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廣場卡希爾

“實話實說,我對我們的合作很失望。”維斯毫無感情地述說道。

她發覺身邊的人總在做一些意義不明的舉動,並且沒有試圖對她進行任何解釋,而且自己也沒有理由詢問或者阻攔。

尤其是身為女妖的自己,所面對的不是薇茵或是其他人,而是另一位掌握妖刀力量的女妖時……

又有什麼可以責怪的呢?

“你要是不信任我,那麼我也有權擅自行動。”維斯說道。

“嗯……你的語氣更像是在責怪我?”弗勞德閉目道,“那麼我又有什麼讓孤獨女妖不滿的地方呢?我在搬開腳底石頭的時候,是不是不小心砸了一下你?”

“石頭?”

“我並非有意幫愚蠢的屬下說話。”弗勞德嚴肅道,且令人始料不及地一巴掌抽在琳璃的臉上,看起來顯然沒有偏袒任何一方的想法,“暫且不談她和的所作所為。你我的合作建立在一起擊垮蜥蜴族上的,這是有益於我們雙方的事情,沒錯吧?”

“你打算說什麼?”

“你的屬下正在幹什麼呢?她現在是在幫助蜥蜴族的權貴,阻礙我們的計劃。”弗勞德冷笑一聲,道:“所以,我們真的有在合作嗎?”

“你知道我的行蹤。”

“的確,我對你最近的行動了如指掌。但是,主僕之間有時候不需要言語的交流,也能做到非常默契的配合。你怎麼保證你的參與是真心誠意的?”

“我了解我,我了解我的部下,但是我不了解你。對不了解的人解釋?沒可能。”

維斯毫不示弱。

當下,她不願服從任何人。如果雙方不再有信任,無非也就是計劃失敗。

蜥蜴族的命運不管自己的事,人族亦然。同時,欺騙女妖弗勞德的計劃也不過如此。在維斯心中,真正有份量的還是復仇本身。

這件事本不需要依靠任何多餘的力量。只不過,自己也不打算栽跟頭,為了儘早揪出幕後真兇才與弗勞德聯合。

然而,弗勞德還有話要說。

“你當然沒必要解釋。”她補充道:“可是,就像我要管教身旁這位愚蠢的部下一樣,你也必須做出點有誠意的回應……為了我們合作的天平上,能夠加上一點兒有利於公平的砝碼。”

“我想你錯估了什麼。”維斯說道:“我料想的合作從來就不包括公平,只有你單方面的配合我。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我們並沒有公平合作的基礎。”

“是嗎?”弗勞德挑了挑眉,裝作沒興趣聽下去的樣子。

“如果你真想要公平合作,站在這裡的孤獨女妖就不會是我。奧塔麗,她現在就會在你的面前,告訴你什麼是公平。”

“嗯……哼哼……是不是我聽錯了什麼?”

面對冷言,弗勞德臉上突然綻開笑容,這對於她的部下琳璃來說是不可想象的。

究竟是什麼令主人如此興奮?

琳璃知道那位她侍奉多年的欺騙女妖興奮了,非常難得的如此露骨的表現了出來。只見弗勞德慢慢地……慢慢地開口道:“看來我沒有聽錯,你已對銜尾蛇有所了解。”

“是的。”維斯答道。

“並且,你有自信將自己所了解到的一切化為真相了嗎?”

“不依賴命運的安排,而是全憑自身的意志。”

在林蔭與黃昏的光芒共同交織下,維斯傲氣的面龐就像女神像一般閃耀。

這一切都令琳璃愣住了。

然而,這不過是微風剛剛吹拂起真相的面紗而已。

“就讓我聽聽看孤獨女妖有什麼見解吧。”弗勞德說完,並沒有將話柄交回去,而是緊接着發問道:“告訴我,奧塔麗大人死於誰手?”

“十位女妖誰也脫不了干係。”

“告訴我,人族對她來說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無需多說。”

維斯字字鏗鏘有力,那是自己尋找的答案,再也沒有比自己更值得信任的了。

砰——!

伴隨着一聲巨響,海姆戴爾——棺狀的武器匣出現在維斯的面前。受到魔力反噬而消失的它,似乎無法聽到維斯呼喚的它,在迷失的路途中重回正軌。

正因為有了月泉的經歷,維斯才能夠意識到自己失去海姆戴爾的原因。

無論是妖刀也好,人族也好,蜥蜴族也好,都是沒有必要守護亦或是破壞的無用之物。她現在所做的事情,不僅沒有任何幫助,反倒使自己迷失了初心。

「奧塔麗對我說過,願力是生靈的意志。」

女妖也是生靈的一部分,她們的意志就是妖刀的養分。

她們日常的一切舉動都可能只是假象,因為她們都不願意自己的意志被他人所揣摩。

對曾經的奧塔麗來說,更是如此。作為孤獨女妖,奧塔麗強大的力量來源於強烈的意志。那究竟是什麼?

支撐着奧塔麗的一定是誇張到令人膽寒的計劃。

因此,想要同時驅動海姆戴爾與心湖迴響,至少也要有相應堅定的意志。

——復仇。

絕不可以就在此刻停下腳步,絕不可以妥協於眼前的欺騙女妖。

“是嗎?看來我沒能成功,還是讓你奪回了力量……還沒有結束。接下來……”弗勞德忽然握住傘柄,懾人的力量在傘的邊緣滾動,就像一壺沸騰的水,“孤獨女妖的職責是什麼?”

“這份職責不可言說。”

“伊文大陸千年前的真相又是什麼?”

“它則是不必言說的。”

維斯拒絕回答的這兩個問題,事關個體對集體的判斷。先前的兩個問題只是為了測試維斯是否奪回了理性,而現在的兩個問題則是想看看她的個性。

理性毫無疑問是平庸的,只要不被情緒和邏輯蒙蔽雙眼,便能輕鬆奪回。然而,個性可是一件特別難以獲取的東西,別人無法施捨,自己也無法想得到就得到。

弗勞德拍了拍手掌,讚歎道:“呵呵。不錯,你越來越像奧塔麗了。不,我該說你就是奧塔麗的化身了。”

“不。我就是我,不是任何人的化身。”

女妖有着一層不為人知的束縛——狂信者。

以慾望女妖為例,她所無法企及的就是真實的自由,她永遠沒辦法滿足自己,即使擁有妖刀的協助。恰恰正是這樣,妖刀會得到更多的力量。

當維斯意識到時,她找回了復仇的初心。就在此刻,消失的海姆戴爾終於像在平靜湖面激起的漣漪。維斯感受到了,並抓住機會,一舉奪回了失去之物。

這就是意志對妖刀的影響。

願力在女妖身上有着完全不同的體現,根本不是一兩句能夠說清楚的。但是,墜入迷茫的深淵,女妖們皆會喪失她們的力量,變得羸弱不堪。

“還有什麼想說的嗎?”弗勞德說道:“你已經親身經歷了它,而且也戰勝了它。那麼,你也明白了為什麼我不會站在月泉那位老姑娘的角度了吧?”

“因為,她也是被自己蒙蔽雙眼之人。”

“嗯……看來你已經不那麼生氣了吧?”

弗勞德偷瞄了一眼琳璃,希望她趁機離去。

“我沒有對誰發火的意思。”維斯也看向琳璃,這位惹惱自己的下屬,兩人硬要說是抱着相同的想法,都是為了復仇才走到這種地步。

換言之,自己和她的區別是力量。

假使琳璃擁有現在維斯的力量,也不至於淪落到他人決定自身的處境。倘若談得更遠一些,自己也是如此。

「我要面對的對手是所有的女妖……」維斯想道。

她還沒有足夠的資本這樣做,所以才會軟弱到想跟弗勞德合作的地步。儘管如此,因為薇茵的出現,再次喚醒了自己必須守護某些東西的心情。

他人都是依靠不住的。

“我可以放走她。”維斯說道:“同樣的,你不能再對我賣關子了,我需要現在就知道自己的身世,這很重要。”

“你肯這麼想就好了。”弗勞德揮了揮手,使喚琳璃速速離去,她轉身對維斯笑道:“我們之前是不是談到過銜尾蛇?”

“嗯。我跟它有關嗎?”

“不,完全沒有。但是,我的處境卻跟它有點像。銜尾蛇是無眼之蛇,它所代表的未必就是真相,也可能是虛無的幻象。曾經在人族裡流傳過一種說法:我們自身都只是神明創造出來的幻象而已。”

“如果連自己都是被別人造出來的事物……”

“那麼她的所作所為就沒有意義。”弗勞德轉了轉傘柄,慢步向維斯走來,兩人的身體剛剛好貼在一起,互相背對着背,氣氛顯得有些詭異了起來,“我說的一切對你來說,都不會有參考價值。因為你判斷身世的標準,必須以肉眼可見的真實為標準。”

“這樣說,當時你也並不在場?”

“嗯……其實,如果我要在場的話,你不可能活到今天。”弗勞德的語氣十分曖昧,介於調戲與嚴肅之間,似真似假,令人琢磨不透。

“這可不算答案。”維斯說道。

“是你性子太急了。不過,我可以再透露一點點兒。”

“什麼?”

“……不是關於奧塔麗的,也不是女妖或者什麼古怪的傳聞。”弗勞德眉頭皺了皺,當她這樣說話時,就連維斯也緊張了起來。

只是,弗勞德卻忽然一臉輕鬆的樣子說道:“說之前,我先問問看,你對那隻叫薇茵的小野兔抱着怎樣的感情?”

“沒什麼,只是舊事纏身。”維斯疑惑地答道。

“那就好。”弗勞德突然收起傘,抬哞道:“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聊聊你身邊的另一位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