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在此时与其他人相约,而是叫上了这个我一直都不太喜欢的、温柔得些许有点显得懦弱的男人,实际有除了打发时间外更深一点的原因。自从那人——我的前男友死后,虽然我早早地准备了替代品(本来只是想用来气气他,可结果却成了真),但也难免会孤独失意。虽然在外有着不少响亮的名号,从事的这个职业其根本也是建立在人际关系网上,但值得交心的人却少得可怜,唯一的几个不是变得不像是人类,就是相继地失踪死去;而我呢,其实是不喜欢宠物的,还是JK的时候,为了装可爱会主动接近小猫小狗,即便是近看丑陋得不行的蝴蝶,也是装作喜欢得不行……可现在呢,除了在与那些特别喜欢动物的人交往时会别样地亲昵,其他时候已经不再关心街边被遗弃的小动物了,正因为如此,或许我的心里真的缺了些什么,即没有过分地把宠物视为家人,又没有理所当然地系上感情的纽带,这样的人在这样的世界上生存着,怎么能说是不孤独的呢?

我时常离开这座城市,甚至于离开这国家、这大洲。但不知为何的,即使在别的地方住着会更加方便,我也总是回到这里来。虽然不像曾经那般住着旅馆似的孤独的单间,但新修的一栋栋高楼也无时无刻地透露出排挤攀比的意味。即便是在当时买了这号称是能尽收城市风光的超高层,如今却在一次又一次地往返中变得略显低矮了,现在能看见的无非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与隔壁楼房早起的一家,那主妇总是煎了培根与蛋,陪着不开心地吵吵闹闹的丈夫与孩子们前前后后地出门,每当此时我都会抱怨“当时我怎么没把这扇小窗子也安上窗帘啊?”,可仔细想来,要是连着也安上了,就连最后的阳光也失去了。

无数次地,我想要打起精神来——与莉莎约出来见个面,给可卡亲打个电话,但我始终都放不下往日的阴郁。我当然明白自己不是一个无谓追求真相的人,但内心所想却与实际的行动开始分离了。

记得那次是发生于住在蒙塔龙贝的一个晚上,在浴后倾身于床上时,她已经轻轻地倒了半杯冰好的Essencia并端着盘缓缓向这边走来,宛如一位专业的侍者。

“不想问什么,还是说冰酒更适合这种场合?”

万年不变的一席黑装,她的长发也想未曾损坏也未曾生长过般散着,那些留海的散落也没有变过,均匀地摇摆跳动着,又及时的收回到原处。

“莉莎?”

“嗯,是的。”

她一手按住我的手背,另一只手只用手指轻佻地捻着盘子的一角,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不让那另无数人自豪的液体黄金洒落一地。

不,她并不是什么值得谈心的对象,即便是这种亲密得破格的画面,我也没有丝毫将内心所想告诉她的想法,再说了,她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我当然明白她是我所说的那种‘不太像人类’的类型,但这也太过分了,我所存在的世界其本质上还只是一个完整的不支离破碎的整体。

“我呢,从他的思想里被解放出来了。”

“哈啊?”

我猛地一惊,把手往后缩了一下,却被她以非常合适的力道按住,既无法轻易挪动又不会感觉到疼痛。

“刚开始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后来就发现了这世上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漫画里角色、游戏里的角色,原来都是实际存在的。”

“那是不存在的。”

“那么你会相信吗?这一瓶新酿能与大师遗作相比的——只用了一星期就被生产出来了,而制作者是十七岁的少年与十六岁的盲眼少女。”

她是认真的吗?这色泽与气味就不是什么一星期……不,事到如今我只好承认了。

“但是你也得明白,那位少年只是受了技法的指导,要是没有那位十六岁的大小姐就只会默默地平凡度过一生。”

“虽然我能通过你的眼睛看到那场景,也能看到你是怎么给了他们第一桶金以及被家人承认的平台。”

“但是?”

她嘴角上扬,明白了我接下来想补充的“但是”所针对的内容……的确那崭新而高要求的几乎不可能达成的新技法存在,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

“但是那并没有脱离现实。”

“我明白你的意思,虽然对这个行业,甚至于这个世界来说都是梦幻般的存在,但也只是梦幻般的存在而已,终有一天会被人分析并再现。”

“你的意思是,这杯酒有什么奇妙之处吗?”

“这是一杯‘药酒’哟!梦境中不是经常有那种将人引入至福犹如重获新生的东西吗?这就是其中之一了。”

她晃了晃手中的酒,就味道与口感做了相应的点评,并告知了这酒根本没有冰过,拿出来的时候就是这种适宜的温度,接触空气也不会有所变质的事。

“另外一提的是,‘他们’只能生产出这一份,想要多的只能期待其他的大事件了,不过让其中一位死掉的话,他们能出产令人死而复生的酒也说不定呢?”

带着嗜虐的微笑,她的眼中满是期待,接连的说了一大串可能的效果,音节相互叠加着成了恶魔耳语般的恐怖声音,接着又抽出一份名单来,轻轻地用一枚银币压在盘内

“他们的共同点在于,都是年轻一辈,我并不能确定为什么只有这一辈才产生了这种效应,但我认为他们是被创造出来的。”

“被创造出来的?被谁?” 现在的她长久的保持着一张令人不舒服的笑脸,又只有在认真的时候才稍显悲伤,就是带着这样忧郁的神情,她挤出了一个名字

“K。”

次日的活动上我没了继续的心情,配合着主办方在合适的时间揭露了事件的真相,随便凑合着讲了些不算太新的大道理,草草地收场了。

那一瓶酒至今我都摆在家里的展橱上,它对人体有一种奇妙的修复作用,可必须要经过“享用”这个过程,而又完全没办法作用于肢体残缺与先天的畸形。

当我翻出那张名单,向着相应地区的人询问上面的某个名字时,常会得到“少年天才”一类的答案,可见他们已经基本丧失了对真实与梦幻的判断能力——“用一种令人疑惑的手法将那不符合拓扑学的奇妙雕塑拼接起来。”“那迷人的小提琴声唤醒了沉睡已久的花朵,让春天提前到来。”“这部作品预示着大革命的到来,无疑是该地区最具影响力的存在。”

由于对她基本的信任,以及不觉得她是那种“诚实但有不告知权”的小恶魔,我经常性地在测试这瓶酒的实际效果,虽然我相信并不会有文学作品中那种“恶魔佳酿”的负效果,但一定是在某些意想不到的方面为这种治愈效果支付了代价。

“早、早安!格洛丽亚小姐。”

即使是过了这么多年她也一点都没变,说话会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结巴,总是对用词和问好很敏感,虽然目前的她已经稍微变得成熟了起来,但还是在言谈举止上给人一种笨笨的感觉——周围的所有人里我最担心的可就是她了,一不留神说不定就会被坏男人拐走……不用担心那种强势的肉食系会过来抓住她,但装作草食系的披着羊皮的狼对她来讲才是最危险的。

“笨~蛋~可卡,不要叫人家还加上‘小姐’啦,超级奇怪的,人家又不是你的上司”(嘟嘴)

“呜、呜嗯!咳咳、早安!格洛丽亚酱!”

“而·且·啦,不是说了约出来不用穿正装的喵?你这样也太奇怪了点吧?”

“啊……嗯……”

周围看着的人一定会觉得奇怪的,穿着西装革履的男子气女生,笨笨的被披着一身饰品的穿得像六十年代嬉皮士一样的我说教,不过没关系啦,这种小事没人会在意的。

“然后呢,可卡亲,上次拜托你的事怎么样了?”

“啊?上次的……对了!是那个酒吧?大家基本都恢复正常了,但是……不,没什么。”

“但·是?”

把头稍微偏偏,吓一吓她就什么都说出来了,虽然可卡亲值得信任,但管不住嘴也是个大问题啊,这点以后也要纳入考虑范围。

“那个,就是啦,因为有一个患者失去意识了,所以只好让他强行饮下,但是……”

“但是没有任何效果,是吧?”

“嗯,是的。”

“哼~哼~哼~那么辛苦你了!这个是带给你的礼物喔!”

“呜哇!这个松露!真的可以收下吗?”

“哼哼,当然了,不过要是你愿意再帮我一个小忙,还有另外一个礼物给你喔!”

从一开始她就闻到了这松露的味道,明明是号称完全密封的,但她那明显有点恍惚的神情可不是什么睡不好的象征,她见到实物的一瞬间就兴奋了起来,要是有尾巴的话,一定已经开始甩起来了。我也想看看她戴着项圈的样子呢,等到有化妆舞会的时候再把她约出来好了?但现在可是要埋下个小小的伏笔,为我们的幽灵先生安排一次小小的欺凌。

“只是一个非常、非常小的忙,你一定会答应的!”

我握住她的手,从她的眼中得以再阅到了那铭刻在过往记忆中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