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多,卫宫士郎终于彻底了结与作业的孽缘,将其整理放入书包里。雨后放晴的空气带着些潮湿,院门走廊被雨后阳光曝晒许久,木板渗出的水滴落下,落在阴影处的小水泊里。
水自然而然落在泥土水泊里,美狄亚猛地醒来,所谓水到渠成,便是如此。
“啊,还活着……。”
头脑彻底清醒,终于确认自己还存在于现世,而不是在梦中自欺欺人。圣杯战争第一天的白昼下午,美狄亚撑着身子从厚厚的两层被子下坐起,已然干燥的白色毛巾落在手边。她的御主卫宫士郎在整理家务,手里攥着青色毛巾擦拭客厅内的电视柜,动作轻车熟路一点声音没有。
活干的漂亮,太过专心致志,竟然未发觉身边睡美人忽然醒来。他擦拭电视机盖,将上面堆积得不厚的灰尘轻轻抹下,神情认真。
“master?”
“master?”
他愣了下,回头看见头发睡得卷曲的女人在看着自己,用审视的眼光。尚且不了解圣杯战争的少年人感受到女人灼灼目光,脸颊发红。一抹来自遥远海洋的蓝色,美狄亚身着淡色浴衣洁白无瑕,没有任何的遮蔽和魔术的隐藏,她微笑面对卫宫,那曾经迷倒了寻找金羊毛的勇士的绝美脸庞,对着他微笑。
你或许会有如此的感觉,你或许会有如此的境遇。
在陌生的城市里行走,突然看到一个女人向你微笑,周围是陌生的人群和冷漠的城市与极速驶过的车辆,寒冷的风拍在脸上,让你的脸颊发麻,可你的心里忽然泛起了一片暖意,你看见她向你微笑。
那刻,你会感难言的温暖,还有一种不知明状的亲切感。
“天啊,又是个麻烦的小鬼。”
“小鬼?”
“不然你脸红什么?”
“………………你别管。”
卫宫士郎脸颊飞红还未褪去,他将毛巾浸入手边水盆中洗了下。或许只有这秋日寒冷透彻的水能平复心情。借此避开调戏的目光,可恶意满满的魔女直接走到了他身旁,将倾国倾城的面容摆在少年人的面前,深紫色口红极为显眼。
——她第一次亲吻卫宫士郎时,他未曾注意过,薄薄的嘴唇上口红妩媚耀眼甚至有些魔性。
“真是不老实的孩子啊。master?”
“说了不是孩子了!”
“固执己见,你分明还小,master。”
被称呼为master有些不适应,卫宫士郎总感觉这称呼令人不太舒服。于是他正坐挺身对美狄亚介绍自己。
“卫宫士郎,我不叫master。请多指教。”
“嗯?嗯……”
美狄亚靠在电视柜边用手撑着脸颊,微微歪头思索用嘴唇默念他的名字。声音不大但卫宫士郎能听得清清楚楚。他原以为这外国女人会入乡随俗,可惜,他十七年的人生经历太少,他还是太天真了。
“boy~”
美狄亚伸手,摸摸头,摸摸他满头鲜明显眼的红发。卫宫士郎无由来气短,用毫无威慑的力道拨开她的手。
“卫宫,士郎。”
“不对,boy,你很适合这个称呼呢,很小很孩子气的感觉。而且你看上去很小。”
“今年十七岁!不是孩子……”
“boy?”
“卫宫士郎!”
“你为什么收留我,为何要参加圣杯战争?”
圣杯战争开始一句话很简单,蓝发的魔女在一阵调戏后,很突兀得问自己新的有些蠢蠢的御主,问他为何要参加圣杯战争。然后少年人就很诚恳得反问,问圣杯战争是什么?美狄亚为自己寻找到了个毫不知情的魔术师而感到惊讶,没有回答。
“说起来,你的名字叫?住在哪里呢?”
卫宫士郎并不在意这简单的有些中二的词汇,在他的生活经历中魔术从未占过主要色彩,斑斓的生活里只有深夜的黑色和清晨的彻蓝属于魔术。现在他只想了解这个莫名其妙身患疾病发高烧的女人家住哪里?
“你有家人的电话吗?”问她,问美狄亚,你有家人电话……吗?你有家人吗?
猝不及防的问题让美狄亚心中无名火起,看见他澄澈真诚的询问,她咬紧嘴唇用急迫难耐且极为压抑的声音问:“boy?你真的不了解圣杯战争对嘛!我来告诉你。”告诉你所有,告诉你,我已为历史的尘埃。
讲述圣杯战争的规则不需要太多时间,无需太多口舌,也费不了太多力气。听众愿意听愿意去理解便能听懂,美狄亚的讲述简洁明了干冷并不生动,言语里透着股子难以想象的冷漠,与方才调戏卫宫士郎的时候差距巨大。
圣杯战争。
远东的魔术竞赛。
参赛的资格是有必死的觉悟,而最终的奖品手持圣杯,向万能的愿望机器发声。你能想到什么样的愿望,那世界便会回馈你所渴望的一切。
当你手上或者身上出现了圣痕,你便拥有了参战的资格;那鲜红的圣痕为令咒,而随令咒共同现世的,便是你参加这惨烈而疯狂但奖品超乎想象的竞赛的唯一依仗。
英灵。
英灵来自传说,来自历史,来自人们的心中。他们响应了你的召唤,为了圣杯而来到了你的世界,坐拥传说中槌山断海的宝具,以生命中最为强大的状态来到你的身边。请记住,圣杯战争的结局,从来都是需要鲜血来铺垫道路的。
凛是这么理解圣杯战争的。
事实上,圣杯之战争的真相也就是如此简单而且粗暴。
………………
“我成为了御主吗?这东西就是令咒?”
“对。”
“你是英灵吗?Caster职阶的英灵魔术师?”
“不然我是什么,使魔?”
“我绝对没有这么想!使魔一般都是猫狗,动物。你是人。”
卫宫士郎用他稀薄可怜的魔术知识储备来理解这一切——得益于卫宫切嗣的不良教导,他的学识也就这令人担忧的水平了,以至于至今为止卫宫士郎还是只会一种强化的魔术。
“你愿意参加圣杯战争吗?”
美狄亚询问他的意见,手心出汗攥紧。这毕竟关乎她能否再度拥有争夺圣杯的资格。卫宫士郎的回答如她预料,踌躇没有定论,其实他并未回答,只是两人距离不过半步都坐在榻榻米上,卫宫士郎的眼神变化映入眼帘。
她一清二楚。
真要动用魔术将他神志剥离吗?美狄亚也在犹豫。犹豫着,犹豫是否在精神上杀死一个愿意为自己做饭盖被子并陪伴左右的的男孩。在她犹豫不决时,卫宫士郎经年锻炼后有些许老茧的手伸来,握住她冰凉无力的手掌,传递并不多的温暖。
“我愿意参加。”
“嗯……什么!?”
脸色苍白的女人惊讶得望着少年御主,他方才还在为此而犹豫却又突然坚定。卫宫思索了会儿,对她说理由——“女孩子不应该战斗。你要参加圣杯战争,我来保护你。”这的确是毫无说服力的话,但很简洁有力很符合某人的形象和行为。美狄亚心里自嘲一下,用力握紧他的手,看他红透如番茄的脸颊忽然有些歉意:这是绑架,用道德和良善来绑架一个少年。
美狄亚绑架了不知情的卫宫士郎将他拖入了战争,后者有太过澄澈的心思想保护她的安全。
傍晚,时针指向五,六,五点半,卫宫宅邸内两个无依无靠的人互相握紧手。蓝与红,男与女,少年与魔女,还有之间脆弱的联系,梦一般的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