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与罂粟花  

光滑的墙壁上挂着一副油画 ,抬头我可以看见,那是几朵油墨重彩的大花 ,若是不熟悉花的人——如我,下意识的就认定了它是罂粟。可是它却透出一种温暖的感觉,我有些错愕,然后便在手机上查了,原来这是虞美人,花茎很高,像是在风里摇摇曳曳,花瓣也质薄如绫。

可是禁毒所洁白的瓷砖却格外刺眼,里面透出一阵刺鼻的寒气,最终把我的注意力从画上转移走了。

我静静地坐在大厅的座位上,等待着探访时间的到来。不时在思考——明明是同一科的植物,为什么罂粟就一定要变成毒品呢?

自然的分化,让花朵变成不同的样子。这不是花的错,问题永远出在人们自己的身上。

我想起了我等侯的她——她最初也是一朵虞美人的样子。

我们曾是初中、高中同学。因为家住的不远,我们关系也很不错。但我和她却是完完全全的两种人。

她的成绩很好,一直在年级前百,而我则总是在中游上下排徊,对此,班主任说我落叶,是逆水的舟,一点定性也没有 。她喜欢追求时尚,一头软顺的长发,身材高挑,高我半个头 ,而我实在太普通了,很多时候我在想,如果不是家住的近、又是初中同学,我和这个令我仰慕的女孩应该是不会有什么交集的。

而一切的故事是始于一段幼稚荒诞的早恋,初中毕业的时候,她在网上结识了她的第一个男友,他是一个高职的学生,烫着流行的头发,长得挺帅的,在很多小县城的女孩眼里是属于标新立异的了。

她分手的那天,在QQ上和我哭诉他们的事情。大概是做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为此还问我借了一千块,说是急用,还希望我别告诉她父母关于她向我借钱的事情。

可直到她进去为止,那一千都没有还回来,期间我也没有向她提起过。

只知道刚上高中的时候,有一周她都没有来学校。回来时整个人都却变的十分憔悴。

我问过她发生过什么。她只说她奶奶去世了。

之后,我以为会回归正常的生活。

那时是高二的时候,她曾寻求过我的意见,我从来是不懂这些情爱的,可当时的我,却不敢说出来,我害怕,如果说了,会伤害和她的感情 ,于是我选择了同意。

果真如此 ,才过了一个学期 ,在高二到高三的学考的时候 ,她和我提了分手,但是我们并不尴尬,感觉也很平淡。那次之后,她又一次约我出去市里玩,可是到了我才发现,同去的还有几个社会大姐。以前我们出去玩,她是从来不会这样的,她知道我不善交际。而且我父母从不让我接近这些女生 ,怕我出事。

她们围在一起在那里聊天,买来啤酒,边喝,一边痛骂渣男。

而我的大脑却一片放空,这些东西都是我从未接触过的。当时的我感到新奇,但却并没有加入她们。她们的脸上涂着厚厚的妆,有几个人的头发可以明显看出是做过的,从外表看上去,很漂亮,是我所羡慕的那种漂亮,但是却在说着与相貌反差违和极大的粗鄙的、不堪入耳的话 。

时间过的很快,她们还约我去唱歌,但我拒绝了。我说和父母说好了,几点回家。她们笑我,说我还是个小屁孩,却又提出要送我一段路。一路上,她们抽着电子烟 ,吐出了一股股带着果味的烟 ,很刺鼻 。他们就这样吞云吐雾的,送我去了公交站。

上公交车时,我和她挥手告别,她也和我挥挥手,就在这一瞬,她的袖子掉下去,胳膊上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刀疤。我很担心也很害怕,在QQ上,让她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可她却说这会让她的痛苦和压力被驱除。有时候,也会让她像坐云霄飞车或高空弹跳。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而我也戛然而止……

很快,夏天就伴随着蝉鸣离去了。又开学了,我们正处在青年时期最紧张人生道路口的高三——高考。

 

可是她却变得不一样了,性格突然变得阴晴不定的,而且成绩也开始直线下降,老师和她的家长知道我和她的关系不错,多次私下问我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不知道,因为她那些社会姐姐的朋友,后来我也没有见过了,所以我也不清楚是不是因为这个。那之后,她的父母对她的管教也变得更严格了。

我想过私下劝她,可是言语却又是那么的无力,我害怕自己唐突的语言会伤害到她。

而她的脸上也开始抹越来越厚的粉底,即使是这样,也能看出她的疲倦 。

出事的那天,也是我发现真相的那天。

那天,是她的生日。我被她邀请去参加她的派对,以前都是去她的家里,可这一次她却把派对选在在了一个很偏的KTV。

在人来齐之前,她还问我要不要化妆,我说男孩子没必要化妆吧,她说想给男孩子化妆比给自己化妆有趣。我同意了。画完妆,她说我从未有这么清秀过。

人来齐了。昏暗灯光,人们迷离眼神中的彷徨,犹如那飘忽不定的魅影,乱无方寸。形形色色大部分是我不认识的男女 ,顺着鼓点使劲摇摆着。

我蜷缩在角落 ,看着眼前的疯狂,仍然有人邀请我加入这场疯狂的宴会。

他们一些人带来一些药片,然后狂欢的时候一把一把的往嘴里送去,而她也是其中一个。吃完之后,他们变得更加癫狂 ,不分眼前的人是否认识,是男是女、不由分说的开始相拥乱舞。我被眼前的场景恶心到生理不适,我冲到卫生间,泪水从眼框中流出。作为高中生,其实我已经很明白她在干什么了——她在吸毒。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发现我有点认不出自己了,我在干什么呢 ,我要劝她啊!她明明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呀!

在卫生间,我颤抖着拨打了警察的电话。

警车很快就来了,所有的人都被抓了走了。

……

禁毒所洁白的瓷砖反射出刺眼光线,从里面传出一阵刺鼻的寒气,而寒气把我拉回了现实。

我的回忆到这里就结束了。现在想想要是自己有更多的耐心和勇气,和可以和她商量更多的事情,更主动的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再付出实际行动,那她会不会就不会到这一步呢?

没有人一开始是奔着毁了自己去做这件事的,她或许甚至到最后也弄不明白究竟是哪一个微小的错误选择让她走上了这条不归路。或许当初我也可以多做些什么,或许可以改变这样的事情。

但是,终究说什么都晚了。

探监的时间到了,我该去看她了——罂粟花的样子。