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 歧路先知
參與評審： 甚誰 、 舒彤 、 枝瀨透 、 黑喵君 、 羽毛
前言
《我的朋友很少》（《僕は友達が少ない》，下稱《友少》），是著名輕小說作家平坂讀執筆、ブリキ負責插畫、MF文庫J出版的輕小說系列。本作在2009年至2015年間共出版11卷正篇與1卷外傳，現已完結。其系列累計銷量在MF文庫J里能排進前三，另外有兩季改編TV動畫，還有真人版電影與遊戲，有不小的熱度與知名度。
《友少》這部作品對當代輕小說業界的意義，怎麼強調都不為過。對當代輕小說進行深入探討時，《友少》是一個絕對繞不過去的話題。然而，《友少》這部作品的風評褒貶不一，兩極分化，有少量的死忠粉和大量的一般通過黑。
但《友少》的風評並非最初即是如此，而是從最開始的普遍好評逐漸演變而來。更有意思的是，隨着平坂讀新作《如果有妹妹就好了。》的不斷推進，《友少》的風評分化也愈發極端。
對於讀者，對於其他作者，以及對於平坂讀自己，《友少》的“意義”是截然不同的。以下，本文就試圖從多個角度入手，來重新勾畫《友少》的全貌。
一、所謂的戀愛輕喜劇的靈魂
毫無疑問，《友少》是上個世代的校園/日常/後宮輕小說，或者叫“戀愛輕喜劇”的中流砥柱。
戀愛輕喜劇是輕小說的最原始的形態之一。在《友少》的再前一個世代，已經有了《乃木坂春香的秘密》、《管家後宮學園》等先行者，勾勒出戀愛輕喜劇的大致輪廓。具體來說，首先要有一位各方面都很普通的不起眼男主，在機緣巧合之下與女主相識，並建立起某種聯繫——也就是所謂“Boy meets Girl”（BMG）。雖然BMG一般會有一些借口，比如說什麼發現了女主的秘密而要幫她保守之類的，但這只是大致的前進方向而已，故事並不需要特別明確的主線。反倒是在進度不斷前推的過程中，會有越來越多的其他妹子加入，因此主線要不斷地微調以適應新角色。
戀愛輕喜劇不看重劇情，主線往往處在一種“存而不論”的狀態。作者寫作不依賴主線劇情的推進，讀者想看的也不是主線劇情的推進。“日常”才是戀愛輕喜劇的重點。因此，大家反倒不希望主線劇情推得太快，因為推到頭之後就沒得可寫了。
如果說戀愛輕喜劇有什麼比較嚴肅的內容，那就是人物關係網的構建了。人物關係網這個玩意，可以說是戀愛輕喜劇的靈魂。對於一部完成度較高的戀愛輕喜劇，人物關係網包括了男主與每一位女主的關係，以及幾位女主之間的關係。前者是基礎操作，搞好了才有得看；後者是進階技能，搞好了就能給作品帶來深度。
業界在數年的積澱之後，終於出現了一對璀璨的雙子星，《碧陽》與《友少》。在戀愛輕喜劇這一領域，前者是攻其一點，不及其餘，重點完全落在單純的對話上，把輕小說式的對話藝術發揮到了極致，是真正的“開局五張嘴，內容全靠編”；後者則是海納百川，包羅萬象，試圖把戀愛輕喜劇的每一個可能涉及到的點都踩一遍。《碧陽》與《友少》在類型文中的地位，恰似《落第》與《學戰》的關係，一以精，一以博，生動形象地教導了業界“這種作品應該是什麼樣”。
二、就是與可愛的女孩子們一起玩
據聞平坂讀曾在後記中提到“這部小說是基於他的朋友很少、溝通能力低落、個性內向、人生經驗稀少，以及糟糕的妄想癖而寫出來的作品，充滿了他個人的嗜好。對他來說，這是他用最容易閱讀的型態、最容易書寫的方式、最容易受歡迎的人物，並以一種最有趣的心情，而寫出來的最輕鬆好玩的故事。他寫了一個純粹要讓讀者看得很開心的故事。”
這段話確是事實。然而你若是想真正讀懂《友少》，那麼一個字都不能信。
以第三卷末，小鷹把一桶髒水潑向夜空、或者以第四卷初夜空剪掉長發為分界線，《友少》被分為了兩個互有聯繫卻又截然不同的部分。前三卷是《友少》的軀體，后八卷是《友少》的靈魂。我可以斷言，在今天給《友少》打差評的讀者，有99%都是以前三卷的思維慣性去要求后八卷。究竟怎麼評價一部作品當然是讀者的自由，只不過，這種評價的本質是只讀了前三卷，而拒絕承認后八卷也是《友少》的一部分。若我們真的在乎《友少》這部作品，就有必要對這兩部分之間的對立進行深入思考。
先來看看前三卷，到底有多大的魔力，以至於讀者們對后八卷選擇性失明。
《友少》的前三卷，是戀愛輕喜劇的集大成者，我可能讀了十遍以上。當年我在讀這幾卷的時候，感受到的是最極致而純粹的快樂，這也是我入坑輕小說的一個決定性因素。我相信任何讀了《友少》前三卷、《俺妹》前四卷、《碧陽》的任何一卷，或其他同類型同水平的作品之後，都不會對“為什麼要讀戀愛輕喜劇”這個根本性的問題產生一絲一毫的疑慮。
因為在某種意義上，戀愛輕喜劇最靠近輕小說的本質——“與可愛的女孩子們一起玩”的最純粹的快樂。
不誇張的說，任何一個具有基本的“輕小說創作能力”的作家，只要讀了《友少》前三卷，都能搞出一本及格的戀愛輕喜劇。像什麼《不回家社》、《420連敗少女》、《庶民樣本》之類的二線作品，真的是拿着《友少》當教科書就能搞出來。若是腦子稍微靈光一點，會加點料，還能搞出《我與一乃的遊戲同好會》、《魔王女孩與村民A》、《我的腦內戀礙選項》之類的本質上是戀愛輕喜劇的非日常作。
雖然《碧陽》的搞笑水平比《友少》還高一籌，但極度依賴無理對話的《碧陽》之所以能成立，完全要歸功於葵關南的靈性與才氣，不是什麼人都能學的。盡我所知，唯一一個學到了《碧陽》風味的輕小說，就是《偶像總愛被吐槽》，其他的學一個翻車一個。
一言蔽之，《碧陽》的搞笑，可望而不可及；而《友少》的搞笑，是恨不得手把手地教同行怎麼寫，學不會包退錢。按照輕評論的標準，“可複製的成功”比“不可複製的成功”對業界更實用一些。
三、但是，戀愛輕喜劇也有缺陷
《碧陽》與《友少》的雙子星引領了戀愛輕喜劇的世代。然而，“戀愛輕喜劇”這個玩意的存在，本身就充滿了矛盾。因為她的三個組成要素——後宮、日常與喜劇，三者幾乎無法同時存在。
聽起來好像莫名其妙？畢竟當年的許多作品三者兼備，好像也沒出什麼亂子，但深究下去卻並非如此。
先從字面上看這三個要素。
後宮：與儘可能多的妹子保持曖昧關係。
日常：盡量靠近普通高中生的現實生活。
喜劇：儘力讓讀者開心。
那麼問題來了，你能同時做到這三點嗎？
我覺得你做不到，而且你不會真的相信有人能做到。
我覺得寫輕小說的人也做不到，而且他很難讓別人相信男主真能做到。
《碧陽》作為《友少》世代的領路人，在人際關係的處理上表現得超乎意料地保守。杉崎鍵在感情方面不敢越雷池一步的態度近乎偏執，正篇十卷下來，學生會五人的關係網可以說是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變化。而且結局也有些不夠爽快，僅僅一年時間就直接強行解散了。所以，在2012年《碧陽》剛剛完結的時候，大家都覺得有些遺憾：為什麼葵關南這麼慫呢？
平坂讀倒是不慫。不僅不慫，還跳。我們來直觀地展現一下平坂讀是怎麼指導同行的。
平坂讀：我來教你們怎麼寫戀愛輕喜劇。
眾人：大佬牛逼，跟大佬恰飯。
平坂讀：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眾人：記筆記記筆記……
平坂讀：都看好了，接下來我要表演神一樣的操作了。
眾人：（星星眼，期待ing）
平坂讀：這就是我華麗的——空中解體！
眾人：emoji ？？？
讀完《友少》大家才明白，《碧陽》的慫，慫得是有道理的。想要在日常輕喜劇里做人際關係的文章，太危險了。
很多讀者誤以為這是平坂讀的惡趣味導致的。“惡趣味”的確在《友少》里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但不是在這裡。戀愛輕喜劇本身就是一個無解的死局，換誰上都沒差。
問題首先出在戀愛輕喜劇的“友人以上，情侶未滿”的狀態上。現實生活中的這種狀態不可能維持太長時間，對成年人尤是如此。但《友少》式的戀愛輕喜劇，為了“搞笑”的需求，必須儘可能久地維持這種狀態——通常是編一些蹩腳的借口，或者連借口都懶得編——從而導致了此類日常系在人際關係的建構上反而是“反日常”的，非常依賴無理倒貼作為第一推動力，而以“先上車後補票”作為後續的驅動力。這正是戀愛輕喜劇的致命缺陷所在。
《友少》的“喜劇”建立在“後宮”的基礎之上，各位女主們都與男主有着進一步發展關係的可能，因此相互爭風吃醋。這個階段一定是作品最好看的階段——假如作品好看的話。可搞笑的點子遲早會用盡。若點子用盡之前就收手，那就是腰斬的炮灰而已；硬挺着水下去，遲早淪為三流的弟弟；想要把作品寫好，只能深挖。
對戀愛輕喜劇進行深挖，不可避免地走上“化屬性為人性”的道路，也可以說是“在虛構的世界裡尋找真實感”（褒義）。這樣做的風險是，不一定能挖出深度，但一定會破壞自己作為戀愛輕喜劇的本質。要麼破壞後宮，要麼破壞喜劇。如果把原先不搞正事天天玩鬧的做派定義為日常，那還很可能會破壞日常。
四、所以，遺憾（殘念）之處在於——
回到那一桶髒水上來。
一桶髒水把鄰人社的所有人都澆醒了。在那個時間節點，審視先前的三卷，宛如夢幻泡影。每個人都天真純潔，無憂無慮，開誠布公，內心澄澈如明鏡的好時代一去不返。也正是從那一刻起，《友少》作為戀愛輕喜劇的話事人，帶頭背叛了戀愛輕喜劇。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敵在主席台吧。
不好說其他人是裝傻還是真傻，但平坂讀在最開始就意識到了戀愛輕喜劇所固有的致命缺陷。與葵關南的靈活規避完全相反，平坂讀選擇了正面硬剛。
由此，《友少》便具有了兩重截然不同的意義——既證明了戀愛輕喜劇可以很好看，又證明了戀愛輕喜劇註定要完蛋。用前三卷建立了一個體系，又用后八卷將這個體系親手推倒，《友少》的存在本身就是悲壯的行為藝術。以前我讀《友少》體會到的是快樂，但現在再回顧《友少》，內心充滿的則是淡淡的憂傷。
從第四卷開始，《友少》進入了化屬性為人性、變喜劇為正劇的階段，若是再加一些《友少》特色的表述，那就是“從做夢到解夢”。
《友少》的特色屬性是“殘念”。殘念屬性說起來也算時代的眼淚了，當年的作品普遍流行刻意給男女主上點缺陷，以此來顯得親切一些。男主的缺陷一般是為了方便特定的讀者產生代入感，女主的缺陷則是用來給男主提供機會。不過現在已經不搞這一套了，都是像史黛拉、尤莉絲那樣大大方方地直接搞個完美配置，一步到位。
不過屬性潮流的更迭並非本文重點，有人感興趣的話以後可以另文專述。重點是，“殘念”這個貫穿全文的概念，發揮的作用並非全程不變。《友少》里的“殘念”最初是噱頭，到後面卻漸漸地變成了還債。
是的，你沒看錯，是 還 債。
每一個人都要為自己年輕時犯下的錯誤還債。聽起來是不是天經地義？可這放在輕小說裡面那就是天雷滾滾。何況《友少》還不是開幕雷擊，而是中途一轉攻勢。
後面流的淚，都是前面腦子裡進的水。
五、羽瀨川小鷹，想要在後宮文里交朋友
導火索是小鷹與夜空之間出現的裂痕。
夜空作為開局時形式上的女一號，到故事結束時與小鷹的關係反而是最疏遠的。說“疏遠”也許還不夠貼切，簡直可以說是負好感度。
夜空十年前的不辭而別，讓兩個人的心靈都蒙上了一層厚重的心理陰影。追究兩人小時候為什麼要做這種傻事已經來不及了，故事開始時都過去十年了，連追訴期都過了吧。而且這種破事根本沒法說，好比你去問英梨梨和倫也到底誰對誰錯，他倆肯定都主張是對方的錯。
平（zai）心（wo）而（kan）論（lai），夜空與小鷹幼年時的破事，還真是夜空錯得更多一些。畢竟夜空放鴿子這事實在洗不動。但放鴿子帶來的惡果是雙方都難以承受的——他們再也不敢相信“朋友”了。
而“朋友”正是《友少》的主題。
雖然沒有必要特意強調，但許多讀者都誤以為《友少》講的是“我的後宮很多”。其實《友少》的主題就以大號字體寫在封面上呀，大家反而看不見了。大隱隱於標題？
十年之後，夜空為了交朋友，為了重新與小鷹交朋友，而建立了鄰人社。夜空認為，唯有通過交朋友才能洗清自己曾經犯下的錯，填補內心的空洞。對她來說，交朋友是第一位的，搶佔後宮則是第二位的。
許多讀者試圖給夜空出謀劃策，“如果怎樣怎樣就能成為正宮”，可你們有沒有問問她，這真的是她最想要的嗎？這個問題不僅限於夜空，甚至不僅限於《友少》。許多妹子——這裡點名英梨梨——之所以沒有採用最優的策略，是因為她們壓根沒有把“成為正宮”設為首要目標，或至少對這一目標抱有疑慮。這並不是蠢，如果你願意的話倒是可以稱之為“壞”。
何況，夜空與小鷹有宿怨。她沒有原諒小鷹，當然也不會覺得小鷹會輕易原諒她。由此，當鄰人社渡過磨合期，進入一團和氣的階段時，夜空反而顯得遊離於這個群體之外。戲份減少什麼的還是小事，要命的是她在鄰人社裡實際上並沒有地位，也沒有存在的意義。大家至少在形式上真的是在交朋友，而夜空開始只是敷衍，後面連敷衍都懶得做了。
不被大家重視，又實現不了自己的目標，夜空的性格逐漸變得暴躁也就可以理解了。鄰人社裡唯一在積極意義上把夜空當回事的，大約只有星奈了。
六、三日月夜空，仍未能得到原諒
比起對小鷹，星奈對夜空的意義還來的更重要一些。以交朋友的標準來看，鄰人社只有一對朋友牽手成功，那就是星奈和夜空。其他兩兩組合統統都失敗了。
從主觀意願上來看，星奈最在意的是小鳩，然而舔狗終究不得house，小鳩並不是很買賬，到最後小鳩反而跟夜空更親。從星奈對小鳩單方面的死纏爛打，以及別人（主要是夜空）經常拿星奈開涮可以看出她的癥結所在——星奈迫切地想要和特定的或不特定的人交朋友，但她完全不知道具體該怎麼操作。於是，小鳩完全接收不到來自星奈的善意，夜空隨便挖個坑星奈就往裡跳，甚至坑還沒挖完星奈都急着自己去挖。
理科和幸村最開始顯然是工具人，但到了中盤時她倆在鄰人社裡的作用與對小鷹的效用甚至超過了夜空和星奈，形象地說就是工具人“覺醒”了。
覺醒的徵兆早就出現，導火索則是第八卷，星奈在一個非常詭異（指大屏幕公放十八禁遊戲）的氣氛下突然表白，從而引爆了小鷹早就搬進來的火藥桶。在此之前，鄰人社裡大吵一架或是冷戰一場之後，大家翻到下一節還能像沒事人一樣喝茶聊天。也就是說，她們並沒讓矛盾往心裡去，或者至少在表面上還能維持這樣的氣氛。然而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愣的，星奈的二愣子行為（和小鷹教科書般的回應）讓大家綳不住了，再也不需要假裝天下太平了，鄰人社進入了最後也是最刺激的激情對線階段。
小鷹唯一可能在愛情意味上喜歡的妹子應該就是理科了。理科注意到了這一點，於是直球表態，只要你選我就可以擺脫鄰人社的破事。萬萬沒想到，小鷹根本不是像後宮男主那樣煩惱該選誰，他只是不敢對線。為了不對線、特別是不跟夜空對線，他連真愛都可以賣。
相比之下，幸村並沒有那麼愛小鷹，也不怎麼在乎鄰人社，她沉迷於自己設定的角色扮演里。小鷹是在幸村實質上被踢出鄰人社之後才與她交往的，交往就會被開除女主身份，最後的分手反而讓她恢復了女主身份，這得出了一個很諷刺的結論：戀愛輕喜劇在本質上是排斥戀愛的。同時幸村的折騰也終於讓作品迎來了尾聲。
然後天亮了。在星奈的別墅外面的海灘，凌晨4點半，夜空終於告訴我們，平坂讀想要創作一個什麼樣的故事——“十年前偶然相識的兩人給對方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十年之後這兩人再次相會，他們將對彼此的人生產生哪些影響”。如果要再加個注釋，那就是“這兩個人都沒有朋友”。這樣一個故事聽上去確實很有意思，平坂讀的真意也正在於此。
小鷹一直等待着夜空。他對夜空的態度是愛恨交加的，既不甘心原諒夜空，又不願意遠離夜空。夜空曾經為他點亮希望，後來夜空的到來又把他灰暗的高中生活變得絢爛多彩，但如果一開始就沒有夜空，他的生活或許壓根不會如此灰暗，因此他不知究竟該以怎樣的態度面對她。夜空對小鷹也是抱着相似的態度。兩人之間糾結的羈絆便是《友少》的主旋律。
小鷹和夜空都清楚，“戰友”一詞還不能完美表達出兩人的關係，因為兩人是為了打敗對方而並肩作戰。“戰友”意味着存在敵人，小鷹的敵人是小空，夜空的敵人是阿鷹。他們被十年前的對方詛咒了，無法交到朋友，而對方又在十年之後來幫助自己交朋友。如果說《友少》有主線，這就是《友少》的主線。這條主線埋在後宮文的表皮之下，悄悄成長起來，最終撕裂了《友少》作為後宮文的軀體。
結語、就這樣，鄰人社迎來了終結
本文沒有認真講人氣最高的角色小鳩。
因為她不配。
小鳩自始至終沒有進入狀態。她置身事外，彷彿完全不理解鄰人社裡的暗流涌動。也可以反過來說，正因為她沒有摻和這些破事，普通讀者才更喜歡她。單推小鳩的讀者，大約就是“喜歡角色但不喜歡作品”吧。
《友少》嘗試用現實的邏輯駕馭虛構的場景，是天樹虛的一生之敵。論者往往說《友少》的結局炸裂，但高中本來就應該是充滿殘念（遺憾）的。剛剛開始的或尚未開始的戀心隨着畢業而像夢幻泡影一樣破滅，才是中學校園情景劇里最正常的結局。
儘管平坂讀整體布局的能力實在不太行，行文太過凌亂，塑造人物與講故事的能力也只是差強人意，但《友少》這部作品沒有向業界屈服，沒有向潮流屈服，沒有向讀者屈服，真正傳達了作者的思索。她是一部用心寫成的作品。她是戀愛輕喜劇的開拓者，也是戀愛輕喜劇的掘墓人。
在我心中，《友少》與《碧陽》是戀愛輕喜劇的並列第一。不過，《碧陽》的名額是確定無疑的，而《友少》現在仍然有挑戰者，那就是繼承了《友少》遺志的《春物》。即便目睹了《友少》風評被害的慘狀，《春物》依然堅定不移地要去嘗試“後宮”、“日常”、“喜劇”的三合一。至於結果如何，就靜待《春物》最終捲髮售後再來比高低吧。
最後，引用《友少》自己的結局，來為戀愛輕喜劇的時代作結。
我們聚在這個地方，有哭有笑，有時吵架有時互相幫助，有人故作無知，有人戀愛有人失戀。
什麼都做過了。
未來一定會有各式各樣的事情在等待我們，我們會遇到很多人，和其中的幾個人成為朋友、成為戀人，說不定還會共組家庭，不過我認為，在這裡度過的時間，無論過了多久我都不會忘記。
我們一起度過近兩年的殘念青春，如果要為這些日子取個標題，我想想——「我的朋友很少」怎麼樣？
我的朋友很少。
很少沒錯，但不是沒有。
旁人看來豈止是灰色，根本是跟暗鍋一樣漆黑混沌的青春。
對我們來說，這段時光卻彌足珍貴，一輩子都會在內心閃耀光芒。
這不是幻覺，它確實烙印在了這個地方——
「永存於心（殘念）」的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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