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4
——艾丝。
“铛……”
铁锤狠狠地敲击在铁砧上的匕首，发出了沉重的金属音。
——她啊，一直都是自己独自努力呐，从来都没有依赖过任何人和精灵……
“哈……哈……”
额头上流下了数颗豆大的汗水，大口喘着气的索尔缓缓挺直了腰。
我，不懂。
想起菈蒂那个时候说出来的委托，索尔皱了皱眉头。
菈蒂，你为什么要我和艾丝再见一次？
“铛……”
又一次敲击，索尔有些犹豫地挥动了手中的锤子，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样。当然，若真是菈蒂所说的，这也是她一个企图的话，索尔理所当然可以将笔记还给艾丝，毕竟也只是这样的一个工作而已。
但是，菈蒂之后所说的，却将“企图”二字推翻了。
——不过，说到底这也是你个人的事情，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伟德呐……
那时侯，似乎想起什么而变得感伤的菈蒂，强硬地摆出了一个笑容，但从眼神中就可以看出那绝不是出于安心而露出的。
菈蒂，是在担忧艾丝，这就连是作为旁观者的索尔都能看得出来。
——可能作为客人的你不清楚，但你知道什么情况下人们才会点“雨夜”这杯酒吗？
“铛……”
继续手中工作的索尔，脑海中像倒映机一样，将刚才与菈蒂的对话回放。
——这极其困难的调酒，看似会在客人想要整蛊调酒师时才会点……但实际上，若真是想要整蛊别人的话，那么这位客人的真实心情到底又会是如何呢？
说到这里，菈蒂轻轻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回忆着什么一样。
——那大概，是因为自己的内心很空虚吧……
封好手中的酒瓶，菈蒂慢慢打开双眼，用极其认真的表情对索尔问道：
——所以伟德，你确定你对艾丝的那句话，不是对自己说的吗？
“铛！”
这次的敲击声，发生了变化。
“哈……哈……哈……”
呼吸声很明显被打乱的索尔缓缓移开匕首上的铁锤，而反射着熔炉火光的黑瞳，映出了充满痛苦与不解的眼神。
就和在听到菈蒂此话的那一刻一样，索尔整个人愣住了。
我……我……
或许是第一次，索尔开始对自己的过去和未来感到疑惑。
我不懂……难道是我觉得……这样下去真的不行吗……
“啧！”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咂咂嘴，索尔紧皱双眉，并举起手中的铁锤。
——工房和酒屋的钥匙我就一并交给你了，伟德。虽然选择权在你身上，但我还是希望你再重新考虑一下。
已经不是“企图”，而是“乞求”的语气，那一刻，菈蒂只是挺直腰杆稳稳站好，用不带一丝犹豫的口吻诉说着。
——这本笔记，就拜托你还给艾丝了。
“哈！”
多少年了……抱着这样的怨恨，为了复仇，孤身一人，到底付出了多少了！
仿佛想将脑海中的杂念全部敲碎一样，索尔用力地挥动铁锤。
——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也不会和你有任何关系。
是的……正如那个时候艾丝所说的，我们，没有必要再有任何联系。
毕竟……
“铛！”
象征着整修结束的最后一下敲击音，在炎热的工房里回荡了许久。轻轻地将铁锤放在一旁的工作台，索尔静静凝视着从铁砧上拿起来的匕首。在那宛若镜面的金属表面上，正映照着索尔自己那双没有一丝感情起伏的黑瞳。
“毕竟，我没有那个时间。”
——菈蒂离开后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了。
因为一直窝在工房整修武器可能不太清楚，但此刻的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在这样混乱的时代，由于有将干粮和水放在行李箱随身携带的习惯，索尔并不担心吃饭的问题。在整修完武器并整理好后，索尔选择直接在工房里解决午饭。虽说只是些简单的粗粮和水，但对于一直孤独漂泊的他来说，这样的习惯也是必要的。
“吱呀……”
爬上楼梯离开地下的工房，索尔关上了背后的木门，并习惯性地将门锁上。
话，是那么说没错……只是……
的确，想起刚才在工房处因为菈蒂话语的刺激而有些愤怒的自己，索尔明白那个时候说出来的大部分是气话。当然，也真的是含有不愿意再见到艾丝的成分，因为无论是对艾丝还是对自己来说，都没有什么好处。
所以，索尔才没有理会那本笔记，在菈蒂离开后他就径直到了地下的工房，一股脑地埋头于武器的整修上。毕竟酒屋的门也没有关，倘若艾丝想起这件事情，那肯定会回来自己拿掉的吧。
只是……
还在呢……那本笔记。
在前往工房前，比较喜好黑暗的索尔早就将酒屋内的大部分蜡烛吹灭了，但好似特意强调吧台上笔记一样，唯独那附近的几个烛台索尔没有动过。而现在重新回到此处的索尔眼中，除了菈蒂已经将箱子运走了以外，酒屋就没有其他变化了。
当然，包括那本笔记。
“哒……哒……”
可能因为背上的行李有些沉的缘故，地板发出了比较响的声音。迈开着步子的索尔缓缓走到了吧台旁，并凝视着那本笔记，以及放在一旁盛过“雨夜”的酒杯。
——没‘言灵’的你根本就不可能参加言灵祭嘛，哈哈哈！
索尔的脑海中回忆起了昨日在大厅里发生的事件。
没有言灵之力的，精灵吗……
索尔，又再一次回想起艾丝。
在现在这种形势下，精灵族之所以还能够踩在人族身上，就是因为有言灵之力。没有言灵之力的下场，自然是如此——不但没有服从的人族搭档，更没有真正的精灵朋友。
肯定只能独自一个，为了什么目的孤独地战斗吧……
缓缓地伸出自己布满老茧的右手，注视着手心，索尔再次回忆起自己独身一人走过的日子。而不知为何，那个不会被任何人怜惜，为复仇而踏上不归路的自己，那样的身影，竟和那位少女的身影发生了重合。
为什么，那个时候我会这么愤怒呢？
为什么，我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伸出左手抚摸自己被艾丝打伤的胸口和脸颊，索尔的眼神中不但没有抱怨，反而却多出了一些感慨。
——不知道……在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迈出了一步了。
脑海中浮现出大厅内，身穿紫色斗篷，留着及腰长白发的她。
以及那双与自己神似的碧绿色双瞳。
——艾丝她呐，一直都是自己独自努力呐，从来都没有依赖过任何人和精灵……
而再次回想起菈蒂所说过的话语，索尔脑海中对艾丝的感觉又一次加深。
名字，是叫作艾丝的精灵吗……
从思绪中回到现实，吧台上的那本笔记，到底是否要按菈蒂所说的，亲手还给她呢……索尔在想着这样的问题。不过，这样的问题实际上早就已经有答案了。
客观上来说，当然最好是别再碰面，不是吗？
只是……
将辫子重新盘好后，索尔将兜帽戴好。
如果是主观上来说的话，那又怎么样呢？
此时的索尔，回忆起艾丝在离开那一瞬间时，自己心中传来的那股不舒服，仿佛有什么抵在胸口一样的苦闷感。
那，是一阵从艾丝身上感觉到的，足以让索尔失去冷静的异样。
——书。
艾丝，可能与什么书有关系。
虽然不确定，但是既然能够与那座图书馆想通，那么这个直觉就是值得相信的，索尔是这样认为的。
毕竟，这不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感觉了。
——安娜姐姐。
“哈！”
又一次回忆起过去发生的一切，索尔猛地抬起头，从思考中回到了现实，但一直平静的呼吸很明显变得紊乱了。
“啧！”
想起自己的目的至今仍没有一丝收获，索尔有些愤怒地咂咂嘴，并一只手抵着额头，强忍着从胸口中涌出的仇恨，勉强维持着冷静。而在这样的状态，重新审视吧台上的那本笔记时，不一样的答案浮现出来了。
——将那些书，全部收录。
不能再让同样的事情，发生了。
自己在图书馆中立下的另一个誓言，改变了索尔的想法。
呵呵……刚刚，还是那样说的呐……
凝视着在烛光下的那本笔记，以及自己的右手，索尔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只是……到底为什么，会想这样做呢？
我，都搞不懂自己了……
或许索尔自己都没意识到，此刻的他，映着烛光的双眼正流露着与艾丝几乎一样的忧伤眼神。
“哗哗哗……”
从早上就开始下着的暴雨，没有停下的意思。
将身后酒屋的门锁上，整了整自己的行李，索尔稍稍抬起头，看着被乌云遮蔽的天空。
你难道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吗，菈蒂？
迈开脚步离开酒屋的屋檐，倾盆而下的暴雨瞬间便打湿了斗篷。
……会点雨夜的我，真的是很空虚吗？
不知道，对此，我一点都不明白。
沐浴在快将听觉麻痹的暴雨声，索尔的内心也变得麻痹起来。即使知道自己一直以来所做的一切并没有错误，但是在想起丽卡的劝诫后，他脸便如同丢了魂一样没有一丝表情。
可能……是雨夜度数太高了吧，所以才会，做出这样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情……
明明是，明明都对自己说过，从不相信精灵与人族任何一方，两边都是一样的，明明是这样的……
可能与书有关，又可能与过去的记忆有关，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你的背影，你的眼神，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了。
第一次，在被菈蒂询问了心中感情的索尔，第一次察觉到自己心境的变化。
这样下去，这样孤身奋战下去，是不行的……
否则，否则的话……
走在来时的小石道，看着因暴雨而朦胧不清的前方，随着自己疑惑的膨胀，索尔的双眼开始变得无神。
否则的话，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不管怎么说，那本来是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而已……
“哒哒哒……”
雨中传来的脚步声，如针一样一根根插在胸口，让索尔的呼吸声变得越来越乱，心情也越来越糟糕。
明明是不关心才对，但是为什么……
隐藏在斗篷内的双手开始握拳，眼神也不知何时开始混有愤怒的火红。
为什么我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啊！
“哒……”
脚步声停了下来。
早就已经预料到此刻的索尔，缓缓抬起头，凝视着同样披着斗篷的她。
——艾丝，就站在那里。
可能因为雨的关系，披在她身上的紫色斗篷颜色显得更深了。
……艾丝。
……伟德。
沉默的索尔与艾丝，静静凝视着对方。
“哒……”
首先迈出一步的，是艾丝。
是的……这才是，正确的判断。
在心中赞同着艾丝的索尔，静静地低下头，让兜帽将自己的脸颊隐藏在黑暗中。而同样做出这个动作的艾丝，则是毫不犹豫地向着与索尔完全相反的方向，静静迈开步子。
作为人族的我，与作为精灵的你……
我们，本就不应该有任何联系。
“哒哒……”
本是随着步子逐渐靠近的双方，心的距离却越来越遥远。
那次擦肩开始的故事，这一刻就该结束了。
“砰……”
又一次肩膀的轻碰，却仿佛听到了象征结束的尾调。
这样，就好了……
是的……这样就好……
在暴雨下的这个瞬间，时间好似无限减速了一般，擦肩的这个动作不知为何延长了数倍。一直在心中重复着“这样就好”的索尔，眼神也渐渐变得空虚，并像放弃一样静静等待着这无比长久的瞬间消失。
——这样，真的好吗？
那是在一瞬间里的某个零点几秒内，索尔心中浮现的唯一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笔记，在我这里。”
不知何时从嘴中说出的话语，让时间的流动恢复正常了。
我，已经完全弄不懂自己了……
我到底，想从她身上要得到什么？不……肯定，是什么都得不到，明明是知道的……
“哒。”
停下脚步的艾丝，而听到这个声音后而转过身的索尔，又一次对视。
那么，我此刻的表情又是怎么一回事？
重新恢复平静的索尔，却发现自己在注视着艾丝的时候……
露出了一丝连本人都无法理解的笑容。
“哗哗哗……”
暴雨下，双方沉默了片刻。
“……是吗，那么，姑且谢谢你，伟德……”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艾丝。明确索尔刚才那句话的含义后，她不顾大雨倾盆，将手从斗篷中伸了出来。
“把笔记还我。”
很平静地如是说，艾丝眼神里不带有一丝感情。
但，仿佛是知道情况肯定会变成这样一样，索尔没有一丝动摇，而是这样说道：
“很抱歉，在这之前，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你，想要做什么？”
听到这句话后艾丝的眼神变得严肃。
“只想问你些问题而已，其中也有一些是菈蒂的意思，当然，你可以选择不回答……”
确认了自己是拿着那本笔记后，索尔眨了眨眼睛，用严肃的口吻问道：
“你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没想到……我居然会提和丽卡姐姐一样的问题，索尔这样想着。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在听到索尔所言的那一刻有些被怔住的艾丝，此刻，她碧绿色的双瞳映出了一直以来都没有显现过的愤怒眼神。
“你自己很清楚不是吗？虽然我的确不知道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是，只是这样看也明白……”
以自己最冷静的姿态诉说着的索尔，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艾丝。
“和比斯合作，你是永远无法达到目的……”
“住口！”
艾丝粗暴地打断了索尔的话语。因为强忍着怒意，所以小小的双肩在颤抖着。
“你个人族，少在我面前自以为是地说教！”
“说教，吗……与其这样说，我更认为是劝诫……”
索尔第二句话，没有说完，因为艾丝做出了出乎他意料的举动。
——艾丝的手，揪住了索尔的衣领。
“你懂什么？”
“不是我懂什么，而是看不下去了好吗？”
“那你就别看！我有叫你看吗！”
被艾丝拉到面对面的地方，索尔清楚地看到了她那双燃着怒火的双瞳。
“呵呵……那你是决定就算摇尾乞怜也要达到目的吗，就算没有言灵，也要向着那种家伙低头？”
轻声嘲笑道，索尔用瞧不起的眼神注视眼前的艾丝。
“你也不过如此而已……”
“——啪！”
“你给我住嘴！人族！”
终于，无法忍住怒意的艾丝狠狠扇了索尔一个耳光。
在那张已经被恨与愤扭曲的脸庞上，那双碧瞳中映出的眼神早已经失去了开始时的冷静。
“就算没有言灵……说起来倒是轻松啊！你这个什么都不知道人族！没有言灵……哼！你去试试被所有同族鄙视，被扁的一文不值看看啊！说得你好像都明白似的，不摇尾乞怜？别给我开玩笑！没有身份地位我靠什么达到目的！难道你想说奇迹吗混账！你！”
“被同族鄙视，只是这样吗？”
一句话，就让艾丝松开了紧揪着的右手，并有些不知所措地退后了一步。
——索尔的眼神，让艾丝感到了一股完全无法形容的痛苦。
那是只有经历过残酷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啧！”
重新站好的艾丝，愤怒地注视着索尔：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把笔记还我。”
“是吗，嘛，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呐……”
而本保持着严肃表情的索尔，似乎从艾丝的愤怒上确认了某事，露出了一丝微笑。
“——艾丝，你拿着本很特别的书吧？”
“……什！”
为什么……为什么会知道……这本书，明明是菈蒂都没提过的……
吃惊地看着索尔，艾丝咂咂嘴，然后伸出手反驳道：
“这和你无关吧！快把笔记还我！”
我这样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
不知道。
从斗篷中取出笔记，索尔平静地注视着眼前因为愤怒而咬着牙的艾丝。
艾丝，吗……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达到自己的目的……
“哈……那么拿好吧，你的笔记。”
将笔记本轻轻放在了艾丝的手上，象是放下心中某个包袱一样，索尔轻轻笑了出来。
这点，我们还真像呢。
“别再落在什么地方了。”
“不关你事吧！”
而与索尔态度完全相反的艾丝猛地抽走了笔记，并小心的放回到斗篷深处。
这样，就好了吧……
看着瞟了自己一个白眼的艾丝缓缓地转过身准备离开，索尔轻轻地闭上双眼，在心中感叹道。
接下来，武器也整修完了，去哪个地方稍微休息一下吧。
“——轰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夹杂在雷声中的尖叫声。
猛地打开双眼后，看到的是在闪电白光中愣住的艾丝，以及暴雨下位于前方的诡异分岔道。
“哗哗哗……”
重新恢复平静后的暴雨声下，却不再平静的索尔与艾丝，再次对视了。
……在大厅。
……在大厅。
双方，在一刹那得到了同一个结论。
“哒！”“哒！”
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在瞬间的判断之后，踏过地上的水洼，索尔与艾丝立刻在石道上跑了起来，向着不远处的分部大厅飞奔而去。
“哈……哈……”
维持着自己的呼吸频率，暴雨中，索尔注视眼下不停蜿蜒变化的石道，与艾丝一同忘我的奔跑着。虽然两者没有再次交谈，但从那样的尖叫声中，他和她都察觉到的了那股说不出的不安感。
然后，事实也确实证明了。
“——比斯……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和昨日没有一丝变化的幽暗大厅，此刻却浮现出了和昨日截然不同的景象。
“救……你们？”
“比斯！你的独断裁行已经够了吧！这样的情况你就不能冷静判断一下吗！”
比斯，独自面对着一群反抗着他的精灵。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心中怀有疑惑的索尔，在下一个刻，便得到了回答。
“比斯！今天早上克顿尔遭到了突然的袭击，虽然现在已经控制好情况了……呜呜！但是……但是还需要支援啊……”
声音相当熟悉……这样想着的索尔，很快便意识到那位正跪倒在比斯面前的那位精灵，正是今天那位抱怨巡逻的士兵。在阴暗的烛光下，索尔可以清楚地看到了他被砍断的右腿截断处。
“哈？支援？先不论这个情报的正确与否呐，但安全起见，应该是要斩草除根吧？啊？”
露出一丝不屑的比斯，很快遭到了那群精灵的反驳。
“比斯！难道是打算杀了他吗！”
“你到底打算干什么！现在的情况是先对他进行治疗啊！”
向比斯投注愤怒眼神的两位精灵走到了那位士兵的旁边，并准备将他搀扶起来。至此，刚到大厅的索尔也总算明白了情况了。
比斯，看样子本想将他杀了，但却被他躲过而只砍断了右腿。
但是……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精灵对同族下这样的狠手？一般来说……虽然是对人族十分藐视，但一直团结一致的精灵怎么会做出这一样的事情……
猛地意识到某个可能事实的索尔，在再一次看到那位巡逻士兵的时候，他立刻反应了过来。
难道是！
“——不要碰他啊啊啊啊！”
喊出来的瞬间，已经太迟了。
在索尔的视野中，那两位精灵已经将那位士兵的手臂放到肩上，将他搀扶了起来。
——然后，那位士兵毫不客气地用牙齿扯掉了这两位精灵的颈动脉。
这……不会的……这，这怎么可能……
注视着那几乎可以将大厅地板染红的鲜血，刚赶到而站在一旁的艾丝，也注意到了索尔所发现的事实。
在一瞬间燃起的三束绿火——那，毫无疑问是死灵化的前兆。
“……忘掉你的恐惧，守卫之剑（精灵语）。”
只是，快过索尔反应的，是比斯吐露出的那句言灵。
“取下它们的首级。（精灵语）。”
站在比斯面前的人族，在双眼变得如人偶般空洞的下一个瞬间，便冲刺到了这三个精灵对的后方，维持着剑把腰间的动作。而同时，在“咔”的清脆声后，三个头颅便“哐当”落在地板，并保持着前一刻惊讶的表情。
除了那个守卫仍在“它说……只要感染两个精灵就把我……变回原样的……哈哈”这样笑着以外。
索尔瞪大的双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惧。
巡逻的士兵居然被感染……
“啧！”
仿佛想将地面踏碎一般，索尔猛地跑了起来。
“到底！”“喂！快回来啊！”“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无视了身后各种各样的声音，索尔朝着大厅的另一个出口冲去。
“伟德！”
而这个时候从背后传来的一个声音，使得索尔稍稍停下了脚步。
艾丝……
转过身，看了看不远处站着的艾丝。与那样带着些许担忧的眼神对视片刻后，索尔很快又转过身跑了起来。
已经无暇去关注那些事情了。
“哈！哈！哈！哈！”
急促的呼吸声在耳边回响。穿过走廊的阴暗，跨过烛光的微明，呼吸着潮湿着的空气，迈开沉重的步子，索尔朝着分部的大门冲了过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样的问题只是在脑海中浮现了一瞬。
“哈！”
因为，根本无法去思考任何的问题。
跨过大门，索尔停在了机关分布大楼外的大道上。
“哗哗哗……”
位于整座城市斜坡的高点，恰好能够将克顿尔的大部分光景收入视野的这里，将真实的情况尽数反馈至大脑深处。
——此刻暴雨下克顿尔的未来，我看不到。
在脑海中不停回荡着的话语，如真实之刃一般，狠狠贯穿了索尔的胸膛。
恐惧，痛苦，愤怒，放弃，绝望。
所有的负面感情，在瞬间便如箭一样刺穿了索尔身体的每一处。
“胡说的……不可能……不可能……”
——绿色的火焰，燃遍暴雨下的克顿尔。
远处的硝烟，破碎的街道，燃烧的火焰，鲜血的红河。
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这样的事情……这样的问题，连问的必要都没有。
——因为死灵，从来就不给生灵任何机会。
“唔唔……”
眺望远方乌云笼蔽的暗天，狂风吹翻兜帽，黑色的长辫在暴雨下无力的抖动着。
注视着这已经沦为地狱的黑暗之城，索尔的双眼宛若坠入深渊一般，不再有一丝的光明。
“——告诉我这是骗人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付诸一切的吼声，响彻这片死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