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人偶

 

「求求你别杀我!只要你放过我,这些都是你的!」

一个面容丑陋还有些驼背的中年男人跪在少年的面前,手里捧着一袋金币和一些看起来价值连城的金银器,面容扭曲地哀求着,他不是没有想过掏出怀里的匕首反抗,但是理智告诉他,在这个戴着面具披散着褐色长发的少年面前他没有任何胜算,只能跪着乞求少年能顾及当年的因缘放他一马。

完成任务的少年正准备赶回处于森林深处的基地,但他还未进入森林就发现了异常,森林深处黑烟缭绕,不时还有火光冲天,那是基地的位置。待到他赶回基地,已经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战斗的声音还有残破的尸体,魔法轰击的巨响不绝于耳。从密道进入的少年偶然地遇到了这个正准备开溜的中年男人,少年记得他,就是这个人在十年前,像是突如其来的道岔一样改变了他的人生轨道,将他从平静祥和的生活里拉入了深渊。

「发生了什么?」透过面具的声音有些模糊,听不出少年的喜怒。

「是。。。是圣多利亚。。。骑士团,傍晚的时候,他们突然从密林里冲了出来,袭击了基地。」中年男人被少年没有感情的目光看地发颤。

「团长他们呢?」对此少年并不惊讶,毕竟这样的组织迟早都会有这一天的。

「不知道。。。刚。。。被袭击的时候还能听见团长。。。和巴力教官指挥战斗的声音,后来都打成一团了,我。。。就不知道了。。。求求你看在当年救你一命的份上放过我吧!这些金币,还有这些,全都是你的!听我的,再不走骑士团发现这里就跑不掉了!」中年男人一边说一边又将装着金币的袋子和金银器递到克洛的面前。

「你走吧。」随着少年淡漠的声音传出,中年男人如蒙大赦,恭敬地将财物放到少年脚下,当然他自以为隐秘地将几枚金币和两个镶嵌着宝石的戒指偷偷放入腰间暗包的动作其实也并没逃过少年的双眼。做完一切,中年男人甚至连额头上的汗都没来得及擦一下,便赶忙向出口逃去。少年给他的压力太大了,即使少年的年龄还不及他的一半,但却是整个组织里面能排上号的强者,想到少年那可怕的杀人手法,男人就觉得头皮发麻。

就在中年男人接近出口的时候,异变横生,只见他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不到一秒便传来「咚」的落地声,不是它物,正是男人的首级,男人还睁大着双眼,张嘴呢喃着什么,却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没有一滴血洒在地面上,脖颈的断面平滑无比更被一层看似透明的冰层覆盖着,甚至让人产生将切口合上也许能看不出有伤口存在的错觉。

少年一招手,空气中带着细微荧光的丝线快速地回到了他手上特殊的手镯之中,丝线的另一头上连接着一块拇指大小的棱锥体魔晶石,正好镶嵌在手镯容纳丝线的缺口处。少年缓缓将金币的口袋捡起,那些金银器他看也没看一眼,那些东西带出去也只是麻烦罢了。少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密道中寻了一处稍微宽敞,光线稍微好一点的地方,脱掉了上衣,露出了有些消瘦却很结实的上身,少年看着自己小腹处,那里有一个拳头大小的魔法阵,这个魔法阵是组织赐予组织里每个杀手的“项圈”,有这个“项圈”存在,便没有人胆敢背叛。

所有的魔法阵都是由特殊材料搭配特殊的纹路产生的魔法回路构成,根据构成的不同,魔法阵所产生的效果也天差地别,而人类和一些生物体内也天生存在着复杂的魔法回路,可以保存和使用魔力,当然根据魔法回路的不同,魔力量和适合的使用方式也存在着许多差异。而被纹在少年小腹上的这个魔法阵就非常特殊,不仅能让施术者感应到被施术者的位置,更可怕的是还能通过施术者操纵刺激被施术者身体中的魔力回路将被施术者燃烧成虚无,甚至想要改动或破解都会被施术者知晓。少年早就找到了破解这个魔法阵的办法却不能去尝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而现在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团长和组织高层应该都正在与圣多利亚骑士团战斗,没有闲暇照顾这边才是。少年做好决定便马上开始着手,用随身带着的小刀割破手掌,将血液涂抹在魔法阵之上,在其之上勾画出了少年研究出的另一个魔法阵,凭借这个魔法阵来影响“项圈”的魔法回路并打破它,还未等到魔法阵完全生效,异变发生了!少年体内以小腹为中心的魔力开始变得暴动而炙热,这由内而外的高温能瞬间摧垮常人的意志,但少年不同,多年来在地狱中滚打的他意志力远比常人来得坚实。

「该死!那些老家伙还有余力关心这边吗!混蛋!明明早点进棺材就好了!」

一边咒骂着,少年手上也没停下,虽然因为覆盖上去的魔法阵的影响,“项圈”的效果被大大削弱了,不然激发的一瞬间,他体内的魔力就会化作火焰由内而外地吞噬掉他。但是,“项圈”并没有被完全破解,少年体内的魔力依然自顾自地暴动,并发出越来越可怕的热量,眼见无法遏制,少年大骂「该死的!」,手上的丝线飘散出来,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少年小腹上带着魔法阵的一块肉便被切下,因为体内魔力的暴动伤口处虽然平整但却没法像之前那样用魔力冻住,并且伤口还比想象的切得大了一些,幸亏没有切得太深,失血量虽然不少,但因为体质的特殊,并没有致命的危险。然而危机远远没有解除!魔力的暴动依然没有停止,没办法,少年只能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将体内的魔力发泄出来。

「啊啊啊啊啊!」

凭借着大吼,集中着注意力,少年将炙热的魔力转化成了火焰发泄了出去,产生的巨大爆炸,险些将密道完全炸毁。某种程度来说,少年非常的幸运,也许是体质的特殊代替了魔法上的天赋,少年的魔力量只比无法吸纳保存魔力的一般人多那么一些,所以连武器也选择了只用极少的魔力便能随意操纵的特殊丝线。没想到一直以来的短处居然救了自己的命,如此想着的少年忽然感受到了命运的玄妙。虽然解决了体内魔力的问题,血液慢慢止住了,但少年此时的状态也不容乐观,身体里依然滞留着刚刚魔力暴动的炙热,残留的魔力也还未完全平静下来,想来是没法好好的使用魔法了。熟练地上好了药,并撕下几块干净的布将小腹的伤口包扎起来,恢复到能勉强行动的状态后,少年准备离开这个“囚禁”了他多年的地方,没有不舍,也没有仇恨,准备离开的想法就像饿了准备去吃饭一样没有增加丝毫的其他情感。

以少年的身手,不是有着一定追踪能力的骑士根本发觉不了他的踪迹,但因为伤势和没办法正常地使用魔力的原因,有几次还是差点被发现。绕过层层守卫,终于逃出基地的范围和骑士团的眼线进入了密林,身后的爆炸声和打斗声不断传来,圣多利亚骑士团对于组织的扫荡依旧继续着,一路上熟悉的景物都变成了废墟,甚至在途中还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躺在地上,以少年的经验不用查看也能知道,那已经是尸体了。

一切看在眼中,却掀不起少年心中丝毫的波澜。

九年前的一天,少年的父亲为了生意不得不赶往相邻的公国一趟,带着让刚刚六岁的儿子见见世面的念头,便和妻儿一起踏上了旅程。谁知道一场突如其来的袭击将这趟美好的旅行变作了噩梦。少年的双亲在袭击中被杀死,只有少年一人在父母的怀抱中活了下来,即使这样依然没能逃过那群强盗的魔爪,他被捆住手脚,蒙住双眼,嘴里塞进破布地丢到了一辆马车上。过后的两天他都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状态,只有每天一次的进食和方便的时间才会被解开手脚,拿走嘴里的破布,而眼罩却不允许摘下。对未来遭遇的不安,被剥夺视觉的恐怖,还有双亲被杀的悲痛不断折磨着少年,但也仅仅维持了两天。两天后的傍晚终于到了目的地,摘下眼罩的少年第一个看到的人不是袭击自己的强盗而是一个面容丑陋还有些驼背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打量了下少年,满意地对几个强盗点了点头。

「这次的货看起来还行。」

少年很快意识到强盗之所以没有杀自己,就是因为这个丑陋的中年男人,自己则成为了他们交易的商品。

之后少年被这个男人带回了密林中的基地,这里的人不是强盗,也不是什么奴隶商人,而是更加可怕的存在——杀手。而这里则是这些杀手的老巢,同时也是制造杀手的工厂。和少年一样被带到这里的小孩还有很多,有的也许刚来不是很久,还会哭闹,但很快,其中一个哭个不停的女孩被当众捏碎了脖子后,便没有人敢发出声音了。少年最初还能感到恐惧,不久后便只剩下了漠然。少年和其他孩子被逼着进行成为杀手的训练,在训练中失误的、放弃的、失败的都会被立刻处理掉,甚至有时为了让这些孩子成为听话的杀人机器还会让他们自相残杀,最后留下能够成为杀手的无情机器。某天,异常终于发生了,一次耐毒实验的失误导致少年被注射了足以致命的毒素,本来应该全身抽搐,休克而死的他却奇迹地活了下来。这个异常的情况引起了组织高层的注意,少年在经过复杂而痛苦的实验后,被带到了一个男人面前,所有人都叫他“教官”,少年抬头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不带任何的感情,也仅仅只是“看”这个动作而已,不带疑问也没有恐惧,就像是身体里面空空地人偶被摆弄出注视前方的姿势一样。男人不是很高,但是全身都散发着令人战栗的气息,即使隔着衣物也能感受到强壮的肌肉中凝聚着可怕的爆发力,脸上几道可怖的疤痕显得无比狰狞,幽冷的眼神更是让人感觉室温都降了不少。然而,这个男人却只要一只腿,另一只腿从膝盖以下便没了,只有一根婴儿手臂粗细的金属棍支撑着。

男人也注视着少年,一段可怕的沉默之后,忽然间浮现出了兴奋的神情。

「哈哈哈!太棒了!从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你是我们这边的存在!不!你才是天生就是这边的存在!你一定能成为我最棒的作品!从今天起你的名字就叫“人偶”了。」

少年本以为已经身处地狱,但从那天起,他才明白原来这才只是地狱的开始。

 

一路奔逃,终于走出了密林,脱下面具和假发,露出一张稚嫩的面孔,一头雪白的短发被风吹乱,银色的双眸望着远处的山脉,少年有些如释负重又有些迷茫。

「啊。。。接下来去哪里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