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是一個網絡工程技術人員。

這是好聽的說法。比較貼近實際工作內容的說法應該是:主業是為黑惡組織洗錢的違法黑客。

在已經能夠在太陽系建立正常交通網的今天,人類的活動範圍已經比曾經只能囿於地球表面的時代擴展了千萬倍。這意味這廣闊的資源,遙遠的距離,也給曾經存在的國家,組織,機構的管理帶來了無窮無盡的麻煩。畢竟管理這種東西,靠的是人與人之間的鏈接與交互。好比如果一份公告在距離你四光年的半人馬座展示,就算它被掛到天荒地老也不會被看見。星際聯合公約被制定,但執行力度卻是個眾所周知的秘密。

但是人又是群居動物,這造成的結果就是某些聚居在深空的人會自願或非自願的脫離來自法律與曾經的社會框架的束縛,也就是很難被逮捕的法外之徒。

金(GIN)就出生在與地球相隔小行星帶而望的木衛二,這顆星球是星海計劃里較早期被列為開發對象的行星之一。人類小心翼翼的確定這顆叫歐羅巴的行星上並不存在四眼魚之後,頗有些失望的建起了海下穹頂城。

金出生的時候,歐羅巴一號穹頂城將將完成了土壤改造工程,她的父母就是萬千參與開發的勞工之一,他們不懼物質的匱乏,卻敗給常年在寒冰中勞作所留下的病痛。因此,金的童年是在集體養育設施中度過的。

歐羅巴一號的開發是由地球舊日本的三井重工集團主導的,因此這裡的穹頂城聚集的大多是些亞裔面孔。這裡只有灰暗的街道,被勞動壓抑得喘不過氣得勞工,可能藏在某條下水道的星際通緝犯們。城外有礦場,從那裡產出的能源與物資大多都會被送到歐羅巴二號或者三號穹頂城,那裡是後期移民聚集的地方,星際聯合公約能夠管轄的地方,比起陳舊狹窄的一號城生活水平要高得多。三井重工的勢力範圍遍布整個星球,水,動力系統,乃至於空氣,都是從屬於三井重工的。

獨裁壟斷從來都是反社會行為的連體嬰,二者從誕生起就手拉手一起走,直到浪潮的到來將二者一同撕裂。金就為這麼一個反三井的地下組織賣命,伊什瑪。他們是木衛二的少數阿拉伯人的集會,作為革命者來說保守得不可思議。

金不是他們族群內部的人,硬要說她也算是個不守戒律的穆斯林。她不像有些勞工遺孤那樣憎恨三井,她只是為了攢夠能偷渡到地球的經費鋌而走險加入組織。那顆她從來沒有運氣踏上的,傳說中溫和而又安全的藍色星球。

伊什馬這個組織的資金來源大多不明,但意外的充足,金就負責把這些不知在太陽系裡兜過幾個圈子的巨額賬目轉變成可以從木衛二某個街角的終端ATM被一小筆一小筆取出也不會被懷疑的個人存款。

那個下午也是一樣,她和阿布一人一家銀行,去驗證了這筆錢的可用性。走出銀行大門的那一刻,她就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

果然,一輛七座的飛行器在她面前急剎,門迅速的開啟,人熟練的下來,金被順利的綁起來,扔上車,封嘴,關門,啟動,揚長而去。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金當然反抗起來,但卻被兩個男性完全壓制住。她在被按在車窗的時候看到,從街轉角另一家銀行出來的阿布伴隨着一聲沉悶的響動緩緩倒在街邊。

她停止了掙扎,阿布可能已經被滅口了,而他們選擇綁走自己而不是立刻動手,就意味着自己身上可能有他們需要的東西。她只能寄希望於伊什馬的人會看重戰友之情,或者仍舊在乎自己的價值,二者有其一她就還有能活下來的可能。

但奇怪的是,這些人居然敢明目張胆的在大街上綁架並滅口。要知道,歐羅巴一號雖然是個下水道般的城市,三井集團卻擁有精英的私人武裝集團,想在維持着城市基本秩序的他們手裡討到什麼好處可以說是難如登天。

飛行器沒開太久,金就被人套了頭,押進了某處的地下室。

她能感覺到自己被按在一張椅子上,有人將她的雙手按在背後,交叉拷在椅背上,扯掉了頭上的黑色罩子。

這裡光線並不刺眼,她看見房間里有三個男人,一個持槍守在門口,一個是給她摘下頭罩的人,另一個手裡拿着便攜終端在看什麼資料。

那個看資料的男人開口了:“養育設施編號512?伊什瑪的人?”

金很久沒有聽過那個在她童年時用來指代自己的編號了,她謹慎的沒有開口。

那人又說道:“跟我們合作,可以讓你活下去,但是我們需要你掌握的伊什馬的信息。如果你不配合,就和剛剛街上你的同伴一樣。你本身沒什麼價值,我們隨時可以找下一個你們的人動手,總有人會配合。”

金的嘴唇微動,總的來說,她現在還在恐懼之中,無法說話。

那人卻以為她有些寧死不屈的架勢,稍微緩和了一下語氣:“我們知道你需要錢,如果你配合,我們能商量一下價碼,十萬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