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视野里只有一片白色的如乳一般的云雾,她像一颗流星穿过了亘古无人造访的壮丽云海。她感受到呼啸的风和湿润的暖意,有种美妙无可抵挡的想要闭起眼睛的冲动。她顺从地闭上眼,像睡着了一样。

云雾中迷迷蒙蒙中有一抹灰色。

随即消失不见,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噼啪!”

一种奇怪的爆裂声惊醒了她。

她什么也看不见,有一种恐慌开始蔓延在心里,头有些晕,感觉想不起来很多东西。身上有股干燥的暖意,但是头上却有种冰凉湿透的东西盖住了。

盖在头上的东西被人扯下了,随即视野里出现了亮光,但是很微弱,是头顶的天花板反射下来的朦胧的焰光。天花板是石质的,但是看起来很粗糙,再视野的一角的墙角还挂着早已失去主人的蜘蛛网。

一个陌生的面孔出现在视野里。这个面孔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阴沉。眉宇间全是不满、不屑、愤恨、茫然的神色,而他灰色的头发更加让他阴沉的气质更加沉闷,密密的胡茬毫不掩饰地证明主人的懒惰和散漫,灰色的眼瞳黯淡无神。看得出来曾经这张脸是棱角分明的坚毅和力量的象征,但现在变得圆润了些。

男人看着她的眼神闪过一丝惊讶,然后又深深藏入了灰蒙的瞳孔里。他嘟囔着说了些什么,但是她听不懂,但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男人的说话的声音也闷闷的,还带着奇怪的强烈的难闻的气味。

男人见她没有反应,对着她说了些什么,强烈的气味直接冲到了她的脸上,见她还是没说话,男人叹了口气,粗暴地推开自己先前坐着的黑棕色椅子,走开了。

她把头侧了侧,看见男人在另一个堆满书的墙角不耐烦地翻着什么。她才看清男人穿的是一件短披风和一些铁质轻护具,裤子是有些脏的灰色裤子,脚上踏着短黑色皮靴。屋子里唯一的光源的那个壁炉里燃的柴火,让房间有些闷热,但是帘子又死死地挡住了窗的位置,让人有些不明所以。但从帘子没有透光过来这一点,可以看出外面是黑夜。

屋子的中间有一张木桌子,上面堆满了玻璃瓶子,然后不仅是桌子上,整个屋子几乎到处有瓶子,还有一些其他东西到处散乱在各处,似乎只有她睡的这一张小床和紧邻堆书的角落墙上摆的木架子得以幸免,而那木架子空空如也。

男人走回来了,右手手里拿着一张破破烂烂的纸,左手拿着有些污渍的墨水瓶子和掉了大半的毛的羽毛笔。他把纸摁在大腿上,不耐烦地推开床头放的一些杂物腾出了个位置放下墨水瓶,沾了些墨水刷刷刷地在纸上写了什么。

他把纸举起来给她看,上面写着构造不同的两种文字,但没有她所熟知的那一种。

“我......听不懂......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她小声地几乎是以自言自语的音量说话后,男人脸色闪过了茫然,然后盯着纸发了一会呆,嘟囔了几句,转身又走了。

过了几天,她没有离开过房子,大部分时间都呆在男人给她的小床上。男人倒是几乎每天都会出去,然后抱着一大堆酒瓶还有一袋面包回来。男人倒是很慷慨,每天都会早上给一块面包,中午给一块面包,晚上还是给一块面包,有时还会好心地塞一杯用木质杯子装的水给她。她以前从来没有吃过东西,她以为嘴巴的作用就是用来唱歌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之前不知道有吃的行为,总感觉她知道为什么,但是就是想不起来。刚开始按着男人不耐烦的教导吃下去时感觉非常美味,面包真是一种美妙的东西,但是几天都是面包,味道虽然没变,对她来说一样美味,但终归有些失去了兴趣。

她也还在编着歌,但是总是等男人睡着后才小声地哼出来。男人有些喜怒无常,有时坐在那张堆满瓶子的桌子前一边喝酒一边挂着奇怪的有些沉闷的笑容,然后也许下一秒就开始对着空气,玻璃瓶还有石头墙壁怒吼着什么,然后又对着某个方向发呆,但绝对不会朝向她睡的小床和那个空空的木架子,然后就头一点直接趴向前方,一会儿就发出轻轻的呼噜声,醒来后继续豪饮一番,没酒了就站起来砰的一声开门再砰的一声关门,回来时总会抱着一大堆装满酒的酒瓶子。

她有时会趁着男人睡着到那个堆满书的角落看看,翻一些上面有简单易懂的字和配画的书,有时还能翻到一些彩色的看不出所以的信手涂鸦。她总觉得自己认识这些字,但是就是想不起来,当看到字了解了意思又奇怪地有一种就是想的那样的感觉,所以她学得很快。但是她也只能勉强听懂男人发酒疯时说出来的话一点点,因为太模糊不清分辨不出各个字词的音调。

“死。”这是最高频率出现的字眼。

“为什么”这个也很常见。

当然这屋子里从来没有亮堂过,一天到晚都拉着帘子,有时男人不点壁炉只点了一盏小油灯,屋子更加灰暗。

但是这个屋子却会有一个访客。

他是那个男人的弟弟,从他们的对话中,她得知了男人叫雷格,而他的弟弟叫做翔。

翔的样貌和雷格差不多,就是没有太多的阴郁。翔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来,有那种不属于这里的独有的外来者的气息。他对她很惊讶,也试图和她对话,但是由于当时她还没接触足够进行日常对话到的书和纸上记载的字,对话也失败了。

翔来的时候只呆了半天,而且除刚进来时,就是和雷格吵架。歇了一会之后,又会吵起来,最后翔走的时候也在吵,临走前瞥了一眼她,脸上浮现出挣扎和犹豫,最后叹了口气,嘎吱一声慢慢合上了门。

然后雷格照常喝酒,醉酒,耍酒疯,没有什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