着猩红的血丝。冰镇的红酒的味道相当醇厚，但实在太过冰寒，饮下一口，便是一丝冷冽的寒意卷过全身，让我不由地一阵轻轻颤抖。
燃烧着的几根蜡烛，发出黯淡的光芒，在餐桌的四周投下了大片的阴影。莫林与我相对而坐，他的全身都笼罩在深沉的暗影中，这使得我完全无法看见他的表情。
“你来的太突然了，实在没做什么准备，真是不好意思。”莫林的语气相当地轻快，倒听不出一丝歉意的意思，“我的口味有些特殊，希望你不要见怪。”
“没关系的，其实还算不错。”
我强忍着恶心，勉强地咽下一块半生不熟的烤肉，尽管胃里不由自主地一阵阵抽搐，但我还是尽量保持着克制，这些上了年纪的魔法师大多脾气古怪，这一点，我可是有着十分深切的体会。与其出声抱怨，倒不如心平气和的接受，说不定，这也是考验的一部分。
可是，当我抬起头来的时候，却看见，莫林正叉起一块带完全没有烹调过的肉块，慢悠悠地送进自己的嘴里，他的上下牙齿夸张地咀嚼着，发出嘎嘣嘎嘣的脆响，一丝丝的血沫从他的唇角溢出，粘在了他那长长的胡须上，显得格外的怪异。
比起他来，我吃的还算是比较好的了，不过，吃生肉什么的，未免也太奇怪了一点，我可没听说过，哪个民族会有着这么怪异的习惯。
“要不，我让他们再另外准备一份儿好了。”
“不，不用了，您还是直接说正事吧。”
“也好，刚刚我们说道哪里了？”他端起酒杯，轻轻啜饮了一口，又拿起手帕，轻轻擦拭从嘴角流出的酒液。
酒的颜色很深，看起来，就像是血液一样，新鲜的酒液同之前沾染上去的血液混合在一起，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
“关于红公爵的手段。”
“唔，对，提到红公爵嘛，就不得不提一下一个很有名的法术了，生命转嫁，听说过么？”
“这……不太了解。”
“咦？按照传统，这样有名的禁忌之术，在学院的高级课程中应该提及过才对啊。记得老夫在求学的时候，还针对这点展开过辩论呢。”
“额，好像是这样的呢。”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竭力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或许是上过的，不过，应该是被我给错过了。
“好吧，看来你得好好补一补历史呢。不过没关系，我来告诉你好了。”他对此并不介意，微微一笑。十分耐心地向我解释了起来。
“生命转嫁是历史最为悠久的仪式类法术之一，在数万年以前就有过使用的记录。”他开始了详细的介绍：
“第一、法术必须在双方自觉自愿的情况下才能施展，献祭者与吸收者必须是同一物种。”
“第二、仪式需要一名魔导士作为主持者，将献祭者的全部生命力转移给吸收者，这个过程的成功率约为三分之一，转化率根据主持者魔力等级和献祭者生命力的不同在十分之一到十五分之一之间浮动。”
“第三、主持者需要支付一半的魔力来完成仪式，除此之外，还要额外消耗A级魔力水晶99颗。”
“第四、无论成功与否，水晶与魔力都不会返还，献祭者必将因为生命力耗竭而死。”
“第五、吸收者的抗性会随着法术施展次数的增加而增加，每次施展转化率将降低百分之二十，在五次之后彻底失效。”
“第六、仪式失败，主持者支付的魔力会永久失去，吸收者有一半的概率会受到重创。”
“以上，便是有关这个法术的全部事项，由于这个法术发动的条件太过于苛刻，需要魔导士才能施展，本身便是禁术之一，而失败的代价又极为高昂，被称为”禁术中的禁忌之术”，最近四千年来已经没有了施展的记录。”
将这句话说完，他便重新坐下，静静地注视着我，不再言语。
禁术和禁忌之术，只有两个字的差别，却代表了魔法造诣上，截然不同的两种极端。禁术，是指超越了上级魔法层次的高阶法术，通常来说，是只有达到魔导士阶层以上，才有资格学习的咒语，是所有魔法师心目中，最高的追求。然而，禁忌之术，却往往是人们避之不及的噩梦。
成为禁忌之术的原因有很多，通常来说，它们往往对施术者没有太高的要求，却很容易制造出极其严重的后果，被视为是恶魔的手段。而像生命转嫁这种代价高昂，又不是那么划得来的法术，被当成禁忌之术，从而被束之高阁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您的意思是，红公爵就使用了这样的法术？”
“唔，可以这么说，也可以不这么说。”
“您这是什么意思？”
“稍稍计算一下也就知道，如果按照常理来说，即便五次施法全部成功，也最多只能为他延寿三十年，完全无法支撑到两百岁的程度。”
“没错，哪怕是最强大的战士，身体经过了多次的改造，可也只能支撑到一百五十……”
“可他却是一名魔法师，确切来说，是一名相当差劲的魔法师，明明活了那么久，却只是刚刚摸到了大魔导士的门槛。”莫林迫不及待地打断了我，他一边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一边继续补充着“不过嘛，也可以说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他花了九年的时间，对生命转嫁做出了十四项改动，终于，让它有了实际意义上的使用价值。”
“是嘛，那又是什么呢？”
“所需要支付的代价被大幅度地降低了，借助多项辅助法术的帮助，魔力会经过一个奥术循环锁链，构建起一个新的连接重新返还，主持者，也就是他自己，不必承受魔力失去的损失。而且，更重要的是，即便经过多次施放，吸收者的抗性也不会明显地增加，这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这个法术真正有了反复利用的可能？可是，真的有这么顺利的事情么？”
“没错。”虽然中途被我打断，但莫林却没有丝毫地不快，“不过，这么一来，这个法术成功的可能性也降到了一个极低的程度，上千次的实验，也能成功完成一两回而已。”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岂不是进行了至少四五千次的实验？”
“不，根据我的估算，是四万三千六百零三次。”
“你怎么知道这么的详细？难道你……”
“不要误会，我和那个傻瓜没有任何的关系。”他用十分生硬的口气说道，“事实上，我能知道这么多，纯粹只是偶然。”
“我想知道具体的原因。”
“我曾经去过红公爵的家族领地，参与过古代遗迹的发掘，通过很偶然的方法，了解到了这段历史。”他慢悠悠地解释着，“事实上，红公爵的家族，依靠贩卖奴隶起家，而我注意到，在他担任族长的时期，生意的规模有了十分明显的缩减。”
“所以，您就顺着这条线索追寻下去了？”
“没错，我详细地统计了失踪的人数，并一路追查到了他们集体消失的地方，在那里，完整地复原了当时的场景。”
“你可以想象一下，可爱的年轻人。”他激动地挥舞着双手，“成千上万的奴隶，被镣铐和锁链束缚着，被全副武装的骑士们驱赶着，投入到一个巨大的魔法阵列当中，成为实验的材料，在绝望，哀嚎和痛苦中死去。”
“再怎么说，这样的事情，也未免太……”
“停！听我说！”他双眼通红，平静的描述已经变成了声嘶力竭的嘶吼，“而他们的主人，则站在高高的山坡上，看着这些人，变成肉眼可见的生命力量，缓缓地流入自己的体内，这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尽管已经隔了这么久，但想象到这样壮观的场景，还是让人忍不住激动的浑身发颤啊！”
“所以说，您的计划，就是使用这种方法？可是，您难道不害怕步了他的后尘么？”
“这点你大可放心，我在原先的基础上，又作出了新的修改，它的原理和依据已经同之前完全不同了，现在，已经完全不用担心引起人们的愤怒了。”他胸有成竹地说道，“要不是害怕引起某些蠢货的误解，我肯定老早就向整个魔法界宣布了！”
大概是被他那副狂热的态度所鼓动了，在这个问题上，我并没有过多的深究，却是问了我更为关心的一个问题：“好吧，那您又希望我做些什么呢？太过分的事情，我是不会去做的。”
“不要着急嘛，年轻人，我们不妨先来谈谈报酬的事情吧！”
“报酬么？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这个？”
“只有支付了足够报酬，才能更好的工作，不是么？”他摆了摆手，轻轻地笑了笑，“你的任务我已经完全了解了，事实上，我愿意为你的旅行提供足够的资金，除此之外，我还可以额外传授给你三条禁术的咒语。这个，应该是你目前最需要的东西了吧？”
如果说，他的前半句只是让我略微有些心动，而后半句话，却是让我完全坚定了决心。
的确，对我来说，这还真是目前最需要的东西了呢。
“我干了！”
“不错，还真是干脆呢！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吧！”他端起酒杯，站起身来。
“但愿如此。”尽管心里总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可我也不太清楚，只是举起了酒杯，轻轻地和他手中的酒杯碰撞了一下，两只酒杯相互交错，伴随着清脆的声响，几滴殷红的酒液，滴落到了桌面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