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命运的转轮开始转动,生命也正式宣布我的倒计时来临。一切都在朝着原本的轨迹行驶,亦或者是在朝着原本的轨迹开始改变。那时我才认知到所有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云雾因大日东升而散开,黑夜因光芒绽放而驱散,清晨,不好的信息传来。她独自离开了这个仅仅待了一日不到的世界。

回想起来,那时的天空似乎有些阴郁,像是早已知道我的不幸向我发出征召,提醒我要注意周边的一切。

早起的我独自走上街道开始购置早餐,担心昨天的事情对渚的影响,我并没有去叫她起床。踏在凹凸不平但是有着奇异冰冷之感的石子路上,我提着早餐,开始向旅馆走去。

踏上阶梯,那哒嗒的脚步声慢慢的在我心中响起,我有了些许不安的心绪,来到她的房间门口。

咚咚!

我敲了两下,没有回应,本就有些不安的我愈发着急,力度也随着心态的变化开始加大,声音更加嘈杂,就在我想要破门而入的那刻,里面传来了她的声音。

“吵什么啊!还让不让人睡觉啦!真是的……”

我这才放下心,但是已握住门把的左手却不小心的用力,将门打开了。破罐子破摔,想要就这样将渚叫醒,眼前的一幕让我感到惊异。

就像电视里所演绎的那样,我将早餐丢在地上,连忙跑了进去,发出声音的源头是早已放在那旅馆本就有的录放音机。

“吵什么啊!还让不让人睡觉……”

声音再一次从身前的录放音机里发出,怒气地将她整理好的被子弄乱。连忙拿起放在客厅的行李去退房。

再次来到街道的我却是有了不一样的目标,知道横冲直撞没有目的性的乱跑无法解决问题,我停了下来。

「该死!她究竟往哪走了?」

向附近的店主打听,却是因为她走的时间似乎很早的样子无人看到她的身影。

“如果你要找那个小女孩的话,我早起准备早餐的时候有看到哦!”

真是戏剧性的一幕,我甚至想要怀疑那是早就安排好的剧本,不然怎会如此巧合,当然,我并没有那样想,我向着他所指的那个方向跑去,跑到途中接到电话。

“喂!规式先生,你貌似碰到麻烦了,需要帮助吗?”

是结罗的电话,这样的语气让我颇为恼怒,也开始有些生气,这个样子像是他做的一切。却也照着电话里所说的向一旁看去,他一脸笑容地站在那,同时半眯着眼睛示意他并不知道这一切。

只是无意中看到我急急忙忙的样子才打电话询问。

想起这里是他们天使的地盘,为寻求帮助,我向他述说一切。

“你就放心好了,接下来交给我们好了。”

不得不说他真的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即使露出一副狐狸般的表情也是如此,天使的效率很快,在他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后我们等了几分钟就得到了回答。

“规式先生,那个小女孩像是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家呢!”

我松了一口气,回过来头一想却是有些不对,这里离孤儿院有着不近的距离,否则我们来时怎会那么累,而如此长的路程她怎会这么快就已到达了目的地。

我将疑问提了出来。

“啊,那是因为有其他进入这个空间的方法,并不是只有那一个入口。”,他这样说,略微停下想了一会又继续说道:“至于她为什么会知道,只要趁你不注意时向周边的人打听下就能够知道了,这并不是什么机密!”

“那么,接下来规式先生是否需要我们将你送回去呢?”

“不用了,你们只要给我指路就行了。”

已来到他所说的那个地点,我从街道的另一方走来,在一个摊位处停下,向摊主说了我想出去的想法,他没有向我提问,只是挥了挥手,我所处位置便是瞬间转换。

比之那个世界还要繁华的街道,比之那个世界还要精致的建筑,这里是布托拉卡。

回过头去,并不是此前所看到的场景,而是布托拉卡原有的建筑,我惊讶,又看到了那个摊主,他似是同时处于两个空间一般。

他好像看出了我的疑惑,笑了笑,指了指自己脸上和刚才那人位置截然相反的泪痣,我就了解了。

「原来是双胞胎。」

知道渚无恙的我不免暂时安心了下来。

在一旁停了下来,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就播打了过去。

“请问,波琉女士,那个渚,现在她没事吗?”

“嗯……她看起来很打不起劲的样子,我问她她也不说,规式先生,你能过来帮我劝劝她吗?”

“好的,我马上就到。”

……

依旧是那个阳台。

她蜷缩着身子,包裹着一层毯子,埋首于两腿之间,双肩微微颤抖,有呜咽声传出,似一阵音符飘向远处。

我在她的旁边坐下,波琉女士端着一碗热粥,心疼的眼神让人愧疚。

时间不停消逝,波琉女士已经离开,此处也仅剩我与渚二人。

向远方望去,布托拉卡的姿态从地平线的另一端升起,出现在我的眼中。城镇口,一条条小道从远方延伸过来,汇聚于那,像是八卦奇阵,它并不如传统的欧式城镇那样只有固定的入口与一些小道,它四通八达,有很多道路都能通往那,这也造就了它的繁华。

教堂坐落于中心,那高高的钟塔很是显眼,为数甚少的马车在街道游荡,望着这样的景色,不知不觉已到了夜晚。

我们彼此之间甚有默契,谁都没有主动开口,她是因尚且处于消极中,我则是因为还没有想好要说些什么。

“你想要说什么?”

她终于抬起了头,带着那梨花带雨的笑脸,泪水依旧在眼眶里打转,虽然难以相信,不合逻辑,但她的的确确流了将近一天的泪水,我的心在颤动,打破沉寂的是她。

“欸……”

“你想说的吧!你在这里已经待了整整一天,不就是想要说些什么吗?”

我很惊讶,她很细心,但也正因如此我愈发心疼。

“去天神山吧!”

“欸?……你说什么?”,终于轮到了她来惊讶,这样我也好过了几分。

“我说,我们一起去天神山吧!”

“我们不是刚去过吗?”

“不,这一次,我们去真正的天神山。”

她不在哭泣,反而是满脸吃惊表情地看着我,只不过那眼神实在不让人舒服,你傻了吧!晚上天神山那么冷,你还去。看得出,她是这样想的。

鸟儿在鸣叫,接近夏天的时间也令此时开始听得到虫鸣,我们彼此牵着手,再一次踏上了前往天神山的路。

她愈发吃惊,那欢喜的动作,蹦蹦跳跳似不曾伤怀,但我知道她只不过又一次将事情埋在了心底,欲要独自去承担。不断行走,除了初始的几句话她便不再向我开口,而自顾自地欣赏路途中的风景,她的身影看起来十分孤寂。

夜很静,空气也很沉重,那黑暗中带着些许光芒的天空也使人沉醉。

我们彼此依偎,以较上一次更加慢的脚步开始行走,时而停下,欣赏这不曾有人鉴赏过的布托拉卡的郊区夜景。她的情绪渐渐好转,这样的她也终于恢复了原状。气氛不再安谧,也渐渐有了交谈声,回想起与波琉通话时那时而出现的哭泣声,话筒重重压在耳朵的疼痛就像我的心痛一般。

是何时开始?我开始将她视为亲人,短短的几天里就让我如此待她,她拥有十足的人格魅力,就像我的女儿一样。我与雨的女儿一样……

若是雨没有离去,如今我和她的女儿也不会比渚小几岁吧!且她们的名字皆和水有关,一个是雨,一个是渚。

随着不断思考一同消逝的是时间,是距离。

天神山脚已到,上一次时在幽暗的森林里就到了里世界,而这一次算得上初次到来。

很奇异,未到高处便已经感觉到寒风袭来,来时携带的衣服与毛毯有些不够用了,她紧紧裹在其中,但依旧是瑟瑟发抖。

「果然,小孩的体质过于薄弱了吗?」

我开始让她搂着我,我背着她,彼此之间的体温令彼此好受了些。

缓缓前行,庆幸山路并不是太难走,我们的速度却也不快,背着她前行已有些劳累,她虽说想要自己走我没有答应。

越来越近,目的地已经不远,在山道的中央竟开始出现了阶梯,我不知是天神看我等可怜有诚心赐予的,还是本就有的,但目前所能够做的只有前进,她受不了停下时迎面而来的寒风。她埋首于我的背与毯子的中央,那呼吸的暖流令我舒服不少。

阶梯末端,前方出现了一个木制小屋,我们走入其中,很暖,她也从背上下来,从保温瓶中倒上开水让她暖手,我独自走到窗前,开了不至让她受到影响的小缝,眼前的景色震撼了我的脑海。

“渚,快过来,你看。”

“什么啊?”

她裹着那毯子与捧着凉下来的温温的开水,上前,瞳孔猛然收缩,小嘴微张,我看到了她与我同样的神情,我笑了笑,即使再次观看也同样如此。

呼!

从窗口阴面刮来一阵大风,她下意识的紧了紧毯子。但那温暖的气息使她甩开了那层包裹。

“母亲。”,她喃喃道。

确实,那和风确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我也同样享受着这不多得的片刻时间。

门户大开,木屋外的环境不再是那一片鹅毛大雪飞絮,眼前所见过于奇异,也难以想象。

冥冥之中有一股奇异力量令我们所看到的都是天神山顶才能看见的。

白云,气流,甚至连下方那在我们看来无限远的布托拉卡的城镇竟也同样清晰。我们互相对视,同时看到了彼此的神色我们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

“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轻轻的搂住她,蹲下身体的同时将脑袋搭在她的肩上,我们默契地同时盘坐下来,那一刻,眼前的一切障碍仿佛都被扫光,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们的视线。

那一瞬间,场景如画,我们似是恋人的姿势看起来却少了那分暧昧,多了些许温情,比起恋人更像是父女。

她没有回答我的话语,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姿势望着那景象,我没有恼怒,反而是有些欣慰。

“我已不记得父母的样子。”

“?”

“我是被抛弃的,不,是不得不被抛弃的。”

她的语气很沉重,我没有打断,我知道她的心扉打开了,现在在将她的秘密拿出。

“我记得有个弟弟,他体弱多病,家里那时很穷,他突然得了一场大病,没有钱为他治疗,父母很累,想要将我托付给他人,我知道所谓的托付就是要将我卖掉。”

“那时已经联系好了交易的对象,但最终他们依旧是我的父母,没有卖掉我,但是买家生气了,想要强买,不得已,他们骗我吃下安眠药,醒来时就已经在孤儿院了。”

“我问过院长,她说她并不知道我的父母,只是在一个偏僻的地方见到我躺在路上就带回来了。”

“我回去过,但最终看到的是父母的碑,弟弟不知道去哪了!可能被卖掉了,可能和父母一起死了,我不知道。坟墓只是一个简单的墓碑,没有照片,所以随着时间越来越久,我已经开始忘记了他们的样子。”

她突然转过身来哭泣,投进我的怀抱,不断抽泣,到最后已近乎昏去,我将她用毯子包裹住,放在我的怀里,听到她的喃喃自语。

“我真得很坏,很坏,对吧!我知道那个时候他们是想要救我的,那么爱我的他们,怎么可以~~呜呜~~我怎么可以忘记?我真的很坏对吧!”

“他们连弟弟都没有救,将我一个人送了出来,我真的好想他们,可是这样的我却忘记了他们的样子。”

“所以我才要想,所以才要想……”

「所以想要许愿复活他们再一次见到他们吗?」

“所以才想要许愿让神明让我想起他们永远不会忘记他们的样子,我知道的,他们已经回到了上帝的怀抱不可能回来了。”

我愣在了原地,我也错估了她的想法,不经意的错误让我惭愧,也为不能够实现她卑微的愿望而愧疚。

好幼稚!这是我现在对自己的感觉,时间带着明显的恶意在我的身上流逝,这几年里,我光顾着低头前行,只想着得到曾经不屑的东西,金钱、名声、地位,我得到了,却也失去了本心,而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欲望逐渐变成一种压迫,让我只能够靠不停工作来解脱,等我惊觉之时,逐渐僵硬的本心感到刻苦铭心的悲痛,我已不知不觉间失去了一切。

是夜,渚已然睡去。

我在一旁默默看着渚,但实际上在看谁,是透过她看雨,还是看渚?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从手指处传来的手机屏幕的冰冷之感,借着那微弱的亮光与月光,那字体慢慢浮现。

“我见到了一个和你很相似的孩子,同样的坚强,同样的温柔,但你却已经不在……我真得很想要和你分享……”

是我写给雨的短信,完成编辑,然后存储,收信人的名字一栏是空白的,我将她的号码又买了过来,但是没有使用,这也造成了那是个空号,我却孜孜不倦的隔段时间就给她写信,不知从何时起这个习惯已成为了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时间过了很久,但天空仍然那么漆黑一片。

手机上显示是凌晨六点,此时本应是一片光芒才对,我有些疑惑。

叮咚!

“你有信息,请不要忘了查看。”

这个铃声是雨设置的,这也成为了我唯一所能够听到的她的声音。

我解开锁,看到短信,心中怒不可遏。

给规式:

      我在这里过得很好哦!原来真的有天使存在,我到了曾与你说过的天使之庭。但我真的不想要见到你,所以你不要来得那么早哦!不然我会生气的,你要在那边过得更加开心才好,你要保持好精神面容哦!不然等我们见面的时候,我会和你分手的。

      嘻嘻! 

                                                              六月三日,晴,爱你的雨上!

是什么人在冒充雨,我很生气,愤怒地将手机一摔,并没有坏掉,那封短信依旧如黑暗中的亮光那么显眼。谁在恶作剧?还是真的有神明存在,因为那是雨独有的写信格式,在提名处写上时间和天候,完全不守规矩是她的特点,但如此,我也抱持着希望,希望能够在生命结束前再看到她一眼。

“呜嗷~你在吵什么啊?”

渚醒了过来,我将心情平复,看着她揉着眼睛的迷糊可爱模样,愈发的像雨了。

“怎么,吵到你了?真不好意思,如果想睡,就再睡会好了!”

语气莫名的温柔,想来是她让我想起了雨的缘故。

“不用了,已经够了。”

她起来了,带着奇怪的眼神看了看我手中的手机,一副你好神秘兮兮的表情,就再次来到窗前看着下方的景色,依旧是夜空,这使我更加怀疑此地的神秘与奇异。

“你为什么总是将事情埋在心里呢?讲心里话说出来和大家一起承担会好一些哦!”

我将她轻轻抱住,用尽量温柔的语气说道。

她没有回应,保持沉默,然后突然变了脸色。

“你才是吧!说我总是独自承担,你自己其实才将什么都瞒在心里不说,真的以为我是小孩子就什么都不懂吗?总是奇怪的举动,总是背着我做些奇怪的事,说些奇怪的话,你不如把你的话对自己说好了,你到底背负了些什么?你就不可以和我们一起承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