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露露觉得,今天或许是她人生中最不幸的一天——

静谧的森林中,微弱的阳光从树木的空隙间筛落进来。

滴答。

一阵水声突然响彻其间。

  伊露露在水池中舒展开了身躯,让纤细的银发飘散在水面上,同时发出了舒适的呻吟身。在清晨的阳光下沐浴,的确能让伊露露暂时忘记压在她身上的烦恼。

虽然这是一个由小溪汇聚而成的户外水池,有被偷窥的危险,但以伊露露如今的状况,已经没有闲暇抱怨这种事了。而且就算是偷窥狂,也总得顾及一下她的身份再进行行动。

况且自己所处的学院周围布上了密密麻麻的防御术式,应该绝无外人入侵的可能。而且时候尚早,太阳还未完全升起来,自己所处的水池处于极其偏僻的树林中心,担心被偷窥纯粹只是杞人忧天罢了。

正当伊露露完全放松精神之时,她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细微的响动。‘不是吧?!’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冰凉的触感突然出现在了肩膀上,随即停在了脖颈的边缘,通过触感的范围来判断,那是一柄架在脖子上的剑。

“不要动,将手抱在头上,然后慢慢站起来。”

身后传来了年轻却冰冷的声音,伊露露只得勉强催动因惊吓而变得僵硬的身体,按照命令乖乖照做。但这样一来,露出了水面的躯体就完全暴露在了对方的视野中了,而且将双手抱住头的姿势更进一步地凸显出身体的曲线,显得很是煽情。

听声音——对方似乎还是个年轻的男性!意识到这一点后,羞耻心便不可遏止地蔓延至了全身,伊露露觉得双腿发软,险些要跪了下去。

“很好,那么就保持安静,然后带我去见学院长。”

第二道命令传了过来,但比起羞耻感,伊露露最先感受到的是类似于“啊哈?”的惊愕感情。

“额,那个……我没穿衣服啊?”

“嗯,放心,我对你的身体不敢兴趣。”

“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没穿衣服啊,你是要我赤裸着身体给你带路么?!”

  “……”

  完了,这段沉默是什么意思!?还有背后发出的“糟了,我没想到”的氛围又是什么意思!?完了,不妙啊,真的很不妙!这个人的思维方式真的很不妙啊!感受到这股不详的征兆后,伊露露决定先和用言语和对方交涉,缓解对方的敌意。

  “如果要我带路的话,拜托一下我就可以了。总之先把剑……”

  “不行。”

  啊,被简单粗暴地回绝了。看来对方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以至于无法平常地问路啊。难道是杀手么?!不对,杀手会这样直白地表现出‘我是杀手’么?不过,这也是伊露露无暇担心的事情了,毕竟,在学院长室中暗杀学院长是觉得不可能成功的事。

  “那么,我告诉你路……”

  “不行,我是个路痴。而且,也不能确定你是否在骗我。”

  “……”

  啊,看来是无计可施了。伊露露内心一阵叫苦,但是,她还是决定为守住最后的尊严再次努力。

  “那个,至少让我穿上衣服吧?”

  “不行,不能确定你会在穿衣服的会做出反击。”

  “啊——如果这一点都不行的话,你就刺死我吧!”

明明都压抑着羞耻心做好了在对方面前穿衣的打算了,但对方却以‘害怕被反击’这样的理由轻描淡写地拒绝了!这种感觉就像在是对方面前脱光了衣物,而对方却不停地称赞衣物的美丽一样,既屈辱又羞耻。

啊,你这家伙!究竟把少女的羞耻心当成什么了啊!情绪激动到极点伊露露无视对方的警告,猛地转过了头,用愤恨的视线狠狠地瞪了过去。

眼角仅仅撇到了黑色的短发和宽大的斗篷,在看到对方的脸之前,伊露露就被对方把头扳了回去。而或许是伊露露的抗议起到了效果吧,对方也意识到了不妥。背后传来了略带歉意的氛围。

“那——把这个披上把。”

传来了衣物摩擦的声音,随即,某个带着温度的东西被披在了身上。从触感来看的话,应该是旅行用的防风斗篷。而且或许是在旅途中使用过了,斗篷上还带有许多细小的渣滓,那种摩擦皮肤的粗糙的触感实在是令爱干净的伊露露苦不堪言。但现在,这些都无暇顾及了,伊露露双眼含泪,将自己的裸体紧紧地用这件粗糙的斗篷包裹起来。

“那么,带路吧。”

对方紧贴了过来,剑的触感随即抵在了后心上。啊,看来只能趁着时间早,从偏僻的小路绕过去。无论是被人发现抵在后心的剑,还是被人看到现在这幅模样,对伊露露来说都是死路一条。前者或许是会被刺死,但后者绝对会让她羞愧而死的。

早晨在沐浴的时候被别人看光了身体,还被逼着用几乎全裸的姿态带路,这种事情,伊露露绝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伊露露觉得,今天或许是她人生中最不幸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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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蓝的天空就在自己的眼前。太阳看上去仿佛在身旁散发着光辉,云层从自己的声旁向远方流去。

今天天气晴朗,‘雾轮之诗’的上空可见度极佳。夕空彻悠闲地拍打着羽翼,从天空上俯瞰这座学院的全景。

苍翠的绿色成为了这座学院主体,从精灵族栖息地移植而来的‘连系之树’遍布了整座学院,而符合“阿卡兰蒂”帝国风格白色建筑则穿插在绿色之间。被绿色漩涡包围着的学院的中心处,一座棱形的高塔耸立于此。在高塔的顶部,还有着天翼族设计的数个由魔力驱动的小型浮岛正沿着椭圆的轨迹环绕着塔尖。

这里是瓦列斯汀大陆上最大的幻术使学院——培育役使幻想种族使用魔法战斗的少年少女们的学院——‘雾轮之诗’。同时这里也是这片大陆上最先进魔法的研发之地。学院较好地包容了各个种族的文明,精灵的森林,矮人的洞窟,天翼族的浮岛,和阿卡兰蒂帝国风格建筑在这座学院中全部都能见到。同时,为了避免政治对学院的过多干预,学院对各个国家的招揽都秉承着尽量中立的态度,并建立在一块不属于任何种族的土地上。虽然其运营所需的资源由阿卡兰蒂帝国提供,但学院对帝国做出的让步也仅仅只有“让学院内部的大多数建筑保持帝国风格”而已。

没错,我要找的人就在这所学院里。俯瞰着学院的全貌,夕空彻如此确信着。

一周前,在得知那名有着和精灵女王相似容貌的少女就在“雾轮之诗”后,夕空彻当即离开了天翼浮岛,前往这所学院。因为有着和精灵女王相似的外貌,那名少女很适合被推举为幻想种族的精神领袖。而且,那名少女对夕空彻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除此之外——

夕空彻感受着迎面吹来的风,轻松地眯起了眼睛。

这里似乎是这个大陆上少有的净土呢。

没有太多的争端,没有过分的奴役,没有迫害和歧视,看不到蛰伏的仇恨。这座学院是这座大陆上少有的,能让夕空彻感到舒心的地方。

在走上修罗之路之前,似乎能在这里度过一段不错的时光呢。夕空彻看着位于前方的目的地——菱形高塔,猛地拍打了一下翅膀。

此时,愉悦的情绪占据了主导,妨碍了她的思考,以至于她将这所学院禁止高空飞行的条例都抛到了脑后。

正下方猛地闪耀起了魔法的光芒,两枚压缩的空气炮弹随即在她的左侧炸开,掀起了猛烈的气浪。措手不及的夕空彻被气浪掀起,随即失去了平衡,朝着高塔的顶端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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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艾斯特蕾娅来说,今天是她人生中吃惊数最多的一天——

  用天翼族特有的魔法加工过的有着良好保温效果的小瓷杯摆在桌上,淡淡的热气正从其中升腾而起。艾斯特蕾娅懒懒地瘫在椅子上,举起了小瓷杯啜吸了一口茶水,随即舒缓了眉头。昨天,天翼族和自己曾经的搭档都向自己传达了某件事情,而自己也正为这两件事而苦恼着。

  天翼族的要求便是让一名天翼族的天才少女转入这所学院,虽然有些麻烦,但也并非是什么大事。但问题是消失已久的搭档为什么会突然传来消息,并向自己拜托了这么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你究竟……是在想什么呢?”

艾斯特蕾娅轻轻地嘟囔着,随即将视线撇向了窗户的方向。她所在的地方是位于学院尖塔顶端的学院长室。从她现在的角度,正好可以从窗户俯瞰整个‘雾轮之诗’的全景。

看着窗户外的绿色,艾斯特蕾娅有些烦恼地发起了呆,而就在这时,院长室的大门被打开了。

没料到会在这么早的时候被拜访,艾斯特蕾娅稍微吃了一惊。她转过头,却发现一名仅仅披着斗篷的近乎全裸的少女正瑟缩在门口。而当她和自己对上视线的时候,对方仿佛看到了至亲之人一样,飞快地向自己的怀里扑来。

‘为了钱,你终究走出了这一步?!’看着飞扑而来的伊露露,学院长下意识想这么问道,但是下一刻,在她看到了那名站在伊露露的持剑少年之后,她立刻收回了玩笑的心态。

少年的面庞十分清秀,但桀骜不驯的表情却毁掉了这带着中性美感的脸。那名持剑的黑发少年站在房间门口,带着冷漠的眼神向这边望来。

“你就是这里的学院长么?”

“额,我是……”

对方发出了试探性的疑问,而艾斯特蕾娅下意识做出了回应。在听到肯定回答的一瞬间,少年的眼神中溢满了杀气 。他做出了突刺的架势随即向前发起了突击,但仅仅迈出了一步就浑身瘫软着倒在了地上。

一切都发生在刹那之间,艾斯特蕾娅没能很快地整理好现状。听着伊露露微弱的颤抖的吸气声和倒地少年不甘的咬牙声,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交替地看着两人。

艾斯特蕾娅觉得,今天是她人生中吃惊数最多的早晨,而且她有预感,接下来会发生更多让她吃惊的事情。

  但比起这些事,有一件事更令她在意。

  “伊露露,你……为什么不穿衣服?顺便一提,有些交易行为在学院内是不允许的哦。如果被查实的话,是会退学的。”

  “鬼才会交易啊!我是被迫的,被迫的!我是在洗澡的时候被人拿剑所逼的啊!”

  总之先到院长室旁边的小房间中换上备用衣服吧。听到伊露露含泪的抗议后,艾斯特蕾娅向其摆了摆手让她去换上衣物。等伊露露离开后,学院长转头看向那名倒地的少年,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那么接下来,能请你说明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库!”倒在地上的少年愤愤地砸了下舌,接着猛地躬起了身子跳了起来。但他的膝盖刚刚离地就失去了上升的力道,接着再次倒在了地上。

  “没用的,这个房间中覆盖了‘天罚’术式,任何怀有恶意的人都会失去力气,变得无法动弹。所以,在这所房间中刺杀我的话是绝不可能的。那么接下来,你就老实交代了吧,究竟是什么人蠢到连这一点都没告诉你就让你来刺杀我的?”

而少年没有回答,只是一语不发地瞪视着她。

看着对方那不服气的眼神,焦躁的感觉渐渐涌上了艾斯特蕾娅的心头。没有必要再陪他耗下去了,不管怎么说他想刺杀我这一点都是事实。那么,就先把他关押起来吧。如此下定决心后,艾斯特蕾娅将手伸向了桌子上的传送魔法装置。但就在这个时候,同样摆放在桌子上的用来远程通话的小镜子突然闪耀着光芒。

“哟,那个小特蕾娅,刚才我感觉到你房间中的‘天罚’被发动了吧?啊,那是我安排的一个小玩笑啦,怎么样,是不是很刺激?”

“……”

镜子中突然出现了自己搭档的声音,艾斯特蕾娅带着哑然的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哦,那个刺杀你的小鬼就是前些天我对你提到的人,那么他的入学事宜就拜托了。”

“喂……”一瞬间接收的信息量太大了,艾斯特蕾娅完全没能搞清楚状况。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小镜子立刻失去了光泽,变得沉寂了下来。

“……”想要收回来的手就这样僵在了空中,艾斯特蕾娅满脸郁闷地盯着那个失去了光泽的小镜子。这是那个人——自己的搭档——流韵做出的,仅仅只能单方面由对方发起远距离通话的魔法道具。

啊,真是够了!前几天突然莫名其妙地说要让自己安排一个她看上的人入学,然后就突兀地切断了通话。而几天后,那个被拜托要安排入学的人竟然拿着剑来刺杀自己!

真有那个人的风格,我行我素,极其以自我为中心。

  就在艾斯特蕾娅即将开始抓狂之际,小镜子里的光芒又闪耀了起来。

  “吶,小幻落哦,你可以放下敌意了,这次的刺杀只是一个玩笑啦。当然啊——也顺便让你认识一下,你将要与之对抗的是什么东西。那,就这样啦,学园生活愉快哦。”

  “喂,你给我等一下——”无视艾斯特蕾娅的抗议,小镜子再次失去了光芒。看着再次失去光芒的小镜子,艾斯特蕾娅突然觉得疲惫不堪,整个人一下子趴在了桌子上。

  稍作休息后,她接着抬起了头。在她面前,那名少年已经收敛起了敌意,带着一副迷茫的表情站在了那里。对方既然站起来了,那就说明‘天罚’没有再起作用了,而对方的恶意也完全消失了吧。看来对方真的是因为听了流韵的话来刺杀她的吧。这与其说是单纯,不如说是缺乏常识了。

  “嗯,你叫幻落是吧……这个名字是流韵为你起的吧?”

  少年无言地点了点头。

  的确,名字上的确很有天翼族的风格呢。艾斯特蕾娅点了点头,接着向他询问。

  “那么,就算是流韵的鼓动,你也要有一个刺杀我的理由吧?要是仅仅是听从她的命令的傀儡的话,我可是不会同意你入学的。”

  听到这里,幻落有些困扰地迟疑了一下,但他还是带着平淡的表情回答了。

  “流韵告诉我,她曾经是这个学院的主人,并有一位志趣相投的爱人。但有一个叫做艾斯特蕾娅的女人对她抱有扭曲的感情,先设计害死了她的爱人,又将她百般玩弄,最后玩腻了之后又将她残忍地逐出了学院。她告诉我,只要刺杀掉你,她就可以重回这所学院,并让我入学去完成我的愿望,而且……”

  幻落带着清澈的表情看了过来,接着用平淡的语气宣告着。

  “如果有谁真的对流韵做出这种过分的事得到话,我是一定会杀了他的。”

  “……”对于这次的刺杀,这看来的确是个值得信服的理由。信服到连艾斯特蕾娅都对流韵涌上了杀意。啊,看来下次见面的时候得好好教训一下那个狂妄自大的天翼族,让她乖乖地穿上女仆装然后说“主人对不起”才行呢。

  不过——

  看着幻落清澈而果决的眼神,艾斯特蕾娅意识到了。

  他的确对流韵怀着很强的尊敬与爱护之情。

  “呼。”艾斯特蕾娅轻轻地叹了口气,而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了敲门声。艾斯特蕾娅回了一句“请进”后,门就被打开了。在门口,伊露露正羞耻地颤抖着,瑟缩不前。

  她身上穿的并非是学生的制服,而是由公主裙改良过的女仆装。在保留了公主裙精致高贵特色的同时,特意地将裙身换上了厚实的面料并减少了皱褶,加深了其可爱的程度。尽管她没有穿上女仆装标配的黑色丝袜和白色头饰,但那种瑟缩的举止反而散发出一种“请欺负我吧”的氛围,看起来别具魅力。

  “为……为什么学院长你的备用衣物只有女仆装!”似乎觉得一直站在门口也不是办法,伊露露不自然地扭动着身体,随即向房间中走去。

  “哦,这不是很合适么!明明你以前穿得那么习惯,今天是因为在新人面前感到害羞了么?”

“绝对没有习惯,那只是工作需要……”

“啊,真是一份能挑拨起人欲望的装扮呢。联想到你那高贵的身份,再看看你现在的打扮,这种反差感真是让人感慨万千啊。就像是昨天还高高在上的公主,今天却沦为了阶下囚,然后被百般玩弄……”

  “妄想就到此为止了!”伊露露慌忙冲上前去,打断了艾斯特蕾娅。

  “高贵的身份?”一语不发站在那里的幻落突然对此有了反映,随即歪了外头。

  “啊,是说伊露露的身份啊么?她可是——阿卡兰蒂的公主哦。不过由于一些原因,她一直非常地缺钱呢。不过这些原因就暂且不告诉你啦,想知道的话可要做好对她负责的觉悟哦~”

  “学院长!”伊露露恼羞成怒地打断了艾斯特蕾娅的话,然后转头看向了幻落。两秒后,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露出一副“我见鬼了”的表情。

  “学……学院长!?他……他为什么还会站着?!难道‘天罚’……”

  “啊,不是这个原因。这次的刺杀只是一个误会啦,是一个老朋友对我开的玩笑。”

  “误会?”伊露露轻轻地呢喃了一声,随即交替看向艾斯特蕾娅和幻落。

“那么,我的裸体是被白看了?”

  “我会付钱……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伊露露猛地拍了下桌子,“我的意思是,既然是刺杀,就完全没有必要去劫持一个路人为你带路啊!直接伪装好潜伏进去,不要废话手起刀落就完事了啊。你究竟懂不懂什么叫刺杀,你有一点职业道德观好吗?!”

  “喂,伊露露,你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开关被打开了……”

  “嗯,对不起,这是我第一次刺杀。曾今我只在一些书籍上看过潜入敌营刺杀的桥段,看来小说中写的很多东西都是骗人的呢……很好,你的建议我会认真听取的。”幻落向那个发飙的女仆点了点头后,一本正经地看向艾斯特蕾娅。

  “学院长,下次我一定会伪装好,悄悄地刺杀你的。”

  “喂,你也别打开什么奇怪的开关啊!”

  艾斯特蕾娅叹了口气,随即再倒了一杯茶水。欢乐的小插曲就到此为止了,现在还有一件不得不去确认的事情。

  艾斯特蕾娅注视着幻落的眼睛。

 “幻落,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要进入‘雾轮之诗’?”

“因为流韵告诉我,这所学院中——有着打破覆盖着这片大陆的‘幻想’的可能。”

他平静地,仿佛理所当然似的回答到。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伊露露不禁屏住了呼吸。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本来就极其安静的房间中突然响起了规律的跃动声,“咚咚”震动着自己的鼓膜,那是自己心跳的声音。

 一千年前,大陆尚处于多种族的战乱时代,有许多精通魔法且拥有极高智力的种族,它们被称之为——“幻想种族”。而人类,由于没有魔力无法使用魔法,在这个世界的最底层苦命挣扎着。在那个时代,他们因为弱小而渴望着和平,被称为最没有野心的种族。

在精灵女王统一大陆结束战乱后,她意识到魔法是催动大多数争端的罪魁祸首。于是,她依靠自身强大的魔力编织出了一个覆盖大陆的魔法术式,其名为‘幻想’。在‘幻想’的作用下,幻想种族一旦发动魔法时便会立刻忘记魔法术式,只能和人类签订名为‘幻使’的契约,由人类通过因果线传递‘咒术’的构图才能使用魔法。同时,有着悠久寿命和强大力量的精灵女王则在背后监督人类管理魔法,大陆在一段时间内得到了和平。

但是,不久之后,精灵女王离奇失踪,而她所编织的‘幻想’却并未消失。失去了制约的人类巧妙地挑拨各种族的矛盾,并在精心策划下,利用‘幻想’垄断了魔法。他们渐渐统治了整片大陆,并潜移默化地奴役了大部分幻想种族。如今的幻术使正是通过役使幻想种族来使用魔法的职业。傲慢,歧视,压榨,奴役……人类对于幻想种族的无尽欺凌——这就是‘幻想’的真实面目。

如今,除了天翼族的魔法天才流韵,尚没有幻想种族能置身于‘幻想’之外。而要打碎‘幻想’就意味着——

要粉碎人类统治这个世界的倚仗。

就相当于怀着恶意去对抗‘天罚’。

艾斯特蕾娅沉默了半晌,接着轻轻地点了点头。

“既然作为这所学院的学院长,我便不会对你的愿望评判对错。但是,我还是向告诉你——你选择了一条最坎坷的路。”

  “嗯,我知道。”幻落点了点头,露出了从容不迫的微笑。

  这时,桌子上的另一个魔法传讯设备发出了光芒。艾斯特蕾娅看了看设备,立刻皱起了眉头。

她露出了难看的笑容,随即向着伊露露和幻落摆了摆手。

“幻落,现在就这样吧,你的入学手续会在今天内办好。对了,伊露露,拜托你带他熟悉一下校园。今天我批准你请假了,完成工作后还会付你一笔报酬。”

伊露露和幻落随即离开了学院长室。确认他们离去后,艾斯特蕾娅烦恼地抱住了额头。

  “那个新来的那个天翼族学生竟然从空中把浮岛上的驱动设备撞坏了……”

艾斯特蕾娅觉得,今天真的是她人生中吃惊次数最多的一天。

····························································

  太阳有些升起来了,树林中的雾气也散去了,上午的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筛落了下来。

  伊露露走在前方,她熟悉地在各种小路上穿插着,而幻落则保持着从容的步伐跟在她的身后。

  “啊,太好了,还没有弄丢!”

  走在伊露露发现了什么,迈着急促的步伐跑了出去。幻落这才发现,这是伊露露早上洗澡的那个水池。

  伊露露从水池边的树下捧起了一套制服。原来如此,是在找那时候来不及带走的制服啊。看到这里,一个疑问涌上了幻落的心头。

  “伊露露,你为什么要执着于在户外洗澡呢?难道……有那种爱暴露的嗜好?”

  “!”似乎是回想起那时候的事了吧,伊露露的脸瞬间涨的通红。“你是笨蛋吗!怎么可能有那种嗜好啊!只……只是因为钱不够,

才不得已那么做啊!“

  听到这里,幻落挠了挠头,随即将流韵交给他的丝质小包塞给了伊露露。而察觉到小包中的重量后,伊露露有些困扰地垂下了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

  “早上的事……对不起。”

  听到这里,伊露露抬起了低下的头,随即露出了笑容。她将丝质的小包塞回到了幻落的手中。

  “道歉我就收下了,施舍请恕我拒绝。”

  “……”看着伊露露的笑容,幻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思考了片刻后,他微微低下了头,面向伊露露。

  “那个……你这是在干什么?”

  “让你摸摸。”

  “哈?”

  “我的意思是——允许你摸摸我的头。以前我犯错的时候流韵就经常说‘让我摸摸你的头就原谅你’。”

  “噗——”看着这样的幻落,伊露露短促地笑了一声。该怎么说呢……他还真是天真呢。她随即轻轻地咳了两声,回了一句“不用了”。

  “真的没关系么?”幻落用半带歉意半是担忧的眼神看了过来。

  “我并不是对摸头那么执着……”

  “不是,我只是指钱的问题。”

  “噗唔——”伊露露再次呛了一口。要不是幻落的眼神太过澄澈,伊露露甚至想怀疑他是不是有意在戳她的痛处。意识到对方只是单纯的担心后,伊露露拍了拍胸口,舒缓了郁闷的心情。

  “啊,放心啦,总会有办法的。”伊露露拍拍幻落的肩膀,开朗地一笑后转身面向了池水。她低头看向水面,某种情绪在眼中漾动着。

  “我倒是有一件事很想问问幻落呢。”

  “什么事?”

  “幻落你——究竟为什么想要打破笼盖了整片大陆的‘幻想’呢?”

  站在背后的幻落略微停顿了一下,接着用平淡但却确信的语气回答了。

  “我以前居住的地方是一片森林,那里没有人类,但却有很多的幻想种族。那里有精灵族的音乐家,兽人的科研者,矮人族的厨师,盔甲形态的器灵作家,以及,保护着他们的天翼族的天才——流韵。

  但是,明明大家都非常有才华非常想要实现自己的价值,却因为‘幻想’不得不躲藏起来,只能呆在流韵庇护的森林中才能免遭迫害。他们不得不离开原先的土地,放弃种族的荣耀,仅仅是为了活着蜷缩在那里。虽然我不是很懂‘幻想’对于人类有什么意义,但它既然让我身边的他们如此痛苦的话——我就有摧毁它的理由。”

  那是天真的,单纯的甚至有些自私的理由。仅仅是为了身边之人,也仅此而已。

  但是——

  伊露露按着自己跳得飞快的心,眼中闪烁着不易察觉的光彩。

  “也请让我,和你一同实现这个愿望吧。”

  她鼓起勇气,转过了头看向那名少年。少年的眼神清澈无比,不像自己的心那样有那么多的杂质。

  因为啊——

  尽管出发点不同,但摧毁‘幻想’——这也是我的愿望啊。

  伊露露缓缓向幻落伸出了右手。

  “!“

  猛然间,一股灼烧感突然在右手的手背上蔓延开来,而对面的幻落也有些痛苦地捂住了额头。短暂的疼痛消失后,伊露露看向自己右手。在那里,有一个金色的刻印。

  而幻落的额头上也出现了一个同样的刻印。

  学习过一些有关幻术使的知识的伊露露是明白的——

  那是幻印——幻使与主人之间羁绊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