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給我一張90日元的郵票。”

      “要面值這麼大的郵票,是要寄國際信件嗎?”

      “是啊,要寄到中國的,90日元應該夠吧?”

       “90日元已經可以空運了,你需要寄航空郵件嗎?”

        “嗯。”

        “把信給我吧,我給你貼個航空標籤。”

        “好的。”

        新垣春奈把信和郵費遞進了窗口,郵局的工作人員把一個藍色的長方形標籤和郵票貼在信封上。

       “已經好了。”

       “謝謝!”

      新垣春奈走出郵局的時候,正值黃昏時分,被夕陽浸染成什錦一般的雲出現在狹窄的街道上空。一架飛機拖着細長的凝結雲從鑲着橙色亮邊的雲端穿出,又鑽進另一片厚厚的雲里。新垣春奈駐足望了那架飛機許久,直到凝結雲已經開始被風吹成散繩狀才離去。

      新垣春奈坐在靠窗的書桌旁,拉開了窗帘,望向雲層間的縫隙,希望能看到在萬米高空巡航的飛機。

      “航空郵件大概多久才能到呢?”

      東京的空域雖然繁忙,但東京空域里的飛機多半在羽田機場或者遠離市中心的成田機場上空盤旋,在市中心能看到的巡航的飛機並不多。

      許久之後都沒有再出現第二架飛機,新垣春奈把目光轉向了桌子上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個少年站在結冰的湖中拉小提琴的背影,這是新垣春奈在美瑛町旅行時拍攝的照片。一直到現在,新垣春奈還對這個少年耿耿於懷,希望能再次見到他。與這個少年的三次邂逅讓新垣春奈的內心種下了一顆種子。

      美瑛町有一個小小的湖,湖中立着一些沒有樹葉的樹榦,這些都是已經枯死的樹,但是因為湖中有氧化鋁等礦物質,這些樹木並不會腐爛,只是突兀地立在湖中。因為這些礦物質,湖面會反射出淺藍色的光,所以這個湖被叫做“青池”。

      新垣春奈是在晚上經過青池的,她騎着自行車從遠處的山丘上返回旅館的時候,聽見雪地里傳來小提琴的聲音。

      下過雪之後的夜晚總是安靜地出奇,靴子踏在鬆軟的雪堆上發出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夜空中沒有多少星星,但近乎是滿月,銀色的光與白色的山丘匯在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被誰打掃過,青池上只覆蓋了薄薄的一層雪,結冰的青池像一顆藍寶石,把月光變成幽藍色再回到天空。湖中的氣泡都被定格在凝結的湖水中,在藍寶石中形成耀眼的繁星。

     湖中央站着一個正在拉小提琴的少年,從他的肩上傳出不知名的樂曲,寧靜而空曠的感覺瀰漫著此刻靜謐的世界。少年閉着眼睛,享受着月光的眷顧。

     站在遠處,看着被淺藍色的光籠罩的少年,像是站在繁星之下獲得的安心感隨着音符漫進新垣春奈的心。

      那天晚上新垣春奈做了一個夢,在沒有重力的星球上迎來流星雨,想要伸手夠到即將消失的流星,於是身體開始漂浮到空中,慢慢地飛向繁星,直到自己離開了那顆星球,與廣袤的宇宙融為一體。

     從美瑛町回來之後不久就到了即將迎來新年的日子,新垣春奈打算去體驗不一樣的文化下的跨年儀式。這一年的最後一天,新垣春奈乘上了從東京羽田機場起飛到上海浦東機場降落的飛機。

      迎來的外灘的焰火之後,新垣春奈跟隨着漸漸散去的人群,畢竟已經是午夜時分,雖然自己身在不夜城,但不斷襲來的困意驅使着她想要快點離開這裡。

      地鐵和公交早已過了末班車的時間,新垣春奈站在路邊希望看到空載的出租車,但是站了好久都沒有一輛出租車經過這裡。往南京東路方向走了好久,還是同樣的結果,外灘能打到車的希望應該更大,於是新垣春奈又回到外灘,穿着圓頭皮鞋走過很長一段路,她的腳趾已經開始脹痛了。

      到了凌晨兩點,新垣春奈還是無助地在外灘踱步。外灘的人已經漸漸稀少了,到了這個點只有零零散散的幾群人還在外灘閑庭漫步。

     “請問一下,現在哪裡能打到出租車啊?”新垣春奈用生澀的英語向經過的路人詢問。

      “估計要走很遠才行,現在外灘交通管制,車輛都進不來的。”

      “原來是這樣啊,麻煩你了。”

      新垣春奈坐到了路邊的台階上,一路上哈欠不停的她此刻已經十分疲憊。她用手撐着自己的臉,望着對岸已經熄滅燈光的東方明珠,想着自己是否要在路邊度過一晚了。

      一些歐洲人精力還十分充沛,拿着小熒光煙花聚在外灘奔跑着。新垣春奈看到有些人聚在遠處圍成一圈在看着什麼,出於好奇她也往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去。接近人群之後,一陣熟悉的聲音傳入了耳朵。

     “廻る時計の針に

     はじかれた君はひとり

     打ち付ける人波

     憧れは脆く砕け散ったよね

     あの日ぽつりと漂うはぐれた雲に……”

     (時針轉動

      你獨自一人抱着吉他

      混亂的人群中

      易碎的夢想散落一地

      迷路的雲朵孤零零地飄在天邊……)

      新垣春奈看到一個少年抱着吉他在路邊彈唱。

      青池中央奏樂的少年,飛機上幫自己拍照的少年,上海外灘凌晨在路邊彈唱的少年,此刻就出現在新垣春奈的眼前。

      之前的困意全部消失殆盡,新垣春奈興奮地擠到人群的最裡面,向那個少年招手。

      

      林海在外灘彈唱的時候,看到圍觀的人群中出現了那個少女的身影。已經唱了兩個多小時,林海決定先休息一下,唱完這一首日文的民謠之後,林海放下了吉他。 

     “又碰到你了啊,我們還真是有緣呢!”林海走少女面前。

     “本來感覺人都走了之後沒有熱鬧的氛圍了,沒想到能在這裡看到你彈唱,真是幸運啊!”

      “這個點基本上都是一些精力充沛的歐洲人還在外灘,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睡覺的啊?”

      “唔……我也想回去的,可是這裡沒有出租車。”

      “你住在哪?在酒店嗎?”

      “嗯,在浦東新區龍陽路的一家酒店。”

      “龍陽路啊,那很遠啊,你是為了方便坐磁懸浮列車才選的那裡的酒店嗎?”

      “是啊,可是我要怎麼才能回到酒店啊?”

      “現在幾乎沒有什麼交通工具可以用了,這樣吧,你跟我來,隔這裡很近的地方有家青年旅社,很便宜就能住一晚,我帶你去,你今天就暫且住在這裡吧。”

       “好啊好啊,謝謝你!”

      林海收起了吉他和音箱,圍觀的人群見狀也散去了,新垣春奈跟着林海向前走去。

      “那個,你有沒有去過美瑛町啊?”

      “去過啊,我不久前剛從那裡回來。”

      “欸欸欸,真的嗎?那在青池上拉小提琴的是你嗎?”

      “你見過我啊!”

      “果然是你啊!感覺在安靜的夜晚拉小提琴是一種很棒的享受呢!”

       “美瑛町的冬天太寧靜了,夜晚看見月光就萌生了這個想法,本來以為沒人聽到的,原來你是唯一一個聽眾啊!”

       “我還照了你的背影的,那個畫面真的是太美了!”

       “那樣的景色確實很美呢。”林海放慢了腳步,“到了,就是這裡。”林海指着前面的一家青年旅社,拉着新垣春奈走了進去。與店員交談過後,店員把新垣春奈帶到了一個空房間。雖然有6個床位,但此刻整間房都歸新垣春奈所有了。

      “謝謝你啊,沒有你我估計要睡大街了。”

      “反正我也住這裡,把你帶來也是順路的,沒關係的啦。”

     “那,晚安!”        

     “晚安!”

      醒來時已經是中午十二點,新垣春奈簡單地洗漱之後走到旅館大廳。詢問了旅館的工作人員之後得知昨天帶她來的那個少年已經離開了。新垣春奈走出旅館的大門,正午時分街上的人已經非常多了,她望着人群露出了微笑,一次完美的邂逅,給自己的異國旅行增添了不少的色彩。

      “可惜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