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我心,何处可依

巡礼

「不要……」

……

我的一只手,扶起了,慢慢倒下的你。

自私地,将你小巧的身子拥入怀中,环抱着你,感受着你单薄胸膛中传递过来的鼓动。

咚嗒,咚嗒。

没事的,羽彤,我在听。

你所有的话语,我都能听得到。

听得到,正如你此刻在心中呼喊的。

「不要……」

不要、不要再使用手中的这把漆黑之剑——像是在你父母的坟前、面对白柯时,轻轻拿下了我放在剑柄上的手一般。

可我知道啊,羽彤,你,其实是不愿看到包括我在内的任何人受伤。即便,那任何人中,除去了你自己的名字……

所以啊,羽彤,那只是你的独善,与一个叫林若语的男人一模一样的独善。

你们都叫嚣着、叫嚣着,想要改变什么,想要拯救什么!

然而,藏起阴霾——我注意到了,你们都在拼命地向他人展露笑容,或是温柔的笑容,或是狂妄的笑容,或是脆弱的笑容……

在那之中,你,也只有你,哭泣着将那只手伸向了我。

触摸?并不是,你,只是用匕首又一次刺进了我的身体。

不过,那刀刃中的冰冷,不是因为饱含着杀意,而是因为寻求着温暖!

对于我来说,对付迹城、对付简家大院其实都无所谓。只要能,再次,听到你恶毒的话语,再次,看到你紫色的瞳仁,这样就好……

所以,所以我决定了,我要拔出幽暝剑。

嘴里吟出了我向这把剑定下的誓词。

「那流淌在此剑上的鲜血啊……」

只是将那悬挂于腰间的幽暝剑重新握回掌心,我便感到,那把剑中散发的气息正挑动着我的每一根神经。

忍住冲动,我捂住了伤口。想要给自己打气,脸上浮现出了那平时总朝你展露的表情。虽然现在,或许正带着一点点的困扰,但是,你也已经看不到了。

你闭上的眼中,渗出的,是从不示人的泪。

你不想向任何人索取温暖,可我知道,你,只不过是在否定着温暖——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拔出幽暝剑的原因。

前任剑主陆绝崖没有丧失理智就挥动了此剑,那流淌着同样血液的我,为什么就不能拿它,保护一下自己所珍惜的人呢?

至少、至少就这一次,请让我如愿吧,幽暝!

我在心中默念着,而与此同时,拿着各色各样武器的家丁也涌了过来,将我团团围住。

在那一瞬间,我的伤口变得不疼了,那让我只能咬牙忍受的剧痛,骤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感到,那是只拔出了一半的幽暝剑在回应着我的期待。

我的呼唤似乎起作用了,幽暝剑将我的痛觉暂时封印,让我的身子仿佛有着可以被无限透支的力量。

「来吧!」

我大喝一声,光是发出的音量之高,就把自己都给吓着了。

来吧,你们!

如果不畏惧死亡的话,就来与我……不,并不是我,如果是我的话早就被人滑稽地乱刀分尸了,而是与幽暝剑,来与这支配了我的幽暝剑过上几招吧,你们!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忽然,一道可怕的爆炸声响彻在了我们上空。

就像是以那为信号一般,简家大院里的房子纷纷燃烧了起来。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冲天的火光便照亮了这黄昏之下的简家大院,接踵而至的,还有那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混乱,突如其来的混乱,就如同这突如其来的大火一般,迅速在迹城中心最繁华的地带蔓延开来。

浓烟滚滚而起,我眼前的那一帮人已是完全没有了与我战斗的架势。而在这橙红光亮的映照中,我也看到了,那楼羽彤千方百计也要阻止的事情,终于,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简家大院与血偿,厮杀在了一起!

……

「羽彤!你们有谁看到一个白头发的小女孩吗?」

汪泓在乱成一团的人群中穿行,他放开了嗓子朝着周围大喊着,声音浑厚而又有力。

汪泓身边的手下为他砍倒了一个又一个袭击过来的简家大院家丁,却也已受伤过半。

「大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的水龙枪好像没水了,形势对我们有利!」

「不可妄动,此行只为救出我们血偿的同伴,目的达成后就赶紧撤退,注意不要伤及无辜。」

汪泓的话正气凛然,这令他的手下不禁抖擞起了精神。

不过,汪泓并没有说出他的本心——放火实属无奈,在地下监牢没有找到楼羽彤的他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再说,想趁机灭掉简家大院?那才真是自不量力!用不了多久迹城吴子清就会率军队前来,到时候被动的可就是血偿这一边了。

所以,必须得学会隐忍,真正的总攻要等到今年的冬季,待那个人引起天象的变动,就可以率领举国的有识之士杀入青玄之都,自立为皇。

可是,在那之前,楼羽彤的智慧对于血偿而言是不可或缺的,故这次救出她的行动绝不能失手。

汪泓这么想着便再次向朝着周围大喊出楼羽彤的名字,然而,这一片火海之中他仍是没能等来回应……

如果要问为什么。

那是因为,此刻的楼羽彤正被林若语抱在怀中,穿行在简家大院的边边角角,借助火势脱身的他唯有躲在暗处,像这样小心翼翼地避开敌人。

所幸刚才追着自己的那帮人似乎已经对自己失去了兴趣,现在正跑去前院跟血偿的成员拼个你死我活。

已经不会有什么危险了吧……

就在林若语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一个人影挡到他接下来要走的路上。

「谁?」

很明显对方是在此等候着自己,他的一举一动都显得不慌不忙。意识到这一点的林若语驻足在原地,看向那人的脸,很快便又放松了警惕。

因为面前的这个中年男人,林若语是认识的。

虽然不知道其名字,不过正是那人将幽暝剑供奉的位置告诉了林若语,以致他那夜潜入了简家大院,也是那人将楼羽彤被关的地方告诉了林若语,以致他今天能够救楼羽彤一命。

「你这次,又打算对我说些什么?」

可是啊,林若语仍是不明白,眼前这个仿佛知晓一切的人为什么要帮助素不相识的自己呢。

那人没有回答林若语,只是慢慢走到了他跟前,伸出手像是要抚摸躺在他怀中昏迷过去的楼羽彤,不过林若语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与那人拉开了距离。

「唉……」那人叹了口气,便不再强求,只是侧过身给林若语让开了路,他缓缓地说道「我已经没什么可以说的了,你走吧。」

「哦?谢谢了!」

林若语快步从他身旁穿过,朝着简家大院的地下祭台走去,虽然心中还存有不少疑惑,可是此刻的林若语知道,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所以,心急火燎的他当然也没能听到身后那人对自己低声说出的一句话。

「我女儿,这次就拜托你了。」

……

六年前,楼羽彤才刚满七岁。

一个七岁的天才,可以通读靖凌的史书,可以倒背蒋兑的诗句,却对教会了自己这些的父母并没有太深的印象。

不知为何,在楼羽彤的记忆里,回想起来的,只有总躺在床上的母亲温柔的手,以及,总把自己高高举起的父亲轻吟的歌。

至于他们是怎么被楼隐杀死,自己又是怎么被楼隐收留,楼羽彤已经记不太清了。

然而,那些仅剩点点残片的记忆,却是在楼羽彤看到这火光的一瞬间,全都拼凑在了一起。

——爸爸,妈妈……

——着火了么,目标的房子?

那一天,本应封闭起来的感情,楼羽彤内心深处最不想被触及的部分,在此刻,却如同风暴一般席卷而来,仿佛要将自己的脑子都给撕裂。

「啊啊……啊啊!」

躺在林若语怀中的她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那眼前四处纵起的火焰,正如同六年前她回到家时看到的那样,炙热而又猛烈。

恐怕等那一切结束以后,自己面对的,又会是那徒留伤感的尘与灰吧。

不过,在楼羽彤看来,沉湎于过去的痛苦只能算是愚者的表现,对于身为天才的她而言,应是有着自信能将自己的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扼杀在失控的前一刻。

于是,她断断续续地呼出一口气,像是决然般地要睁开了自己的双眸。

可这时,她听到了林若语的声音。

「老老实实地闭上眼不行吗?」

「若……语?」

「爷爷说过你怕火吧,这里就别逞强了。」

林若语应该还没有使用幽暝剑吧,他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听了就让人火大呢。

话说自己是正被他抱着么,感觉他在朝着某个方向有目的地移动呢。

还有这燃起的大火,难不成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还是说……

越来越不安的楼羽彤,开始向林若语求证心中的想法。

「血偿,该不会……」

「啊啊,对呀,你的血偿已经攻进来了,多亏了他们,我的头发都差点烧着了。」

「……汪泓大人,你这混账!」

「诶?」

本想开个玩笑,可却第一次听到了楼羽彤骂人——而且还是边称呼别人为大人边狠狠地骂着人家! 林若语感到这简直不可思议。

「放我下来。」

楼羽彤接着说道,用着不容置疑的语气,不过林若语可顾不上那些,他反驳道「怎么,你想去阻止这场乱斗?」

林若语知道,被血法术攻击会让人瞬间感到非常痛苦,甚至都有可能晕厥过去。

不过这种痛苦来得快去得也快,只需要一小会的休息时间,前一刻躺在地上痛不欲生的人就能在后一刻生龙活虎地站起来。

当然,这些都是自己在亲身经历后得出的结论。

看样子,楼羽彤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所以她才会在清楚了现状以后,想要去阻止这场血偿和简家大院之间毫无意义的乱斗吧。

然而,出乎林若语意料的,躺在怀中的楼羽彤大叫了起来。

「白痴啊你!我是要治疗你的伤口啊!」

「呃……」

身体被迫动了起来,林若语放下了楼羽彤。

场面变得十分尴尬。

「那个……已经不怕火了么?」

「闭上你的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楼羽彤将手放在林若语的伤口上,注入法力,精密地去操纵他身体里的血液。

好奇怪啊,明明我的这一刀是让他丧失行动力了才对,为什么他刚才还能抱着我、跑那么久呢?

看着自己造成的伤口渐渐愈合,楼羽彤有些弱气地问道「啊,若语,你不是那个什么新上任的丞相林若语,对吧……」

楼羽彤隐隐感到,如果林若语的身份真的是澄的丞相的话,他从与自己相见到来救自己的这些举动就太过异常了,难道说只是恰好同名同姓,还是说盗用了别人的名字呢?

楼羽彤试图从林若语的回复中找到答案,可后者却一脸委屈地看着她,紧闭着自己的嘴。

「……」

「好啦,我准许你说话啦!」

「嘛……你说得没错啦。」不再被要求闭嘴的林若语很干脆地就承认了「如果是那家伙的话,说不定能处理得更好吧……」

他口中的那家伙难道说就是现任丞相林若语吗,楼羽彤没有妄下结论,她接着问道「那你,究竟是什么人呢?」

「我,只是一个借着林若语之名来这里寻找过去的人罢了。」

「你的过去?」

「是啊,那埋藏在那简家大院的过去。」

「啊,太好了……」楼羽彤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如果不是血偿要求的暗杀目标,也不是维护现存秩序的丞相,那眼前这人,也就不需要与之为敌了。

但楼羽彤很快就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抬起脸来看向比他高一截的林若语「这么说……你写给江吟的那封信之所以会让她那么惊讶……」

就是因为向她询问了自己的过去吗?

楼羽彤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林若语能请求江吟让简为不要伤害自己,正是因为那天潜入长司府他写给江吟的信,才让他今天有了能与江吟对话的机会吗?

「不,在我拔出这把剑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自己的过去了。」林若语否定了楼羽彤关于信中内容这一点的推断,他看向了自己腰间悬挂的无鞘之剑,神色变得很凝重。

「所以,我憎恶着——憎恶着能够拔出这把剑的自己,憎恶着狠心抛下了母亲的父亲,憎恶着到死都还爱着父亲的母亲……」

楼羽彤忽然想起来了,第一次和林若语吃饭时他说的话——只是,我,稍微,有点羡慕这样的家庭呢。

「若语……」

可是啊,若语,你那并不是憎恶,我从你的眼神里看不到任何的负面情绪。

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家庭曾是怎样的一个状况,可我知道,现在的你,只是单纯地无法接受,无法接受这由自己亲手寻得的答案罢了。

「但那时……」林若语继续说道「我写给江吟的信中,问的是你的过去哦。」

「我的过去?」

「你想知道六年前自己父母被杀的真相吗?」

林若语突然抛出了这个问题,他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是楼隐告诉的,还是江吟告诉的——楼羽彤并未做深究,她回答道「不是汪泓大人让爷爷他……」

不是汪泓让楼隐他杀死了自己的父母么?

「我换种问法吧。」林若语打断了楼羽彤的话「你想知道是谁把关于你的预言告诉了汪泓吗?」

谁?

楼羽彤愣住了,自己也并非没有对汪泓问过这个问题,可汪泓却说自己也不知道那人是谁,所以也就只好作罢。

可这时听林若语的这般口气,难道说,他从江吟那里得知了那个人的身份吗?

「不……」似乎已经猜到了楼羽彤在想些什么,林若语解释道「江吟只是告诉我,这一切的答案,都藏在简家大院的地下祭台。」

地下祭台,正是两人初次相见时供奉幽暝剑的那个地方。

如果说那里要有什么能藏答案的地方的话,那也就只有……

「壁画!」

楼羽彤小声的惊呼,那天因为目标只是盗取幽暝剑,再加之烛灯的光线昏暗,所以她并未注意到那环形墙壁上的彩绘——难不成,那上面,画着那个所谓的大预言家的外貌吗?

「嗯,就是壁画……」林若语点点头「而且,那上面,也画着关于我父亲的事情。」

「你的父亲……该不会是……」

能够轻易地使用幽暝剑,能够轻易地取得与迹城高官对话的机会,这么说,林若语的父亲其实是……

「对啊,就是那个混账陆绝崖!」

陆绝崖,二十年前的迹城守将,靠着幽暝剑的力量与简为的投靠一举击垮了血偿,同时也因为自己的孤傲而将“凌”王朝整个断送。

可如今迹城的百姓还怀念他的原因,只是因为他的副将——现在的长令唐知,是秉承着他的改革措施才将迹城治理得如此繁华。

没想到,这么一个功过参半的人物,居然会是林若语的父亲。

可陆绝崖不是已经在二十年前就战死沙场了吗?既然父亲已经去世这么久为什么还要执着于回到简家大院的地下祭台?

难道说——

林若语,你真正想要了解的过去,其实是,其实是……

在这一瞬间,林若语突然听到了幽暝剑发出的嗡嗡声,那是在他遭遇危机前幽暝剑总会向自己发出的警告声。

「当心!」

林若语反射性地一下子推倒了楼羽彤,在他们上方,数把由血铸就的刀刃横飞了过去。

抬起头,那不远处简家大院地下祭台的入口处,正站着朝他们伸出手的简为。

「到此为止了,血偿余党!」

大火之中,简为的身形瘦弱但却挺拔,他割开的手腕处鲜血滴落,化作了一把把悬在半空中的猩红刀刃。

这就是曾经最具有才华的血偿杀手么,二十年前当血偿还只是一个暗杀组织的时候,在组织内部有一个能将鲜血化作刀刃的家伙大为活跃,恐怕那就是这简家大院的主人简为吧。

看来这次,是实力上压倒性的差距呢!

虽然自己已经使用血法术将身体里简为血液的法力给去除了,不过若是再被他的血之刃割伤,恐怕又得被迫与他血液相连了,到时候,自己的性命只得落入他的掌中。

该怎么办呢?

就当楼羽彤寻找着时机想要逃跑时,林若语踏前一步,嘴里低声吟出了那段楼羽彤听过的话语「那流淌在此剑上的鲜血啊,挣脱吧,带我逃离这悲惨的宿命。」

那是唤醒幽暝剑中封印灵魂的誓词!

与此同时,血刃再次袭来,林若语就这么朝着面前拔出了那把漆黑之剑。

大火静静地燃烧着,楼羽彤也看到了,那剑气所向,全部的血刃都变成了红色的液体散落在了地上。

——这把剑,拥有着斩断一切之不合理的力量。

曹芳那天对自己说过的话楼羽彤清晰地回忆起来了,她也马上明白了,为什么在药店门口的那群法师朝自己扔出的晶石法具爆炸时的冲击会在一瞬间消失,以及为什么第二次再对林若语使用血法术却发现血液相连已经消失。

幽暝剑,斩断一切之不合理,换句话来说,就是破法之剑,破除一切之法术。

「真没有想到,我竟会再次与拿着这把剑的人为敌啊……」

简为的声音传来,他的脸色相当阴郁,此刻的他,全身上下都在散发着咄咄逼人的杀意,而毫无惧意地,林若语也摆好了架势。

……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过了多久。

……

我终于找回了意识——幽暝剑仍握在手中,只是……

疼。

好疼。

——够了,快停下吧。

听到有人在这样呼喊,唇边溢出了赤红的液体,我这才发觉,自己正用着比起刚刚更为夸张的方式呕着血,冲击与痛楚,自然也是刚刚的几倍。

全身被血之刃刺穿,从四肢到手掌,再到肩和脚,对方灵活避开了对内脏的损伤,看来只不过是想玩弄我这个败者啊。

心脏疯狂地鼓动,我感到自己的身体正不自觉地摇晃着,糟了,再这样下去,我恐怕就不得不放开手中的这把漆黑之剑了。

不行,这是我唯一的胜机,我绝不能丢下它,如果没有这把剑,我恐怕完全不是简为的对手。

然而,眼前一片黑暗……

结果,还是只能到此为止了吗?

在黑暗的视界中,我经量去把握全身的状态,那几乎让神经断裂的剧痛传来,我却只能强迫自己拼命忍受着,以维持这微弱的意识。

而我这么做的理由,当然是羽彤。

有她在,有她在,所以……

还不能结束!因为,这是我暗自下定的决心——想要保护她,想要展露一下自己的男子气概,想要再一次看到她自信满满的神情。

于是,我不禁浮现出了一缕微笑,就算眼睛看不到任何东西,可我依然作出着这种表情。

我想,你看了一定会很吃惊吧,简为!

——够了,不要再继续了。

突然,她抱住了我的身体,抱住了我这全身血迹、如此冰冷的身体,温暖渐渐唤醒了我的知觉。

我能想象得到,在我面前的,是她那袭银色的长发。同时,我也察觉到了,伴随着这环抱于我周身的双臂,那笼罩在我头顶的黑暗竟开始渐渐崩落。

——够了,求求你睁开眼吧。

她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发自内心的祈求,也传进了我的脑海里。就知道,她绝不会轻易放弃!所以,我也能像这样,保有着身形。

我想,此刻的我,应该正被她湿濡的双眸所注视着吧。

睁开眼吧,我不禁朝自己说道,睁开眼吧,因为,我想看看她的脸。

被自己封闭起来的视界,本来,是不会再有黑暗之外的任何事物的。但是——因为她在那里,所以,我想我自己可以办到!

……

慢慢地,我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却是她打湿的面庞。啊啊,这落下的眼泪是为了谁呢?

「羽彤……」

「若语……」

「你哭了……」

「太好了……」

在这燃起的大火中,我轻轻地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她的泪水仍是没有止住,就算像这样拭去,也很快便再次溢出。

而与此同时,我也看到了,在那不远处的墙角下,简家大院的主人——简为,正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他衣裳破烂,仿佛已是奄奄一息。

啊,怎么回事?我不是已经败给简为了吗?为什么倒在地上的人却是他?

——突然间,我注意到了。

没有痛苦。

没有血迹。

在我的身上,根本就没有伤口,那刺穿了我的血之刃,也根本就未曾存在过!

「太好了……」

楼羽彤再一次重复着话语,我却注意到,在我的眼前,她的双目就那么失去了色彩,那紫水晶般的瞳仁,正变为常人所应有的黑色。

视线下移,我看到了,看到了——刺穿了她胸膛的剑,以及……

正握着这把剑的,我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