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平线上散落着鳞片一样的红云,风渐渐开始大了起来,空气却还是有一些闷热。
莲怀抱着鲜花,来到市内最好的医院,探望以她在梅中学的同班同学——「舒雪」的身分住院的友人,半年多以前被刺伤,一直昏睡到最近才醒来,如家人般重要的友人。
快到病房的时候,她和一位男孩子擦肩而过。那人看上去举止文雅,即使对着陌生人也面带微笑,手脚上却绑着锻炼用的铁砂袋,走路的节奏活像被禁锢的囚犯,引得莲回头盯了他一秒钟。
推开病房门,映入眼帘的是“她”坐在病床上苍白消瘦的脸庞,因为住院而变长的头发,还有床头柜上摆放的月季和康乃馨花束,花色非常鲜艳,上面沾满露水,看上去刚有人照料过。在花朵的衬托里,那容貌更显得娇柔动人。
“舒雪”绽开活泼的笑容,向她比出“V”的手势,虽然在医院里困了半年,开朗的性格还是不变,莲欣慰地摇了摇头。
她的视觉焦点凝结在病床前蜷缩着的一个同样细瘦憔悴的身体上。如同台风来临以前变得浑浊的海水般,扭曲的杀意在她脸上汹涌而起。
亲人被刺杀时的愤怒,大约就是这样的感情。
凶手本人——就在同一个房间里,像是尽心尽力的看护者一样死气沉沉地睡着。半年前,差点杀死眼前的“舒雪”的杀人鬼,厚颜无耻地趴在受害者身边,一脸被救赎的样子。
“她”却把手轻轻抚在对方的头顶,对着莲竖起食指。
“嘘——”伴随着温柔自然的微笑。
莲也只好回以笑容。因为没有多余的花瓶,她整理着自己带来的向日葵,尽量和先前的花束插在一起。
“真好看,黄色,白色,粉红色,好像满满的心意都快溢出来了似的。”
“是她送的吗?”莲轻拽着辫子问道。
“不,是另一位来探望的朋友,男孩子耶,今天还真是热闹,呵呵。”
“哦?”莲仔细地观察她的表情,“我刚才还一度有些怀疑——你真的是‘她’吗?”
“过分,我又不是莲,还是会正常地喜欢上男孩子啦。”
“喂,别趁我不注意把我说得好像取向不正常一样!”
“呼呼呼——”
听到这个笑声她安心下来——这张脸的本尊不可能出现这种个性。
还有熟睡中的杀人鬼——实际上一开始放过她的,是莲她们,否则她至少不可能还有命出现在这里。至于“舒雪”苏醒过来之后的选择,则由“她”来决定。
“这孩子说,把刀子送进我体内的瞬间,她就失去了一切,空气,水,食物,美好的东西,丑恶的东西,世界上所有的事物,她统统没有了兴趣。那天我见到她的时候,就好像我的存在救了她一般,那种安心感和满足感,连我自己也觉得吃惊。”
莲听着“她”这样说,用手指绞扭着辫梢。
由事实上来说,她作出了杀掉自己最好朋友的行为。
“有的时候我会想,梦想可以催人奋进,梦想也可以压垮一个人。”
“只有别人强加的梦想,才可能压垮自己。”她冷冷地对着连杀两人未遂的杀人鬼下着评语。
“她”的身上,仍然残留着“舒雪”的记忆无疑。有时候表现出来的温柔和怜悯,不是如姐妹般亲近的莲记忆里的性格。
玻璃窗“格格”作响,夕阳的光线被迅速地夺去,风在不断地增强,似乎正有风暴来临。
“说到‘舒雪’的记忆,里面有非常有趣的内容,虽说牵涉到个人隐私啦,嘻嘻——是关于她对我们王子大人的印象,如果有兴趣,只告诉你一个人也不是不可以喔~”坏笑像天边的雨云聚集一样堆在“舒雪”白皙婉约的脸上,如果是本尊的友人,一定会以为是昏迷时间过长而导致性格崩坏了吧。
“敬谢不敏,如果被那位王子大人知道了,会有多可怕的后果,我可不想在世界末日前看到。”
“她”顽皮地吐出舌头。
以这样的容貌作出这种举动有一种别样的迷人,莲想起真正的舒雪——“她”所饰演的本人是个真正的大小姐,不含贬义,古典的,温文尔雅,矜持高尚,也许以现今的眼光来看,会有些乏味,给人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莲却突然想到“她”的演技,难不成自己被耍了?
她过去关好窗户,整理好凌乱的窗帘。室内的空气变得平稳安逸。零星的雨滴开始在窗外飘了起来。
静音的电视里,气象预报小姐正分析卫星云图,上面显示出巨大的气旋,即将影响华南沿岸。
对于周围的光亮和声音变化,趴在床上的女孩子不管不顾,睡得像个死人。
“刚才来探望的朋友,带来了一样有趣的传闻,想不想听听看。”
“行啊,当做给你解解闷吧,只要不是跟「觉醒者」有关的话题。”莲观察她的气息,倒也不像是在装睡。
她取出随身的梳子,坐在床的另一侧,给“舒雪”护理起头发。
“呜呜~”大概是梳子划过头发的感觉非常惬意,“她”眯起眼睛发出舒服的声音。
“想说什么?”
“也就是很普通的内部消息啦,不过是跟梅中学有关噢——关于前校长的贪污案。”
“不就是几个月前翻新学校的工程时收受了施工方的贿赂,还和会计串通改动账目,结果被人揭发给抓了起来吗?那是在你还昏迷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你不会想把它当成新闻推销给我吧?”
“讨厌,就算我昏迷期间没有记忆,脑子也没坏掉,时间观念我还是好好地存在啦。那位朋友的死党有亲戚在公安的经济犯罪调查科,所以很偶然地,他打听到案情里有一个很奇怪的疑点。”
“奇怪的疑点?既然是疑点,那肯定有它的异常之处吧?”
“如果在侦探小说里,所谓的疑点,既可以是‘哪里不对’,也可以是‘没有证据可以证明的不对’吧?”
“即使是现实里查案也应该是这样吧?还有你是在用文字游戏证明自己的脑子非常清醒吗?”
“嘿嘿——当然这个‘疑点’,是属于前者。一般挪用经费的话,会计都会想办法将预算的数额夸大吧?”
“如果施工方愿意提供回扣的话,算是比较常规的手段啦。”
“这件案子里,我们尊敬的校长大人除收受礼金之外,却跟会计串通,把实际支出的金额在账目上改少了。难道是业务水平欠佳?”
“这就是‘疑点’?也存在为了掩人耳目,把私吞的部分从账上剔除的可能性吧?”
“就是这里比较奇怪,如果只是为了吃回扣的话,完全可以不修改账本。而且根据案发后的鉴定结果,施工方所进行的工程,跟没修改前的账面支出是基本相符的,也没有出现施工质量问题。也就是说,施工的公司不仅少收了钱,还进行了额外的工程,我的朋友是这么推断的。”
“确实按常理来说,在这种双方狼狈为奸私相授受的工程里,只有一方获利,另一方不仅没有偷工减料,还默默贡献超额完成的施工量,难道是一群为人民服务的人士吗?”莲歪一歪头,脑袋上方似乎亮出了大大的“?”号。
她的反应在“舒雪”的预料之中,所以“她”貌似很开心地笑了。
“如何?很有悬案的味道吧?”
“拜托,这里是现实,很多事情可能看上去匪夷所思,等真相出来了,人们就会‘诶,就这样?’,变得一点都不有趣。”
“诶,这一点不像是「觉醒者」的发言哦,莲队长。这个世界就因为我们的出现,才变得有趣不是吗?”
“一点都不,”莲抚摸着“她”消瘦的脸颊,“一点也不有趣。只会变得混乱而已。”
“舒雪”笑容凄美,很像本尊的笑容。莲抚摸她的手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很有趣,至少我不想回到以前的人生。”
“要早点好起来,May。”
强硬地打发走那位『杀人鬼』,虽然在“舒雪”的挚友顺位上,莲远低于她,对方却露出认罪服刑一般的表情,毫无争辩地离去。
莲低声说出自己的愿望,把病房的门轻轻关上。
医院外,强风呼啸,乌云压城。已经是连撑开雨伞都做不到的天气了。
雨滴像弹幕一样打来,莲丝毫没有避开的意思。
许多的流言交杂,令她隐约有一种预感,如同暴风雨一般的什么东西,正无声无息地成形,笼罩在这个在她们的保护中总算平安无事的小城市里。
几个小时以后,台风雨开始袭击这座城市。
「梅中学校园——心脏狂跳暑期试胆大会——仅限一晚」前奏战,「帽子争夺战」正火热上演,各位型男索女注目啦~
规则如下:
1. 人数不限,得到帽子者自动获得参加大会资格。
2. 可邀请友人参与。
3. 白色帽子为攻方,黑色帽子为守方。
4. 帽子的获取地,为各学校的校园。
5. 普通人亦可参加(特别注意)。
6. 最终参加人数以帽子总数为限。暂定白帽子1000顶,黑帽子100顶。
7. 场地由守方负责布置。
请好好享受吧,对你而言,有可能是最后也是最棒的夏日回忆哦——
耶耶~
——不明就里的气氛烘托语之后,是主办方的署名。
白色悬崖。
奇怪的传单,几天前就开始出现在街头不显眼的位置,还有各学校的告示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