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给初学的小孩子的话，哪种比较好呢？”

小欧希望接触一次音乐。我便循着记忆，买了一把和小时候亲戚送给我的相似的口琴。

虽说那时起就想要学会吹奏，不过碍于没有教材，又贪心地想要学画画和下棋，口琴的事就渐渐被搁置，以至于淡忘了。

“不知道小欧喜不喜欢，用这个能奏出很多曲子哦。”

“哇啊！谢谢！”

她流露着喜出望外的神情，我也总算松了一口气。这大概是我二十多年的人生里，第一次主动讨好女孩子，即便对方是个怎样都能满足的小孩，来的路上还是不由得心跳加速了一下。

“还有这个，教材。”

我递给她比起一卷《战争与和平》应该还不算太厚的书，继续道：“店里的人说，这种复音口琴比较适合入门。学会了之后，我再送你更难学的吧。”

“嗯！”

话音未落，小欧就拿起口琴准备往嘴上送，但被我的手指挡住了。

“这里不行哦。”

为了不影响其他病友休息，我们转移阵地，在住院楼三层，找到了一个晾床单的阳台。

空气中充满洗涤剂的芳香，夏末的风反复吹动着那些织物。在首都这种干燥的空气里，清晨晾好的床单，现在早已经干透了。

仿佛是神明安排的巧合，我每次出行都会装在行李箱中的口琴，此时也在身边。毕竟那是价值不菲的礼物，如果在迎来被我用上的一天之前就遗失了，可会是不小的遗憾。

好在保管妥当，音色不减当年，我得以在小欧身边坐下，和她一起练习。

“喀秋莎！”

我们两人吹出的拙劣的音符交错回响了不知多久，小欧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还没等我发出疑问，她就已经双手举起书本向我示意了。那是一篇附在后半本书里的练习曲谱。

我夹在那一页的书签也因为小欧的动作而飘落下来。

“这是昨天说的那首曲子吗？”她脸上浮现出难以名状的喜悦，随即就坐回椅子上，磕磕绊绊地吹起了那个旋律。

虽然只是一堆零散的、缺乏节奏感的音符，但在几次尝试之后，依旧组合成了与我记忆中相似的《喀秋莎》。

“是……是这样的曲子吗？”

“嗯，能更轻快一些就更好了。”我说。毕竟对小欧来说，一上来就吹奏练习曲，难度本来就很高。

“音调……没有错吗？”

“应该没有吧，就算是音痴，我也大体能听出来。”

“……”

小欧沉默片刻，猛地扑了过来，用脸蛋蹭着我的胸口，嘴里不住地叨念着什么。

“好棒……好棒……喀秋莎，真是很好听的曲子，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呢……”

深蓝色的天空如同宝石，镶嵌在床单的缝隙之间。被小欧扑倒在长椅上，她的心跳携着那份喜悦传递了过来。

很多年前，我也有过同样的好奇。穿梭在这些黑线之间的音符，究竟是怎样构成美好的旋律的。因为没有更多接触音乐的机会，这样的好奇心，渐渐被时光的沙砾掩埋。

我也因此差点忘记，世界上还存在这般奇妙的事物。

“明天，就能去医院外面了。我有很多想做的事……”

小欧的身体平静下来。我坐起身，轻轻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