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绊
Part 1
……言灵。
那样的力量，我没有。
我一直都知道的，没有这样的力量代表着什么。
不是人类，也同样，不是精灵。
只是介于两者之间的存在。
弱小，无力，的存在。
我，什么都没有。
除了目的，除了，一个必须想要见到的人。
必须的，无论付出什么，都想要再见一次的人。
而我所知道的方法，就只有一个。
——言灵祭。
估计，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唯一的希望，被困于此的最后解决方法，想，只有言灵祭的愿望，成为那个直到现在都没有再出现过的，被神所赏识的生灵。
只能，进入艾希斯弗兰特种机关。
我，什么都没有。
所以，几乎是用尽一切方法，甚至是那样屈辱……的事情都做了，才进入到这样的机关。默默无为一年，依旧没有办法加入任何队伍的我，只能够选择豁出性命，来到边境。真的，好辛苦，好辛苦才能加入比斯的强队，完成了那样多的委托，上升到分部的第一位队伍，真的付出了好多。
自决断之后，已经过去四年了吗……
没有搭档，没有言灵，只依靠自己的我。
现在，又失去了一切。
这三年在机关用尊严和性命换来的所有成果，被死灵之海全部吞没。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真的，真的是，最应该死去的，化成死灵，万劫不复的才对……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
“呜呜……”
被冰冷雨水麻痹的脸庞，感觉到了两股暖流。
到底是为什么……只是那样的理由，只是那样的理由，就值得你替我承受这样……这样的后果……我，我……我不明白，我根本……就不理解……那样值得你行动的理由……
伟德……伟德……伟德你……
“哗哗哗！”
一刻都未停止过的暴雨，宛若倾出的盆中水淋在了身上。
你这个……骗子。
在那瞪大的双眼中，前方那昏暗的光景，逐渐因泪水而变得模糊。
……大骗子。
“呼呼……”
那即便在暴雨下也不会停止燃烧的幽绿火焰，在朦胧的视野中无限放大。
我，我知道的……你这个样子，你那样的态度……你肯定不是会关怀别人的人，你肯定是冰冷，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是的，你肯定是那样的人，我知道的，那样和我……和我近乎完全相同的……
谁都不信赖。
但是，你这家伙……
大厅那个时候是的……第二天早上澡堂里也是的……酒屋里吵架也是的，交还笔记时也是的，小巷里救我也是的，港口阻止我也是的，随便决定抱着我也是的……还有现在，现在你这个样子也是的……
“伟……伟德你……”
飘动的白发，颤抖的双唇，握紧的双拳，以及，如决堤洪水般涌出的泪水。
总是……总是这个样子肆意妄为……完全，完全都不听别人的话……我知道，我知道你肯定一直是这样，因为谁都不信赖，所以只靠自己，所有的判断都是自己……就算我和你说了不想见面，不想和你再有任何联系，你肯定……肯定还是会强硬地走过来……
这样的，对我这样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精灵……
“伟……伟德……呜呜……伟德……”
伸出你的手吧？
“对……不起……伟德……对不起呜呜呜啊……伟德……”
——艾丝，像孩子一样哭了。
在暴雨中，无力地坐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用双手拼命地擦着双眼流下的泪水，这样哭着。
“……真的是，笨蛋，精灵啊……啧！”
“扑哧！”
贯穿右肩的脊椎骨，猛地抽了出来。那样令人晕眩的剧痛，让索尔苦笑的脸发生了扭曲。
但是，这一切对此刻索尔而言，都无关紧要。
此刻他担心的，真正担忧的，并不是自己。接下来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他根本就不在意。
……他只是，一心一意地想着那边哭泣着的她而已。
所以，只要是她会遇到的危险，他全部都会注意到。就算只是细微的，几乎分辨不出来的移动，只要是朝向她的，他全部都会察觉到。
——两根脊椎骨运动的诡异，索尔已经发觉了。
“伟德……伟德……呜呜啊……”
“嗖！”“嗖！”
朝着哭泣着的艾丝，燃烧着火焰的两根脊椎骨以极快的速度刺了过去。
“咔！”
但，唯独艾丝受伤这件事，索尔不会让它发生。
又一次迈出一步的他，早已经用双手卡住了脊椎骨的移动。
“你的对手……是我……”
凝视着趴在地上，连脸都没有，只剩白骨的死灵，索尔的双瞳迸出愤怒的火焰。
“别想对她动手！”
“伟……伟德……伟德你！”
“还有心思……担心我吗？笨蛋精灵……”
被索尔这个行动吓到的艾丝，一时间止住了哭泣。但，即便如此，当看到眼前背对着自己，牺牲了双手阻止了死灵的索尔时，那股无法释怀的悲伤，还是从胸口中涌了出来。
“你……这样下去你的生命会有危险！伟德，快点……”
“快点……逃吧……”
光是维持这个动作已经是竭尽全力的索尔，强忍着疼痛，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我的话……没关系的，这早就……司空见惯了的……”
“骗……骗子……你这个大骗子！才不是没关系的吧！为什么你……为什么你总是这样肆意妄……”
“快点跑啊啊啊啊啊！”
最后的一个喊声，粗暴地打断了艾丝的话语。
而呆呆看着索尔的她，也在一瞬间重新把握了此刻的情况——索尔，已经被燃上了绿火。
在与地上趴着的死灵对视的瞬间，同族死灵化，比斯被杀的所有场景，在艾丝的脑海中重现。名为恐惧的感情，瞬间笼罩艾丝全身。
“伟……伟德……可恶！”
拿好手中的木杖，在转身的同时站起来的艾丝，强忍着眼中的泪水，从索尔的身旁掠过。
为什么……只能够选择这样的结果……
“哈……哈……哈……”
大口大口地呼吸，咬着牙关，用尽全力无视索尔往前跑着的艾丝，泪水再次从眼中飞溅而出。
伟德……伟德……那样的你……那样的你……那样帮助了我，即使是无数次拒绝，也还是那样救助了我的你……这样抛弃你离开，这样的事情……
不想，不要……
我不要啊！
但是……但是……
“哗哗哗！”
在暴雨下奔跑，已经与索尔拉开了好几米距离的艾丝，纠结的内心，驱使她转过头。
“唔咔！”
保持着双手紧抓椎骨的索尔，被狠狠地甩到了一旁的墙壁上，嘴中发出了痛苦的呜咽声。而完成了这个动作脊椎骨重获自由的死灵，则是没等索尔反应便发动了猛烈的进攻。
那样的场景，只是单方面的屠杀而已。
勉强拔出双匕抵挡攻击的索尔，因为右肩的受伤，根本没有办法将攻击尽数化解。这样所带来的结果，就是不断地受伤。在如雨点般不停袭来的脊椎骨之下，不停涌出的鲜血，索尔，在瞬间便千疮百孔。
“哧！”“咔！”“嚓！”
伟德……
“唔！……呜！……啧……呜呜啊啊！”
看着索尔不停受伤，艾丝停下了脚步，胸口宛若被千针贯穿般疼痛。
为了……让我活下来……为了，这样根本就算不上认识的我……活下来……
我……我……
——当然是……不想你变成我现在这样无可救药样子……
索尔的理由，又再次在艾丝的脑海中回响。
这样的我……为了这样的我，最应该死去的我！
滴答滴答流下的眼泪，顺着雪发流下的雨水，低沉着头哭泣的艾丝，右手紧紧握住了木杖。
——你才不是什么都没有啊，艾丝。
突然响起的最后之言，不知为何如锤子般狠狠地敲击了艾丝的胸口，让猛地抬起头的艾丝，一刹那明白了什么。
……伟，伟德。
不能……是的， 绝对不能……不能就这样，让你变成死灵……至少……至少！
“至少要让我亲手了结你啊！伟德！”
猛地将紫色的斗篷甩起来，伴随着流下的泪水，艾丝无比清澈的碧绿色双瞳，正用着无比痛苦，但又认真的眼神注视着战斗着的索尔。
我，我的力量……
如果是你的话……如果是你……已经注意到的你，伟德的话……
那么，那么我！
“——我的，书啊（未知语）！”
闭上双眼的吟诵，仿佛在回应艾丝的呼唤一样，一本黑皮书从飞舞的斗篷中飞了出来，并立刻停在了艾丝的面前。
“迎临阶雨之别，属之风章节（未知语）！”
单手舞动木杖旋转一圈后，艾丝猛地敲击地面。一瞬间，一股狂风从艾丝的脚下升起，并旋转冲上天空。
一直，一直都是这样的……
打开双眼，无比认真地注视着前方的索尔，在狂风中不停抖动的雪色长发下，艾丝的双眼中充满了愤怒之情。而艾丝眼下漂浮着的书本，明明没有任何动作，却自动打开到了某一页。
对拥有这样力量的自己……
“祈愿力量之风，阶临于前，临界别之异（未知语）……”
举起手中的木杖，并不停按着书中未知语言符号吟唱着的艾丝，双眼从未离开索尔的背影。
是的，即便是在这样的时刻，索尔也依旧在战斗着。
已经是完结了，深深知道这一点之后，却依旧在战斗，宛若，是为了战斗而生一般。
“锵！锵！锵！”“咔！咔！嚓！”
两条脊椎骨以肉眼都难以捕捉的速度轮流进攻，而强忍着疼痛舞动双匕的索尔，即使深受无数道伤口，也仍在继续战斗着。
右肩的绿色火焰，已经越来越大了。
而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血之泽，凝之月，风之雨，生现此境边起源（未知语）……”
看着索尔不停地受伤，却只能这样拼命地吟唱，拼命地吟唱，艾丝的双瞳中，又一次流下了眼泪。
最恨了……
这样的自己……最恨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有的是这样的力量……这样……
“聚之所切于此之杖，吾身名之契约唤起（未知语）……”
狂风，逐渐在在木杖上方聚集，并凝成一个风球。
这样一种……这样一种救一个人，都要用这么多时间的……根本就没有办法用来战斗的……
“——疾风之利刃（未知语）！”
这种力量啊！
艾丝，宛若用尽所有力气一般舞动木杖。而顺应这股力量震动着的风球，在一瞬间便飞射而出。
“唔！”
因巨大的反冲力，艾丝无力地向后倒在了地上。
“呼呼呼！”
撕裂着空气，本是凝聚而成的风球分散为无数把无法用肉眼看到的利刃，以难以描述的速度，在短短零点几秒的刹那便冲到了死灵那。
“咔咔咔咔咔咔咔咔！”
一瞬间的事情而已。
还没等到死灵对索尔发动第二轮攻击，它就被一股狂风吹飞到天空。并且在一瞬间，凌空肢解。
就连那在暴雨也不会熄灭的幽绿火焰，也被这股狂风被吹熄。
“哈……唔啊……”
“砰！”
虽然没有办法搞清楚状况，但同样感受从身旁吹过的那股狂风，索尔也明白战斗已经结束了。而明白这一点的下一刻，早已经崩溃的身体，就算索尔意志再坚定，也无法支撑起来了。
“伟德！伟德！”
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的艾丝，飞快地跑了过来。
“呼呼呼！”
绿色的火焰，依旧在右肩上燃烧着。而感受着那股象是要将身体整个烧融的温度，虽然疼痛，但索尔还是释怀了。
是，吗……
“伟德……伟德！”
已经，结束了吗？
感觉到自己被一只手抬了起来，索尔摇着牙重新稳住意识，模糊的视野勉强变得清晰了一点。
而与此同时，数滴温暖的液体滴落在了脸上。
——艾丝，在哭。
“是嘛……那就是，你拥有的力量，吗……”
“伟德……伟德你……”
无论如何也无法忍住的泪水，艾丝紧紧地抱着伟德，痛哭着。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我……明明你是那样说了的，我还是……我还是无动于衷……我！”
“那，毕竟是不了解你呐……真是，笨蛋精灵……”
“伟……伟德……”
稍微让艾丝愣了一下，然后她放在索尔胸口左手传来了一股温暖的触感。
——紧紧地握住了。
索尔，紧紧地握住了艾丝的左手。
“死灵的话……最讨厌水聚集着的地方……要想活下去的话……在澡堂，或者医屋的储水室呆着……”
“伟……伟德那你！”
“我的话……你别管了，和我在一起……很，很危险……我……唔唔啊啊！”
砰砰！砰砰！砰砰！
心脏剧烈地跳动，就像要扯断所有神经传来了猛烈地剧痛。
“伟……伟德！你怎么了！伟德！”
“唔唔……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这是，这是什么……
“呼呼呼……”
在索尔痛苦地吼声下，右肩那幽绿的火焰竟然在逐渐变小。
火……死灵的火焰，在熄灭……不……不对……这……
这是……被吸收了？
止住哭泣的艾丝，被索尔紧握的左手传来了疼痛。
“哈……啊……哈啊啊啊！”
“唔！”
忍着索尔紧握左手所带来的疼痛，艾丝的视野中，索尔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逐渐清晰的黑色咒文，布满了索尔全身。
“这是……这个到底是……这个到底是什么！”
因为剧痛而瞪大的双眼，大口大口呼吸着的嘴巴，布满鲜血充满痛苦的脸庞，以及……那遍布全身，不停向外散布着可怕气息的诡异咒文……
“伟德！伟德你！”
“——呜呜啊啊啊啊！”
无穷的黑暗，如利刃般切断了索尔的意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