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往常没什么不同的昏昏沉沉,似乎能想起什么,但其实又什么也想不起来。

唯一能记起昨晚发生的事,只有少女那令人心动的曼妙舞姿了。

我在面包车的副驾驶座上醒来。看样子,昨晚我是在车里睡着了。因为喝醉了的缘故,连寒冷都没有感知到。在这种天没有因此冻死,还真是万幸呢。

我在大学里几乎天天和别人出去游玩喝酒,但是昨晚喝了这么点儿就醉了,真是讽刺。

酒虽然醒了,但是头还是很疼。

现在应该干什么呢?我顶着头疼思考着。

我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没处去了。没钱了。

但是出乎我自己意料的,我并不想死。

具备了足以自杀的悲惨条件,却没有向死之心,同样讽刺。

那就先去街上随便看看吧……也许能找到什么好的东西……

我忽然一拍脑门,打开面包车的储物箱,里面有一包已开封的香烟、一包手术刀刀片和一把折叠刀。

如果没有刀柄仅仅是刀片的话没办法使用,而香烟也没有任何用处,我要的只是那把折叠刀。

我把折叠刀揣进口袋,小心翼翼地锁上车子,向着街市走去。

在溜了一圈过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我又走了回来。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无论什么都在和我作对,这种干燥的冬季居然还会在这个时候下雨。

虽然肚子在咕咕地叫嚷着不情愿,但是这种季节衣服湿了的话会很难受。

随便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回到了废弃厂房。

快走近面包车的时候,我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察觉到不对劲的我,赶紧贴住墙壁,偷偷地窥视厂房内部。

一个看样子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绕着面包车观察着什么。

他上身穿着套头衫,下着深蓝色牛仔裤,还有一双运动鞋……给人一种不会搭配衣服的生涩感觉。

这个男人绕着我的车转了几圈,一会儿弯下腰检查车身,一会儿从车窗玻璃窥视车内,不时拿出手机对着车身、车牌照几张照片。

这个人是谁?

黑社会?劫匪?仇家?还是……警察?

不知道他是谁,所以必须小心。如果可以的话,以后还是尽可能不要靠近这辆车了。

这时,年轻人似乎完成了对车子的检查,抬头望了一眼倾泻细雨的乌云,又看了一眼手表,然后匆匆地向门口走来。

不好,他要离开这里了!我要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这么想着,我抬腿想走,但是由于动作幅度过大用力过猛,扭到了落下的右脚。

“啊啊啊!”我条件反射地抬起右腿,单脚跳跃着。

闹出那么大动静,对方向不注意都难。

年轻人几步就追了上来,抓住我的肩膀道:

“喂,你是谁!”

这种状况下我肯定跑不出他的手掌心,于是我左臂一甩甩下他的手,忍着酸痛回身与他对峙着。

“你!你是!”年轻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你是那个时候的学生!?”

“呃……”我迟疑了一下,“……是,是我,是我又怎么了!”

“我已经找了你很久了,我们见过面的。”

找了我很久?我突然想起来我被Y帮追杀时遇见的刑警,换了一身便装后完全没认出来。

“我是那时候的刑警。”

他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自己的职业,然后又说出了自己工作的城市。

啊,原来是这样,这个警察从我被房东赶出去那时就一路追踪到这里啊。

警察……我有点慌了神,不过还是故作镇静:

“警、警察又怎么了……你有什么事吗?”

“你不用装了,很多与你有过恩怨的人都被谋杀了,你有很大的嫌疑!”

“笑话!我杀了谁?杀了谁?”我的手心开始冒汗。

“请不要在装腔作势了!你以前的房东、公园里的流浪汉、常在晚上游荡的几个小流氓,还有Y帮的那些人,都在与你接触过后就被杀害了!”

“不!那些人不是我杀!不是!我怎么可能会杀人,别开玩笑!”

从警察口中说出的这几个人,无疑戳到了我的痛楚,我一时把握不住自己的情绪,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

“你冷静点!你敢说这一切和你没关系?”

究竟发生了什么,这绝对不是我干的啊……

“在你这一路上,也有许多人死于非命——一个三个人组成的犯罪团伙,两个人身上的肉被锋利的刀片细细划分成了无数块,而另一个人,”警察停顿了一下,似乎不忍说出那种惨景,“整个身体被揉成一个球,头部抵在了大腿根部……嘴里含着自己的生殖器,并且已经连根咬断……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你总不会像说这一切都与你无关,都是什么妖精鬼怪所为吧?”

不,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啊。

究竟是谁?为什么会这样。

“不,不是我啊,说了不是我……”

虽然是大冬天,我的背上居然汩汩地沁出冷汗。

“更加令人发指的是!”警察伸出笔直的手指指着我的眼睛,双目散射出凌厉的光芒。“你居然连你的父母都痛下杀手!你这样的人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不是我,要说多少遍……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似乎哪里有什么不对……

“呃?……你这样的人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不,不是这个!你说我父母怎么了?!”

我狂暴地怒吼着。

“什么……”警察似乎有一些惊异,“你的父母,被发现死在了家中,双手双脚的骨骼都被截断,两个人的身体被绑在了一起……”

死了?死了……

怎么会这样?

我顿时失去了力气,瘫坐在地。

“爸、妈……”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难道是那时我随口一说的诅咒?

不,那本不是我所愿。有谁会期待自己父母的死亡?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开什么国际玩笑呢,哈哈。

“你在开玩笑吧?”我带着一脸呆滞的笑容望着警察。

“不,我没有开玩笑。”警察也冷静了一点,“我要带你回去,这是我的职责。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凶手,无论如何,你肯定和这件事有很大关系。”

警察镇定地说着,伸出了右手,而手上则拿着手铐。但我看得出,他是在故作镇定。

“呵呵,你是要我跟你回去吧?嗯,好——怎么可能!”

我狠狠地打下警察的手,趁着他发懵之际,一个起身立刻向后逃跑。

怎么可能跟你回去!警察、黑帮都是一丘之貉!

没有黑白之分,只有比黑更黑。

这些杀人事件,无论怎么想都是我的嫌疑最大吧?

但不是我做的,为什么偏偏要让我来担受罪责!

我嗅出了危险的气息。

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我要活下去,活着,看着这个腐锈的世界如何走向凋亡!

“你——不许跑!”警察立刻反映了过来,冲上来将我一把擒抱,“不要跑!”

“为什么不跑?不跑就等着任人宰割吗?”

“如果不是你杀的,那你根本就没必要逃跑,和我回去协助调查肯定能还你清白!”

“哼。”我一边挣扎着,一边用鼻子哼了一声,“那你能确定我会受到公正的对待吗?”

“……”

警察一时语塞,他无法做出任何保证。

“我不想死啊,我想活着想活着。活着才能看到结局!”

“……我不知道那些,我只知道我的职责就是,把你带回去!”

挣扎中,我的体力渐渐流失。我的体格本来就不如这位警察健壮,这两天又没有充足的休息。这样下去,我肯定得乖乖束手就擒。

“放开,放开!”

忽然,我想起了藏匿在口袋中的折叠刀。

事到如今,只能这样了吗……

手伸进口袋中——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那些人并不是我杀的,如果在这里下手杀害了这个警察,那我就真的成了杀人犯了。

那时才是百口莫辩。不,连辩都不用辩。

不知道是哪个家伙顶着我的名号四处行凶。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是我始终无法下手杀人。

那么我会被怎样?

就这样束手就擒了吗?

就这样结束了吗?

真的没有办法了……

(我一直在这里哦。)

“呃,啊啊——”警察突然发出哀嚎,擒抱我的力量也小了许多。

我侧过头去,看见警察的脸上写满了惊愕,我手上的折叠刀不知什么时候插在了警察的脖子上,血液如喷泉一般喷涌而出,将我的脸、手、衣服,尽数染红。

(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

就像泉水一样,脖子上的鲜血不停涌出,他的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突然,他的力量全部消失了,嘴里也不再有喘息。

一把沾满鲜血的匕首从我的脖子拔出。

当我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鲜血就如泉水般涌出。

我如同人偶一般仰天倒了下去,倒在了被冰冷的水泥地上。

无法遏制的疼痛已经让我无法再发出声音。

鲜血不停的从胸口涌出。

啊,血多么的温暖。虽然我看不到伤口,但这股暖意一下就感受到了,是还在流淌着的血的热度。

我马上就会死吧,照着目前的状况来看。

在我面前的是一名青年,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手上还残留着那把沾满鲜血的折叠刀。

为什么会是这样?

我只不过是想再多带给这个地方一些光明而已,这有什么错吗?

咦?那是?

男子的背后突然显现出一名红衣少女。

刚才还没看见,突然就出现了。

哈,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本来这个社会就已经有这么多不合理的事情了,再多一个不合理的存在也没有任何关系吧。

我终于明白了一切,不过我想已经来不及了。

视野渐渐暗下,直至一片漆黑.......

 

死了。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了。

警察仰面躺在地上。

就在我眼前,匪夷所思的死掉了。

不知何时天空下起了雨。

脖子上的折叠刀又不知不觉的回到了自己的手上,绯红的血液从颈部不断流出,在被雨水浸湿的水泥地上逐渐铺散。

第一次看到这幅景象的我,顿时感到胃部一阵翻江倒海,双膝跪地呕吐了起来。

把昨天、前天吃的东西一股脑吐了出来。

双手,脸上,衣服上,身上,腿上,脚底,全都染上了猩红的染料。

是谁,究竟是谁干的!

怎么可以……

(是我哟。)

一个声音从我心湖深处响起。

你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知道我的。)

不!我不知道你!

(我说过,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我要保护你。)

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我,你认识的我,你熟知的我,你不知的我。)

你……我忽然有些想起来了……

这个魅惑又不失纯真的声音……

这个让人平静的声音……

(对,就是我啦~)

没错,就是她。

梦中的少女,梦中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