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通往过去的向下阶梯

巡礼

「该醒醒了,简为……」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伴随着流入身体的温暖法力,简为渐渐恢复了意识。

他支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可却是立刻失去了力气。脑袋砸回到地面上,简为漏出了痛苦的呻吟,他很快就放弃了挣扎,转而开始把握目前的状况。

扫了一眼四周,看样子,自己好像昏迷过去很长时间了呢,熊熊的大火早已熄灭,那不远处的简家大院的地下祭台,也不知为何成了一片废墟。

「又败给,那把剑了……」

简为自言自语道,回想起自己被打败的前一刻,他仍是心有余悸——曾经还能与陆绝崖过上几招的自己,却是在一击之下,就被那个手持幽暝剑的男子打得浑身瘫痪,丧失了知觉。

真是个可怕的家伙呢,要不是自己也从汪泓那学了一点治疗用的血法术,恐怕现在已经是个残疾人了。

简为吐出一口气,将脸撇向一旁,在那里,有着正给自己注入法力的人,那是身为简家大院主人的简为,不敢有丝毫怠慢的一位人物。

「大姐……」

简为轻轻地呼出曹芳的别称,后者却朝他投来嗔怪的视线。

「看吧,这就是不听我劝的后果。」

曹芳的言语间带着明显的不高兴,那是一向从容的她所少有的表情。

早在之前,曹芳就告诉简为,不要试图与幽暝剑为敌,更不要去阻拦那两人的道路。可在简为看来,幽暝剑不该被陆绝崖之外的任何人支配,简家大院的地下祭台也不该让他人随意地进出,所以,当自己不听劝言落到现在这般狼狈的地步时,才会显得如此的可笑吧。

「孩子们呢……」

仿佛就是为了化解尴尬,简为试着转移话题,他口中的孩子,是曹芳带来的十几个孤儿,本应来简家大院吃饭的他们,却因为那个银发紫眸的少女的诡计,被水龙枪喷出的水呛了好一会儿。

「放心吧,都安全着呢!」曹芳轻轻一笑,如果平时有人敢这样对待她抚养的孩子的话,她可是会变得相当的可怕的,但如今的她,却像是毫不在意那个少女的所作所为一般「再说,你觉得既然我在这里,会有人能伤得了他们吗?」

曹芳并没有自夸,简为也相信她的实力,因为在这迹城,二十年前,唯一能对付汪泓的附灵系法师,就只有曹芳一人而已。

她有着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身份,那就是陆绝崖的小妾——无数次地帮助陆绝崖脱离险境的正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女性。

在几天前,楼羽彤和林若语对曹芳策划的绑架行动中,身为数一数二的附灵系法师的曹芳,本可以轻松地反过来制服二人的,不过为了获知对方的目的,也是为了打消这平日的无趣,曹芳还是选择了假装晕倒,被那两人捉住。

然而,被运到楼羽彤家中的曹芳,在不经意间得知了楼羽彤的身世——父母被杀,却仍愿意原谅那杀人的凶手。

同情楼羽彤的的经历,也可以说是被她的善良所打动了,曹芳决定就这么作为谈判的砝码去救楼羽彤的爷爷楼隐。

不料到了药店,在那里等候自己的却是迹城的长令唐知,唐知清楚曹芳有能力保护自己,于是命令手下进行无差别的攻击,才就有了后面林若语被扇三耳光、曹芳告诉楼羽彤关于幽暝剑真相的那一幕幕了……

「哈,那倒是……」简为顺着曹芳的话接着说道「那两个家伙呢?」

他想问的,自然那个手持幽暝剑的怪物和那个银发紫眸的少女了。

可曹芳却别开脸,望向那已成一片废墟的简家大院的地下祭台,喃喃道「哦,拿幽暝剑的那位,好像被埋下面了……」

那两人本就是为了进入这地下祭台才来到简家大院的后院,被埋进去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听到曹芳那样的语气,简为有些不太相信她所说的「哈哈,你就别骗我了,大姐,你可是比我还清楚那下面的构造呢。」

简为知道,在那下面,有着就算四周的墙壁倒塌,也依旧能逃出生天的方法,所以他只当曹芳朝自己开了个玩笑,不过紧接着,他又像是想起什么了再次问向曹芳「还有个白头发的少女呢?」

听曹芳刚才的表述,被埋进去的好像只有那个拿着幽暝剑的男子,那是自然,因为自从幽暝剑被盗后,自己就在这地下祭台处埋伏了很多机关,但另一个被人称作天才的少女,不可能也会蠢到中那么明显的陷阱吧。

「哦,羽彤啊,你就那么想知道她的下落?」仿佛就是为了吊简为的胃口,曹芳故意将语速放得很缓。

「哼,毕竟是个把我简家大院闹得天翻地覆的人物啊。」简为也毫不掩饰地就承认了自己的心思。

「嘛,她啊……」曹芳一字一顿地说道,话语中突然带上了些许的伤悲「死在幽暝剑下了哦。」

「这样啊……」突如其来的答案,让简为有点不太好受,毕竟是将自己逼入那般险境的对手,说实话,简为还是不想看到她死的,不过事已至此,简为还是尽可能用安慰的语气对曹芳说道「也好,汪泓大人也可以把他那做皇帝的梦给打消掉了。」

「嗯……」

曹芳喃喃地回应着,随后,她将自己视线转那已经坍塌的地下祭台的门前空地上。

在那里,还留有着一滩血。

……

半个时辰以前。

也是在那里,林若语拔出了插在楼羽彤胸口的剑。

……

是的,那把剑,那把名为幽暝的破法之剑,本是林若语在最后关头不得已才使用的。

然而,就在他握起此剑后不到数息的时间,一切便开始失控了。

幽暝剑侵蚀了他的理智,支配了他的意识。林若语察觉不到,这把剑中封印的憎恶人世的灵魂,正试图引导他走向毁灭!

先是陷入幻觉,在一击之间就打倒简为,然后失去思考,只想着怎么才能继续挥动手中的剑。

要活下去,要保护楼羽彤,这本是林若语拔出此剑的初衷,然而到了现实,就变成了打倒任何要阻止他的人,即便是呼唤着他名字的楼羽彤也不例外。

所以,等自己被那温柔的声音所救赎的时候,林若语这才知道,自己犯下了无法弥补的过错。

「太好了……」

将身体的痛楚压抑下来,那是楼羽彤清澈得令人揪心的声音,在林若语听来,那就像是在与自己作最后的告别。

大火之中,拔出插在她胸口的剑,猩红的血液只在瞬间染红了楼羽彤的衣服,她的身子也理所当然地朝一旁倒去。

「啊,啊!」

收起手中的剑,扶起了完全失去力气的楼羽彤,林若语只是徒劳地捂着她的伤口,想说些什么,却仿佛有尖刺哽咽在喉,根本就发不出像样的声音。

任自责的泪水回旋在眼眶,林若语拥紧了楼羽彤瘫软的身体,他第一次发现,这个总是自信满满宣称自己是天才的少女,其实也是那么的脆弱,那么的不堪一击。

林若语不禁问向自己,幽暝剑,破法之剑,支配人内心黑暗之剑。

难道说,从一开始,自己就不该拿起此剑吗?

记得第一次潜入简家大院的地下祭台,自己只不过是想通过拔出幽暝剑来确认自己的父亲是否为前任剑主陆绝崖。

然而,与楼羽彤初次相遇,却被她误以为是偷剑的贼,听了她那番要利用自己带走幽暝剑的言论后,林若语本是抱着「啊,就这么把剑留这吧,还是不要参与此事为妙」的态度也准备离开的。

可是,楼羽彤扔到这地下的石子,却吸引来了一大帮简家大院的家丁,为了防身,手无寸铁的林若语只好选择与幽暝剑定下誓约,成为了这把剑的主人。

所幸领头的那位头戴花饰的女性看到自己能够支配此剑也就没敢轻举妄动,这才令自己无需使用幽暝剑就得以毫发无伤地逃脱。

然而回过神来,这把剑不知何时已经成了自己的标识,就那么一直挂在腰间,仿佛除了自己以外不接受任何人一般。

可就是这样一把剑,带给自己的,又是什么呢?

在刑场被抓以后,林若语就被送到简家大院喝茶去了。从江吟那得知这把剑可以破法时,林若语就朝自己割了一下,斩断了与楼羽彤之间的血液相连。

恐怕正是因为那出于没有完全信任的一剑,才让自己落到了现在这般无比悔恨的境地吧。

「羽彤,羽彤……」

对现状毫无补救的办法,林若语只能像这样一遍又一遍叫着对方的名字,祈求着奇迹的出现。

不过,就是这样绝望而又笨拙的声音,却使得怀中的楼羽彤稍稍动了一下。

「给……我……」

那听得不是很真切的呻吟,却在一瞬间就拨开了笼罩在林若语心头的黑雾,令他不禁瞪大了眼睛。

「羽彤!」

还存有一丝希望,林若语感到自己浑身上下在打颤,那蒙上了一层灰的眼睛,在四周火焰的映照下,又恢复了昔日的神采。

林若语低下头,俯在楼羽彤唇边,他提起了精神,生怕再听漏一个字似地竖起了耳朵。

然而事实上,他也确实没有听漏一个字——

「给我……闭嘴……」

那是楼羽彤一如既往的语气,只是在说出口的时候更为的艰难和微弱,也更叫人无比地怀念。

「真是……吵死了……」

慢慢地,楼羽彤睁开了眼,在她那哭红的眼眶中,是变得已经与常人无异的黑色瞳仁。

轻轻地仰起脸,楼羽彤目光呆滞地望向林若语,那黑色的眸子中没有焦点。

她把搭在自己腹部的手往上挪,移到了胸前的伤口处,仿佛正要开始对自己施加治疗。

大火仍在不停地燃烧着,前院传来的喊杀声却变得越来越小,大概是经过了一番恶斗,血偿和简家大院都已经精疲力竭了吧。

就这样一只手拥紧楼羽彤,一动也不敢动,林若语发现,楼羽彤伤口处的血渐渐止住了,此刻的她正发出了有节奏的喘息声,那平坦的胸部也跟着上下起伏。

「不用担心……我可是天才,预言中的天才……」

仿佛就是看穿了林若语内心的不安,楼羽彤抬起右手,朝着林若语的脸凭空抓了抓,结果却是落到他那并不是很宽阔的胸膛上,紧接着,那只白皙的小手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慢慢地向下滑落。

不过在那之前,林若语把自己的右手重叠在了那只手的手背上,紧紧地将其握住,却仍是一言不发。

温暖,就这样彼此传递。

远处传来建筑倒塌的声音,林若语黯淡了目光,因为,他在那个瞬间忽然记起,自己曾听过楼羽彤说起和如今一模一样的话语。

——不用担心。

那是在她父母的坟前,楼羽彤割开自己的手腕后,为了阻止他人无用的安慰而准备的说辞。

但那时的自己,却是那样自大地冲着她叫嚣着,什么「不要再这样了」,什么「绝不会让你再用那一招的」。

可回过头来,那个担保着不会让她再伤到自己的人,却成了伤她最深的人,哈,想想看,还真是讽刺呢。

是啊,楼羽彤,虽然只相识了这短短的数日。

不过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我想,我现在能明白了。

每当遇到危机时,你总是以「我可是天才」为由将自己置入险境,你嘴里说着要打倒迹城、打倒简家大院,可实际上,你只是想维持自己的那一点点生存空间。

然而,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借着预言的名义将你一次次拉入漩涡,让你在泥泞中爬行。

可即便如此,你仍在寻求着、寻求着任何人都不会流血的方式来解决争端,纵使那样太过理想化的手段,只会让自己落得个遍体鳞伤。

因为啊,你不是什么意图谋反的乱贼,也不是什么高超的附灵系法师,更不是什么预言中的天才!

在我看来……你只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女罢了。

我知道,你会因自己异于常人的外表而苦恼,会因他人小小的捉弄而生气。

你有着孩子一样的善良和固执,却也像个大人似的从容而睿智。

可正是这样的你,在雨中,把自己的伞递给了他人,在此刻,不惜献出生命也要将我唤醒。

所以,也许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吧,楼羽彤……

我想要拯救你!

拯救你,让你看看那尘封地下的过往。

拯救你,帮你挣脱那所谓预言的枷锁。

拯救你,带你逃离那诅咒命运的余音!

也正因如此……

当如今你开口问我。

「你带我来这里的目的,该不会是……」

我才会这样回答你。

「不想看看么,羽彤,我们俩的过去。」

……

火势不知为何已经开始变小,不远处的前院又传来了喊杀声。

林若语将幽暝剑悬于腰间,扶着勉强能够挪动步子的楼羽彤,朝着他们初次相遇的地方走去。

简家大院的地下祭台,传言是二十年前简为听从大诗人蒋兑的建议而建造的,为了让陆绝崖的遗物——幽暝剑不再危害人世,简为将它供奉在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听江吟所说,在那地下祭台的壁画上,记载着自己父亲与母亲之间的故事,同时也能解答影响了楼羽彤一生的问题——那个将预言告诉汪泓的神秘人究竟是谁?

抱着通往真相的决心,林若语推开了那因幽暝剑的被盗而不再挂锁的大门。

取出火折,给墙壁里嵌的烛台点上火,林若语拿起一个置入了掌中。

想就这么扶着楼羽彤踏上这向下的阶梯,可林若语却突然感到,从她的手臂那里竟传来了轻微的反抗。

「怎么了,羽彤?」

林若语关切地问道,可楼羽彤却像是生怕被看到自己表情一般低下了头。

沉默许久,才听到她淡淡地说出了几个字,然而,正是那几个字,让林若语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不……算了吧,若语。」

「算了?」

「嗯……拜托了。」

楼羽彤小小的恳求,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后才得出的结论,可那在林若语听来简直是毫无理由——明明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只需要再坚持一下,就一下,你就能从那所谓的预言中解脱出来了啊,楼羽彤!

不必再当别人口中的天才,也不必再为自己的过去而感到困扰,这不正是你日夜所祈求的奇迹吗,可到现在为什么却突然反悔了呢?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害死自己父母的究竟是谁吗,羽彤?」

「就算知道……那又怎样呢,若语?」

「当然是找他问明白,当年那么做的缘由啊!」

「就算问明白……那又怎样呢,杀了他吗,若语?」

楼羽彤冷静到令人害怕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的浮动,只是在理性地陈述事实,就仿佛要将先前两人的努力都一并否决似的,这让林若语一时之间不禁失去了语言。

「呃……」

「难道……那时候,你又要为我拔出此剑么?」

楼羽彤挺直了身子,忽然靠在了林若语怀中,像猫咪一样将脸埋在了他的胸口。

轻轻地抓住林若语的衣袖,楼羽彤继续说道。

「如果……通往过去的代价,是让你受伤的话……」

楼羽彤边说着,边想象着林若语那困惑的脸庞,那曾经陪他经历过的所有、所有珍贵的回忆,却在此刻化作漂浮的光影,一遍又一遍地涌上自己的脑海。

这个人,从来就没有什么对付简家大院抑或迹城的使命,和自己一样,也曾是个陷入过往的愚者。

可现在,他的话语却还能如此明亮的原因,只是因为啊,这个谎称自己叫林若语的男人,他的目的其实已经改变了,在不知不觉中,为了他自己而踏进这地下祭台,变成了为了我而踏进这地下祭台了。

那么……我应该、应该伤害他来换取自己的心安吗?

这个疑惑,在楼羽彤的内心荡起了一圈涟漪,随即,扩散到全身,再瞬间凝缩为心中的一点,可那一点,在楼羽彤看来,却是那么的坚固和耀眼。

她一下子感情崩溃地大喊了起来「……我啊,宁可不要自己的过去!」

如果通往过去的代价是让你受伤的话,我宁可不要自己的过去!

这就是在这最后的关头,楼羽彤给自己描绘的答案,倘若再这样紧揪着自己的过去不放的话,只会将自己认识的人都卷入漩涡,到时候,自己可就真的变成孤身一人了。

那样的未来,楼羽彤怎样也不愿意看到!

可就是那样的未来,林若语却认为楼羽彤只不过是在逃避罢了。

「如果……只是受伤,就能够得到答案的话……」

林若语说道,他推开了在他怀中的楼羽彤,正视向她那失去色彩的双眸。

你总在忍受这上天给与你的不公,却无法勾勒出那所有人都微笑的风景,如果没有与你相遇的话,我恐怕也会变成你现在这个样子吧。

可是,不允许任何的理由或借口,不在乎任何的正义与后果,我现在,只是为了打破这六年来缠绕在你周身的枷锁,为了再一次看到你展露那真实的笑容而行动。

我不会让你在这里停下脚步的,倘若你就这样放弃了的话,就只能一直身陷于那无底的黑暗,也许你已经习惯了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可我……

「……我啊,仍会踏上这向下的阶梯!」

如果只是受伤就能够得到答案的话,我仍会踏上这向下的阶梯。

这就是在面对楼羽彤的劝说时,林若语所坚持的心意,就算把他人卷进来又怎样,如果是你的话,本就有那个资格。你那无比保守的决定,又有什么意义,只能让自己在匆匆的岁月中渐渐磨平棱角罢了。

这样的现状,林若语怎样也不愿意看到!

可就是这样的现状,楼羽彤却认为林若语不懂得珍惜。

「那好吧,若语……」

楼羽彤后退了几步,现在的她,已经能靠着自己站住身子了,虽然还有些不稳,可她却咬紧牙关做给林若语看。

后者想要朝她伸出手,可却在一瞬间愣住了,因为啊,在楼羽彤的手里,不知何时掏出了一把匕首,那是陪着她、也是陪着林若语度过不少难关的武器。

此刻,却如同一扇窄门,横在了两人的中间。

「拔出你的剑吧,打倒我,再证明你是对的!」

「不要这样,羽彤……」

林若语颤颤地说着,可听到他这话的楼羽彤却是朝着面前空挥着匕首。

那动作,毫无气力而又破绽百出,只要林若语愿意,只需要一只手就可以制服现在的楼羽彤,但那样的话,一定、一定是彼此都无法认同的结果吧。

「那好吧,羽彤……」

不想要那样的结果,林若语再次握住了剑柄。

「那流淌在此剑上的鲜血啊,挣脱吧,带我逃离这悲惨的宿命。」

吟出誓词,拔出幽暝剑。

林若语却从未有过如此清晰的思绪。

没有杀戮,没有破坏,手持此剑的自己,现在正想的是,要去拯救一个人,要去证明自己的实力,要去打破这命运的诅咒。

所以……

叮!

匕首掉落在了地上。

再一次,林若语用剑挑起了楼羽彤的下巴。

正如同在药店门口第一次拔出此剑时的那样,只是,现在的他,黑色的眼睛清澈无比,那剑锋之上,也变得毫无杀气。

「你办到了呢……」楼羽彤喃喃道,她的视线中没有焦点,却仍是朝着林若语的方向,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接下来,恐怕就陪不了你了,若语……」

收起剑。

林若语忽然注意到了,楼羽彤一直不愿意让自己看到自己面容的原因,一直让自己搀扶着走路的原因,难道说……

「你看不见东西了吗,羽彤?」

破法之剑——幽暝,在那时刺进楼羽彤的胸口后,她紫色的瞳仁也就跟着失去了色彩,难道说,楼羽彤就是在那一刻失明的吗?

「嗯……」

楼羽彤点点头,她的银发是天生的,可紫眸却是为了恢复自己的视力而安上的法具,所以,在幽暝剑触碰到自己血液的那一刹那,她的眼前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这种黑暗,楼羽彤很清楚,那是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她所认知的那个世界的样子,正因如此,楼羽彤才会只记得,躺在床上的母亲温柔的手,以及,把自己高高举起的父亲轻吟的歌。

她从恢复意识到现在,其实一直都在看不到任何东西的情况下与林若语交谈,她不想、不想展露自己脆弱的一面,可这样的自己,却还是被林若语给看穿了。

其实,只需要有人为自己注入大量的法力就可以恢复视力了,可现在的楼羽彤,显然是已经没有了那个精力,无法亲眼看到那藏有真相的壁画,楼羽彤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将自己的祈愿托付林若语。

「现在的你,一定可以的……」

「嗯……我会带着这把剑,去找那个所谓的预言者。」

林若语端起烛台,朝着阶梯的下方迈开了步子。

楼羽彤在他身后喊道「若语,告诉我吧,你的真名!」

「不必了,你会从那个真的叫林若语的人口中得知我的名字的。」

「呼……」

得到了这样的回答,楼羽彤终于松了一口气,突然间失去力气的她,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在耳边,楼羽彤听到不远处传来了爆炸声,那是自己所熟悉的晶石法具爆炸的声音——看来这次,不仅仅是简家大院和血偿,就连迹城的吴子清也率人前来掺和了呢,紧接着,她就听到了有什么人在不远处喊话。

——快看,汪泓大人!

——羽彤?快,快带她离开这里!

——是!

已经大致能猜到发生了什么,楼羽彤的嘴角不禁向上扬起。

哼,要不我怎么说了解你呢,汪泓……这么多年以来,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呢。

将所有的血偿成员都当做工具,不计较得失也要达到目的——这就是你,汪泓,为了我这块通往皇位的垫脚石,你,是不可能不赶来救我的。

而现在的你,总算是如愿了。

没错,正如你所说,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即将到来的,还有这没有人可以违逆的急流,身为天才的我,要么投身其中,要么被其卷入!

然而,你肯定没想到吧,汪泓。

斩断过去的迷惘,唤醒沉眠的祈愿——那些本应束缚住我的话语,终究会变成这刺穿黑暗的明灯,将温暖与光亮又带回到我的身边。

而现在的我,已经找到了哦……

找到了,这让我身陷于此的阶梯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