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片綠茵茵的草地,在草地的正中央栽種着一顆粗壯的老榕樹,三個小孩與小貓互相追趕着,歡笑聲不斷衝擊着耳膜。
“右右,你看它,像不像奶牛?”男孩用漂亮的手指指了指女孩手中的貓。
我好奇地湊上去看:“真的耶!左左,它真的好像奶牛!”
女孩開心地揉了揉貓身上的黑白絨毛,她美麗的眼睛看着她的他們:“那我們叫它奶牛,好不好?”
睜開眼,陰灰的天花板閃着跳躍的光輝,我往窗戶看去,風吹起雪白色的窗帘,陽光隨着窗帘搖擺的弧度跳躍着。
夢境,讓我對睡覺這件事很恐懼。
如此真實,如此歡樂。就像是……存活在大腦深處的記憶,那種真真切切發生過的記憶。
洗漱之後,我拉開窗帘,陽光一下子撒進陰灰的房間,光亮的光線讓我不禁眯起了眼,伸了伸懶腰,這是一個美好的周六早晨。
視線沿着陽光向窗外看去,一隻有着黑白色絨毛的貓剛好跳上隔壁家的屋檐,它慵懶地邁着步伐,一步一步地遠離我的視線。在它要躍向另一片屋檐時,黑白色的腦袋回過頭,看向了我,我看見了它琥珀色的瞳孔,它朝着我“喵嗚”了一聲,面目猙獰。
一種恐懼感油然而生。我彷彿能在它眼裡讀出仇恨。
不!不要!猛的把窗帘拉上,拽得緊緊的。
敲門聲響起,母親溫柔地喚我起床吃早餐。我的視線模糊起來,我看見我的床上,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女孩同時睜開睡惺忪的眼,門外也是傳來母親溫柔的呼喚聲,卻沒有如今的年老滄桑。
睡在左邊的女孩推了推右邊賴床的女孩,在她的耳邊呢喃了一句,右邊的女孩立刻起身,她的嘴角咧開大大的笑容:“好啊!左左,我們來比比誰更快吃到媽媽的早餐!”那個被叫做左左的女孩溫婉一笑,點了點頭。
左左……我張了張嘴,喉嚨卻發不出一個音節。
場景“倏”地變換,我睜大眼睛看着前面。餐桌上,一鍋白粥騰着熱氣,母親滿臉笑容地乘了一碗放在“我”的面前,“給右右,最愛吃的粥。”
“我”對着母親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後“呼呼”地吹着熱乎乎的粥。
父親把三明治和牛奶放在左左面前。左左不愛喝粥。
我看着這一家人其樂融融,看着他們笑,聽着他們歡樂的說話聲。
不,不對,我才是左左,我不要當右右,右右是沒有人喜歡的小孩,我才不是右右!
眼前的場景又變了。在我們有着兩層樓高的小洋房前,顧左顧右好奇地趴在圍欄上,盯着隔壁新搬來的小鄰居。小男孩似乎感覺到她們的視線,他轉過身看向顧左顧右,對她們咧開嘴笑。顧右也咧開嘴笑,顧左的臉卻有些通紅。
小男孩跑了過來,他瞪着好奇的大眼看着顧左顧右:“你們是雙胞胎么?”
兩個小女孩對視了一眼,鄭重地點點頭。
門外的敲門聲將我從回憶中拉扯了回來,我聽着門外母親焦急的聲音透過門清晰地傳到我的耳膜:“左左!左左!你怎麼了?!顧深逸!”
爸爸……?!
父親的腳步聲很快傳了過來,金屬鑰匙的碰撞聲過後,他打開了門:“……右右?”
母親忽地尖叫了起來:“你在說什麼?!你在說什麼?!裡面是左左!是左左啊!”
父親猛力地搖着母親的雙肩:“你醒醒!左左已經死了!已經死了!她是右右!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就算你有意護她……”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我求你,不要刺激她,不要刺激她……”母親的啜泣聲不斷地穿透薄薄的空氣,穿過我的身體,捶打着我的心臟。父親的嘆息聲如一把利刃,無須行動便能將我狠狠地刺透。
貓。那隻貓呢?
我往窗戶外看去,沒有熟悉的黑白色的影子,卻看見一朵朵妖艷的血色花開在窗戶下的草地上。
那天,這個和我有着一模一樣臉的女孩死在了草地上,胸口插着我切水果時用的刀。
顧左死了,死在顧右的手上,死在顧右的房間里,然後被推下二層窗戶,顧左死在她最美的十八年華。
我恐懼地看着自己的手,血水遍布,我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那是一種怎樣瘋狂的顏色,我看着桌子上的一盤水果,只切了一半的蘋果掉在地上,像極了白雪公主吃的那顆毒蘋果,紅的那麼妖艷,可是它明明已經被我削去了皮。
我哭了。哭聲引來了父母,還有在我家做客的林啟,他們看着我一身血紅,睜大恐懼的雙眼,父親用顫抖的聲音問我:“……右右,左左呢?”
一種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懼包圍着我,我看向爸爸,看向媽媽,看向那個我喜歡的男生確實別人男朋友的林啟。
猛地,我咧開嘴笑得燦爛:“你們在說什麼呀,右右出國留學了呀,我是左左,你們分不清了嗎?”
他們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知道了,一定是我們長得太像了,對不對……”
我回過神來,母親已經哭成淚人,父親喘着粗氣。
他們看着我蜷縮,看着我滿臉的淚痕,父親嘆了口氣,試探性地問我:“右右,要不要去自首?”
母親瘋了一般地撲向我,把我緊緊地護在懷裡,她怒瞪着父親:“你要幹什麼?!你要幹什麼!右右現在是我們唯一的孩子啊!”
“可是她親手殺了你另一個孩子!”父親嚴肅地說。
母親楞了一下,慌張地低下頭來看向我:“左左,你別聽他的,你就是我的左左……”
我說:“你們可以出去一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