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轮回破弃 （Liberate The Gate）
第一章 于是世界开始转动
这里，有本书。
书里写的是什么呢？
是去阅读它，享受这完结的余韵，还是放开它，坚守那未知的神秘。
他踌躇着，焦躁着，不安着。
答案是肯定的，亦或者说是不可否定——
毕竟只要还身为人类，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能用来等待。
再一次翻开笔记，他心中未成熟的期待，又一次蜕变为了完全的绝望。
因为……
这次书中所呈现的，依然是同样的故事。
…………
“所以说，那个深夜动画真的超厉害的！不管是作画还是配乐都超一流，居然只是季番简直差评！如果攒助还有点节操的话，必须剧场版决定嘛！”
“嗯嗯，那你昨天说好要复习呢，你们班今天不是有现代文的小测验吗？”
在樱花还没落尽的时节，上学路上，少女和少年穿着同一所高中的制服，系着颜色不一的领结。
尽管他们年级不同，但两人脚下的这条上学路从很久以前就没有变过。
少年的外表很普通，身高体型也都是中等，但从举手投足中能看出他没有疏于身体的锻炼。
而在少年身边的少女则显得有些活泼的过分，尽管身体的某一部分已经拥有相当分量的女性美，但还用着十分孩子气的发饰，书包上挂着好几个动漫人物的挂饰，走起路来会像铃铛一样碰出清脆的声音。
“额，今天天气不错啊~~”
“嗯，毕竟刚到春天；所以，复习呢？”
“那个，钥在我的便当里放了什么呀？”
“一如既往的三明治；所以，复习呢？”
“……”
“……”
“所以说，那个深夜动画真的超厉害的！”
“喂！”
“啊啊！听不见，我听不见听不见！三次元世界的生活，我不需要啊啊啊啊啊！”
双手抱住脑袋，穿着制服的少女抓狂了起来。
“我说，一般来说这个状况都是女孩子为青梅竹马做便当，并关心他的成绩吧？”
“哎嘿呸咯，不要用世人的眼光来衡量我们之间的关系嘛~~钥前辈~~”
拉起少年的胳膊，少女使用撒娇攻击。
“你每次叫我前辈都不会有好事发生，这次我可不会再帮你辅导功课了哦？雨。”
“……哎？！真的？怎么这样，出卖色相也不行？”
“不行。”
少年一口回绝道，而且连看都没多看少女一眼。
“…………”
少女沉默了数秒。
“啊啊啊啊啊！教我教我教我，教我嘛！倒不如说，替我去参加测验嘛！”
“放手，快下去！而且再怎么说最后那个也不可能啊，喂你别摇我了。”
“不，从现在开始习惯女装的话还来得及，钥，你今天就成为我的影舞者然后去参加测验吧！”
“快住手啊！恶心到我想都不敢想！哎，能别再拽我领带了吗！”
“那就午休就来教我功课！如果是全年级首席的钥的话，一定有希望带我及格！”
“我知道了，快放开我！”
“哎嘿嘿，果然还是钥靠得住，最喜欢你了，当我（俺）的新娘吧！”
把扒在自己胳膊上像是考拉一样的生物拽下来，少年头疼得眉毛都挤到了一起，露出了尽如老者般的复杂表情。
“唉，借我十个胆子都是不敢和你结婚……”
“哟，校门前的路上就这么亲热，不怕被风纪委抓走问话吗，两位？”
不知何时，从他们二人的身边，另一个少年加入了登校的队伍。
发丝间黑中掺白，他左手提着书包，右手举着一本小说，头也不抬的对两人打了招呼。
如果说刚刚的男生是冷漠系的普通少年，那他就应该算是冷峻气质的美少年了。
“哎呀，登场了吗，牛郎？”
少女调侃似得模仿起了贵妇人，用空无一物的左手做出了摇动扇子的动作。
尽管动作模仿得很到位，但可惜的是她举手投足间的氛围里并没有哪怕一点点贵族味。
“喂喂喂，别在校门前这么说，真要是被风纪委听见了，真帆就麻烦了。”
“不不，我个人其实很喜欢这种危险游戏的氛围”毫无违和感的抓起了少女的手，冷峻的少年吻了上去“今晚可以一起用餐吗，My Lady？”
“咦————！”
少女被吓得跳了起来，之后先是涨红了脸，然后又猛地对少年挥出一拳。
少年则一低头，优美而自然的躲了过去。
“你竟然……！做这种事……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这种事是哪种事呢，你不好好的说出来，我可是不会明白的？”
“当然是在我手上Ki，Kis……”
“嗯？Ki是什么呢？”
“啊啊啊啊，再也不理你了！去死两遍啊笨蛋真帆！”
一边发出尖叫，少女脱兔般的逃走了。
“喂，欺负的过头了吧？”
“啊啦，我觉得这种程度正好啊，那个害羞的表情不是很纯情可爱么？应该说不愧是原大小姐？”
“你当心别被人沉到东京湾里去哦。”
“……？钥，你难道说吃醋了？”
“怎么可能~~”
发自心底的毫不在乎的摆摆手，钥在此基础上还做了个叹气的动作。
爬上长长的坡道，两人已经行走在上学队列中，随着人流走到了校门前。
“那就等午休再见了，花花公子。”
“啊，一会见，学年首席。”
好友间默契的一碰拳头，接着两人走向了不同的教室。
…………
仅仅十分钟后——
他的世界就恢复了死寂。
教室内，除了老师讲课的声音外就只剩下学生们做笔记的声音。
清晨上学路时，令人心情愉快的小剧场，就像短暂的梦一样。
这里的沉闷恒古不变。
老师那个一沉不变的声波频率，让钥打起了哈欠。
并不是因为睡眠不足，只是因为总是听着重复的教学，让钥开始犯困了。
即使是在钟表里转动的齿轮，也能发出比这个老师的声音更有动感的音阶吧？
“不好意思，我感觉身体不太舒服，能去保健室休息一下吗？”
举起手来，将那本从不离身的笔记本放进制服的口袋，他申请离开教室。
这本笔记即是钥的日记，也是备忘录，偶尔还是随笔。
更是钥无论如何都无法放手的秘密。
因为这学期已经很多次使用“不太舒服”为理由请假，所以老师的同学们都对他产生了“病弱”的印象。
“病弱角色”的设定能逃掉不少的课程，确实是非常的便利。
漫步在空荡荡的走廊里，钥伸了个懒腰，之后出门左转，他的目的地是教学楼的对面图书馆。
头顶是暗淡却不浑浊的灯光，而书架间漂浮着纸和油墨的味道。
这里尘封着大量对升学和测试没有用处陈腐图书，是钥在学校里最中意的地方之一。
窗外照进来的树荫映衬在静谧的日光中，整个学校里似乎只有这间毫无生气的，被时代淘汰的图书馆，能给予钥安逸。
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既祥和又虚无。
他从书架上抽了几本没看过的书，湖泽高校普通的高中二年级生——蓝野钥，今天也依然打算在这里消费时间。
…………
“你……是谁？”
不远处，就在铁轨道口栏杆的另一端，少女转过身来。
混血的灰褐色长发，淡白色的衣裙，那对纯洁似水的双眼，就像是倒映在湖水中的月亮般耀眼。
黄昏晚霞的簇拥下，她的身上散发着一种虚幻的美感。
六番瞳子。
这是自己呼唤过无数次的，她的名字。
“瞳子……你…连你也把我忘了吗？”
心仿佛被撕成了残渣，钥用仿佛哀求的声音问道。
过去的一年里，他们每日作伴，外出散步，同床共枕，约定着明早醒来时还要相视而笑。
曾经的约定就像抛进大海中的小小银针，彻彻底底的消失得毫无踪影。
“那个，我们曾经在哪里见过吗？”
她的话语像是带着倒刺的荆棘一般，再次深深扎入钥破碎不堪的心。
“难道说，是跟踪狂先生？那个，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还是先从普通的朋友开始吧？”
她略显困扰的露出苦笑。
微笑时，嘴角会一如既往的露出酒窝；害羞时，双手会一如既往的捏起裙角。
但，她已经不再是钥熟知的那个瞳子了。
“对不起，能让我看看你的左手吗？”
但唯独这一点，钥还抱着最后的坚持与期待——
越过铁道口的栏杆，钥跑到了少女的身边，之后有些粗暴的撩起了她左腕的袖子。
“呀？！等等，你是要做什……”
她的小臂上，有的只是光滑的肌肤。
某个约定的符号，仿佛理所应当的与回忆一同消失了。
不，确切的说是“还尚未存在”。
“哼，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尽管理性已经充分理解了事实，但感性却发出了类似坏掉八音盒一样干渴的笑声。
自己和眼前不再是瞳子的“瞳子”之间，不管是“因果”还是“姻缘”，都已经归零了。
四肢感觉无力，同时，眼前的世界不知为何变得模糊。
直到嘴里尝到咸涩的味道时，钥才察觉到，自己正在流泪。
松开了少女纤细的手腕，任由身体慢慢的向后倒去。
他已经无法支撑了。
过去一年的时光如同走马灯那样在脑内回放，铁道灯已经转为红色，警告的铃声不断在耳边响着，铁轨也开始剧烈的震动。
眼中最后的光景，是仿佛在嘲笑自己天真的晚霞，以及她焦急的面容，和伸向自己的手。
可是钥并没有握住她的手。
“已经，没有意义了。”
…………
在注意到这是一场梦的同时，钥醒了过来。
背后不知何时被人加了件衣服，耳边响起了翻动书页的声音，而眼前是两个熟悉的身影。
自己似乎把上午的课全都睡掉了。
“雨，真帆，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偷偷抹去眼角的泪水，钥坐起身来，把披在身上的另一件制服脱下，拿在了手里。
“午休刚开始的时候就来了，话说你今天又是图书馆登校？”
视线依旧没有离开手里的侦探小说，坐在书桌对面的是自己的损友——湖泽真帆。
一头黑发之间掺杂着些许白发，偏向中性的面孔上没有一点棱角。性格随和而成熟，学校里的少女杀手，并且在校外的牛郎俱乐部里打工。
即便这学期分在了不同的班上，依旧时常能听到有关于他的绯闻。
按理说牛郎的工资应该相当丰厚，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手头上却一直很紧张。
他抬起头和钥对视了一眼，之后大概是注意到钥眼角的泪痕，就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小说上。
不去触碰他人的深处，这是真帆独到的温柔。
“钥，没事吧？你好像做了很伤心的梦的样子”雨抱着胸前的教科书，担心的注视着钥“虽然外面的樱花快落尽了，但天气还是很凉，不穿外套在这里睡觉小心着凉哦。”
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钥的身上，雨只穿着制服的白内衬坐在钥的身边。
“由你来说吗？我没关系的，反正很难感冒，倒是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穿这么少！”
立即把雨的外套披回到她身上，尽管雨的心意让他很高兴，但钥还是用带有怒意的语气说。
如果自己不明确的生气的话，雨下次肯定还会再重复相同的行为。
“嘿嘿嘿，反而被钥担心了呢~~”
和自己相处了十年有余，比自己小一岁的青梅竹马，月见雨。
一头栗褐色的短发还有开朗得无边无际的性格，虽然是个深度宅，但在学校里的人际关系却意外的处理得很完美。因为天天熬夜，成绩经常徘徊在及格线，考试前总抓着自己为她无偿补课。
和真帆相反，别看她表面上是这个样子，实际上是个如假包换的大小姐。
“真帆，你就一直在旁边看着？”钥毫不留情的蹬了过去。
雨的生活方式到现在还维持在大小姐模式中，完全不懂得怎么照顾自己，在日常生活中依旧有点脱线；可真帆为什么会放任雨只穿着衬衫坐在这里。
“没有啊，我来的时候你身上就披着雨的外套了，但我想把衣服给雨的时候，却被她狠狠拒绝了”耸耸肩，真帆为自己脱罪道“‘不要！碰你这变态的衣服肯定会怀孕的！’她那样就一边叫着朝我撒盐。”
“你好像很乐在其中啊……”
钥斜着眼睛看向自己的损友。
“我不否认哦，看，这里还好好的记录你们的爱情行为——”
真帆偷笑着拿出手机，他手机的屏保被设定成了刚刚钥披着雨外套的照片，而依偎在钥身旁的雨也安静得像睡着了一样。
“你这家伙啊，太恶趣味了……”
“呀啊啊啊啊！笨蛋真帆快点删掉啊！”
“哎？为什么，这不是我重要的幼驯染s（注：因为是复数，所以末尾加s）的真情写照吗？顺带一提，我可不是那种会经常换屏保的轻浮男人。”
不，你的那些打工就已经很轻浮了吧！
但反正也无法对真帆造成伤害，所以钥选择拒绝吐槽。
在一个小时的时光里，三人欢闹着，雨和钥吃完了便当，真帆则啃着面包，三人的午休就这样结束了。
钥如约帮雨辅导了功课，期间真帆则一边读小说，不时的调戏雨一下。
而只要留在图书馆里看书，下午的课程也就一眨眼的结束了。
放学后，雨因为复习时压中了不少题所以及格决定，放学后立即和朋友们跑去了游戏厅，身为一个宅，她的社交性真是意外的好。
真帆也因为要打工，招呼都没打就先走了，不过这在他和钥之间也早就习以为常了。
是的，那两人和万年回家部的自己不一样，有着各自的课后生活。
等回到家中，钥检查了一遍自己笔记本上的日程表，然后开始准备晚饭。
白饭，味增汤还有烤鱼是每日不变的菜谱，在此基础上又炒了一道蔬菜；之后，钥脱掉围裙，端着晚饭走上二楼，敲响了妹妹的房门。
目前钥的父亲正在海外出差中，而继母也过去照顾父亲的生活，所以家里除了钥之外就只剩下了小他两岁的妹妹，蓝野咲夜。
“咲夜，醒着吗？我把晚饭做好了哦？”
轻轻的敲响房门，钥尽可能温和的语调催促妹妹下楼吃饭。
“………………”
门的对面没有回答，但空调运作的声音表明屋内肯定有人。
“偶尔也下楼一起吃饭吧，毕竟家里只有我们两个，还有，总是吃外卖的垃圾食品对身体不好哦？”
将放在门外的披萨盒子收走，原本横看竖看都是冷漠系少年的蓝野钥，在妹妹的房门前却小心翼翼的选择着用词。
钥这样做是有原因的。
蓝野咲夜，今年15岁，钥同父异母的妹妹，现在本应该国中三年级，但如今因为拒绝上学，每天一个人呆在房间里。
她拒绝上学的原因是因为和四周的关系不和。
一年前，因为意外，钥的母亲和继父去世了，钥留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就是多年前和母亲离婚的父亲。出乎钥的意料，记忆中几乎没见过面的父亲，毫无怨言的把自己接回了家里，继母倒是很快接受了钥，但家中的另一个孩子——也就是咲夜，却不论如何都不肯理解父亲。
咲夜和父亲之间关系似乎原本就很僵硬，而这次咲夜也没有和家里的任何人吵架，只是把自己锁进了房间。
继母想尊重咲夜的意愿，父亲因为工作上的调动，在软硬兼施都没有作用后，也无奈离开了。于是咲夜开始用外国的网上学校继续学业，并且彻底的与外界生活隔绝。
而自己就是这场骚动的原因；家庭崩坏，这四个字让钥抱有沉重的负罪感。
再加上咲夜本身就是个孤独且神秘的孩子，虽然见面次数很少，但钥却从没见咲夜露出过笑容，哪怕一次也没有。
所以，不管是父亲，继母还是自己，在钥认识的人里面，除了雨以外的所有人都很难与咲夜相处。
“今天也依旧不行吗……”
钥把晚饭留在咲夜的房门外，而门的另一侧从始至终都没有传来咲夜的声音。
回到客厅，钥一个人吃完了晚饭，洗完碗筷，回到房间里用10分钟处理了作业。
于是，他的世界又恢复了死寂。
与早上的教室不同，自己的房间里没有老师的聒噪；与中午的图书馆不同，这里没有读书的充实。
啊，又到了这种时候了吗？
空虚。
死亡一般的空虚。
时间，每一分都显得如此漫长。世界，每一秒都仿佛如此延长。
站在自己的房间里，他在思考自己接下来究竟能做什么。
摊开那本从不离身的笔记本，钥又一遍检查自己的日程。
那是一本灰色的笔记本，上面集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2.11，今天下午雨会参加小测试，要中午去辅导她的功课，除此之外毫无意义。”
到此为止，这还是普通的日记，而接下来的内容——
“2.12，今天傍晚会下今年的最后一场雪，真帆和雨会忘记带伞，记得提醒他们……除此之外毫无意义。”
“2.13，今天午休1点时，在小卖部的垃圾桶里可以捡到钱包，里面有50000日元……除此之外毫无意义。”
“2.14，今天早上第一节数学会进行突击测试，复习第3单元，选择题的答案依次是C，B，C，A，第五题无解，之后C，B，C……除此之外毫无意义。”
“2.15，今天可以去购买彩票，一等奖，二等奖的号码分别为……除此之外毫无意义。”
对普通人来说，这大概会是一本记载了未来的笔记吧。
如果有人得到了这本笔记，金钱，名誉，权利，全部都会理所应当的成为他的所属物。
远古时期所谓的先知，最多也就做到这个样子。
但对于钥来说，这却是一册自己受诅咒的证明。
因为他就是这本笔记的作者。
钥并不能预知未来，但他可以……不，是被迫重复过去。
周期为一年，在每年的12月21日，世界会被重置。
除了自己的记忆和这本从不离身的笔记，钥所生活的世界上的一切，都会回到一年前的状态。
也就是说，钥“过去”的一年会无限的成为“现在”。
所以他能记录下相对于现在的“未来”。
或许有些科学家会把这重置当成“时间跳跃”吧，或许有些宗教主义者会把这重置当成“神的奇迹”吧，或许某些野心家会把这重置当成“不老不死”吧。
但对钥来说，这只是一个诅咒的轮回，一个循环的噩梦。
钥想脱离这个轮回，他做过各种各样的尝试，不管是自我改变，出门远行，更换信仰；在上一次轮回，他甚至尝试了自杀。但一切都已失败告终。
“12.21，今天午夜，世界会被白光包裹，然后重置。”
时至如今，他已经放弃了。
今年是钥的第七个轮回，他已经读了七年高中二年级。
身体不会长大，年龄不会增加，人际不会变动。
而且，能感知到这场轮回的只有钥自己。
钥甚至已经感觉，无限的经历这一年就是自己的命运。
当然，这场轮回是钥的秘密，而曾经和他分享过这个秘密的人也在一次重置后归零了与钥的记忆。
瞪视着这本记载了接下来一年行程的笔记本，钥心里，对这种不公平的命运的怒火已经降到了零度。
去你的命运！
打开窗户，钥一瞬间想把这本薄薄的笔记本抛弃。
但他又很快冷静了下来，关上窗户，将笔记如视珍宝的牢牢抱在胸前。
我是不是已经疯了？
没错，我也许快疯了吧？这种状况，被困在这种不合理的世界里，疯了才比较正常吧？
我疯了反而比较好吧？！
但是，自己还没有疯。
没错，“还”没有疯。
如果重置的周期是一天或者一周的话，不管换谁都早就会疯了。
可惜的是，重置这个世界的人，或者说是诅咒自己能感到世界在被重置的人，偏偏选择了一个让自己一点一点崩溃的周期。
365天。
每一次轮回后，钥都能感到自己的内心越加异常，他为此感到害怕。
想哭，但是哭泣又有什么意义呢？
靠情绪无法改变身边任何事物。
这一点，钥比谁都清楚。
“……今天已经无事可做了吗？”
突然就冷静了下来，他自言自语道。
如果说这种轮回真的为钥带来了什么有益的改变，那就是这种逼迫自己冷静的定性和耐心吧。
之后，他戴上耳机，从桌子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小的药瓶。那是他从真帆那里要来的安眠药。
耳畔流淌出安神的纯音乐，他静静的躺倒在床上。
“但愿，明天的世界能有所变化。”
在短暂的祈祷后，他进入了梦乡。
…………
同日，三小时后：
“是的，叔母大人，我都知道……恩，您不必担心，这边的门我会守住的，毕竟也收了工钱…………哦？她要回来了吗，是吗是吗，那就能帮大忙了，哈哈，这段时间老是被会长呼来唤去的，我的白头发又多了呢……恩，恩，那就这样，晚安，好梦。”
挂掉电话，少年长舒一口气。初春的夜里，他的吐息结成白霜。
“好冷。”
午夜，他身穿湖泽高校制服，坐在学校楼顶的最高处。
“要回来了？也就是说，我还得一个人撑几天对吧，可恶的老太婆。”
“晚上好，湖泽大人，需要我向理事长转告您刚刚的不适当发言吗？”
不知何时，一位身穿女仆装的少女毫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副会长？”
少年转过头来，俯视向身后，与坐在楼顶天台的自己不同，女仆装的少女双脚立在楼顶天台的发信天线上——学校里真正意义的最高处。
金黄的秀发，浅碧色的眼瞳，身着黑白相间的女仆装，全身散发着如同成熟果实般的体香。
背迎满月，她露出浅浅的笑，呈现出梦幻般的姿态。
“这个角度能看见胖次哦？”
“啊啦，湖泽大人对我这下贱的女仆的身体存有情欲吗？这可是倍感荣幸呢，最近汉尼拔大人忙于各种会议，都不怎么搭理人家呢；如果您有需求的话……”
“不，虽然是个很有魅力的提案，但我还没不要命到和S级的魔物交合。”
“真遗憾呢……”
仿佛真的很惋惜似得做出苦笑，少女从天线顶端一步步的走到少年身边，为他递上一杯不知从哪里出现的红茶。
她踩在半空中的脚就像踏在透明的阶梯上一样，那是超自然的，魔法一般的光景。
“然后呢？你大驾光临前线，不是只是为了给我上杯茶吧？”
将温暖的红茶一口灌入喉咙，少年身体里的寒意顿时有了缓解。
“呼呼呼，也许是因为我很闲吧？”
“为什么是疑问句？”
“不是都说了吗，因为最近一段时间没有与汉尼拔大人相处，让我稍稍有些欲求不满呢，漫步在庭院里时，突然想起了这里还有个能发泄压力的好地方。”
“所以说，就来虐待同类了？”
“嗯，诚如您所说，湖泽大人。”
露出像是恋爱中少女一样可爱而纯真的笑容，女仆回答道。
“啊啦，已经这个时间了，那么湖泽大人，能让我这下贱的女仆欣赏一下您战斗的英姿吗？”
“还是免了吧，被你的立场魔法牵扯进去，我的人生可就真的要结束了，这次的‘嘘夜’，就请你独自享受吧。”
完全的午夜已然到来，并不存在于学校中的钟楼发出12声浑浊的鸣响，黑变为红，红变为黑，大地开始震动，时间和空间和生命的境界线都逐渐模糊。
“那么，就承蒙您的好意了，湖泽大人……”
提起裙角，女仆对少年优雅的行了一礼，之后就像是和四周的环境同化了似的，隐去身形消失了。
“呼……真是不折不扣的怪物。”
等到身边的压力完全消散，又几番确认四周无人后，少年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不过，白拿一天的工资也不是坏事。
一面这么想着，他一面把之前女仆送来的红茶一饮而尽。如果是那个怪物来接替自己今晚的工作，那么他现在就可以像个普通的高中二年级生那样回家美美的睡一觉了。
一想到睡觉，自己最近几天究竟有多久没好好睡过了？
“唉，感觉都无所谓了……”
但一想起自己目标的金额，他就又放弃了睡觉的想法。
现在是不是还能在接一份工作呢？”
再次打开手机，拨通了打工店里的电话，听着接通前的“嘟嘟”声，少年——
“锲”，湖泽真帆，发出了源自肺腑的期待：
“但愿，明天的世界能有所改变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