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起因,二十三年前发生在冬木黑夜里的战争。

那场史无前例的召唤仪式最后造成了一千八百零六人死亡,一人失踪。冬木政坛中安插的魔术师和教会中人无法掩盖,造成一场动荡。警,政两界长官均引咎辞职,黑道世家藤村组支离破碎不能回复。黑夜里人们揣揣不安,警惕身边灯光照耀不到的每个角落,即使战争结束后二十三年,新的一代人诞生,依然恐惧不已。

恐惧黑暗,恐惧黑暗无声咆哮、蔑视那光明的威蔑。

在冬木整整一代人心目中,紧跟夕阳西下脚步来到的黑夜,手持折扇,风度翩翩,笑容满面,反背挥刀,却对人说:好好睡,晚安。

后来圣杯战争中的牺牲者亲属好友四处活动,试图用一根指甲刀敲起圣堂教会与魔术协会共同挥锤砸落的铁壁,最后却只能无奈绝望。生活啊生活,朋友啊朋友,这无能为力不仅仅是悲哀,也是种宿命。任何掩藏在黑夜里的东西,哪怕是刀锈了后一块崩裂的铁,也不能染指。

凡人唯有一死,唯有被历史倒车时轻微后退的铁履轻轻碾碎。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所有人都在螳臂当车!山河永浩瀚,人譬如蜉蝣朝露,不过朝生暮死。

对,所有,凡人。

昨日青丝,冢间红骨,是英雄末路。人间白头,剑胆成灰,琴木萧萧,尽日亡途,一曲襄阳海沧,江湖谁怜无名兵卒。谁又记住过那些故事里无名的人儿。

人们悼念逝去的,努力调整心态后继续工作结婚生子,终于渡过了二十三年。冬木满城的碎屑都被清扫干净。干净整洁的街道上,还记得昨日泼墨白雪般鲜明红血的人,或许……只剩一个未老先衰的老警察了吧。

“你好,卫宫结凡。”

简单布置的审讯室里,灯光明亮,山田凉介正襟危坐,A4纸在桌上排开,他敲敲桌,像是敲一块铁。

“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吗?”

“记不清。”

卫宫结凡被蒙上黑布封印双眼,身体被宝石魔术和阴阳术式封印,敞亮审讯室里,他被削成人棍绑在躺椅上。合金躺椅坚固柔韧,不同尺码手术刀和钢针排好放在山田凉介手边,桌旁毛巾水桶静候随时准备上场。

“需要我提醒一下吗?手头关于你的卷宗,听听,就是这么厚。”

山田凉介晃晃手头资料,哗啦啦得响。

“听上去我可以算十恶不赦大坏蛋了。”

“不算,比较接近。”

卫宫结凡无话反驳,大概算了算:从被间桐樱烧了老宅之后一路靠抢劫来钱,这中间,在岛国四处游荡躲避追杀,最后被逼无奈游泳跳上湾港人藏毒货轮,暴露后切瓜砍菜般杀了一船人。潜入魔术师云集,各类角色混迹的帝都后,好歹算是安稳几年……毕竟太集权警戒极严空子太难钻。

杀人,抢劫,偷渡。每个都够他喝上一壶。最好的应对方式自然是择路狂奔直接离开。可惜,这位警官经验丰富,节操也和一头稀落白发差不多少了,对于滥用私刑和某些官员一样双重标准。

三根钢钉从前胸穿过,牢牢钉死了卫宫结凡的脊椎!

“你想听什么?”

受审者适时认怂,这不是呈英雄好汉的地方,卫宫结凡也没必要为任何人死撑了。卫宫家还有谁?化成满天飞雪的母亲?只存在记忆中的父亲?被黑影巨人撕裂的妹妹?都不重要了,不重要。

山田凉介宽慰地笑笑,说的话却刻毒到骨子里。

“想听听你的惨叫。”

他抓起毛巾和水桶。毛巾覆盖卫宫结凡的脸,他无力挣扎了两下,由于被钢钉固定,挣扎动作看上去好像条被当做活标本的毛毛虫。水缓缓流淌,如章鱼触手张开吸盘插入人的喉咙。

窒息感……空气流失了,身体开始颤抖。

“怎么样?贴近死亡的感觉?”

“还不够,远远不够,你这个高高在上的家伙。”

“川芎市,观布子,空座,京都,东京!你杀了十七人!警官五名,亲爱的吃屎长大的废物君,告诉我?你脑子里除了肥肠都是砍人吗?!”

卫宫结凡根本发不出声,身体颤抖扭动,徒劳无功张开嘴呼吸不到丝毫空气。山田凉介抽掉毛巾,一拳砸他下巴上。

“落在我手上,别想过好日子。”

卫宫结凡咳嗽几声,看穿对方根本不是在审讯,便放下合作意图讥讽得笑笑,声音尖锐。

“是落在魔术协会中吧,为人鹰犬很骄傲吗?”

“为人刀俎很骄傲吗?”

山田凉介拍拍他脸颊,卫宫结凡根本不虚。

“凡事无绝对,别太嚣张。”

“我们现在是在京都老巷拉面馆里谈生意吗,卫宫结凡君?凡事无绝对?很快你会被封印,过上生不如死的生活。”

忽然,审讯室外传来脚步声,高跟敲在地板上的清脆响声此起彼伏,随后审讯室铁门被敲响。山田凉介略一踌躇,扔下全无反抗能力的卫宫结凡。

“等吧,很快。”

秃顶老警察这么说,便离开了。卫宫结凡没有适时表现出那种枭雄般笑,他只是勉强保持住了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实际上,听到审讯室铁门撞进门槛的沉重声响时,施加了魔术的钢钉无由来开始绞动,在他脊椎骨头里搅。

疼得想死。

他对于间桐樱背景一清二楚,自然对于动手后果很清楚,可能会死或者……生不如死。要知道间桐樱代行管理冬木灵脉,她的姐姐远坂凛,原五战参与者之一,魔术界声名远扬魔术造诣极为精深。这不仅仅是纸面上的一行墨水,这是实力的表现。在四处漂泊时他见到了太多折磨人手段,对魔术师的疯狂与冷漠更是有了深刻体会。但即使如此他依然回到了冬木,要知道有些事不能被原谅。

这是母亲常说的话,也是卫宫家一贯的教条。

没有继承母亲的魔术知识,却拥有超乎常人的力量和天赋,那么,这不共戴天的血仇理应由他结束——用投影自英灵的长刀割开女人的喉咙,让她虚弱至死。最后果然栽了,暗藏政府体系下的魔术师们操控警察,把他羁押在这房间里慢慢折磨。

等等,这是什么房间?警署审讯室?

他的眼睛被黑布蒙住,再也无法发动看穿能力。钢钉也加持了魔术,无法使用投影魔术。或许可以再尝试下……卫宫结凡又发动了能力,投影能力。在他手中,投影已经不再是魔术,而是类似天赋的能力。

他立刻后悔了。

钢钉开始搅动,疼痛和触电感瞬间冲入脑壳,几乎冲散了他脆弱的思维。卫宫结凡翻翻白眼,脑袋一歪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