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六点二十五分,天色已晚,日暮西下赤色阳光横耀千里。冬木的深秋老树路边行人,川流车辆横行大河,皆为暮色苍茫所染。钟山风雨起苍茫,风雨未至,苍茫云海间已染上无穷无尽的暮色。

好似将死之人从天堂门口回望人间时,那眼神视线里的丝丝暖意。恍如某个男人从未来远方眺望人间的,穿透无数时光的锐利思绪。有人在紧盯冬木,在细细端详品味咂摸思考此时此刻所发生的每件小事,以求彻底了解二十三年前的圣杯战争前因后果。

生死离别。

“看来我运气真不错,boy。”

“boy感觉好诡异……算了,你饿吗?”

“我讲的你没认真听吧,英灵存在于世界需要魔力,食物啦,吃饭无关紧要。”

她把手搭在大腿上,坐姿很端正。魔力供应虽然稍微有点问题,但给她一点时间便能迅速解决,更何况她本身魔力充盈到极致。现在她主要为卫宫士郎的过分关心感到头疼,圣杯战争已经开始,手持名剑利刃各自屹立在时代之巅峰的人们纷纷苏醒,战火纷飞的场景仿佛转瞬将至。

她的御主只关心她饿不饿……被人关心的确心情舒畅,但场所不同感受也不同。美狄亚现在只希望某个稚嫩被女人强推还脸红耳赤的男孩能有些紧张感。

“caster。”

“懂了懂了,做饭做饭,让我静静,我想想之后的战略。”

“不是,家里没有菜我出去下。”

嗯?

她唤出魔术长袍,将长袍套在身上准备好好研究下魔力链接问题,听见卫宫士郎的话有些不理解,美狄亚不太清楚没菜和出去有什么必要联系,对于地中海的公主而言,很多知识只是流于形式——比如菜市场。她清楚圣杯战争是妖魔乱舞的夜晚,对于卫宫士郎一而再再而三得毫无紧张感的行为,美狄亚很生气。

在无穷无尽苍茫暮色间,卫宫宅邸内安然如昨日。可是微妙的声音响起,好似无数的虫鸣叫,好似沙砾在风掠过瞬间撩起摩擦。于沙哑细碎声中,诡异猛烈的怨气骤然聚现,现身于卫宫士郎平淡如水的十七年人生某个落日。

余晖透过窗,打在卫宫士郎惨白的脸颊上,颗粒大的汗水不断淌下,他紧紧捂住心口。

“看来你没理解呢,刚刚走神了?”

“你很弱小,我们组合的战斗力很差,你整天贸然行事如果暴露了行踪,会立刻死掉的。我也会立刻因为契约断开而消失。”

“拜托体谅下别人好吧。”

她长长叹了口气,抱住卫宫士郎,替他擦擦汗水。转瞬间卫宫士郎胸口的剧痛便消失无踪,只留下方才心脏处巨大的压迫感——恶灵攥紧了他的心脏。卫宫士郎被搀扶坐正,惊讶于美狄亚魔术的凶残程度。

“魔术?caster!你要干什么!”

“说了你很弱,明明是魔术师结果连防御怨灵都不行,还不安心在家呆着。”

“我知道啦,不要用这么危险的魔术!”

美狄亚一脸嫌弃埋怨,卫宫士郎心有余悸得抚摸胸口。

“可我是正常人。没菜我喝味增垫肚子是不行的。”

“意思是我不是正常人了?真是好阴晦的指责呢!”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能一直呆在家里啊,就算今天吃泡面,明天还有早饭呢。”

美狄亚似乎被这无比正确的真理打动了,卫宫士郎感觉她应该会允许吧。美狄亚呆了下极为凝重得问。

“你可以吃泡面吗?”

卫宫士郎深刻反省,他居然天真得相信美狄亚会体谅人类脆弱身躯。言下之意死活不同意卫宫士郎出门了。后者无奈叹气安心陪美狄亚测试魔力链接。

………

樱挽弓如满月。

社团长弓是流水线制式品,品质并不好,美缀凌子身为社长屡次提及尽量别做太过危险的动作,怕弓断伤手筋。樱总有意无意违反社长的规定。樱距她的前辈近达咫尺,在间桐家默许的情况下,她可以随时到卫宫家中,和前辈近距离接触。

仅差一线她就能…和士郎合二为一,可在可爱温和灿烂如天使的卫宫士郎与污浊无能软弱的间桐樱之间,存在巨大不可跨越的沟壑。

弓弦骤然响。

弦响如烟尘。

樱收回自己混乱神游的思维,方才的箭飞出后射到靶外,零环。同辈的社员看她状态不好便提议别忙着弓道修行了上便利超市买些东西垫垫肚子,回家吧!下午,远处正是夕阳,她看远处夕阳迟暮大片平流云染上火焰。无由来呆了下。

同行的社员很清楚弓箭社里的副将的脾气,安静等待。社员单马尾微微抖动,她有晃腿的毛病。

“抱歉!我们走吧。”

片刻后,樱反应过来,歉意地说。同行的社员理解地点头,说没什么谁都会发个呆卖个萌什么,只不过小樱脱线得比较厉害而已啦。樱只好略带歉意微笑,她不太懂卖萌的意思。社员是和她同班的小叶弦,平日里很迷电子游戏却参加了弓道社,人们都问小叶弦为何加入,她要么笑笑不说,要么顾左右而言他。

脱下弓道服走出会社,

樱在走路的时候又一次发了呆,小叶弦无奈得扶额,很是自然地抓住樱的手,别让发呆的樱撞到墙上或者被石头绊倒。

“呐!小樱。”

走了很长一段路,到商店门前,小叶弦忽然喊她。

“嗯?”

樱还未反应过来。

“樱和卫宫前辈同居对不对。”

小叶弦单刀直入。

“对啊…等下,我不是…我。”

一贯脱线的小女孩立刻露馅,承认了事实——从某种层面而言她并非和卫宫同居,只是早晚去卫宫家和其一起做饭,就如同…夫妇般?供养着孩子般玩闹的大河。好像只差一步,两人即为夫妇。

“……小樱,镇静点好吧,想吃什么,我请客啦。”

小叶弦看樱呆楞慌张地反驳,耸耸肩膀。最后两人各自挑了自己喜欢的零食,学生已经走了七七八八,她们在空空荡荡的校园里走着。。

“其实都说,樱和卫宫前辈是同居了。”

“是,是吗?”

“对啊,你不清楚啊?我以为你不屑回应那些混蛋呢。”

“怎么会…”

樱嘴里嚼着草莓味的甜饼,有些慌张,她从来没想过如何回答这类询问她与前辈关系的问题。同学间也并没有透露给她什么,她头一次听见这问题。

“我和前辈只是朋友关系。”

小叶弦听见这话,紧盯樱的眼睛,半晌,她叹了口气。大口大口吃着自己的咸面包和肉条。

“果然盯人眼睛就能判断人说没说谎话,自己是做不到啊!”

“啊?”

小叶弦看着樱,看着樱呆呆的,被奉为女神容颜大和抚子风格的脸庞,忽然不知如何发问了。在同届学生口中,他们两人的关系被谣传,很多人都认定两人同居,也有些心怀叵测的人造谣,两人去过多次医院了。小叶弦对这些传言不屑一顾,不过是一些空有贼心没贼胆,羡慕卫宫能亲近女神的废柴的恶意编排。当然,也有女学生造谣,编排得极为夸张,她们不喜欢这个过分耀眼的女神的出现,在光辉的烈日下,烛光又怎能吸引异性的目光?

小叶弦感觉好无力,她就是那烈日光辉下燃烧的蜡烛,没有人会投向她期待的眼神,她想靠近同学视为傻子和蠢货的卫宫,想了解他,想抚摸他总锁紧的眉毛,冷淡的唇角。即使被同年级的人认做盲目也无所谓。

“走吧走吧,不说这些了。”

小叶弦避开了这话题,樱想了想点点头,两个人直接穿英姿飒爽的弓道服离开了学园。行走在渐渐西下的阳光下,空荡荡的街道上飘飞秋风扫下的落叶和惨白色的报纸。在落叶秋风萧瑟里,小叶弦再度想起卫宫士郎。小樱,今天天气有点冷,还下过雨,卫宫前辈是不是正在他家里等着你回来,是不是在炒菜是不是真的如社长所说厨艺优秀?

“卫宫前辈,是怎么样的人呢?”

两人并肩走着,小叶弦忽然打破尴尬的沉默,开口直接语言择词令人遐想。被同学称为贤惠大方软萌的大和抚子停下脚步。

“…小叶,喜欢前辈?”

问她却没有回头,气氛忽然有些凝重。

“对……”

小叶弦回答。她就是这么个口直心快的人,当初为了悄悄接近卫宫而进了弓道社,身为平日老神道道的游戏宅,她每日在道场里挽弓射箭累得半死。

可她进了社团,里面活跃的只有一群追在樱屁股后转的傻瓜,还有个出名的花心大少的在恶心人,想找的人却不在身边。在询问了前辈后,才清楚卫宫已经退社,暂时不会出现在道场里。小叶弦有些伤感,她也是有些少女情怀的。

难得练习到这个时候,没有同班学生在旁。她面对传言里卫宫的女友,终于说出了内心的疑问。小叶弦想搞清楚卫宫与间桐之间的关系,她不想跑。假若多年后,她带着自己孩子在街头闲逛,忽然看见了自己昔日曾经憧憬暗恋的人在远处,独立如礁石,哀伤悲呛伤感尚还没涌上心头,便泪流满面。

“小樱,我感觉卫宫前辈很棒的,为人啦,相貌啦,厨艺啦。你应该很清楚吧。”

“嗯,的确……前辈料理水平比大厨也不差。”

“真的吗!卫宫前辈真的很擅长做料理吗?”

“前辈很适合围裙呢。”

“……小樱好坏,赤裸裸秀恩爱。”

“……有吗,我和前辈不是恋人啦。”

“真是的,现充~去~死。”

樱很无奈的笑笑。

突然间桐樱的手机铃声响了,小叶弦饱含恶意敌意得想或许就是卫宫前辈打来的,便侧身不动声色,实际上注意力全集中到樱的手机上。片刻后樱将手机放回,小叶弦赶忙把话题拉回。

“小樱怎么看待卫宫前辈呢?”

“前辈呢,是我很重要的人,他今天没来学校,我想先去看看他。”

小叶弦楞住发觉两人已经走到了十字路口前,每次她们一群人都在这个路口分别,樱向北,小叶弦向西,奔向各自的归途。

“小叶酱,我先走了。”

间桐樱直接了当地转身,没有回答,只是给小叶弦一个背影。小叶弦大叫,你告诉我!可樱一去不返再不回头。

苍穹中,鹰掠过天空的云朵,锐利的眼看向远处的夕阳。

推动世界转动的罪魁祸首卫宫士郎却并不清楚她的变化,不清楚她忽然挺起了胸膛,不清楚她试图挽起长发对他绽放灿烂的微笑,也并不清楚她身后像雷电般闪动的黑影。

她是间桐樱,一个女人而已。在圣杯战争的第一天,夕阳下的身影依旧温柔如水。

啊啊啊!明明什么都说了!小叶弦气愤的想,都不愿意给个准话!空瘪的啤酒易拉罐被怨气冲天的少女一脚踢出。绿色的啤酒罐飞起,划出长而缓的弧线,在夕阳的映照下反射出耀眼的光弧。

然后啪的砸在路另一头绑着马尾,面目凶恶,人高马大,端着面碗用着餐刀,吃着饭大步流星乱逛的混混大叔脸上。啤酒罐并未在他脸上砸出了响亮的一记直击,反而掉在了他手持的大面碗里。一时间街道寂静无声。

被天降啤酒罐砸傻的男人被众人围观。混混手里的面碗里,多出了个空瘪的啤酒罐头。

小叶弦立马不负责任地跑路,那身影绝然。

可怜的混混大叔一脸汤汁,整个人没明白怎么回事四处顾盼,四周行人立刻避开视线,没有人提醒他作案的中学女生凶手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他气愤地大叫,做着无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