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咽了咽口水,感覺冷汗已經布滿了額頭,眼前的場景變得有些恍惚,我開始分不清這究竟是我的一個荒誕的夢還是真實的抉擇。

  這太異常了,比我的存在感消失還要異常。

  我該怎麼辦?我該選擇什麼?

  選擇了原世界一定是第一選擇,但是如果我回去了而我的存在感仍然沒有恢復怎麼辦,這三個月以來我靠着小心翼翼才能活到現在,而我之後可能會有數十年的壽命可活,靠着一個透明一樣的身體我要怎麼在人類世界生存?

  選擇異世界嗎?不,這個更離譜,如果我到的是一個奇奇怪怪的世界怎麼辦?比如在降臨的下一秒就會出現一個奇怪的老人對我說選擇一個球之類的怎麼辦?比如降臨的下一秒一個藍發的黑絲兔耳娘對我說我是被選中的孩子怎麼辦?比如……

  不行,莫名對異世界有些心動啊!

  我急忙抑制住了這種衝動。

  現在該怎麼辦,我看向時鐘,然後驚訝地發現只剩下了三十七秒!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我從來沒有這麼焦急過,腦子也從來沒有運轉得這麼快過。

  怎麼辦,怎麼辦,選擇異世界嗎?我的眼睛斜視了右側。

  不行,如果直接把我送到地獄怎麼辦,那無異於一級的勇者碰到了滿級的惡龍啊!

  十九秒。

  怎麼辦,選擇什麼!

  十五秒。

  我的手指顫顫巍巍地伸出,我感覺到手心浸滿了汗珠。

  七秒。

  在原世界的選擇前,我猶豫了。

  三秒。

  那個白色的天使身影出現在我的腦海里。

  “虛,謝謝你。”

  零。

  我聽到了這樣的聲音——“虛,謝謝你。”

  或者說,我的腦子自動迴響起來了這句話。

  “你,是誰?”

  “原……”時逐漸鍾化為淡薄,消失了,黑暗中,睜開了一隻荒色的眼。

  “無毀……”

  我聽到了那個龐然大物對我這麼說。

  “無毀……不滅……”

  彷彿是在下達一種神秘的命令,又像是對我施展了某種奇特的詛咒……總之並不像是祈福之類的正面buff。

  “那個……”我感覺到自己的全身都出了冷汗,“回到原世界之後,我的存在感,會回來嗎?”

  那隻眼睛似乎失落地眨了眨,因為剛剛的一瞬間,黑暗霸佔了這個不知道多麼龐大的空間。

  它沒有說話,而是繼續閃了幾次之後,猛地消失了。

  接下來就是一陣強烈的眩暈感,感覺就像是被放進了正在沖水的馬桶里一樣噁心,或者說被捲入了深不見底的海底漩渦。

  我感覺到自己的腦子越來越沉,眼前什麼都沒有了,只留下了一片虛無的妄想。

  我失去了意識,半醒之間,我彷彿看到一道模糊的絲線,向著無邊的兩方擴展,無限一樣長。

  內心忽然湧出一股強烈的空虛和內疚,就好像我做了一件對不起某人的大事。

  可是我想不起來,頭疼得厲害,就好像是要炸開。

  突然,就好像黑夜中的一道光芒從地平線上,劍一樣地劈開了暗幕。

  我只來得及看到一雙白色的翅膀,然後陷入了黑暗中。

  我猛地睜開了眼睛,從床上坐起,喘着粗氣,右手捂住胸口,左手捂住額頭,什麼都不記得,只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場可怕的夢。

  等等,這裡是……

  我打量着這個熟悉的房間,掀起被子,穿上拖鞋走下床,摸向書架……

  我的房間?

  怎麼可能?我不是在馬路上被卡車撞到了嗎?

  就在這時,我聽到樓下傳來一個聲音:“小虛,下來吃早餐啦!”

  我的心臟忽然強烈地躍動起來,對了,這個聲音是,母親?

  母親知道我?看得見我?記得我?

  之前我的存在感全失的時候,任何人都不記得我曾經存在過,哪怕是父母,哪怕是曾經最親近的人。

  難道,之前的選擇都是一場夢?而那三個月的消失也是夢的一部分?

  我的嘴唇開始顫抖,我推開屋門跑下樓去,一眼就看到了餐桌旁的兩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吃飯啦,今天是吐司麵包和香煎培根還有荷包蛋哦。”那個美麗的婦人這麼微笑着對我說。

  我感覺到自己的眼眶濕潤了,我看向我曾經坐的位置,那裡終於也有了我的一份。

  “快來啊,小言,”母親驚訝地說,“你怎麼哭了呢?”

  “沒出息的孩子,”拿着報紙看了半天的中年男人終於放下了報紙說,“快過來吃飯,吃完飯上學去。”

  我用手背擦了擦眼睛,跑了過去。

  麵包被我塞進嘴裡的一瞬間,我頓時又有了一種想哭的衝動。

  曾經那麼厭惡的味道,在那夢中的三個月里卻只能遠遠地看着,現在夢醒之後再嘗到這種味道,不知道為什麼卻想要哭出來。

  我埋頭,拚命地把盤子里的東西放進嘴裡,嚼碎,咽下。

  父母看到我這樣,似乎是終於感覺到有些不對。

  母親擔憂地問:“小虛,你是不是生病了?”

  父親默默拿下了眼鏡,等着我的回答。

  “不,”我說,“我,從來沒有這麼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