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箭,落在刚醒来抬起头的向日葵双目之间,离眉心只有半分。她睡眼朦胧的脸上神色立时变得煞白。

莲伸手于黑白无常驾临之前死死抓住了箭身,鲜血于她指缝间滴落。

她面向发箭之人,脸上露着微微的疑惑。

箭手身后,他们的同伴们闻声回头,惊呼声此起彼落。

看清楚情形,却又个个张口结舌。

“缘少?为什么……你会”向日葵以此人的敬称称呼,无法置信的凄惨语气连莲都觉得心上一颤。

小缘学长展开帅气的眉毛凄切一笑,箭术精湛的程度已被磨砺到与现代步枪水准持平的他,曾被推举为『边缘少年』召集人,却谦虚让贤狂书生,自己退居幕后,默默支持着所有人,无论哪位『边缘少年』有难,身边总有他的身影。

然而此刻,他头顶的帽子,已经换成了白色。

“小葵,我对不住你。只是今晚你必须死!”他话音未落,手中弓已连珠三箭射出,一箭快过一箭,直取向日葵身上要害。

莲拔出『新月王国』的银剑在手,剑身薄如蝉翼,在图书馆大厅星星点点的烛火中时不时反射出迷离的光芒,一招“圣女授剑”,剑离手在她身前旋了一圈,最早的一枝箭反弹回去,本想将第二箭撞落,没想到此人的箭法及其诡异,箭的轨迹仿佛能随着空气阻力漂移,剩下两箭速度微微减缓,仍然趋向向日葵。

莲吓了一跳,急忙握紧旋回手心的剑柄,运劲一引,电光火石间,剑身搭上前箭,手起剑落,斜斜击出,终于将后箭亦打落。

“缘少”手上未停,接下来几箭却纷纷向空中虚发。后面的箭手大呼“小心甩箭”,纷纷连环向空中追踪出箭。

原来他们都接受过“缘少”的指导,知道他模仿“甩狙”所研究的射术的厉害之处。

此人专心要杀害向日葵,身后门户大开,众人却都不忍心向他背后放箭,可见其在『边缘少年』们心中的地位。

空中形成箭幕,有几位箭术不错的弓箭手虽成功击落几支,依然漏过两箭,在空中拐着急弯,向向日葵头顶射落。

莲伸剑一挑,将满天星桌旁的盾牌挑起,正打算奋身挡在向日葵之前。

突然身后一个软弱的男声传来。她觉察到一股奇怪的波动从后而来,本能地侧身一闪。

“救命啊!”一嗓子吼了过来,飞来的两枝箭便奇怪地被音波反弹上了天花板,包括下一瞬间本该抓在莲手中的满天星的盾牌在内,都牢牢地嵌入了天花板的水泥里面。

回身看去,没出息的林格睡眼惺忪地呆呆抬起脑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的熊样子。

“缘少”迟疑片刻,已经被弯弓搭箭的同伴以及莲团团围住。

他望了一眼林格,还有向日葵、正在接连醒来的满天星和毛艮,面如死灰。

“我这辈子谁也不欠了,只欠两个人——宇文式和南宫兰露。”

“抱歉。”他语重心长地凝视向日葵三人,从身后箭匣抽出一枝箭矢——

刺入自己的喉咙。

箭身上书着一个“年”字。

有负期望,『书君』学妹——他临死之前,心中最后默念。

刚醒来的林格不明所以,东张西望,

他恍恍惚惚地看着莲的面容,无心来了句喟叹。

“果然,不论怎么人靠衣装,丫鬟就是丫鬟,大小姐还是大小姐。”

已收起剑的莲右手轻抚着麻花辫,?地看着他。

一样刚醒的毛艮跟满天星却知道他在形容什么,一人给了他一巴掌。

白色的帽子,连成一片,像河流,不知是谁心里的河流,思念的河流,也像云,像当年某位学长,心中闲云野鹤的云朵,洁净无邪,然而人已逝去,几孤风月,屡变星霜,未知何处是潇湘。

Dark is the world,where your light shined never.

车队,人流,汇集在梅中学校门口前,发动机熄火,众人噤声,像是在为什么默哀了一会儿。

狂书生冒着中箭的风险在檐顶长身而立,他脚边瓦檐后伏着弓箭手,身形藏于梅中学校名的匾额后,不远处的跨到马路对面人行道的人行天桥后已经立起好几层课桌叠起的路障,路障后布满伏兵。他脚下的校门微微敞开,门上靠着简勖,门后埋伏着的人如古代士兵般穿着皮甲,手持各种兵刃。

白色的人流中心,是几架边三轮摩托,跨斗里坐着的白色帽子成员各自拿着乐器,其中一架摩托经过改装,比一般三轮摩托大得多的跨斗居然挂装着架子鼓。

马路上燃起了一堆堆的篝火,火把被传递到白帽子手中。

在众多白帽子的簇拥下,坐在正中间的“南宫兰露”站了起来,手持电吉他,头发染成靛蓝一根一根直竖向天空,目中蕴着重金属的火焰,穿着皮革挂满噹噹响物品的少年,一脚踩在自己所坐的车斗上。

他周围的乐队成员一个一个站了起来。发型一个比一个离谱,身上挂着的金属饰物一个比一个琳琅满目,脸上还画着浓艳的、眩目和死亡气息的妆容,夸张而性别不明。

因为白色帽子戴不到头上,所以他们在手臂上击着白毛巾代替。

“这……是人是鬼,啤牌上的大小王吗?玩摇滚的果然脑子都有问题?”连自认紧跟潮流的帅哥秦飒都看不懂。

“据说此类唤作『视觉系』。”狂书生解释道。

“连这个都不知道,果然自以为时尚帅哥的都没什么文化呢。”不远处的女孩子毫不客气。

秦飒一看是个女孩子,而且长得还行,就不跟她计较了。

“美女,长这么好,也要有点脑子,有点小文化的跟帅的,自己要懂得挑才是。”

“不劳你费心,玩视觉系的没有不是帅哥的。”女孩子撇嘴。

“就这样的?不会吧。”秦飒指着眼前怒发冲冠的乐队嗤之以鼻,“不过还真是见鬼了,钢琴和小提琴声从哪来的?假弹唱放的录音吧?”毫无音乐细胞的帅锅秦飒探头探脑。

狂书生和校门上倚着的简勖面色无比凝重地看向马路对面的建筑物上方,不约而同。

月色下,一个忘我弹奏着钢琴和一个奋不顾身地疯狂拉着琴的身影,在远处的屋顶上时隐时现,让他们感到一股寒意。

只能祈祷并非那两个官居学会生上峰的魔头亲临,或者他们只是来伴奏而已。

否则,连现在围在梅中学校门口的上千白帽子,都称不上是什么令人战栗的事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