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圣术•穿刺！
夏利手捧圣导书，书页打开，无数柄圣光凝结成的剑刃浮现在空中，而后破空射出。
面前楼道内的石像鬼被刺得千疮百孔，失去生机。
夏利跑回了医院，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在意那几个神经病干嘛。
一个老说自己是圣君，一个老说自己是他侄子，一个老以为自己数学是跟体育老师学的，还有一个……
哦，巴雷斯不是神经病，他是个哲人。
说着什么，有的东西该放下就放下。
还有什么，你要学会跟世界和解。
可你呆在这就快死了啊！死了还怎么和解啊！
这次可没有什么威风凛凛的女孩带着大叔你突围啦！
夏利能听到石像鬼进入医院的簌簌声，它们从窗户，空调出风口，水管爬进来，像是卑微生活在下水道里的生物。
恶鬼在捕食，自己正往它们口中送。
但是，我一点都不好吃的啊！
夏利摊开圣导书，体内圣光注入，浓郁的圣光再次凝结成型，将头顶扑下来的石像鬼劈成两半。
夏利觉得自己第一次这么帅气，可惜身边无人观看。
他站在楼道口大声呼唤，想知道那几个神经病在哪。
巴雷斯也算是神经病吧，没事非要在精神病院呆着，还要麻烦自己去救他，他还是自己学长嘞。
“我在这，大侄子，我在这。”
夏利闻声，跑到了楼道拐角，怔住了。
老王躺在地上，脖子根部有一道血痕，细而且深，但直伤到骨，好像是被一柄极薄的刀割伤了。
血如泉涌，似乎伤到了大动脉。
“大侄子，你是回来找我的吗？”
老王笑得很艰难。
“是啊，我是回来找你的。”
“他们说你不学好，跟外面的坏人混在一起，我不信。我说我侄子不会这样。”
夏利清楚，老王这是把他真正的侄子跟他混淆了。
他轻轻走过去，扶起老王，用随身带的纱布摁住伤口。
他还想拿出止痛药，但被老王拒绝了，说你怎么也让我吃药。
夏利想说，你那个大侄子确实那么混蛋，把你的钱都花了，还把你送到这，也不来看你。
我也不是你大侄子，我其实很烦你这个神经病的。
他什么都没有说，轻轻抱着老王干瘦的身体。
“是啊，你侄子很棒，你看，我不就回来了吗，我不会丢下你不管。”
“其实，我这里还有些存款，留着给我侄子结婚用的。他是用不上了，给你吧。”
老王颤巍巍地从口袋掏出银行卡。
夏利没有接，他觉得太沉重了，这里面不知道是多少个风雨之夜，老王瞪着三轮，满怀希望与疲倦的心情。
“我不就是你侄子吗？”
夏利笑。
老王的体温已经很低了，生命的气息正迅速溃散，好像他早就死了，不过一直憋着一口气，等着自己侄子来找自己。
“不，你不是我侄子，我侄子没你这么乖。”
生命的最后一刻，老王突然精神恢复了正常，干瘪的眼眶透着光亮。
“但我还是谢谢你这几天扮成我侄子，还没有人给我买过果篮，剥过橘子呢。我侄子要有你一半乖我就谢天谢地了。”
说完，老王死了，手里死死攥着那张银行卡。
这张卡我不会收，我会帮你找到你侄子，亲手交给他。
夏利在心中默默想。
他回头，紧紧抱着圣导书。一只古铜色的巨大石像鬼倒挂在屋顶，缓缓张开双翼，贪婪地望着自己。
但夏利还没来得及发动攻击，砰砰两声枪响从身后传出，石像鬼倒地，夏利看清楚了攻击者的脸。
巴雷斯。
“大叔，太好了，你还活着，其他人……”
夏利突然不说话了，他觉得面前的巴雷斯似乎变得陌生，不再那么平易近人，像是块寒冰，冷眼望着自己。
巴雷斯呼了口气，竟发出冷气似的白雾。
“你不该回来的，很快就有东西来了。”
东西？什么东西，这里除了石像鬼，还有其他的东西吗？
可夏利真的觉得，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正在接近。
头顶的日光灯，一盏又一盏熄灭。整个楼道都是风声，在黑暗中呼啸。
狂风将医院所有的窗户同时吹开，雨水灌入。
耳畔竟传来马声嘶叫！
这里是医院，怎么可能有马？
可确实是马声，甚至还有杂乱的马蹄声响，它们不断接近，不断接近，最终冲破了医院的墙壁！像是熔岩汹涌而出！
这一刻，夏利觉得神话与现实的界限就此消失，白色，黑色，绿色，红色，四匹骨骼组成的骏马就这么出现在眼前，每匹马上坐着漆黑色的人影，他们穿着漆黑色的盔甲，瞳孔有着幽蓝色的火焰。
死亡骑士。
夏利牙齿打着颤，觉得死亡的枯萎气息将自己包裹，他死死抓着圣导书，像是要将它揉成一团。
“不用怕，不用怕，他们是冲我来的。”
有一瞬间，夏利觉得巴雷斯又成了那个坐在窗台给自己讲故事的忧郁大叔，但他回头，却看到巴雷斯一半的脸庞已被森白的骨骼包裹。
“他们是来杀死他们的君王。”
巴雷斯将手伸进自己的肋骨，从中抽出一把大剑。
喂，我没跑错片场吧，这里不是罪恶王冠吧。
夏利已经惊得说不出话了，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在冲击他的世界观。
他只觉一股恐怖的力量从天而降，巴雷斯的瞳孔也冒着幽蓝色的火，像是风雨中不熄的明灯。
他持剑向前，致命的寒冷扩散开来，剑刃立刻凝结上一层寒冰。
他望着面前的死亡骑士，悠然开口，带着戏谑，冷漠如暴戾的君王。
“逆臣！”
Ⅱ
“那不是巫妖王！”
艾薇拉突然喊道。
市中心广场，一片狼藉，黑色的风暴像是永不停息，石像鬼旋转着哀鸣，围着中心的人影。
“你说什么？”
钟楼的奥尼尔询问。
他可是面对敌人摆了半天的pose，已经做好与死敌决一死战的准备。
假如不是巫妖王，那自己不是太丢人了。
“那不是巫妖王，我认得那张脸，他叫萨雷斯，曾经是我的同伴！”
那个在死亡骑士面前，用生命掩护自己撤退的金发男孩！
“一个新晋的亡灵？他怎么可能拥有这种力量？”
尽管不是巫妖王，但是奥尼尔完全不敢放松警惕。他能感受得到，面前的这个人，依然有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开火。”
管他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巫妖王也好，亡灵也好，毁灭了就行。
奥尼尔的逻辑暴力直接。
影藏在广场各个角落的特别行动组专员同时扣下扳机。
那个人影，或者说是萨雷斯，察觉到了危险。
他挥手，围绕着他飞舞的石像鬼们像是盾牌一般聚集在一起，替他挡下了那些灌注圣银的弹头。
特别行动组在广场的每一个角落都安排了火力，甚至架设了重机枪。子弹倾泻向黑色的风暴，像是逆行的金色暴雨。
不断有死尸与淋漓的血肉坠落，刮起一阵猩红色的血雨。
萨雷斯处于血雨中央，圣术与子弹在他身边爆炸，他却毫无表情，他望着奥尼尔，瞳孔的幽蓝色火焰在焰浪中飘逸。
奥尼尔从腰间抽出第二把刀，那是柄菜刀，熊猫大叔交给自己的炼金武器。
每一柄炼金武器都是绝世的利刃，虽然这把菜刀还散发着鱼腥味，像是刚从海水中拿上来，但是能够感受到，那些蕴含在花纹与刀锋中的澎湃力量。
萨雷斯挥手，那些子弹纷纷悬停在空中，像是一颗颗晶莹的液滴，足有上万颗子弹被操控着，指向奥尼尔的位置。
弹幕覆盖面积足有几十平方米！
奥尼尔无处可躲，他也不打算躲。
弹幕斜切而下，像是巨大的刀刃，切割夜空！
奥尼尔挥舞着双刀，直面弹雨，像是星尘坠落。
圣术•神域！
惊人的气势爆膨，像是冲天的烈火燃烧。
瞬间爆炸开来的气浪冲开第一批射来的子弹，剧烈的高温将它们融化！
奥尼尔被称为圣殿的最强骑士，但很少有人知道为什么，他们只觉得奥尼尔是个充满冷暴力的中年大叔。
但此刻，他们难以相信，一个中年大叔能够爆发出如此强悍的威势。
仿佛以凡人之躯，到达神的境界。
奥尼尔站立不动，双刀挥舞得像是超越光速，那些经过他的子弹纷纷从中间裂成两半，带着巨大的动能，砸向奥尼尔身后巨大的金色表盘。
表盘摇摇欲坠，经过几分钟的狂轰滥炸后，带着巨大的轰鸣声坠落。
在坠落的瞬间，奥尼尔横着两把刀刃，从楼顶跳出去，斩向黑色风暴的中央！
那些融化了的液滴被萨雷斯重新聚集，粘合在一起，被塑造成六柄不同的剑刃，飞舞着刺向腾空的奥尼尔。
奥尼尔挥刀，赤红色瞳孔放出精光，厉声吼叫。
第一斩！
奥尼尔右臂横拉。
破空的声响后，细剑被拦腰折断。
第二斩！第三斩！第四斩！
奥尼尔的左臂从左上砍至右下，随即刀刃上挑，身体在空中划出巨大的圆弧，寒光在雨幕中滑落。
阔剑，巨剑，穿甲剑被横扫着击飞出去。
但同时，奥尼尔左手的刀也断了。
第五斩！
第六斩！
右手的炼金武器在空中划出巨大的十字，将最后两柄刀刃弹飞！
刀锋直刺萨雷斯！
萨雷斯伸出右手，直直握住刺来的刀刃。
锋利的刃口割开他的皮肤，他的筋脉，他的骨。
但无法再往下刺了，奥尼尔右手的刀被牢牢卡在了萨雷斯的身体里。
眼前的萨雷斯像是傀儡，他还保持着生前的样子，但已毫无表情，也毫无疼痛。
他确实是死了，存在的只是一具空壳，但他却被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束缚着，像是失去理智的野兽。
野兽被攻击，会伸出利爪扑向猎人。
他抓住奥尼尔，伸手刺破奥尼尔的胸口！
神域还在发挥作用，这是短时间内全面提升十数倍身体机能的圣术。洞察力，速度，力量，敏捷，恢复力……但并非真的神明之躯。
胸前的伤口在疯狂愈合，又不断被萨雷斯撕开，鲜血像是喷溅的泉水。
“‘渡鸦’，动手！”
奥尼尔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他还有最后的杀手锏可以使用，就是那颗本该射穿巫妖王心脏的子弹。
他要的就是此刻，萨雷斯无法动弹的此刻，有着真神印记的子弹，能够让萨雷斯肉体与精神烟消云散。
他甚至故意让萨雷斯击中自己，好掩盖这一切。
“渡鸦”就是艾薇拉，她对枪械有着精准的把控力，能击穿几百米外的硬币，而不令它崩碎。
可她只是B级骑士，无法承受耐法奥之石带来的精神压迫。
但神域不只是可以对自己使用，还可以对别人。
奥尼尔在第六斩之后，退出了神域状态，将力量转移至艾薇拉身上。
力量汇涌，艾薇拉觉得血液在沸腾。
她从未如此清晰地看清过对手，一呼一吸，全身的每一个弱点。
握枪的手无比镇静，仿佛主宰着世界的生杀大权。
“再见了，萨雷斯。”
艾薇拉轻声说，纤细的手指扣动扳机。
子弹出膛，旋转着射向萨雷斯，瞬间，复杂古奥的咒文在空中浮现，仿佛射出的不是子弹，而是被压缩的极致的光。
极致的静谧，极致的宁静，同样也是极致的毁灭。
萨雷斯突然回头，看着艾薇拉，瞳孔似乎逐渐清澈起来。
神域状态下，时间仿佛被放慢，艾薇拉能清楚看到萨雷斯的表情。茫然，无措，有那么一瞬间，艾薇拉怀疑萨雷斯从无尽的恶梦中清醒了，因为萨雷斯似乎蠕动着嘴唇，说出两个字眼。
“前辈。”
光芒穿透萨雷斯的心脏，漆黑色的风暴霎时崩溃。石像鬼惊恐着飞散，神性的圣光让它们身处末日。
“逆臣！”
巴雷斯，或者说巫妖王，冷漠开口。
他的盔甲损坏，露出嶙峋的伤口，他的半边身体已被击溃，像是被击碎的雕像，可他在笑，露出君王的不屑。手中的剑依然挺立。
骨骼组成的战马被拆解，散落在各个角落，像沙子般一触即溃。
死亡骑士趴在地上，身上插满了漆黑色的剑，像是被钉子牢牢钉死在地上，眼瞳中的幽蓝色火焰已然熄灭。
这是怎样的一场战斗，夏利完全无法描述。
完完全全的剑与剑的交锋，身体与身体的碰撞。
电光火石间，他们已来往冲突了多次，留下无数残影，利爪和重剑划出黑红色的血丝。
每一剑，都蕴含着撼天动地的死亡气息。
“你不再是我们的王，不然我们不可能伤到你。”
四骑士中，骑白马的骑士躺在地上开口，他气若游丝，表情却异常狰狞。
“是，可我的王位，也轮不到你们觊觎！”
“我们失败了，可你也会死。”
“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拼着亡灵的全军覆没，也要拉着我一同步入黄泉？”
“假如巫妖王不复存在，亡灵也无存在的意义。”
“可我就在这。”
“但你不再是我们的王！”
死亡骑士愤怒吼叫。
“我们等待百年，却只等回了一个想要与世界和解的王。可笑啊，可笑！你是巫妖王！是统领万军的怪物！可你现在却走下自己的王位，辜负你所有的子民！你不配拥有那把剑！”
“是啊，我本该统领万军，我应该继承一代又一代巫妖王的遗志，我该去推翻这个世界，可之后呢。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独自坐在山巅，看烈焰与岩浆在脚下翻滚……那不是我想要的，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失去现在的一切，去换回以前的时光。”
死亡骑士长久沉默。
他清楚自己的君王已无法唤醒。
世界在脚下毁灭的场景，想来应该是极为壮观的，孤独？那是自然的，王者都是孤独的，孤独地出生，孤独地死去，孤独地等待别人将自己刺死在王座上。
回不去的，谁都回不去。
那不过是个虚幻的梦罢了。
梦醒了，就该继续脚下的征程，哪怕终点是无尽的绝望。
“如果这就是你的荣耀的话，杀死我吧。这是我的荣耀。”
巫妖王点头，他上前，硬撑着支离破碎的身体，走到死亡骑士的面前，举起手中冰冷的剑。
“你在发抖。”
“是啊，我在害怕。”
“你也会害怕吗？”巫妖王问。
“当然，我当然怕。”死亡骑士的头盔下，露出诡异的微笑，“我怕新任的巫妖王，会变得跟你一样啊。”
巫妖王察觉到危险，他想离开死亡骑士的身边，但他残破的躯体难以行动。
他低头，不敢置信地望着插入胸口的剑。
死亡骑士没有动手，他的面前出现一道涟漪状的屏障。剑刃从中穿出。
这剑像是跨越了时空，突然出现在巫妖王面前。
“这是……”
巫妖王吐出鲜血。
“是的，我的能力，可以将伤害转移。这一剑不是我刺的，但杀死你的人，会成为新的巫妖王。”
死亡骑士望向远方，市中心广场的位置，释然地笑。
瞳孔里烛光般的幽蓝色火焰彻底熄灭。
大地的深处，高亢的龙吟声响起。大地剧烈抖动，深不见底的裂缝延伸出上百米远，岩石升起，在空中化为粉末。
一条白骨组成的巨龙腾空！
“冰霜巨龙，它竟然埋藏在这。”
巫妖王捂着胸前的伤口，他的盔甲已然退散，白骨的面罩消失，出现在夏利面前的，还是那个平易近人的大叔。
他又变成了巴雷斯，那个会跟夏利分享内心八卦的巴雷斯。
巨龙飞舞，暴雨凝结成雪。
巨大的领域扩散，那些石像鬼被瞬间冻成冰块，坠落地面。
“有人继承了我的力量。你必须去阻止他！”巴雷斯看着夏利，表情严肃。
“谁？”
“新生的巫妖王。”
夏利心说，大……大叔，你别开玩笑吧，对付巫妖王什么的还是另请高明吧，臣实在有心无力啊！
“我去，我看到死亡骑士都快被吓晕了，怎么对付巫妖王啊！”
“拿着。”
巴雷斯将手中的剑交给夏利。
“这是巫妖王的权柄，没有这把剑，他就不是完整的巫妖王。拿着它，你可以做到的。”
夏利接过剑，觉得触手之处寒冷无比，像是灵魂被刺穿，想来这柄剑挥舞时，能够冻结一切。
“这是我对世界，最后的和解了。”
巴雷斯淡然一笑，像是漂泊多年的旅人，终于归乡。
“我该叫你巫妖王还是巴雷斯？”
夏利问。
巴雷斯没有回答，他手里紧紧抓着那张与克蒂斯的合照，笑容香甜，像是睡着了。
窗外，巨龙嘶吼，仿佛舞动着灭世的舞。
Ⅲ
“少家主，我只能把你送到这了。”
墨绿色的吉普车停下，司机顶着飓风，将车门打开。
夏利抱着剑，点点头，看着广场上空的巨龙。
这个距离，夏利才切实感受到冰冷刺骨的惧意，再往前，狂暴的风雪席卷一切周围的事物，将它们撕裂得粉碎，像是吞噬万物的黑洞。
白骨巨龙嘶吼，它仰头展翼，龙吟声高旷。
它是死去巨龙的骨骼，可依旧释放出龙类无可捍卫的威严。
不过在见过天启四骑士后，再出现冰霜巨龙，夏利内心已经有些麻木了。
“少家主还需要我做什么嘛？”
“不需要了。”
夏利心想，我让你拿着这柄剑去杀了巫妖王，你能做到吗。但转念一想，以这哥们的忠犬程度，搞不好真就抄家伙上了。
“那就好。”
司机突然腿软了下去，露出血迹斑斑的膝盖，来的路上，他一直手捂着这里，用伤腿开车。
“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受伤了？”
夏利吃了一惊。
“医院门口阻击石像鬼受的伤，我不能跟你说，跟你说，少家主肯定不会让我开车。我的伤无所谓，少家主要干的事才是大事。”
兄弟，你这叫愚忠懂不懂？你是不是欠罗兰家族很多钱啊！
“别叫我少家主了，我是私生子，家主肯定是我哥哥。”
司机一愣，笑了。
“无所谓，反正对我们来说，你肯定是大人物了。能亲眼见证这一切，我很荣幸。”
“赶快找个地方治疗，这里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夏利尽量学着克劳德的气场，微微挥手。
其实他心里没底气的很，假如有可能，他是想把这柄剑送给奥尼尔大主教，说，加油啊！有了这柄剑你就可以干翻巫妖王了啊！那不是你的夙愿嘛！快上啊！
“是，预祝少家主凯旋！”
司机眼里放着光，显然被夏利的话鼓舞了。
夏利没有回头，回头他脸上的表情一定绷不住。
真是的，别一个个的都把我当英雄啊，这种事，我没经验的。
夏利背着剑，往钟楼上跑去。
“你特么！你是怎么把事情搞的这么糟的！”
电话那头的拜伦破口大骂，侦察机第一时间将战场的景象发回，拜伦首先看到屏幕中央飞舞的巨龙。
“你要骂人，我回来可以随便你骂，但你不解决这个，我们谁都回不去。”
奥尼尔语气冰冷。
他不明白，被耐法奥之石击中的萨雷斯应该立刻烟消云散才对，可在短暂的沉默后，萨雷斯突然怒吼着升空，将奥尼尔狠狠摔了下去。
他用胸口流出的血，在手中写下契约的咒印，召唤出了深埋洛希拉地下的冰霜巨龙。
幽蓝色瞳孔的火焰愈发热烈，像是要将整个身体燃烧。
他站在巨龙的背上，俯瞰众生，像是对世界下达命令。
想来，一开始他的力量也是从冰霜巨龙身体内获取的吧，他的“茧”与龙的巢穴相连。
冰霜巨龙本就是亡灵中顶级的存在，所以石像鬼们才会臣服于这一气息，他们才会以为萨雷斯就是巫妖王。
可现在，重新获得力量的萨雷斯，已经与奥尼尔记忆中的巫妖王毫无差别。
复仇之心再次猛烈跳动，血脉沸腾。
“我解决他？我怎么解决他？哇，他在天上飞啊老兄，我跟你说过导弹已经用光了。”
“派战斗机过来。”
“我这是导弹巡洋舰，不是航母！军部战斗机的调动，需要两个小时！”
“可你还有一门电磁炮不是吗？炮弹能达到五倍音速，能产生33兆焦耳的能量！”奥尼尔深吸口气，“你只需要击中冰霜巨龙就行，我负责处理巫妖王。”
“我们舰上还有电磁炮？”
拜伦诧异回头，看向身后的船员。
“有的，不过目前技术还不成熟，还从未试射过。”
“无需试射，你们这次一定会射中的！”’
拜伦翘起大拇指。
奥尼尔放下电话，闭上双眼。
圣术•神域不是能够频繁发动的圣术，它的代价是透支自己的生命力。
但奥尼尔已经完全不在乎这些了，哪怕能够与巫妖王同归于尽，他也觉得未尝不可。
当他再次睁眼，全身的骨节爆响，肌肉隆起，浓郁的圣光从天而降，在他身后凝聚成型，像是神的翼展！
他开启了神域二阶！
这是奥尼尔自己摸索出来的秘技，只为对付他唯一的敌人。
他握着那柄炼金武器，望着天空翻腾的巨龙，双翼振动，踏空而去。
数公里外的奥体中心，人们惊恐地望着天空飞舞的龙。
这是神话中的生物，此刻却真真切切出现在眼前。
这哪是什么恐怖活动啊，这分明是末日啊！
狂舞的风暴肆虐，在上空近百米的位置形成巨大的风眼。树木，砖石，广告牌，方圆数十米的东西都被一股强劲的吸力拉扯过去，随即被瞬间的超低温冷冻，狂风将它们撕成粉末。
但他们突然发现一个光点在飞速扑向旋舞的巨龙，光点与龙像骑士冲锋般交错，巨龙突然发出痛苦的哀嚎。
那是奥尼尔，交锋的瞬间，他砍断了龙的一根肋骨。
龙震怒了，龙鳞怒张，它的双瞳放射出瑰丽的蓝色光焰，冰蓝色的火在口中沸腾。
奥尼尔将圣光凝聚在手中的刀刃上，形成长达数米的光刃，他踏在龙骨上，将刀刃插入龙的脊骨。
他怒吼，他咆哮，他半蹲着身子，在龙的背上奔跑，像是矫健的猎豹，身后拖着长长的光刃，脊骨一根根断裂，龙息被剧烈的疼痛打断！
奥尼尔冲到龙的头颅，将刀刃拔出，斩向面前的巫妖王。
惊鸿一击，仿佛无坚不摧！
而巫妖王，迎着光刃挥拳！
夏利站在钟楼顶上，呆呆望着奥尼尔大主教，心说这已经不是人类了的吧，这完全一副最终章节的画面啊，自己还拯救什么世界啊。
巨大的风眼崩溃，扰乱的气流瞬间停息，同时，凌空的撞击声中，高达五倍音速的电磁炮击中冰霜巨龙庞大的身躯，三十三兆焦耳的能量击垮了巨龙的每一根脊骨，它的脖子被生生击断，甚至连哀嚎都没能发出。
巨龙坠落，奥尼尔与巫妖王也同时落下。
他们像是翻飞的蝴蝶，身体似乎那么轻柔，但速度快的像是列车。
他们重重跌落在钟楼顶部，分别落在夏利的两旁。
应该结束了吧，刚刚那么壮美的画面都无法让故事落下帷幕的话，未免也太折磨人了吧。
奥尼尔从神域状态退出，身体似乎比原先消瘦很多，皱纹一条条显露，仿佛苍老很多，半边头发发白。
大主教你要不要这么拼啊，你晚点再上啊，我身后的剑还没派上用场呢。
夏利将奥尼尔背在身上，觉得这个决然果断的男人仿佛婴儿般无力。
“是夏利吗？我成功了吗？”
奥尼尔虚弱地睁开眼。
“你做到了大主教，巫妖王死的不能再死啦。”
大概吧，夏利也不是很确定。
他看向巫妖王，奥尼尔的那一刀，将他的心脏洞穿，整个上半身扭曲变形。掉下来的时候，破碎的表盘内，一根钢筋插入他的腹部。
这样都不死的话，夏利真的没什么话好说。
“那就好。”
奥尼尔闭上眼，带着满足的笑，陷入沉睡。
行啦行啦，一切都搞定啦，我毕业也没问题啦，咱们回家！
夏利哼着歌转身，背着奥尼尔走向电梯。
这时，身后传来簌簌的声响，惊出夏利一身冷汗。
不是吧，真的还没结束啊！
巫妖王以诡异的扭姿站立起来，钢筋断裂。
他走出乱砖废瓦，将钢筋从身体里抽出，丢在一旁。
幽蓝色的火焰再度燃烧，一步步，稳健地走向夏利，盯着夏利身后的剑。
夏利心说，大哥咱俩有话好好说，你想要剑，我们可以做笔交易，我给你剑，你让我走行不行？
巫妖王随意挥手。
洁白色的冰霜以巫妖王为中心扩散，两道冰柱升起，将夏利双腿牢牢冻住。
夏利心说，得。这是没的谈了。
喂！特别行动组呐！别关键时刻掉链子啊！让我个学弟身处险境你们好意思嘛！
夏利不知道的是，当风暴出现时，奥尼尔为避免特别行动组出现不必要伤亡，让他们全体撤出市中心广场，自己独自面对巫妖王。
即便特别行动组发现了钟楼处的异常也无法及时赶到，此刻能救夏利的只有他自己。
巫妖王步步逼近，像是凛冬。
对不起啊巴雷斯大叔，你托付错人啦，什么这是你与世界最后的和解，我没办法帮你做到啦。
我也很感动你与克蒂斯……就叫她姐姐吧，与克蒂斯姐姐的故事，也很感谢你告诉我，我其实就是个执拗的孩子，抓着过去不肯放手。
也很感谢因为你，认识了老王，还有他那两个病友……该死，都生命的最后一刻了，我还想那三个精神病干嘛……虽然，他们其实挺可爱的。
但你犯了个错误，你说不要把伤疤撕开给别人看，这样不好，可你却把你的过去讲给我听。
其实你是真的很孤独吧，想有个人倾听这些故事，想有人理解你的心情。
我是理解了，可没什么用啊，你说拿着这柄剑我就有能力杀死巫妖王，可我连拔剑的勇气都没用。我其实很怂的，没什么用，所以每次他们都会让我躲得远远的。
夏利无奈苦笑，都这个时候了，脑海里还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的眼前出现风信子，有着球状的白色花瓣，母亲站立在花丛中向着他微笑，温暖袭遍全身，母亲用双臂环抱着他……
妈妈。
“真没用啊你，明明拥有那么强的力量，却把什么都忘了……翻开圣导书最后一页看看。”
俏皮如幼童，清脆如银铃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谁，是谁？”
夏利轻声问，他的眼前是一片纯白色的光，空无一物。空旷无垠的空间内，他像是站在世界中心。
“唉，你忘了太多东西啦。”
清脆的窃笑声像是环绕周围的风铃。
“你会想起我是谁的，会找回自己失去的一切。”那声音顿了顿，白色的光开始退散，巫妖王的身影逐渐清晰，像是被冻结的时间开始流动，“不过首先嘛，你要活下来……活着去寻找真相。”
“圣他娘的光啊！”
夏利眼瞳突变得透亮，心中涌上莫名的勇气，像是有什么在指引着自己。
他拔出剑，奋然向前挥劈，一根根硕大的冰刺从巫妖王脚下钻出，逼得他不得不后退。
他双手挥舞剑刃，目标不是巫妖王，而是自己的脚下！
冰柱破碎，夏利挣脱了束缚，他翻开圣导书的最后一页。
一瞬间，体内的圣光不受控制地涌向圣导书，像是开闸的洪水，迅速将体内的力量吸光。
“只有这么点啊，不过也差不多了。”
幼童的声音再次响起。
力量，惊人的力量伴随着圣光涌上，世界在夏利的眼睛里变得无比清晰，纤毫毕现。
骨节传来一连串的脆响，夏利握拳，觉得无比舒畅，呼吸之间，像是俯瞰群山，仿佛世界握在掌中。
圣术•神域，人类所能掌握的最强圣术。
奥尼尔摸索了数十年的秘技，几分钟内，在夏利身上重现。
他右手握紧巫妖王的剑，左手捡起带着鱼腥味的菜刀。
巫妖王将两根钢筋拧成螺旋状的剑。
他与巫妖王同时冲向对方，二者之间的空气被极致压缩，产生惊人的爆鸣。
身体与身体的搏斗，剑与剑的碰撞。
夏利重现了巴雷斯生命中的最后一场战斗。
他将右手的剑刃插进巫妖王的双眼，贯穿他的头颅。巫妖王将钢筋搅入夏利的腹部。
二人的身体都在飞速愈合着，细胞疯狂分裂。
夏利的速度突破了人类的极限，高速将整片空间的雪变成雨，变成蒸汽，蒸汽中，他挥剑，鲜血四溅，像是地狱的修罗。
巫妖王渐渐抵抗不住了，他手里的不过是普通的钢筋，但夏利手中的，是巫妖王的权柄，锋利的炼金武器。
几百次的碰撞挥舞后。巫妖王手中的剑破碎成一片片指甲大小的碎块。
夏利欺身向前，将两柄剑刃同时插入巫妖王的头颅，用手肘撞击柄部，将它们完全没入！
圣光顺着剑刃迸射，从内开始灼烧巫妖王的躯体。
他终于发出野兽般痛苦的呻吟。
就像巴雷斯说的，新生的巫妖王并不完整，他不是一名王者，而是空有力量的野兽，完全凭着本能在战斗。
痛苦令他疯狂，他抱紧夏利，从钟楼跳了下去！
夏利本可以躲开，但是神域状态结束了，力量消失的虚弱感让他全身麻痹，身体不受控制地坠落。
巫妖王在凭着本能战斗，自己何尝不是呢。
进入神域状态后，自己已经失去了意识，像是有另一人在操控自己。
自己就像是进入了甜美梦乡，温暖怀抱中，静谧而梦幻。
都说了啊，当英雄什么的，我一点经验都没有啊。
夏利太疲倦了，疲倦得像是忘记了死亡的恐惧，任由身体坠落。
耳畔风声猎猎，飘扬着雪花，白色的柔光不断逆行，像是葬礼的花朵。
“圣术•圣盾。”
低沉而熟悉的男人声音响起，模糊的意识中，夏利觉得自己落入了柔软的怀抱里。
他偏过头，看到了自己熟悉的脸，浅浅一笑。
“好累，我想回家，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