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终于走出了永乐坊。

他靠着永乐坊外的一根灯柱边,四下眺望,然后摸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时针与分针重叠在一起,已经是午夜的12点。

自从自己下午进了永乐坊,时间已经过了整整6个小时,此刻的大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偶尔闪过的蒸汽机车也是响着引擎的咆哮声飞快驶过,大概是工作上加班太晚的工薪族匆忙回家。

他张开嘴巴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吸入的却是远京那充满这雾霭的空气,但是李白依旧觉得很舒服,至少跟永乐坊内那灌满了纸币油墨味的空气,永乐坊外更显得像是人间。

摸了摸口袋中干瘪的烟盒,最后一根烟也在刚刚跟施夷光的会面中抽完,李白有些郁闷地把烟盒揉成一团随手扔到阴暗的角落里。

门口的保安看着李白这落魄样,走下台阶几步递给李白一根劣质烟,大概是把李白当作了在永定坊中输光了全部家当的赌客,完全是出于好心地想给他一根烟来排解心中郁闷的心情。

其实李白并不是特别想抽烟,可是怀中的酒壶早就喝的一干二净,唯有抽烟才能压制住他想喝酒的冲动。

李白接过那根烟,对着那个一脸横肉的保安友好地笑了笑,这凶横的壮汉也相当憨厚地咧嘴笑了下,然后站回永乐坊的大门边,恢复了那满脸凶相的表情。

这是赌场保安的行事准则,尽管李白猜这个家伙私底下或许是个相当和善的家伙,但是穿上那身永定坊保安制服起,肯定要努力摆出一脸凶悍的表情,而不是像一只温顺的绵羊。

李白还是很敬佩这样的职业操守。

他眨巴着眼睛,把手里的烟抽完,扔到地上用脚踩灭,对着保安挥了挥手致意,然后扭头顺着大街一路向前往住的地方慢慢挪动步子。

杜甫已经超过了十二个小时没有联系他。

离最近自己联系杜甫的时间,还是中午的时候,那会儿天气闷热,像是蒸包子的蒸笼。

李白也不是没想过杜甫为什么这么久没联系自己,想了想杜甫实在不怎么会使用通讯设备,而且自己也没有跟杜甫提及过自己在哪里,联系不到似乎也不是什么不正常的事情。可是自己太阳穴跳个不停,像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要发生。

这时他又想起一件事情,杜甫不会已经找到赤犬会的那群人,并且已经开始交手了吧。

不可能。

李白甩着脑袋把这个想法消去,即使杜甫再怎么莽撞,也不会做出这种行为。

但是刚走两步,却看到远处一阵红色蓝色的亮光在楼间缝隙中闪烁着钻出来。

是警灯的亮光。

李白勉强能算出位置大概离自己的位置并不算远,而且看闪烁的频率,似乎警灯的数量还不算少。

李白不太理解为什么大晚上的还有这么多的警车聚集在一起,在他看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很要命的事情,当然也有可能仅仅是警察们聚在一起开大会。

不过按着远京的警署的习惯,可能更喜欢在他们那个宽敞的会议室里边喝茶边开会,还有一群漂亮的女警负责端茶送水。

所以李白不打算理会,今天他已经收到了足够重要的情报,其他的事情跟他的关系也不大,接下来应该是联系野良堂的总部请求增援。

黑鸦会在远京活动的消息已经得到进一步确认,而且可以确定是跟炼金实验相关的活动,这么大条的事情,仅仅凭借李白和杜甫两个人是完全没有办法进行处理的。

作为先锋部队来到远京的他们,不过是过来探查情报的而已。

拐过一个路口,背后赌场的霓虹灯光终于被罩在巨大的阴影里。再往前是一条普通的居民街道,仅仅只有路两边的煤气灯还在闪着光,一明一暗像是在回应着他的呼吸。

这给李白一种异样感,尽管这是再平常不过的午夜街景。

迈步。

但也是仅仅迈出一步,李白感觉周围的环境像是突然停滞了下来。

连空气都不流动了。

嘀嗒。

嘀嗒。

细微却又无比响亮的怪声。

像极了机械钟表运作的声响。

李白相当罕见地紧张起来,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

自己像是落入了什么陷阱里,可是眼下除了这奇怪的「嘀嗒」声,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这让李白无法判断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何况这极具节奏的『嘀嗒』声,压得李白有些透不过气来,别说什么迈步了,连呼吸都有些艰难起来。

那奇怪的节奏竟然就这么直接钻了进来,扰乱着李白的心智。

拔剑。

藏在风衣内侧的短剑已经拔出在手,剑光一闪。

气息略顺。

李白毫无惧色,一脚重重踏出,地面尽是重踏之后的龟裂,持剑的右手随意地上下一划。

街景涣散。

眼前的道路被一剑裂开,缝隙在柏油浇筑的道路上不断延展,直达视野的尽头。

如同受力破碎的镜面,赫然爆发出惊天的炸响,瞬间化作粉碎的黑色。

李白闭眼,又睁眼。

眼前的景象与几秒钟前似乎并没有差别,空气中弥漫着煤渣味和被灼烧的气味,李白扭头看向路两边的民居,没人注意,没人开窗,似乎刚刚的爆炸根本不存在。

奇怪的声响已经消失殆尽。

「新玩具就这么点水平?」

李白站在在原地,缓慢地反手把剑插回风衣内的剑鞘中。

他在看路边的一盏路灯。

那根灯柱一阵抖动,一块帷幕轻飘飘地落地,那块帷幕描绘着灯柱的图案,远远看去一时竟也没办法分辨,帷幕落地的同时,露出了原本躲藏在帷幕背后的人。

那人手上拿着一个小巧的黑盒子,印刻着复杂的纹路,可是这时已经冒着黑烟,像是再也没办法使用的样子。

「真是我的亲兄弟,」

那人耸了耸肩,把手里的盒子随手抛到一边,

「那副讨人嫌的嘴脸真是跟我一模一样。」

「你找死?」

李白翻了个白眼。

「十二啊,你没搞清楚状况啊。我李隆基,堂堂的黑鸦会大当家,一方枭雄,要风来风要雨来雨的人物,就为了给你传个口信,硬是耍了几个小时东瀛忍者的傻逼玩意,你居然上来就是一句找死。」

李隆基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

「哦,这样啊。」

李白回答地漫不经心。

「妈的,真是服了你了。」

李隆基大大咧咧地在路边一屁股坐了下来,也不在乎自己上身穿着的是特别定制的昂贵西装,

「有烟么,我的烟被那个小丫头没收了。」

「没。」

李白翻了眼睛看了李隆基一眼,在他身边坐下。

李隆基在身上摸索了半天,突然发出一声惊呼,摸出一个被揉得不成样子的烟盒,一把撕开,里面还剩两根皱巴巴的烟,一边分给李白一根,一边往自己的嘴里叼上一根:

「LUCK!这包没被那个小丫头片子发现。」

「那烦人的丫头这次没来?」

李白把自己的双腿舒展开,也不在乎在大街上是不是合乎样子。

「别提了,那丫头话虽然说的少,但是跟管家婆一样,烦得要死。」

李隆基鼻子里哼哼,把头扭向一边,慢慢地吐出一口烟,

「我哄着她睡着之后,偷偷溜出来的。」

「所以你来远京干嘛,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李白淡淡地说。

「黑鸦会要干的事情,不一定是我要干的事情。」

李隆基如此解释,

「毕竟身为会长,这点权利我还是有的。」

「但你终究还是黑鸦会的人。」

李白皱眉。

沉默了一会儿,李隆基轻声说道。

「别忘了,你曾经也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