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太阳冲破了漆黑的屏障,站在了独属于它的淡蓝色天空上,月亮在天的另一端带着它悲伤的黑暗无声退去。

车轮滚滚的声音响彻天迹,如聚光灯般璀璨的阳光直直地射向一辆平稳行驶火车,这辆火车刚从站点出发,车中大多数乘客都在各忙各的,还有一些则在自己的美梦中沉眠着,他们把命运交给了火车,变成了拿不到剧本的演员,永远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将面对什么样的剧情。

忽然,喧杂的声音在一个不起眼的瞬间消失了,连车轮都停止了滚动,但火车并没有因惯性向前,可能连惯性都搞不明白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窗外,鼓翼的小鸟在空中不合理的停留着,飘落的树叶在空中凝固般滞留着,破碎的空间被时间按在原地不得动弹。

时间暂停了。

就在这荒缪的时刻,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无奈的从坐位上起身,向车头走去。

如果这个该死的世界上有神的话,那么它一定是在捉弄他吧。

老人身穿与年龄完全不符的崭新西装,他的眼神中没有一般老人的茫然与孤寂反而燃烧着象征着干练的火焰,配上他不用拐杖也稳健如飞的步伐,很难让人把他和不幸连系在一起,此时的他更像是参加子女婚礼的老父亲或是参加孙子满月宴的老爷爷,可惜老人的儿子在十几年前就死了,今天他身穿正装肯定不是为了那些普通又幸福的事情。

慢慢的老人走过了一个又一个车厢,看了一个又一个人,最终他停了下来,准确来说是他的脚尖撞上了一个像墙一样的透明平面,迫使他停了下了来。

「你好啊。」老人看着面前的空气,嘴角像看见老朋友一样微微钩起,俨然一副和蔼老人的模样「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个样,真羡慕你啊。」

「……」空气沉默着,没有任何东西发声音回应老人,当然,老人早就习惯了这样情况,有声音回答他才属于意外情况。

老人把右手放在了看不见的平面上,像抚摸爱人墓碑一样抚摸着它「你说,人类这种生物在你眼里是不是很好笑啊?有的人杀人,有的人救人,救人的人又判杀人的人死刑,然后救人的人以为自己保护了很多人,打开包却发现手枪子弹比药丸更多」

「………」空气依然没有回应他,就像给他发消息的匪徒一样,交给他一个残酷的真相后就再也没有回应他。

「朋友,我应该怎么做才好呢?」老人无奈的发问,他并不期待得到答案,他只是想要问出来,希望自己能解出来。

「救人也好,杀人也罢,为了自己珍视之人,而杀了别人珍视之人,我救的那个人知道了,肯定要边哭边骂我是个混蛋吧。」

说着说着,老人从口袋中拿出了一袋鲜红的液体。

袋子上明显的标注了,这是一袋B型血。

「说真的,都一把老骨头了,想到死后还要被人骂,心里还是有点害怕呢,不过人终有一死,死早点和死晚点都没差,但我还是希望她能过一个完整的人生。」

鲜红的花朵在老人的手中绽放,腥红的血液溅射到了他周围的每一个人的脸上。

有强壮的男人。

有衰弱的老人。

有普通的妇女。

还有一个没有满月的婴儿。

把车厢染得猩红的罪人,扭头看向那个还没满月的婴儿。

孩子的母亲在暂停的时空中,一丝不苟地护着她的孩子,尽管神情中无不透露着因长图跋涉产生的疲惫,但她嘴角透露的笑意可以随时告诉她怀中的孩子「別怕,妈妈在这。」

那个在母亲怀中的婴儿,则像睡在世界上最坚固的核弹避难所里一样没有一点警惕之心地沉眠着,看着他放松的样子,想必他的梦里也有一处四季如春的理想乡。

而现在,这位母亲和她的孩子脸上有一道突兀的腥红印记。

「………」老人头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无能,痛恨自己的自私,痛恨自己的一切。

他来这里是为了救自己的孩子,而现在他却要害死别人的孩子。

「一切的拯救都要伴随着牺牲」可悲的罪人低声安慰着自己。

一切的牺牲都伴随着拯救,可恨的老人无声扭曲着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一个普通人承担这一切?

他只是和自己的孙女过着平淡的生活,只是想看着那个少女长大成人罢了!那群禽兽不如的东西凭什么绑架她?只因为他拥有数之不尽的家财吗?别开玩笑了!如果真是这样他早就打钱到劫匪的账户上了,对他来说钱根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那个少女才是。

老人的手微颤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他点击着屏幕上的数字,屏幕上很快就出现了几个带有他指纹的血污,虽然他一向讨厌弄脏自己的东西,但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嘟―嘟――」老人焦急地盯着手机,希望劫匪能信守承诺地接他的电话。

「您好,我是劫匪」自称「劫匪」的人接通了电话。

「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把我的孙女还回来!」老人朝着电话的另一头怒吼道。「没想到您这么快就办到了,不愧是『受限者』的一员」电话另一头的人用着处理过的声音赞叹老人,听不出他是在夸赞还是在嘲讽。

 「我叫你把我孙女放了,别给我搁这整这些有的没的!」老人一拳砸在了那道看不见的平面上,平面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您先别急,我们这些人是禁不起损失的,必须先验一验您的货真不真」

 「我现在站在火车里,离界线不足半米,而且血还撒得到处都是,这样你满意了吗!」

 「谢谢您的协助,我们很满意,想必这样的恐怖袭击肯定会让那些新闻媒体大开眼界吧」电话另一头的人满含谢意地说道「关于您的孙女,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我有绑架她吧?」

 「你这个骗子!」老人气得满脸通红,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倒在地上。

 「您先别生气啊,您回想一下,当初我给您打电话时,有说过『你的宝贝孙女现在在我们手上,不立刻照我们说的做,我们就杀了她』这种话吗?我说的分明是『请您马上制造一起恐怖事件并死在里面,不然我们就在二十四小时后就杀了她,在这里劝您不要报警,报警只会让她死亡时间提前』实际上我们只是让您的孙女在教室里睡了一个晚上,顺便没收了她的手机而已,现在的她非常安全。」劫匪惬意地描述着自己如何巧妙传达事实并误导老人。

  「 啪嗒」手机摔在地上发出脆响,宣告着老人的落败。

老人无助地看向溅射在界线上的血液以及仍在沉睡的婴儿,嘴巴里咒骂着这个世界的荒缪。

时间停止将在三分钟后消失。

三分钟后一切真相都将被封印在这段不存在的时间里,再也无法被人知道。

但老人已经被将死了,无法前进也无法后退。

死局已定,现实已经无法违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